第八百二十六章 柔情
程锦川沉吟了片刻，微微颔首，“我知道了。”
赵怡然一脸茫然的看着他，不知他这话是什么意思。
程锦川看她这呆萌的样子，心里顿时爱的不行，忍不住伸手过去捏了捏她被撑得鼓鼓的面颊。
赵怡然不满的哼唧了两声，又拿那双黑白分明的水眸瞪他。
程锦川这才意犹未尽的收回手，“好了，不逗你了，赶紧吃，不然等会儿凉了吃了肚子不舒服。”
赵怡然很快把嘴里的东西吃完咽下，就有些迫不及待的问，“你刚刚说你知道了？你知道什么呀？”
程锦川却是直接夹了一块牛肉送到她嘴里，“先吃饭，吃完再与你说。”
赵怡然心急知道答案，压根就没在意刚刚程锦川的动作，下意识的把嘴里的牛肉吃下去之后，就低头吃起面条。
程锦川却好似突然发觉这投喂的乐趣来，过了片刻又给赵怡然喂了一块黄瓜。
赵怡然等黄瓜含到嘴里时，已经反应过来，她一手捂住嘴，脸上的红霞却是不受控制的蔓延开来。
“……你……怎能……”她忍不住瞪了罪魁祸首一眼，吱吱唔唔了几声，终究没能成句。
程锦川却好似未能察觉一般，径直与她道，“怎么不赶紧吃，你不是想知道我知道什么了吗？”
赵怡然见此，也只得暗瞪他一眼，有些用力的把嘴里的黄瓜嚼的“咔滋”作响。
程锦川嘴边忍不住浮起一抹笑意，这丫头就跟只没牙的小奶猫一般，就算是生气也只是样子唬人罢了。
一顿饭就在两人时不时的你来我往的交锋中结束了，赵怡然吃完收拾了桌子，泡了一壶茶过来，这才对着程锦川扬了扬下巴，“现在可以说了吧。”
这家伙还跟以前一样爱卖关子。
程锦川却是不疾不徐的伸手给两人各自斟了一杯茶，这才看着赵怡然道，“你很是喜欢这里的环境？”
虽是疑问的话，语气却极为笃定。
“当然。”赵怡然很是用力的点了点头。
“那么这里为何会有这样的地貌，包括下面的那些温泉你应该也知道是从何而来吧？”
他继续斯条慢理的说话。
“大概猜得出一些。”
“很好，那你知不知道你们依靠的这穿云山的山脉大概有多长，它的大致走向……”
程锦川很快就丢出一连串比较专业的地理问题。
赵怡然虽然不是那只坐井观天的青蛙，但是也绝对不是熟知天文地理的人，程锦川的这些问题她压根就回答不出。
她只能眼巴巴的等着程锦川给她解惑，好在程锦川不亏他学霸的名头，很快就给她解释了一番。
赵怡然越听眼睛睁得越大，“你说……你说这穿云山上还有旁处也会有温泉？”
“按照常理推论，应该是有的，而且离这里应该不会太远……”程锦川举起杯子轻轻抿了一口。
赵怡然这下子是真的不淡定了，她一下子就站起身，目光灼灼的看着程锦川，“那咱们……现在是不是……得要去实际考察一番？”
程锦川很是喜欢她用了“咱们”这个词，闻言不觉浑身舒畅。
“穿云山的山脉很长，除了你们村子依山而建之外，其他的地方大都远离了官道和人烟，只怕少不了野兽出没，你跟着去……不太安全。”
赵怡然虽觉得他说得有理，但是听到这样的话，心里还有些不爽，她不由微微嘟了嘟嘴，用着她自己都不知道的撒娇口气道，“可是……人家也很好奇，想要去看看嘛。”
程锦川忍不住抬手揉眉，语气越发放的轻柔了些，不自觉的就开始哄劝道，“乖……，里面的情形具体怎样，我也不清楚，贸然带你进去，万一磕着碰着了……我……会心疼的。”
“轰……”赵怡然的脸再次爆红，她只觉得程锦川的最后一句话就好像是点着了她身上的一个引线，她整个人都要烧起来了一般。
程锦川也从未想过自己有一日会把这样肉麻的话宣之于口，但是看着赵怡然满面红霞，一脸娇羞的样子，他的心脏不由剧烈的跳动了几下。
他突然觉得，这样的心里话，以后还得时不时的说上一次才好。
赵怡然被程锦川的话打败，暂时歇了要跟着去的心思。
程锦川正待说些什么，窗外却突然传来两声鸟鸣。
他瞄了一眼窗外，却见日头已经西沉，院里早已撒满了柔和的霞光。
他这才恍然，自己竟然已经在赵怡然屋内盘桓了近一整天的时间。
“我得先走了，穿云山的事，我会带人去查看，回头有了信再来与你说。”他看着对面的赵怡然，人还未起身，已经感觉到那丝依依不舍的心情。
赵怡然见他好好的突然就要走，面上也不由闪过一抹不舍，连忙问道，“那你现在在哪里落脚？大概……什时候会过来？这里你人生地不熟的，要不你还是住到客栈里吧？朱掌柜你也认识，有什么事寻他帮忙也方便的很……”
程锦川见她这般，心里顿时涌起满腔柔情，他快速的起身，一个大步上前，一把把赵怡然揽在怀里，他一手紧紧揽住她的腰，一手缓缓抚过她顺滑的青丝。
“……我这两天先住在镇上，你不用担心，那是我自己的宅子，一切都有下人照应。”
“你乖乖的呆在家里，哪里也不要去，我最多三五日，必定会登门拜访赵东家，到时定会寻机与你说话。”
“京城里的事，我已经料理妥当，不出意外的话，这几年我都不用再回去。你要是想去哪里，就只管跟我说，我带着你去……”
“你要是觉得咱们现在的身份不合适出外远游，那我过些日子就请媒人来跟赵东家请期，把你娶回去之后，谁也管不了你，也无人敢管你，到时你想做什么我都陪着你……好不好？”
赵怡然整个人突然被他的气息包围，一时手脚都不知要如何安放，先前程锦川的话她断断续续的听得几句，压根就没能往心里去。
第八百二十七章 取名
倒是后面听到他打算尽快娶她的话，让她有些羞恼的同时，心里又隐隐的升起一些期待。
听到他计划的未来，想到与他成亲后，自己想做什么就可以做什么，凡事都有他帮忙担着的感觉，心里却是前所未有的安宁。
一直有些忐忑不安的心，这次真正寻到停泊的港湾，再不必担心风吹雨淋，也不必担心日后孤苦无依，无人理解她的所作所为。
世间难得寻一知心人，像他这样知她懂她，放下一切宠她纵她的，只怕是她两辈子以来唯一的一个了。
她下意识的伸手环住他劲瘦的腰身，紧紧依偎在他怀里，放空一切心思什么也不去想。
程锦川的嘴角微微上扬，凤眸里已经盈满笑意。
看来这一步走对了，他愿意为她做一切事情，但是也得让她知道，他所做的这一切只是为了她，也只有他能给到她一切。
前世默默付出了那么多，最后她还是毫无所觉，平白错过那么多的时光。
这一世是老天可怜他，重新给的一次机会，他再不会错失任何占据她心的机会。
…………
赵怡然目送程锦川的身影在庭院内消失，径自愣愣的在原地站了半晌，直到天色渐暗，微凉的夜风拂来，她才收回目光，重新回到屋内收拾了一番，就去前面探望李氏和赵小弟。
刚进了主院，就见赵振兴迎面大踏步而来，眉角眼梢都带着掩饰不住的欢喜。
“爹。”赵怡然笑着上前招呼了一声。
赵振兴微微停下脚步，打量了她一眼，“歇得可好？”
赵振兴本是随意的关心之语，赵怡然却有些心虚的微微低下了头，应了一声，“蛮好。”
赵振兴点点头，笑着道，“可是来看你娘？”
“嗯。”
“那一道去，我也刚从外面回来，正打算去看看她们娘俩。”
说完，他当先一步往上房去。
李氏已经重新挪回上房东边的内室，赵振兴带着赵怡然过来时，刘嬷嬷与夏绿正守在一旁。
见到他们父女俩过来，两人忙要上前见礼。
赵振兴摆了摆手，瞄了一眼正在熟睡的娘俩，压低声音问道，“太太和哥儿可还好？”
刘嬷嬷见到他这样，忍住涌到嘴角的笑意，同样压低声音回道，“太太刚刚醒了一回，见哥儿睡得好，便又睡过去了。”
“哥儿今儿已经吃了三回，也换了四五次尿布了……”刘嬷嬷见赵振兴面上的笑意越发浓，便笑着又接了一句，“奴婢还从没见过这么乖巧的孩子，醒了就吃，换了尿布就睡，别提多乖巧了。”
赵振兴轻手轻脚的走到赵小弟睡的小床前，只觉才不过短短一两个时辰没见，他就好似长大了一些，一张小脸睡得红扑扑，时不时还吧唧一下小嘴，让赵振兴稀罕的不行。
赵怡然也走到小床边，探身看了看赵小弟，再看看笑得一脸傻气的赵振兴，不由笑着暗自摇了摇头。
赵振兴原本就是个慈父，如今人到中年，又得了这个小儿子，不知道以后会宠成什么样子。
看来日后她得要时常提醒赵振兴，可千万别惯出个不成器的子弟来。
到时他们这些人辛苦忙活了这些年可就全都白费工夫了。
他们父女二人围着看了一会儿熟睡的赵小弟，见李氏也一直未醒来，两人轻手轻脚的出了内室。
“爹，小弟的名字可定了？”
自打知道李氏怀孕后，赵振兴和赵老爷子连带着书哥儿和棋哥儿都帮着想了几个名字，现在赵小弟已经出生了，也不知到赵振兴到底选了哪个。
“先前我去跟你爷商量了一下，觉得还是叫旭哥儿的好，他出生时正是日出之时，旭日东升，寓意也极好。”
赵振兴说完了，还默念了几遍，越念越觉得这个名字好。
旭这个字当初还是书哥儿取得，不想正巧与赵小弟出生的时辰又对上了。
“旭哥儿……赵文旭……”赵怡然跟着念了两句，点头赞道，“确实是个极好的名字。”
赵振兴抬眼见天色已经彻底暗了下来，直接让人在上房内摆了晚膳，“你们姐妹今儿也一道留在这边用饭吧。”
赵怡然点头，应声，“好。”
秋枫立马下去传膳，冬雪则去了后院，去请二丫过来。
等到饭菜摆上桌，赵振兴挥手示意几人退下去，这才招呼赵怡然和二丫上前坐，“都坐吧，今儿就我们爷三，就别拘什么礼了。”
姐妹二人依言在赵振兴下首落座。
赵怡然先前已经与程锦川一道吃过，这会儿那还能用的下，干脆盛了一碗羹汤，用勺子舀了一勺慢慢饮了起来。
“你哥那边我已经捎了信过去，明日下晌应该就能到家了。”赵振兴今儿心情极好，拿了一壶酒，一边自斟自饮一边与姐妹二人说话。
“后日就是旭哥儿的洗三宴，帖子刚刚我都已经写了发出去了，这席面什么的，只怕还得你们姐妹帮着操持……”
赵怡然点头，“爹放心，外面的应酬就交由爹，这内宅的差事，爹就只管交由我们来。”
“这洗三礼大多来的是妇人，前头只需摆上两桌席就差不多了。”
赵怡然点头认同，“姥姥姥爷他们得了信，只怕明日就会过来，明早我就让人把客房收拾出来，留他们俩在这边住上几日再回去。”
“好，这些事，你们自己拿主意就成。”
