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一十六章 方法
且不说这里面装着的膏子多么金贵，就光是这些瓶子只怕也能卖出不少银子来。
马娘子把几个篮子里面都细细打量了一番，只觉得这些精致的瓶瓶罐罐就足够看得她眼花，那若有似无的香气又时不时的在她鼻端飘过，让她按耐不住的抬起头来看向赵怡然。
“大