几人吃罢饭，没多做耽搁就各自散了。
…………
次日一早，赵怡然叫来二丫，把整理客房的事情交由她打理，就让人去山下叫来客栈的孔师傅和大厨。
明儿洗三宴，要准备席面，这些菜式今儿必须及早定下来，不够的食材也要赶紧安排人去采买。
这些琐碎的事情忙活下来，外头日头已经高升。
赵怡然把理好的菜单誊写了一份交给主厨之后，就让他们回去准备。
还没等她喘口气，春枝就脚步匆匆的进了院子，“姑娘，李老太爷和老太太他们已经到了。”
赵怡然连忙起身，一边往外走一边问，“我爹呢？可在家？”
第八百二十八章 打赏
“老爷在，已经迎出去了。”
赵怡然瞥了一眼手表，这个点李老爷子他们就到了，显然天还未亮就动了身。
她想到这里对着春枝吩咐了几句，春枝忙转身小跑着去了厨房。
那边张嬷嬷正抱着一摞小孩的衣裳走了过来，赵怡然笑着招呼了一声，“嬷嬷这是往前头去？”
“嗯。”张嬷嬷脸上闪过一抹柔和的笑意，“早前就备好的，没想到太太发动的快，昨儿又给它们下了一遍水，正好晾干了，这就准备送过去。”
赵怡然伸手随意翻了一下，见针脚细密，缝头处处都处理的极为妥帖，特别是这料子，看着是细棉布，摸着比细棉布还要软和许多。
两人同路，赵怡然就一边走一边好奇的问了句。
张嬷嬷笑着道，“这些料子是细棉布不假，奴婢把它们反复捶打多次，又多下了几遍水，这才摸上去特别软和些。”
她说到这里，看了赵怡然一眼，像是解释又像是教导一般，“这孩子刚生出来，身子可是娇嫩的很，受不得一点的磨蹭，要是这衣裳穿的不舒服了，孩子哭闹，伺候的人有时都找不出个原因来。”
“到时不只孩子受罪，大人也跟着揪心，月子都坐不好……”
赵怡然虽没有这方面的经验，却也觉得她说的很有道理，闻言不由轻轻颔首，“听嬷嬷这般说，想必从前也常做这样的活计？”
张嬷嬷不知想到什么，面上闪过一抹苦涩，“奴婢早前也有过孩子，只是那时家中遭逢大难……孩子……”
她似想到什么，忙把剩下的话咽了回去，低头赔罪道，“都是奴婢不好，说了这些不当的话……”
赵家恰逢喜事，她却在这说这些不吉利的话，要是赵家计较起来，撵了她都是轻的，想到家里还等着她月钱回去治病的丈夫……
她身子不由越发弯了下去。
赵怡然对这些却并不忌讳，更何况，张嬷嬷很有分寸，那些话并未说出口。
见到张嬷嬷微微有些僵直的背，赵怡然伸手托着她的手臂，把她扶了起来，“嬷嬷即是无心之言，就不要这般自责，嬷嬷自打来了我身边，也有大半年时间，我自是知道嬷嬷一直尽心尽力在当差，这事就当从未发生过。”
张嬷嬷惊讶的抬起头来，正对上赵怡然那张含笑的水眸。
她嘴唇来回动了一下，最终什么也没说，只微微敛了面上的神色，重新恢复以往的淡然，“谢姑娘夸赞，奴婢愧不敢当，日后必定尽心伺候姑娘。”
赵怡然瞥了一眼她面上的神色，这才知道以往这张平静的面皮下，也掩藏着一些鲜为人知的故事。
她心中暗叹一声，笑着道，“咱们赶紧走吧，我姥姥她们只怕已经到主院了。”
张嬷嬷颔首，微微落她半个身子，疾步往主院去。
赵怡然到的时候，二丫正扶着李黄氏穿过前面的月洞门。
两下一照面，众人面上都带上笑。
赵怡然远远就招呼起来，“姥姥，这一路辛苦了。”
李黄氏面上笑意盈盈，脸上的褶子都舒展开来，“哎哟……，哪里就称得上辛苦了，倒是你们姐妹俩要帮着操持这一大摊子事，才真正受累了呢，我看你们都清减了不少。”
赵怡然已经走到李黄氏跟前，乖巧的上前扶住李黄氏另一边的胳膊，与二丫交换了一下眼神。
李黄氏看着两个如花似玉的外孙女儿，眉眼间的笑容越发慈祥，她伸手拍了拍赵怡然的手，“姥姥还没老到走不动道的时候呢，你忙你自己的去。”
“我知道，你娘现在不能动弹，这一大家子事可都指望着你帮着操持呢。”
“无妨，该吩咐的事都已经吩咐下去了，自有下面的人打理，我呀，就好生伺候你老，让你在咱家过得舒舒坦坦的，舍不得回去才好……”
“呵呵呵……”李黄氏被赵怡然一番话逗得开怀大笑，好不容易止住笑，才笑着伸手点了点赵怡然，“我往常只知道你是个乖巧懂事的，还不知道你竟然还是个促狭的丫头……”
“我可不能被你骗了在这长住，我可舍不得我那屋里的炕……呵呵……”
李黄氏一番话，说得众人都笑出声来。
张嬷嬷笑着上前给李黄氏见礼。
年前她曾跟着赵怡然去过李家，是以李黄氏还认得她，见到她手上抱着一大摞小孩的衣裳，那针脚看上去极为细致紧密，就是她年轻那会儿只怕也比不上。
她目光先是在她手上扫过，常年做针线留下的印记一下子就看的出这些衣裳只怕都是出自她的手。
她可是程家打发来伺候赵怡然的，如今肯帮着做这些，说明心里也很是看中赵家……
她笑着打量了一下张嬷嬷，微微颔首，“你是个好的，好生伺候你家姑娘。”
说着，她抬手从袖子里摸出一个封红来，“差事当得好，就当有赏，喏，这个你拿着。”
张嬷嬷却是没有直接伸手去接，而是抬头看了一眼赵怡然。
赵怡然没想到李黄氏今儿会有这番举动，先是小小的惊讶了一下，随即又对着张嬷嬷微微颔首。
张嬷嬷这才伸手接了，又道了谢，这才退了下去。
赵怡然看了一脸淡然的李黄氏，原来不只是赵家人，李家人随着这些年的变化，为人处世上也正在发生着不小的变化。
李黄氏笑着一摆手，“走，去看看你娘，还有我的小外孙去。”
赵怡然和二丫又簇拥着李黄氏往上房来。
李氏早就听到李黄氏她们到了的信儿，此时正半倚在大迎枕上朝着帘子外张望。
一见到李黄氏，她连忙唤了声，“娘。”
李黄氏见她气色红润，精神极好，人比之从前要丰腴了不少，知道她日子过得舒心，心里一直提着的一根弦也终于落了地。
她忙快步上前。
“怎的不好好躺着，你还只当自己是寻常时候呢？”嘴里说着责备的话，手上去极为轻柔帮着李氏把枕头挪了挪，让她靠的更舒服些。
第八百二十九章 看望
李黄氏又帮她掖了掖被角，理了理额上系着的帕子。
李氏被李黄氏这一番捯饬，又乖乖的躺了回去。
赵怡然在一旁笑着道，“还是姥姥有办法，我们劝说都没用，娘只听姥姥的话。”
李氏笑着嗔了她一眼，“你这孩子，倒在你姥姥面前编排起我来了……”
“大丫说的对。”李黄氏却直接打断她的话。
“你如今比不得从前年纪轻，以前生二丫她们又伤了身子，如今这外面有振兴打理，家里又有大丫二丫帮着你操持，你不趁着这个时候，好好把身子给将养回来，日后上了年岁，有你的苦头吃。”
李黄氏的一番话一下子说中李氏的软肋，她只得躺在炕上与李黄氏叙话。
“大姐今儿跟你们一道来吗？”
“没，他们一家子前儿就去青佩婆家走亲戚了，只怕还没接到你们捎过去的信呢。”
“哦，青佩出门子，我身子不便，也没能去给她送嫁。”
马青佩六月里已经出嫁，李氏那时已经怀孕近八个月，哪里还能出门去做客。
“这有什么打紧的，振兴不是去坐席了？再说，你们给了那许多添妆，比她娘老子给的嫁妆都不差，要我说，她满月后就该带着女婿来给你见个礼才是。”
李黄氏说到这里，面上就添了几分不喜，都是她生的儿女，李氏知道给李玉梅做面子，她就不知道要教女儿些礼数。
再说以如今赵家的家世，马青佩与李氏这边走动起来，日后只会有好处，就是在婆家，腰杆子也能硬朗些。
这么点道理都不知道，得了别人的好处，面子情都不会做，也不知李玉梅如今怎么会变成这样，唉……
李氏闻言却是不以为意，笑着摆了摆手，“我不过是个姨母，哪里就要他们这般多礼，他们小两口好好过日子就是了……”
李黄氏不知想到什么，终究什么也没说，把李氏伸出来的那只胳膊重新收进被子里，“好了，不说他们家的那些糟心事，我今儿可是来看我那小外孙的。”
她说着就四下张望了下，“我的小外孙呢，快给我瞧瞧。”
赵怡然笑着一指旁边幔帐后的小床，“姥姥，旭哥儿睡在这边，我抱过来给你瞧瞧……”
“别……”李黄氏站起身，“孩子睡了，就别惊动他，我来看就是了。”
她手脚很是利落，脚步轻快的越过炕，走到幔帐前，顺着赵怡然挑起的幔帐，看到里面正睡得香甜的旭哥儿。
“哎哟……我的个心肝……，长得可真好……”看着粉雕玉琢一般的旭哥儿，李黄氏一脸的欢喜。
许是李氏奶水好的缘故，旭哥儿虽是才出生三天，那张小脸已经褪去了最初皱巴巴的模样，看着就跟那已经满月的小孩差不多。
李黄氏看了半晌，才示意赵怡然放下幔帐，她笑着道，“说是取了名字，叫旭哥儿？”
“嗯，他出生的那时候，正好日头刚升起来，爹和爷就定了旭这个字。”
“不错，你姥爷昨儿得了这个信，也说这个名字取得好。”
人上了年岁，就喜欢家里添丁进口，李氏到了中年，意外得子，不只是赵家欢喜，李家也欢喜的很，特别是老两口，要不是昨儿下晌才得了信，恨不得昨儿就过来瞧瞧。
赵怡然扶着李黄氏在一旁的椅子上落座，见她面上隐隐有一丝疲色，知道她毕竟是上了年岁，起大早赶了这么远的路，只怕已经累着了。
那边春枝刚好端了一些点心甜羹过来，赵怡然上前接过，放到一旁的小几上，“姥姥，你用些点心垫垫，客房那边已经布置妥当了，你用完点心就去歇上一会儿吧。”
李黄氏没有多做推辞，笑着点头道，“成，到底是老了，不中用了。这么点儿路就把我颠簸的够呛。”
“姥姥一点儿也不老，你看你家里那一大摊子事，可都离不得你操持。”赵怡然给她盛了一碗银耳莲子羹，又给她夹了一块暄软的米糕。
“哎，家里的那一大摊子事，我现在也顾不过来了，还得你青环表姐帮着我看顾一些才成。”
李黄氏喝了一勺银耳羹，点头赞道，“你们家这厨子的手艺不错。”
李氏见她喜欢，笑着道，“那娘这次就在这多住些日子，让崔家的给你做些好吃的，我们也好些日子没见了，正好陪我说说话儿。”
自打李家开了作坊之后，李黄氏就没在赵家长住过，这次李氏也以为李黄氏又要拒绝。
谁知，李黄氏想也没想的就点头应承下来，“好，这次就在这儿叨扰上几日。”
显然这是原先就打算好的。
李氏不觉有些惊讶又有些欢喜。
李黄氏见她这样，笑着解释了一句，“青环那孩子虽是个木讷的，但是心细，自打她来了家之后，着实帮我减轻了不少担子，这次她没跟着来，一是她觉得她如今这样有些不太合适……再来就是不放心家里那一堆的事儿。”
“不然，我哪能放心在这住上几日。”
赵怡然见李黄氏面上的神色不似勉强，心里倒对那个有些沉默寡言的表姐有些改观。
几人说说笑笑了一阵，李黄氏也用了一些吃食。
赵怡然让人收下去之后，就由二丫带着李黄氏自去客房歇下不提。
…………
随着日头逐渐升高，得了信的一些人家，都陆续送了贺礼过来，让赵怡然没想到是谭氏竟然也赶在晌午前到了。
等她把手边登记贺礼的差事交由夏绿之后，忙带着春枝迎了出去。
谭氏还是一如从前那副爽朗利落的样子，还没见到她的人，就听到她爽朗的笑声。
一见到赵怡然，她面上的笑意越发深了些，在眼角流下几道明显的笑纹。
赵怡然也忙快步迎了上去，“大伯娘。”
她笑着给谭氏福了一礼。
谭氏一把把她扶起来，笑着上下打量了一眼，“看来你娘生了你小弟，你没少跟着忙活，瞧着清减了些。”
赵怡然忍不住抬手抚了一下面颊，没察觉自己有瘦，怎么这些人一个个的见到自己，第一句就是自己瘦了？
第八百三十章 试探
谭氏见她这样，忍不住笑着伸手把她的手拿下来，挽着她的胳膊就往主院去，“你现在还是抽条儿的时候，面上看不大出来，但是这身量上却是瞒不过人。”
赵怡然不由低头看了自己不盈一握的腰，有些恍然的点了点头，她的腰确实比从前细了一些，特别是某些部位还在持续发展的情况下，更加衬托了那腰身越发纤细。
她忙收回目光，面颊上却是已经浮上一抹红霞。
谭氏看着又忍不住打趣了她几句。
两人一路说笑着进了上房，原本还在说笑的谭氏，却是一下子收了声，就连脚步声就放轻了许多。
等见到李氏时，李氏刚好给旭哥儿喂好奶。
她把旭哥儿抱了趴伏在肩上轻轻拍了拍，等他打了饱嗝声，这才把他交给一旁的刘嬷嬷。
刘嬷嬷接过就先给旭哥儿换了尿布，重新给他包好襁褓。
一旁的谭氏正看得眼热，见刘嬷嬷把旭哥儿都包好了，就忙上前一步，伸手抱了过来，“给我来瞧瞧……哎哟……弟妹你可真会生……瞧这小鼻子小眼睛的……长得可真俊……”
一直没能再生几个孩子，是谭氏的遗憾，原本她就很是羡慕李氏生了两对龙凤胎，没想到李氏都三十好几了，竟然再次有了身孕，还生了个这么可人疼的心肝。
赵怡然瞧她稀罕的那模样，毫不怀疑她随时有把自家小弟拐走的动机。
李氏却是看着谭氏的稀罕的样子，笑着道，“等凌哥儿和黑丫成了亲，到明年这个时候你说不定就已经抱上孙子了。”
谭凌和陈黒丫的亲事定在十月二十八，要是今年能怀上孩子，明年这个时候应该也生了。
谭氏闻言，立马笑眯了眼，“借你吉言，我就盼着这一天呢。”
“黑丫这些日子在家备嫁，已经有好些日子没过来了，也不知这次还能不能回来。”李氏也算是看着陈黒丫长大的，对她就跟自家孩子一般，这么长时间没见，还真有些挂念她。
“这还真说不好。”谭氏一边小心翼翼的抱着旭哥儿，一边小声道，“那黄氏虽然不是那心眼不好的，但是为人却太过板正了些，自打定了成亲的日子，她就拘着黑丫在家绣嫁衣等闲连大门都不让出。
我担心那孩子在家憋闷的慌，只得时不时的让人给她送些吃食还有些小玩意儿，留着她日常消遣。
如今离正日子也不过只得两三个月，她只怕不会让黑丫回来。”
谭氏说到这里，也不由微微叹口气，不知道为什么，她与黄氏就是不太合得来，总觉得没什么话说。
“这孩子也是个命苦的，好在日后嫁到你家做媳妇，遇到你这个好婆婆，也算是苦尽甘来了……”李氏看着谭氏，面上不由带了一抹探究。
谭氏虽是个爽直性子，心思却是粗中有细，瞥了一眼李氏的神色，笑着道，“你放心，我就凌哥儿一个儿子，日后黑丫进了门，我保管把她当自家闺女一般疼，不然，我怕你到时给她撑腰，打上我家门来。”
“你呀你……”李氏被谭氏一番话戳破心事，也不遮掩，笑着道，“这孩子是个懂事乖巧的，人又能干，日后，要是有什么，你不方便说的，跟我说也是一样。”
“她自小没了娘，也算是我们看顾着长大的，我托个大，也能算他半个长辈，就是说她一句半句的，也不打紧……”
谭氏闻言心下不由微微一动，那黄氏毕竟是个继室，与自己历来也没甚交情，要是日后李氏这边能能做陈黑丫的半个娘家，倒是一桩顶顶好的事。
不说陈黑丫与赵家人相处的极好，就是赵家与自家的交情那也是越走越亲厚。
就说赵家如今这势头，等书哥儿和棋哥儿长大成人，赵家定是另外一番景象，到那时自家要是再贴上来倒是落了旁人的闲话。
倒不如借着陈黑丫的关系，两家就当通家之好一般往来，就按目前这样，两家的交情少说也能持续几十年下去。
谭氏想到这里，把手上抱着的旭哥儿递给一旁的刘嬷嬷。
她走到李氏炕前坐下，一脸正色的道，“弟妹即是这般说，我也就不藏着掖着了，今儿就跟弟妹说句掏心窝子的话，日后黑丫只要进了我们谭家的门，我保管不给她一丝委屈受。”
“黑丫这孩子很是得我眼缘，要不是凌哥儿瞧中了给自己做媳妇，我也要寻机认了她做干女儿。
不过既然做了我们谭家的儿媳妇，自是更和我心意。”
李氏看着眉眼间都是笑意的谭氏，心里替陈黑丫欢喜的同时，又隐隐有些羡慕。
像谭家这样的人口简单，家里又不愁吃穿，公婆更是宽和明理的人家，实在是做亲家的不二人选。
偏偏这样的好运道落在陈黑丫的身上，这也是为何她在帮着两家过了礼之后，就急着给赵怡然相看的原因。
谁知因为她着急反而坏了母女间的情分，后来一连串的变故导致赵振兴匆匆给赵怡然定了程家那门亲事。
倒也不是说程家这门亲事有多不好，只是程家据说世代都住在江南。
那江南，听说离她们这地儿，得有千儿八百里，就是骑马行船也得走上个把月，要是赵怡然日后嫁过去，她们娘俩还不知猴年马月才能见上一面。
若是赵怡然嫁过去，有哪里过的不舒坦的，连个帮忙的人都没有……
这门亲事自打定下后，四时八节的礼数倒是不缺，只是那程家少爷自打定亲回去之后，就再也未曾上过门，她这个未来丈母娘还从没见过这个女婿。
虽然赵振兴回来说程家少爷长的一表人才，为人处事样样妥帖周全，可她这心里就是不踏实，如今与谭家这门亲事一比，更是……
她抬头看了一眼，正安静坐在一旁喝茶的赵怡然，不由轻声叹口气。
谭氏见她这般，不由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大致猜到她几分心思，但是程家这门亲事是赵振兴定下的，她们这些外人也不好多说。
第八百三十一章 分析
她伸手隔着被子轻轻拍了拍李氏，凑到她耳畔，压低声音道，“弟妹不要担心，我看大丫这孩子是个心里有成算的，日后的日子指定差不了，你跟着享福的日子还在后头呢，你如今只需好生养好身子就行……”
李氏面上的神色见缓，却也没说日后跟着赵怡然享福的话，在她看来，不管赵怡然日后的日子过得有多好，她自是没有跟着女儿过活的道理。
赵怡然见她们两人一阵窃窃私语，倒也不以为意，听她们先前提起过陈黑丫，也能大致猜的出她们在说什么，李氏无非就是关照谭氏日后要善待陈黑丫。
在她看来，以谭氏的性情，必定会与陈黑丫相处的极好。
一旁的刘嬷嬷却是有武力在身，自然比之常人要耳聪目明的多，她目光在小声说话的两人身上扫过，就抱着已经熟睡的旭哥儿进入幔帐后。
…………
众人刚用过晌午饭没多会儿功夫，书哥儿和棋哥儿就一道回来了。
陈黑丫果真如李氏她们先前预料的那般，并没有一道回来。
但是却备了不少小孩子的衣物，还有一些药材补品的让书哥儿他们一道捎回来了。
书哥儿和棋哥儿先是在前院盘桓了一会儿，就匆匆进了主院，与众人见过礼后，又问候了一番李氏。
兄弟两人才见到睡得正香的旭哥儿。
棋哥儿忍不住伸手拉了拉赵怡然，“大姐，旭哥儿看着跟我长得一样……”
赵怡然有些忍俊不禁，因为先前李氏说了那番话之后，二丫三不五时的就对着旭哥儿研究一番，看着有哪些地方与自己相像，如今倒好，棋哥儿一回来就惦记上这事了。
书哥儿如今已经长成一个俊秀挺拔的少年，个头差不多比赵怡然要高出一个头来，见到棋哥儿这般，他也只是笑着看了两个弟弟一眼，不予置评。
几人看过旭哥儿，见时不时的就有与李氏交好的妇人过来探望李氏，索性四人出了李氏的院子，回到四进院子。
赵怡然让春枝去准备茶点，兄妹四人就在院子的那处凉亭内歇脚。
“哥，你最近有见到黑丫吗？她最近咋样？”赵怡然半倚在一旁的栏椅上，看着满园的绿树花卉，忍不住深吸了一口气。
书哥儿背着手打量着庭院的景致，声音还带着变声期特有的一丝暗哑，“有些日子没与黑丫碰面了，我曾去陈宅拜访过陈大伯，黑丫并没有过来。”
“他们家如今的内宅门户看的很严，等闲女眷并不出外见男客。我虽与黑丫一起长大，但是毕竟……比不得从前，还是要注意一些男女大防的好。”
“倒是前几日听紫萱提了一些，黑丫曾邀她前去做客，据说黑丫一切都好，就是黄氏的规矩大，拘她拘得比较严……”
赵怡然轻轻颔首，“怪不得，不然这次得了娘生了小弟的事，她定是要跟着一道回来看看的。”
书哥儿显然不打算多说这件事，转身看了赵怡然一眼，反而另起了话头，“小舅舅前些日子给我写信，说是已经进了翰林院任编修……差事定的这般顺利，是背后有人帮了他一把……”
赵怡然还没听说过这件事，闻言不由欢喜的道，“这可真是件好事，哥你得了信，怎的也没早些写信告知我们，我们也好替小舅舅欢喜欢喜……”
书哥儿看向的她的眼神不由越发有些奇怪。
赵怡然见此有些纳闷，不由低头打量了一下自己，她今儿穿了一身浅碧色的衣裙，看上去很是清爽，并没有察觉有哪里不妥。
“怎么了？”
“你真不知此事？”书哥儿面上的惊讶丝毫不下于她。
“哥你好生奇怪，小舅舅又没给我写信说此事，你知道了也没知会我一声，我又从何得知此事？”赵怡然忍不住翻了一个白眼。
书哥儿见她这样，反而“噗呲”一声笑了出来，“好吧，此事是我的不是。”
他转过身，走至赵怡然身侧，一撩衣摆就坐了下来。
赵怡然见他这副打算长谈的架势，也不由被吊起了好奇心。
“你可知背后帮了小舅舅一把的人是谁？”
本朝官场有个不成文的惯例，非进士不入翰林，非翰林不入内阁。
翰林院虽是个没什么油水的地方，但是架不住它清贵的名声，在士林间极有声望，而且一旦入了翰林院，日后就有了进入内阁的资格。
可以说没有哪个进士是不想进翰林院的。
但是进士要想进入翰林院，除了一甲的数人可以直接进以外，二甲三甲的进士需得再经过一次考试，考取方授于庶吉士的头衔，这才能进入翰林院任职。
可是她们先前接到李敏玉的来信上有提到他并没有参加庶吉士的考试，现在这般难不成……
赵怡然心中不由漏跳了几拍，但是又有些不敢相信。
她不由抬头看向书哥儿，书哥儿此时也正看向她，见她这副表情，哪里还有什么不清楚的，他不由微微皱了皱眉，“你真不知此事？”
赵怡然摇头。
“小舅舅是由翰林院掌院学士保举入得翰林，你知道这个保举的名额有多难得吗？”
赵怡然继续摇头。
“三年一次春闱，今年是加开的恩科，自今上登基后，这是第二次才加开的恩科。每次春闱后，一共只有两名保举的名额。”
书哥儿继续给赵怡然科普，“但是并不是每次这两个名额都会被用掉，比如去年的两个名额就一个也没用上。那些翰林院的掌院学士，历来注重名声，最是爱惜羽毛。
不是真有学识的人，他们压根就不愿意伸这个手。可那些既有学识又有背景的，自会去考取庶吉士，也用不上他们出手相帮。
而像小舅舅这样的，即没什么背景，学识也算不上是最顶尖的人，却偏偏拿到了这个名额……”
书哥儿看向赵怡然的目光，明明白白的传达了某种讯息。
赵怡然听了书哥儿的这一番解释，心里也对李敏玉竟然能拿到这个名额不由暗呼侥幸。
第八百三十二章 猜测
但是要真说这件事是某人出的手，她又有些不敢置信。
他真有这般厉害……不对，他一直这般厉害。
只是，这家伙要是暗地里帮个这个大忙，怎的不见他来自己跟前邀功……
书哥儿看着明显神游天外的赵怡然，也不出言打断她，接过春枝递来的茶，慢慢品了起来。
等赵怡然自己回过神来，书哥儿已经用了两杯茶，一小碟点心。
她面色有些微酡，不知是不是被外面的日头晒着了，还是旁的什么原因。
赵怡然支吾了片刻才道，“这件事，我是真不知道，既没有听你们说，也没听他说，要不我寻机问问他？”
“寻机问问他？”书哥儿轻声重复了一句，“难不成，他最近来过咱们这儿？”
赵怡然忙摆摆手，“没有……没有……。”
程锦川来了这里却未上门拜访长辈，要是被赵振兴他们知道了，难免心生不喜。
还是等这家伙自己上门拜访后自己再问问他这件事好了。
书哥儿见她一副急于撇清的样子，心中更是疑惑，但是赵怡然咬死了不肯承认，他也拿她没有办法。
“既然你不知道，那有机会你问问，要是真是他帮的忙，只怕这背后花了不少心思，咱们不说旁的，最起码得要当面谢过他……”
赵怡然这会儿脑筋也转过弯来，“哥，这事你们怎么会认定是他出手帮的忙？就连我都不知道他在京城究竟有多大本事……说不定这背后是谢掌院他们出的力呢。”
“不可能。”书哥儿大车语气很是肯定，“谢掌院要是有这样的人脉关系，那时又为何因为官场不得意，自请来咱们兖州府做了一名小小的掌院……”
“哥现在好大的口气，府学掌院在你看来也只是小小的一名。”赵怡然见书哥儿说话一副老气横秋的样子，忍不住笑着打趣了一句。
曾几何时，他们能与谢掌院他们相交都是想也不敢想的事，如今不管短短几年过去，许多事都不可同日耳语了。
书哥儿闻言，也不由哂笑，“我并没有瞧轻谢掌院的意思，只是就事论事而已。”
他不由瞥了赵怡然一眼，“你少岔开话题。”
赵怡然侧头伸手摸了摸自己有些发烫的耳垂。
书哥儿继续道，“这件事，小舅舅自是打听过的，听那掌院学士的意思，应该就是……程……程少爷帮的忙……”
书哥儿对这未曾谋面的未来妹夫，一时也不知该如何称呼，想了想，干脆就照着众人称呼这这般来。
“哦，那掌院学士说是程锦……程少爷帮的忙？”赵怡然差点脱口而出程锦川的姓名。
“小舅舅信中说，他去寻掌院学士时，掌院学士曾笑着打趣他……‘说他有一个好外甥女婿……’，小舅舅前后琢磨了好长时间。”
“能被称为他的外甥女婿的人选就是青环青佩表姐他们的夫婿……再有一个就是与你订了亲的程少爷，，这等三人里面，最有可能的也就只有程少爷最有这个可能了。”
听了书哥儿这番话，赵怡然也基本肯定这件事是程锦川插的手，但是这件事毕竟不是小事，还是先于程锦川确认一下为好，免得闹出乌龙，惹人笑话可就不好了。
“既然小舅舅这般说，那我回头给他写封信去，问问他好了。”
“嗯，不管是与不是，这事有了信，你都记得回我一声。”
“嗯嗯嗯，晓得了……”赵怡然提起壶，给两人各斟了一杯茶。
那边二丫和棋哥儿两人正一个坐在秋千上，一个负责推，玩得不亦乐乎。
赵怡然和书哥儿看着他们玩得欢喜的模样，不由相视一笑。
…………
次日，是旭哥儿的洗三礼，赵家大宴宾客，一时间客似云来，众人忙的脚不沾地。
今儿负责登记来客及贺礼的是书哥儿和棋哥儿的书童。
待看到一份意料之外的贺礼，书哥儿的书童就急忙让人请了书哥儿到礼房。
“大少爷，这是程家来的贺礼，送贺礼过来的是位名唤离三的管事，说是奉了他家主子的令。”
那书童一边说一边把程家的那份礼单递给书哥儿。
书哥儿匆匆瞄了一眼，心中暗惊，面上却是不动声色，只微微颔首，“好生收着，招待好跟随那离三管事一道来的下人，离三管事那边我会亲自去招呼。”
书童忙点头应声，小心翼翼的把程家的礼单和贺礼收到一旁，就继续忙活起来。
书哥儿直接去了迎客的敞厅。
早有门口服侍的下人禀明了哪位是程家来人。
书哥儿远远打量了一下那名叫离三的管事，初初一见，只觉他年纪尚轻，看上去比自己也大不了几岁，待细细瞧过，却发觉他自是生了一张娃娃脸，年纪只怕已经二十好几了……
他笑着上前，“这位就是离三管事？”
离三自是认得书哥儿，但是两人毕竟是第一次打照面，他只得当做不认识一般，微微一抱拳，“不知这位是……”
“我在家排行老大……”
离三做恍然大悟状，“都是在下眼拙，原来是赵大舅爷，失礼之处还请舅爷不要怪罪的好。”
书哥儿笑着摆手，第一次被人叫舅爷，这感觉……一时竟有些复杂难言。
“你远道而来，若是有哪里招待不周，还请见谅。”
两人相互客套了几句，书哥儿就转入正题，“不知你家少爷最近在何处奔忙？可有闲暇来寒舍坐一坐？”
离三面上继续保持着恭敬的微笑，“少爷这些时日正在外奔波，一时人在何处，属下还真说不清。但是，属下先前来时少爷曾说，近些时日打算来府上拜访，想来他人应该就在这兖州府附近。”
书哥儿闻言，微微挑眉，“那倒是不巧，我过两日就得离家，看来又与你家少爷错过了。”
离三微微抬眼瞥了一下书哥儿额神色，只觉今儿这赵家少爷的态度很是奇怪，但是一时也有些摸不清书哥儿真正的打算，只得以不变应万变。
第八百三十三章 音讯
书哥儿又与离三寒暄了片刻，这才示意他到一旁落座，又指了一名小厮，让他用心伺候着，这才大步出了敞厅。
后院的赵怡然很快就得了前院传过来的消息，对于程锦川今儿没亲自过来反倒是打发了那叫离三的管事过来，心下有些奇怪。
但是今儿前来道贺的太太奶奶们实在是太多了，加上她们随身伺候的丫鬟仆妇，把赵家偌大的花厅竟然也给挤得满满当当。
赵怡然很快就把这丝疑惑丢到了一旁，她带着二丫又有李黄氏谭氏她们相帮，倒也有条不紊的把场面应付过去了。
待到宴席散，赵怡然不由暗松一口气，这世上最累人的事就是应酬了，她伸手捏了捏自己笑得有些发僵的面颊，转身又重新挂上笑容，开始送客。
待把众人送走，赵怡然只觉两条腿已经累得不像自己的了。
张嬷嬷今日一直不离她左右，此时见到她这样，不由上前一步，伸手扶住她的另外一只手臂，“姑娘，要不先回屋歇一会儿？”
赵怡然抬头看了一眼花厅的方向，见春枝已经让几个粗使婆子开始洒扫，知道那边已经无需自己去照应，她轻轻颔首，“我娘那边是谁在跟前陪着？”
“老太太和谭太太都在呢。”张嬷嬷瞥了一眼她的神色，继续劝了一句，“姑娘今儿身子不便，有应酬了一天，还是回去躺会儿？奴婢给你按按？”
赵怡然此时确实觉得有些腰酸腿软，想着客人已经走了，便也不再坚持，招过一个一个婆子，让她去主院那边说了一声，她就带着张嬷嬷回了自己的院子。
她直接进了盥洗室，待回到内室，张嬷嬷就让她躺到一旁的软榻上，给她按压了起来。
也不知张嬷嬷从哪儿学来的手艺，手指不轻不重的按捏了一番，先前的那些不适竟然去了大半。
赵怡然忍不住笑着赞了一句，“嬷嬷这手艺当真是厉害，我这会儿已经舒服多了。”
“姑娘觉得舒服就成。”张嬷嬷面上还是一如往常那般挂着淡淡的笑，但是瞧来却让人觉得分外的安心踏实。
赵怡然盯着那双一直在她腿肚上不疾不徐按揉的那双手，不得不对程锦川佩服的五体投地，也不知他从哪里寻来的这些人，不但各有所长，任意一个放出去，都能独当一面不说，关键的是这些人还相当忠实可靠。
从这些人身上，她好似也窥得程锦川御下手段是何等的厉害。
不说张嬷嬷和刘嬷嬷他们，就他这几次给自家陆续派遣过来的几个管事人选，哪个不是一等一的人才，培养这些人出来不说要花上多少财力物力，关键这些人还任他驱使，无怨无尤。
唉……她什么时候能学得他一两分的手段，只怕就不用发愁赵家人手不够用了。
“你们主子这两日去了何处？今儿怎么是让那叫离三的管事过来的？”
听见赵怡然的问话，张嬷嬷手上的动作顿了顿，就继续道，“奴婢也不知，既然主子没来，想来应该是有什么事绊住了这才没能过来，姑娘再等上两日……”
赵怡然闻言，面上不由升起一抹红霞，怎么听张嬷嬷这话的意思，好像她急着想要见那家伙一样……她哪里有这种想法，不过是不放心他人生地不熟的，在这儿出了什么岔子罢了。
张嬷嬷却只做不见她面上的神色，淡淡的道，“……主子这次来，奴婢们也只前日得了一回信，后来主子什么也没与我们说，直接从姑娘这边回的……”
言下之意，她们知道的比赵怡然还少，她们主子压根就没跟她们碰过面。
赵怡然只得轻咳一声，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张嬷嬷见此，也不再开口，继续帮赵怡然按压起来。
…………
时间一晃，就过去了七八天，这期间，赵怡然陆续了送走了谭氏书哥儿他们，今儿李黄氏也要回去了。
李老爷子前几日就先回去了，今儿李黄氏就由贲四赶车送回去。
一大早，赵振兴带着她们两姐妹送走依依不舍的李黄氏，就去忙活自己的事了。
赵怡然回屋把今儿山庄里的差事料理了一番，就让刘嬷嬷带上篓子等物，一行人去了果林子。
果林子最早的一批秋梨已经可以采摘，赵怡然打算摘些回来尝个新鲜，最近秋燥，赵振兴嗓子有些不舒服，她打算挑两个个大的回来做成梨膏给他服用。
她和二丫都已经用帕子包好了头发，进了果林子倒也方便不少，很快，一行人就摘了大半篓子的秋梨。
赵怡然拿出随身携带的一把小刀，从树上摘下一颗梨，削去皮，分了几瓣给众人尝了尝。
今年年景好，这梨子口感脆嫩，甜蜜多汁，一瓣梨子吃下去，众人都有些意犹未尽。
赵怡然看着已经被果实压弯的枝条，笑着道，“回去了，一人给你们分几个，好好解解馋。”
“姑娘这样可要把她们几个都要惯坏了。”刘嬷嬷笑着打趣了一句，赵家的果林子如今在这大张镇周边也已经小有名气。
赵老爷子他们的手艺好，这些果子不但个头大，卖相好，就是味道，也比寻常地方的好上一些，加上储藏得当，每年的果子和果子酒已经能卖一笔不菲的银子。
但是，赵家人对待自家的这些奴仆下人们，却从来不吝啬这些，每每有了时兴的果子上市或者说赵怡然琢磨出什么新奇的吃食，外面还没得卖，他们这些下人早就尝了个遍。
如果说，她一开始被主子指派到赵怡然身边来当差，也只是把这件事当做一件寻常的差事来做。
现如今她来到赵怡然身边也快近一年的时间，却已经逐渐把赵怡然当成了自己的主子一般，竟然在不知不觉间就完全改变了先前的想法。
这其中固然因为赵怡然日后就是自家主母的缘故，但是最主要一点还是赵怡然待她们极好的缘故。
赵怡然平常就把她们当做赵家的一份子来对待，压根就从没把她们当成过下人来对待，更别提那些动不动就呵斥惩罚的举动。
第八百三十四章 忙碌
赵家待人如此宽厚，下人们也一个个谨守本分，差事当得极好。
她们这几个人也许就在这环境下，不知不觉间就改了立场。
刘嬷嬷想到这里，心中不由一凛，先前她一直有些不明白主子为何把在她和张嬷嬷之间选定以张嬷嬷为主，只怕张嬷嬷一开始就已经看明白主子让他们过来的真正用意……
那边赵怡然却是不知刘嬷嬷这些复杂的心思，她带着二丫又绕道去看了看今年的苹果。
看着那枝头挂满红艳艳的大苹果，赵怡然忍不住笑弯了眼。
看这样子，最迟不过十天半个月，这些苹果就能开始摘了。
看着眼前硕果累累的果林子，赵怡然的成就感瞬间达到了顶峰。
她们一行人一边往回走一边四下查看，时不时的说笑几句，很快就进了庄子。
赵怡然挑了几个梨出来给赵振兴做梨膏，其他的给了二丫几个，剩下的就让刘嬷嬷拿下去，给府里的众人分发下去。
…………
“爹。”
赵怡然唤了一声，正伏案写字的赵振兴闻声抬起头，他搁下手中的笔，笑着起身，“你怎的过来了？……咳……有事让他们跑一趟就是了。”
赵怡然把手上的篮子放到一旁的高几上，从里面抱出一个半大的玻璃瓶子出来，“这几日，爹的喉咙不舒服，可是受了凉的缘故？我见你也没去寻周郎中看诊，就直接给你熬了一些梨膏来，你每日早晚用温水送服一勺，应该能让喉咙舒服些。”
赵振兴面上的笑容越发慈和了许多，他伸手接过玻璃瓶子，揭开盖子闻了闻，清甜的香气扑鼻而来，他不禁感慨了一句，“有女如此，父复何求……”
赵怡然忍不住“噗呲……”一声笑了出来，不知道是不是受他们兄妹几个影响，赵振兴有了闲暇也爱看些书，时常还要抽出时间来练些大字。
今儿听得他这文绉绉的一句，赵怡然实在是没忍住，不顾赵振兴嗔怪的眼神，她忍住笑意道，“爹最近果真是用功了，看来已经读了不少书……”
“你这孩子。”赵振兴忍不住失笑摇头，直接拿出篮子里面的勺子，舀了一勺梨膏送进嘴里。
清凉的口感一下子让有些灼痛的喉咙舒服了许多，待得那阵凉意过去，喉咙也好似没有先前那般难受。
赵振兴又接过赵怡然递来的一杯温水，喝了几口这才搁下杯子，“你今儿过来，我也正好有事要与你说。”
他伸手示意赵怡然在一旁的椅子上落座，“没多长时间就是中秋了，如今你娘还不能操劳这些，这节礼今年只怕还得你来帮着操持……”
赵怡然听得赵振兴的想法，点头道，“我知道，前几日我就着手开始理礼单了，回头整理好了，再送给你看看。”
赵振兴看向赵怡然的目光很是欣慰，这些年，家里的这些事要不是由赵怡然帮着把关，哪里还能有他们如今的好日子。
想到最多一两年，赵怡然只怕就要出嫁，他这心里就有些不是滋味，连带着对程锦川的观感也下降了几分，娶了自家这样好的闺女，那小子简直就是三生修来的福气。
赵怡然不知道赵振兴好好的怎么眼神瞧着越发不善起来。
好在，不过片刻功夫，赵振兴的眼神又重新好转，父女二人又商议一下这次节礼的人选。
…………
短短几日功夫，赵怡然就把礼单还有采买的清单整理妥当，让赵振兴负责采买齐全之后，赵家就开始往各家送年节礼。
这边赵振兴每日忙着奔波在外，家里的果林子也迎来了第一批果子的大量采摘。
随着赵老爷子他们采摘的进度，破损还有卖相不佳的果子也进入了酿酒的作坊。
如今赵家的酿酒作坊早已经不是先前在山庄里，临时用了一个院落。
而在辣酱作坊的隔壁单独买了一处地方建了一个半大的院落，里面不但可以酿造去年就酿过的苹果酒和梨子酒这些，春上还酿了樱桃酒、李子酒、杏子酒……
夏天就更多了，什么葡萄酒、寒瓜酒、桃子酒……
其中光是葡萄酒就放满了一个大地窖，如今已经发酵的差不多，只需再等上个把月，就能再次过滤往外卖了。
赵老爷子怎么也没想到，当初赵振兴只是买了一个山坡，让他帮着买了果苗料理果木，如今不算这些果木能挣多少银子，就每年这果酒就是好大一笔收入。
怪不得人家都说，这穿不穷吃不穷，不会盘算那是一辈子都要受穷。
他这把老骨头，临老临老总算还是仰仗了大儿子，……
好在，他也想得开，终归是自己的儿子，就是受些孝敬，他再尽心些，把他这果林子给他打理的好些就是了。
赵老爷子心中暗自思量，手上的活计却是丝毫不慢，很快就把背后的篓子装满。
“爹，今儿这片咱们是不是都得摘完？”崔友旺也把身上已经装满的篓子卸下来，重新换了一个空的，就在赵老爷子身侧的那棵树下站定，开始快速的采摘起来。
赵老爷子微微站定，先是瞄了一眼日头，再四下看了看，点点头，“让大家伙儿抓抓紧，今儿把这一片的都给摘了，这天看着有些不大好，万一起风了，这的损掉多少果子。”
崔友旺颔首，转身就冲众人吆喝了几嗓子，四下里马上就传来起此彼伏的应和声。
崔友旺回过身，见赵老爷子这一会儿的功夫，已经摘了好几个枝头上的果子，也不敢耽搁，忙加快手上的动作。
赵老爷子不知想到什么，却是突然停下手上的动作，看了崔友旺一眼，“大宝这些日子，念书念得如何了？”
崔友旺愣了愣，才反应过来，连忙道，“大宝这孩子性子随了我，认真倒是挺认真，就是书读的一般，日后……”
赵老爷子点头，“书肯定是要读，他年岁还小，让他再好生读个几年，实在没有出息，再学些旁的……倒是妞儿今年也九岁了吧？”
第八百三十五章 上门
“爹记性真好，妞儿今年正巧九岁。”崔友旺不知赵老爷子好好的为什么会突然提起自家的妞儿，但多年的翁婿相处，他还是习惯性的答话。
“可有打算把她送到这边的私塾来念两年书？”赵老爷子一边说一边手中的动作不停。
“可是不是说不收外面的孩子吗？”崔友旺闻言先是有些吃惊，随即反应过来又有些惊喜。
赵家的私塾招收女孩子的事不是个稀罕事，早就在这十里八乡传遍了，而且听说那些女孩子在赵家私塾不但念书习字，还学了不少旁的技艺，每次旬考要是得了夫子夸赞的，赵家还另有吃食尺头之类的东西作为奖励。
待遇甚至要比隔壁男孩子的还要好上许多，如今一开始不愿意送孩子们去的人家早就后悔了。
但是赵家也早就放出话来，私塾那边暂时不招人，最少也得等到村里的那间私塾修建好，按照这进度，最起码也得等秋收农闲之后才成。
如今清河村但凡有女孩子的人家，早就摩拳擦掌的等着私塾建成了，据说有些心急的人家还派了家里的壮劳力去帮忙……
但是赵家先前也说了，只收清河村的孩子，其他一些人家就是有想法也是没办法。
他还记得去年年底，他给老爷子送年节礼，正好遇到那牛家的领了两个小子请赵老爷子帮着说项，赵老爷子当初就是用这一点拒绝的他们。
那现在赵老爷子这般说又是何意呢？
一向老实木讷的崔友旺有些不敢往下想。
赵老爷子瞥了他一眼，这女婿啥都好，就是性子太老实了些。
他转过身一想，这老实人也未尝不是好事，赵振兴当初自家亲戚一个没用，偏偏就选中了崔友旺帮着料理果林子。
一来是看中他侍弄果林子的手艺，再来就是看中他是个老实忠厚的。
赵振兴看人的眼光确实不差，崔友旺除了为人老实些，没有旁的毛病，侍弄果木的手艺并不比自个儿差，而且他正当年纪，要是一直在赵家干下去，最少也能再干个一二十年。
“你回去跟如花商量下，要是愿意，这事我来跟大郎说。”赵老爷子见他这样子，只怕一时难拿个主意出来，干脆替他做了决断。
他年岁渐大，日后有大郎二郎他们，吃喝肯定是不愁，就是如花和如意这两支还有些弱，趁着他还能说上话，能帮他们一把就帮一把，唉……说多了都是儿女债……
崔友旺得了赵老爷子的话，一下午人都精神有些恍惚，好在这些活计都是他做惯了的，除了自己不小心被地上的一根藤蔓拌了摔了一跤之外，其他到没出什么大岔子。
待到收工，他帮着把所有的果子全部运入作坊后，又急忙连走带跑的赶回家去。
次日凌晨，外面就淅淅沥沥的下起了雨，整个清河村都被蒙上了一层氤氲的水雾。
赵老爷子起身后，看着廊檐下已经连成线的雨帘，心里长松一口气。
幸亏昨儿赶着把那片成熟的果子给摘了，有了眼前这场雨，等天晴了，过上几日，剩下的那些梨子和苹果也能采摘了。
他用过早饭，泡了一壶茶，坐到一旁的躺椅上，悠闲的品起茶来。
周氏把屋内收拾干净，就翻箱倒柜的拿出了一块靛蓝色的杭绸尺头，铺在炕上捋平了，拿了剪刀准备给赵振安裁件秋袍。
过两日就要打发他去县城给老丈人家送中秋节礼，可不能穿那半新不旧的衣袍叫人看低了去。
这边老两口正各自打发着时光，突然院门别人敲响。
周氏正好盘腿坐在临窗的炕上，抬头看了一眼外面正淅沥沥下着的雨，扬声问了一句，“谁呀？”
“娘，是我，友旺……”崔友旺的声音自院门外传来。
周氏愣了愣，看了一眼赵老爷子，“这孩子难不成今儿这天还来收拾果林子？”
赵老爷子没吭声，直接起身拿过廊下的一件蓑衣披在身上，踩过院子青石板上的水洼前去开门去了。
周氏见此把手上的剪刀搁到一旁的针线篓子里，快步走到堂屋前，扶着门框看向院门处。
赵老爷子去了门栓，一把拉开院门，就见到崔友旺赶着牛车，牛车上还坐着穿着蓑衣的赵如花，“下这么大雨，你们俩咋得还回来了？”
赵老爷子嘴里这般问，心里却已经大致猜到两人所为何来。
他往一旁让了让，示意崔友旺把牛车赶紧院子。
等到他们夫妻把牛车安置好，各自脱了身上的蓑衣，那边周氏也冲了两碗红糖水端了上来，“你们俩有啥急事，外面雨下的这么大，万一淋病了可怎么好？”
周氏不知道昨天赵老爷子与崔友旺说得话，见到他们这般，只当是崔家出了什么急事。
崔友旺面上陪着笑，“娘，家里没啥事，就是来寻爹说说话。”
周氏显然不信这说辞，崔友旺几乎每日都与赵老爷子呆在一处干活儿，有啥话还要他冒着雨赶到家里来说。
但是看夫妻二人面上隐隐的一丝急色，她也知道只怕是有啥急事，便也不再多问，径自去一旁忙活裁剪衣裳去了。
这边，赵老爷子等他们夫妻二人把一碗红糖水喝下去，才开口问，“回去商量妥了？”
崔友旺和赵如花对视一眼，对着赵老爷子点头，“嗯，这是好事儿，……只是这事还得劳烦爹帮着去大哥面前说项……”
“爹，这事孩子他爹与我也反复想过，只要能让咱妞儿去私塾念书……要是交束修，咱们家一个字儿也不会少，……”
赵如花说到这里顿了一下，又看了一眼崔友旺，“他爹正好也在这边干活儿，每天跟着他爹来去我们也放心。”
赵老爷子见她如此说，知道必定是反复思量过了，便点了点头，“我知道了，这件事待过几日，我来与大郎说。”
赵如花闻言，心里暗松一口气，他们之所以今天下着大雨还急着来敲定此事，就是担心赵老爷子心生退意。
第八百三十六章 争执
没人帮忙说项，他们也不好贸然去寻赵振兴说此事，毕竟这几年，自家靠着给赵家打理果园子，已经挣了不少银子，实在是不好意思再厚着脸去开口。
最主要的还是怕因此得罪了赵振兴，日后打理果林子的差事也黄了。
这事除了赵老爷子，没人适合去开这个口，往常赵老爷子不提这一茬儿，他们也不敢想，如今赵老爷子主动提出了，说啥她们也不能错过这个机会。
此时听得赵老爷子给了肯定的答复，夫妻二人的心总算是落到了实处。
心里挂念的事有了着落，赵如花面上的笑意也不由加深了几分，“今儿就你老两人在家哪？二弟和三弟我也好些日子没见着了……”
“他们哪有闲暇在家晃悠，先生布置的课业很多，都有些日子没回来了。”赵老爷子呷了一口茶水，搁下杯子，看了赵如花一眼，“妞儿的事先别往外说，等我这边给你了准信，你就看着日子把孩子送过来。”
“哎。”赵如花连忙应了一声。
她瞥了一眼正在那边低头忙活的周氏一眼，有些期期艾艾的开了口，“如意家的小妹比我们家妞儿还大一岁，这事……回头要是她问起了，我怎么说？”
赵老爷子冲她摆摆手，“此事我心里有数，过两天他们也应该会来送节礼，到时我跟她说。”
“哎。”赵如花又赶紧应了一声。
那边周氏虽是在忙着给儿子裁剪衣裳，却是也留神听着他们这边的动静。
先前虽没听仔细，但是隐约还是猜出了赵如花夫妇回来是为的什么事。
等到了晌午，赵老爷子留了饭，周氏带着赵如花一起进了厨房忙活时，就直接问了出来，“你们今儿来就是想把妞儿送到私塾去？……”
“嗯呐。”赵如花一边生火一边轻轻应了一声。
周氏正在切肉的动作顿了顿，“这事是你爹给你们牵的头？”
“嗯……”赵如花抬头看了周氏一眼，许是外面下雨的缘故，屋内有些昏暗，她一时看不清周氏面上的神情。
周氏嘴里不知嘀咕了一句什么，就低头继续切起肉来。
赵如花没听清，但是也不打算问，如果是旁的事，她也许还会过问几句，但是……这事关妞儿能不能上私塾的事，她不打算与周氏讨论，免得横生枝节。
这几年看着赵振兴与老宅关系好了不少，但是她知道，赵振兴毕竟不是周氏所生，他们永远都不可能一条心，更何况还有前些年发生的那些事。
大家伙儿都不可能装着什么也没发生，这些年赵振兴对老宅这般好，无非就是看在赵老爷子的面上。
这也是为什么，他们离清河村虽近，却很少上赵家门的缘故。
她与赵振兴虽是兄妹，但是因为周氏的缘故，身份却有些尴尬。
当初赵振兴能应了崔友旺的差事，就已经是看在赵老爷子的面上相帮了一把，有些事她就越发不好表明立场。
如今，如意家的磨坊生意有一半都是靠着赵振兴这边的作坊接过去的，那是赵振兴看着他们兄妹打小的交情，更何况，赵振兴最困难的那几年，也只有赵如意有能力，私下里接济了他一些。
而且……赵振国和赵振安的亲事上，赵振兴私下也出了银子相帮……
这些事她虽不是知道的一清二楚，但是她也有眼睛看得见，更何况还有崔友旺，他几乎日日都在赵家忙活，赵家的这些事并没有特意瞒着人。
崔友旺虽是个老实的，但是又不傻，有些事看在眼里，不好与旁人说，还不能与她这个枕边人说？更何况是事关她娘家的事。
所以，她早就打定主意，不掺和老宅与赵振兴这边的事，但是……事出突然，妞儿这次一旦来了私塾，以后赵家这边的事，她必定就会被牵扯其中……
还没等她静下心来，那边就听得周氏开口了，“……原本你爹不管这事，我也不好多说，如今他即已开了口，索性连同你大姨家那边的……”
“娘！”赵如花不由微微抬高了声音，想到赵老爷子和崔友旺就在堂屋门口，又不由微微压低声音，“娘……咱们妞儿的事能不能成还是两说，你这时让爹去提大姨家的事，不是明摆着让大哥他们心里不舒服吗？”
“再说了，作甚大姨家的什么事，咱们都得伸一把手，这些年我就没见她们帮过咱们，倒是时不时的就从咱们这儿搜刮……”
“你这死妮子……”周氏一把把菜刀拍在案板上，“你这是说得什么话？我自小就是你姨婆带大的，她临老嘱咐我要关照你大姨，我这是应了的……就算是你大姨家有啥事，咱们伸把手，……也算是还一份恩情……”
“姨婆是姨婆，大姨是大姨，这些年你贴补的还不够？就算是还姨婆的恩，就这些年你私下接济他们的银钱就够够的了……”
赵如花此时心里也有些气，自小到大，她不知道看见过多少次周氏贴补牛冯氏，可是这么多年了，周氏就是认死理，哪怕那牛冯氏再贪得无厌，得寸进尺，周氏待她还一如既往……
周氏被她这话气得直瞪眼，又担心被赵老爷子他们听见，连忙回头张望了一下，没见到动静，这才快步上前，“你作死呀，讲的这么大声，生怕你爹听不见是咋地？”
“原来娘也知道这事做得不应该，你这么怕爹知道，为何还这般做？”赵如花见到她这样，心下一动，越发不肯退让。
周氏没想到一向不过问这些事的大女儿，今儿为何会这般，狠狠瞪了她一眼，转身继续切肉去了，“你哪里知道你娘的为难之处，先前因为振国和振安的亲事，已经把你大姨得罪的狠了，要是能让他们家的孩子进了私塾，也算是弥补一二……”
“难不成，娘觉得没把晓梅说给你做儿媳妇，你还亏欠了大姨不成？我听说晓梅这两年就在娘家住着呢，正好振安还没娶亲，要不……娘找人去说和说和？想来大姨必定乐意的很？”
第八百三十七章 迎接
周氏被赵如花这一顿夹枪带棒的话给噎得不轻，她气得连喘了两口气，才觉得心里堵着的地方松动了些。
她伸手指了指赵如花，“……有你这样说话的……啊？那晓梅又不是啥黄花大闺女，哪里还能说给振安……你说这些戳我心窝子的话，是存心要气死我不成？”
赵如花见她面色不好，也知道自己刚刚那番话说得有些过了头，但是想到牛冯氏那家的嘴脸，她把头撇过一边，一边看着炉火，一边小声的道，“娘也知道不合适，那时候又怎么想着让我们帮着说合的呢？”
“娘都在赵家过了几十年了，也生了我们姐弟六个……难道亲疏远近到现在还没能分得清？”
周氏被她说得愣了愣，半晌都没吭声，只盯着赵如花看了看，又转身忙活去了。
赵如花抬头看了她一眼，也不再吭声。
待用过晌午饭，外面的雨渐停，赵如花夫妇也辞别老两口，回家去了。
崔友旺待赶着牛车从清河村出来，这才侧身问了一句，“今儿跟娘拌嘴了？”
赵如花不由露出一个无奈的笑，伸手帮崔友旺理了理身上披着的蓑衣，“没啥事，就是说了几句。”
崔友旺见此，不再多问，自家丈母娘是个什么性子的人，他心里也有数。
…………
这边赵老爷子原打算等赵振兴送完中秋节礼，自己寻机与他说一下妞儿的事。
谁知还没等到赵振兴空闲，就被赵振兴派长顺请去了山庄。
赵老爷子看着笑眯眯的长顺，依言换了一身簇新的衣裳，一边随长顺往外走一边道，“大郎让你来，就是嘱咐我换身新衣裳？”
“你老放一百个心，小子还能骗你老不成，老爷真是这样嘱咐的。”长顺上前扶了他一边的胳膊，两人就往外走。
这两年在赵家吃的好了，长顺的个头也窜高了一截，走在赵老爷子身侧，也已经齐他肩高。
赵老爷子越想越不对，这小子风风火火的跑来，就说赵振兴让他去陪客，还特意嘱咐了换身新衣裳，但这小子也没跟他说，这来的客人是谁，还这般兴师动众的把他这个老头子折腾过去。
他站住脚，看了长顺一眼。
长顺对他嘻嘻一笑，“老爷子，小的是真不知道，今儿一早门上收到一张帖子，老爷那时刚好出门了，等回来见了，就让小的来请你了……”
赵老爷子见他不似说谎，便摇摇头，一边往外走一边道，“你小子肯定知道来人是谁，对不对？”
长顺又嘻嘻一笑，“那帖子很是精致，小的虽不知来人是谁，但是肯定是个有来头的，而且老爷还吩咐人去请客栈的大厨，帮着一道准备席面，这客人……嘻嘻……”
他给了赵老爷子一个你懂的眼神，就不再多说。
赵老爷子笑着伸手拍了他一记，“你小子现在是越来越会打花腔了是吧？……”
“嘻嘻……”长顺只得赔笑。
一老一少两人一边说一边就沿着村中的小径一路出了村子。
还没走到山脚下，远远就见到山下客栈前，正缓缓停下两辆黑漆平顶的马车，朱掌柜忙带着伙计迎了上去。
赵老爷子脚步顿了顿，以为是客栈来了住客，便也不以为意，和长顺两人一路上了山。
朱掌柜却是正好瞥见这边的人影，低头对着马车内的人说了一声。
很快，马车帘子被人掀开，从马车内下来一位身材颀长的年轻男子。
他一身玄色的暗纹锦袍，越发显得肩宽腰窄，只静静往那边一站，就有鹤立鸡群之感。
他转身与朱掌柜说了几句，这才缓缓转过身，只见一张如玉一般的俊颜上长眉入鬓，一双凤眸熠熠生辉，微微有些上翘的嘴角显露他此时的好心情，不是程锦川又是谁？
“主子，刚刚上去的就是赵老爷子，显然是赵东家给的信。”
程锦川轻轻颔首，“拿上东西，咱们也上去。”
跟在他身后的离三等人，纷纷提起一旁车厢里的各色礼匣，随着程锦川缓步往山上来。
…………
赵怡然接到赵振兴让人递来的消息时，正与二丫一道在院子里做针线。
她不由微微惊讶了一下，随即又有些忐忑，自打上次那家伙来过一次，就神神秘秘的消失了一顿时间，也不知这家伙这次来只是单纯的礼节性拜访，还是别有其他目的……
二丫伸手在她面前挥了挥手，“姐？姐？”
“……嗯……什么事？”
“问你话呢，你怎么心不在焉的，可是担心姐夫了？”二丫说着还对她挤眉弄眼一番。
一旁的张嬷嬷见到赵怡然这般，也不由跟着抿了嘴笑。
这小丫头，竟然也会打趣她了，赵怡然忍不住伸手捏了一下她粉嘟嘟的面颊，“不得了了，你这妮子还学会消遣我了？”
“嘻嘻……不……敢……”二丫被她捏着面颊，说话有些口齿不清，但是眼里的笑意却是明晃晃的。
赵怡然不知怎的，面上就有些烧。
她收回手，看了眼手上做了一半的针线，此时已经无心再做下去，干脆收了针线，交给一旁的春枝，“收下去吧。”
春枝瞥了一眼她的神色，忙应声退了下去。
二丫见此，也干脆收了针线。
赵怡然起身理了理衣裳，“走，咱们去看看娘跟旭哥儿。”
二丫见她故作平静的样子，也不再打趣她，她还是第一次见大姐这般手足无措，强自镇定的模样，不由对未来大姐夫更加好奇起来。
两人来到住院时，就见院子里的仆妇把院子里打扫的几位干净。
夏绿正带着几个小丫鬟，捧着一堆洒扫的用物从前面回来，一见到赵怡然姐妹，忙前来见礼。
赵怡然不由打量了她们一眼，此时已经临近中秋，山庄里很是凉爽，她们一个个却忙得脸颊生汗，“这是在哪儿忙活了？怎么热成这样？”
夏绿看着她，却是忍不住弯起嘴角，露出一对小虎牙，“奴婢们奉太太的吩咐，前去帮着把前院会客的地方洒扫了一番……”
第八百三十八章 见面
赵怡然不等她说完，就知道自己问了一个蠢问题。
“噗嗤……”一旁的二丫已经忍不住一下子笑出声来。
赵怡然回头暗瞪了她一眼。
二丫忙伸手捂唇，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却在骨碌碌的转不停。
赵怡然也顾不得几人打趣的眼神，径自抬脚往屋内去寻李氏。
李氏今儿却没有在炕上躺着，反而换了一身簇新的衣裳，原本的发髻也被重新梳理过了，许是月子里伺候的精心，李氏看上去除了比以前稍许丰腴了些，并看不出像是在坐月子的样子。
“娘，你怎的起身了，姥姥不是说你最少也得坐两个月的月子吗？”赵怡然上前就要把李氏扶到炕上去。
“没事，我好着呢，这坐月子也不是一直在炕上待着，我就是下地散散。”李氏笑着伸手拉住赵怡然的手，一边上上下下的把她好一通打量。
目光里除了慈爱之外还有些从未有过的复杂，似欢喜似不舍又似乎夹杂着一丝丝的担忧，“娘的大丫已经长成大姑娘了……”
她半晌感叹了一句。
先前听到赵振兴让人来说，程锦川会上门拜访的消息，她先是高兴激动，随即不知怎的，这心里就只剩下了舍不得。
不知不觉间，她的女儿也长大成人了，再过些日子，大丫就要及笄，也到了适嫁的年纪。
陈黒丫比她还要小几个月，婚期已经定在了两月后。
也不知这程六爷这次上门，会不会提成亲的事，一想到要把赵怡然嫁到千里之外的江南，她这心里就越想越不得劲儿。
赵怡然却是被李氏的眼神看得有些不自在，李氏这表情就好像她明天就要嫁给程锦川一般。
她笑着反手握住李氏的手，让她在一旁的软榻上坐下。
又让刘嬷嬷拿来毯子，给她把腿盖好，“天气已经凉下来了，娘还是要当心些。”
她说到这里又顿了顿，“我就算是长成大人，一辈子也是娘的女儿。”
李氏伸手替她把一侧的碎发理到耳后，细细端详了赵怡然一眼，看到她浅笑嫣然的眼眸时，心里安定了些，“嗯，娘知道。你一直都是娘最贴心的……，多亏了你，咱家才能过上如今这日子……”
跟着赵怡然进来的二丫，却是不依的嘟了嘟嘴，“娘，还有我呢……还有我呢。”
李氏失笑，伸手揽过二丫，“对，还有二丫，你们都是好孩子。”
二丫趴在李氏膝上，冲赵怡然眨眼。
赵怡然忍不住失笑，冲她翘起大拇指。
二丫也渐渐长大，渐渐能充当这个家里的小棉袄、开心果了，日后就是她离开了……想必李氏他们也不会太过孤单寂寞。
有了二丫在一旁插科打诨，李氏先前的一点感伤逐渐消散，娘三个围在一处说笑了一会儿，就听得旭哥儿的哭声。
刘嬷嬷忙上前抱起旭哥儿，给他换了尿布，小家伙一下子就停了哭。
赵怡然见他这样听话乖巧，不由上前接过，抱在怀里看了一眼，见他正睁着一双清澈的大眼睛直直的看着自己。
她左右晃动了一下头，发觉旭哥儿并没有跟着转动目光，不由问一旁的李氏，“娘，旭哥儿还要多久才能看得到我们？”
“最少也得两三个月吧，现在他也就是认得一些气味。”李氏见旭哥儿已经开始蹭着小脑袋，四下找吃的，心中怜爱，伸手从赵怡然手上接过来。
果然，旭哥儿一到她手上，就开始往她怀里钻。
李氏解开衣襟给旭哥儿喂奶，看着他吸得小鼻子上都冒了汗，忍不住轻笑出声，“这孩子是个性子急的。”
二丫有些好奇的趴到前面去看了看，一不小心挤到了旭哥儿。
旭哥儿立马不满的哼唧了数声，李氏轻轻哄了哄，小家伙又乖乖的埋头大吃起来。
“这性子也不知道随了谁。”李氏小心的帮他拭去鼻子上的汗珠，“娘生你们兄妹几个的时候，你们小时候都比他乖巧……”
李氏说着说着就陷入回忆，现在想想，也不知从前那些日子是怎么过过来的。
这边旭哥儿刚吃饱睡下，那边春枝就过来通传，说是赵振兴已经把程锦川迎进门来了。
李氏快速的把身上收拾了一下，想着自己如今还在月子里，实在不宜出去见客，又看了看赵怡然两姐妹，“你们也在这边陪娘坐会儿，看看他们前头有啥信传来。”
这边娘几个怀揣着心思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
那边赵振兴却是一边在前头引路，一边笑着给程锦川介绍山庄各处的景致。
程锦川始终面带着微笑，时不时的颔首应和两声，如此好脾性的样子，看得赵振兴心下越发满意。
跟在程锦川身后的离三数人，看着前面言笑晏晏的自家主子，只觉心中复杂难言。
自家主子就是在国公府里，都没对谁如此谦逊过，这低头娶媳妇果真是……
赵振兴不知众护卫的心思，很快带着一行人进了前院的敞厅。
赵老爷子已经在此等了片刻了，此时正时不时的朝外张望，听得一连串的说话声与脚步声，他不由有些激动的站起身来。
还是一旁的长顺伸手拉了他一把，他这才没心急着迎出去。
想到对方毕竟是晚辈，断没有他这个长辈迎出去的道理。
他只得轻轻咳了一声，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重新坐回椅子上。
程锦川随着赵振兴进入敞厅时，见到的正是赵老爷子一副正襟危坐的样子。
他不着痕迹的打量了赵老爷子一眼，与普通的农家老者没甚大的区别，一双眼眸正炯炯有神的盯着自己打量。
赵振兴上前一步，笑着对程锦川道，“这是大丫的祖父，爹，这就是程六爷程锦川。”
程锦川上前一步行了晚辈礼，“锦川见过老爷子。”
赵老爷子早已被程锦川的通身的气派给震惊到，他没想到程锦川是如此出色的人。
此时也顾不上端着不端着了，忙起身上前一步，亲自把程锦川扶了起来，嘴里连声道，“不必多礼……不必多礼……都是自家人……”
第八百三十九章 眼缘
程锦川顺势起身，但是手却被赵老爷子握在手里。
赵老爷子又就近仔细的打量了他几眼，确认这是他见过最为出色的年轻人，没有之一。
他一边打量程锦川，一边对着一旁的赵振兴道，“……好……好……好，这孩子我看着合眼缘，你眼光不错……”
赵振兴心里有些自得的同时，也觉得面上倍有面子。
这面子是程锦川带给他的，他对这女婿就越发觉得满意起来。
“爹，锦川，坐下说话……坐下说……”他伸手招呼两人落座。
赵老爷子这才心满意足的松开程锦川的手，径直回到原先的位置坐了下来。
程锦川却是示意跟着的离三等人把带来的礼物拿进来。
他从一堆礼匣中拿起一个半大的匣子递给赵老爷子，“听闻老爷子喜爱品茶，这是今年秋上刚出的一点新茶，你老留着闲暇时打发一下时间。”
赵老爷子笑着伸手接过，看来这程锦川很是看重自家这门亲事，竟然还特意打听了他一个老头子的喜好。
他接过匣子一看，只觉这匣子精致非常，想必里面的茶叶也不是凡品。
他不想在程锦川面前失了礼，也就强忍着当着他的面拆开礼匣的冲动，把匣子放到手边的高几上，伸手从袖中摸出一个荷包递了过去，“今儿第一次见你，也没什么好的东西送你，这是一个小玩意儿，你留着把玩吧。”
这还是刚刚他来时，赵振兴交给他的，给他做面子用的，具体荷包里面是什么东西，他都没打开来瞧。
程锦川心中微微惊讶，忙笑着道谢，随即伸出双手，恭敬的接过，一副得了长辈礼物满心欢喜的样子。
赵老爷子见他这样，心中越发满意，笑着冲他颔首，“今儿大老远的过来，你想必也累着了，坐着喝点茶歇歇脚。”
程锦川笑着道谢，在赵振兴下首落座。
他指着那些礼匣跟赵振兴说了几句，大意这些都是给赵家众人备下的见面礼，有内应，打听赵家众人的喜好对他来说并不是难事。
但对不知实情的赵振兴和赵老爷子来说，就说明程锦川是因为看重赵家，看重这门亲事，这才费劲心思，打听了又投其所好的送来这些。
赵振兴和赵老爷子被程锦川这一举动弄的心中熨帖非常，对程锦川也越发和善起来。
敞厅内几人谈笑风生，一时气氛极是融洽。
这边赵怡然等人，得了敞厅那边的消息，也逐渐放下心来。
李氏听得春枝她们几人转述长顺形容程锦川的话，一时心中犹如猫挠痒一般，差点就要按捺不住，要不是她还没出月子，说啥也要到前面去见见这未来女婿。
二丫也是好奇的双眼发亮，有些暗戳戳的怂恿赵怡然，“姐，要不咱们一起去瞧瞧？说不定姐夫也想看看你……”
赵怡然却是不上她的当，程锦川是什么样的，难不成她还没见过不成？
更何况李氏还在一旁看着，必定不肯让她这样偷摸摸的去前面偷看……再说，谁要去偷看他，又不是没见过……
不过赵怡然显然低估了李氏宠爱自家女儿的程度，或者说低估了赵氏夫妇开明的思想。
只听得李氏说，“……等会儿前面备了席面，大丫你带着春枝她们去把敞厅旁的那间屋子布置一下。”
这……这……这是光明正大的给自己制造机会去偷看程锦川吗？
赵怡然有些惊讶的瞪大眼看着李氏。
李氏轻咳一声，有些不自在的撇过脸去，“这人得要你多瞧几次，总要和你心意才成……从前……从前我与你爹也是相看过的……”
敢情这还是家学渊源……呸呸呸……瞎乱用什么词语。
对于李氏这样的好意，赵怡然简直是不知该如何应对，她能跟李氏说，她与那人已经熟得不能再熟了吗?实在是不需要他们这样特意的安排。
但是为了李氏的小心脏着想，这些话她只能烂在肚子里。
而且她还不能不领这样的心意……心头一时不知该如何形容……
一旁的二丫闻言却是拍手欢呼起来，“姐……姐……我去帮你……”
李氏看了一眼二丫，“二丫就别去了，在这陪着娘一道……”
“啊？”二丫不由沮丧的看了李氏一眼，伸手挽住李氏的手臂就要撒娇。
李氏却是不为所动，“你乖乖听话，这事关你姐日后的事，你就别去掺和了，日后有的是机会让你见。”
二丫见此，也只得嘟了嘟嘴应声，她对这些事还只是一知半解，想要去见见未来姐夫，更是好奇心作祟。
此时见李氏如此说，也只得打消念头，转身看向赵怡然，“既然娘这样说，我就不去打扰大姐了，但是……”
她说着两只眼睛又骨碌碌转了一圈，眼睛里闪过一抹慧黠，“大姐得要应我一件事才好。”
赵怡然有些哭笑不得，这怎么还成了自己的事了，但是见二丫这副样子她心中也有些好奇，不知她会提什么要求，遂点头道，“好，你说。”
“张嬷嬷前些日子给姐做得东西也得给我做一份才好。”二丫说完，对着她得意的一眨眼。
赵怡然这下子是真正有些哭笑不得，她笑着伸手一指二丫的脑袋，“这事你怎么知道的？”
“哼！”二丫傲娇的微微一仰小脑袋，脸上闪过你休想瞒过我的表情。
赵怡然目光有些奇怪的在她还是个小萝莉的身材上打了个转，嘴角上翘起一个好看的弧度，“这事我可以应你。”
“不许反悔？”
“不反悔。”
赵怡然忍住笑看了她一眼，“其实就是你不要求，过几年，我也会让张嬷嬷给你做的。”
二丫愣了愣，听大姐这意思，自己不要求她也会给自己，那自己岂不是亏大了……
赵怡然见她一张小脸上一会儿高兴一会儿又发愁，纠结的不行的样子，实在是忍不住，这才噗呲一下笑了出来。
李氏见姐妹二人犹如打哑谜一般，不由也有些好奇起来，“你们在说什么？”
第八百四十章 别扭
二丫正要开口说，赵怡然笑着抢先一步道，“没什么，过些日子给娘看，娘就知道了。”
李氏见她这样，也不追问，笑着道，“那你先去厨下看看，这眼见着就到晌午了，他们席面备好了没……”
赵怡然颔首，“那我先去看看。”
她说完就快步从屋内出去，实在是有些扛不住李氏她们打趣的目光。
厨房内，显然早得了赵振兴的吩咐，各色新鲜的鸡鸭鱼肉，鲜活的虾蟹都已经备了不少。
赵怡然见有客栈的大厨相帮，菜单已经订好了，她上前拿过看了一眼，“这几道去掉，再多加两道素炒。”
“哎。”崔家的闻言，忙把手在围裙上擦了一下，指着一旁架子上的食材，“姑娘帮着定两道呗。”
赵怡然伸手从架子上拿了一截新鲜的莲藕，“桂花糖藕去了，清炒一份藕片。”
“好。”
“再加一道油焖笋吧，我记得秦家送来的鲜笋还有一些？”
“有的有的。”崔家的忙把泡在盆子里面的笋拿出来给赵怡然看。
赵怡然伸手挑了几根递给她，“好了，尽量做得素淡些。”
“哎。”崔家的和那大厨齐齐应了声。
先前赵振兴只吩咐让他们准备的丰盛些，他们也想在未来姑爷面前给自家东家长长脸，准备的菜色俱是他们的拿手菜。
诚意是够了，但是就是不知道合不合未来姑爷的口味，有了大姑娘出面拿主意，他们心里也就有底了。
赵怡然在一旁又帮他们指点了一番，这才离开厨房。
时间临近晌午，崔家的来禀报，席面已经备好了，什么时候可以摆饭。
李氏就催着赵怡然带着春枝几人前去敞厅那边帮着布置。
赵怡然不忍拂了李氏的好意，最终还是硬着头皮带着春枝几人前去了。
赵怡然带着几人到前院时，赵老爷子也把程锦川的身家背景打听的差不多。
至于这里面有多少是真实的情况，只有程锦川知道。
但是赵老爷子和赵振兴二人显然对程锦川说出的这些内容很是满意。
江南诗书传家的公子，身上既有举人的功名还又打理着家里的庶务，为人聪颖又能干……与赵振兴打听到的消息基本吻合。
而且这样的身份与赵家相比，虽是稍微高攀了些，但是以赵家如今的势头，倒也不算太过高攀，可以说是一门极好的亲事。
再加上，程锦川又是一表人才彬彬有礼的样子，实在是很讨长辈的喜欢。
不过才短短的交谈，赵老爷子对这孙女婿就极为满意，时不时就含笑夸赞几句。
见到赵怡然前来，赵振兴和赵老爷子都相互交换了一下目光，彼此心中有数，这不过是想着让两人借机见个面罢了。
“大丫，正巧你过来了，来见过锦川。”赵振兴直接开口招呼道。
程锦川其实在赵怡然刚穿过拿到月洞门的时候，就见到赵怡然了，知道赵老爷子他们时刻关注着自己的言行，他也只装着不知，只是眼角的余光一直没从赵怡然身上移开过。
此时听得赵振兴开口，他也闻声转过头去，很是坦然的看了赵怡然一眼，目光与那双水眸相碰，对着赵怡然微微露出一个笑，随即就起身，对着款步走来的赵怡然行了一礼，“在下见过赵姑娘，姑娘一向可安好？”
赵怡然心中暗自腹诽这家伙的装模作样，面上却是丝毫不失礼，笑着上前微微一福礼，“多谢程少爷挂念，一切都好。”
…………
两人一番你来我往文绉绉的寒暄了一通。
赵老爷子和赵振兴在一旁见了，都极为满意。
赵怡然实在是有些不惯在赵家人面前对待程锦川，好像不管用何种态度都觉得不对。
程锦川对她的表情已经熟悉到犹如自身的感受一般，自她眉角眼梢的一点变化就察觉出了她的不自在。
他重新坐回椅子上，没有再与赵怡然攀谈下去。
这样的举动落在赵老爷子几人眼里，却被自动解读成，他知分寸，守礼节，不由微微含笑颔首。
赵怡然心里暗松一口气，忙让春枝几人把一旁的桌子收拾好，摆上碗筷。
“爷，爹，饭菜已经好了，这就让人摆饭吧？”
“好。”赵振兴也看出她的不自在，想着自家大丫到底是长成大闺女，已经是知道害羞的年纪了……便也不再为难她，示意她带着人摆了饭菜后，就让她回了内院。
程锦川见赵怡然带着人，摆好了饭菜就回了内院，到最后连一个眼神也没留给他，不由瞥了她渐渐远去的背影一眼。
难道他什么时候，又惹了这丫头不快不成？
先前还听说她前些日子在打听他在何处，怎么他今儿主动过来了，她都没给他一个眼神示意一下，这让他等会儿怎么有理由寻机去见她。
不过……他想见她了，还要寻别的理由吗？
程锦川伸手抚了一下下巴，想她不就是最好的理由吗？
“锦川……贤侄？”赵振兴接连唤了几声，程锦川才回过神。
他面上适时飞上一抹绯红，赵振兴了然的一笑，“你赶了一早上路，想必早膳也没用踏实，我家厨子还有两分手艺，锦川今儿好生尝尝，要是还和你口味，你不如在这多住几日，也让我略尽地主之谊。”
程锦川随着赵振兴起身，见到桌上的菜色，大都是他喜欢了，知道这里面必定有赵怡然的手笔，先前因为赵怡然故意忽略的一丝丝情绪全都消失不见。
他笑着应承道，“如此……锦川只怕就要叨扰伯父一些时日了，我见这穿云山周边的景致极佳，也正想留在此处，好好欣赏一番景色。”
赵振兴闻言自是欢喜，忙笑着对长顺道，“去跟太太说一声，程少爷要在家里住上一些时日，让人把客院收拾出来。”
“哎。”长顺忙应声退了下去。
后院得了消息的李氏自是欢喜，忙不迭的吩咐人下去张罗。
赵怡然却有些惊讶的挑了挑眉，这家伙上次说日后有了闲暇陪她，难不成已经闲到这个地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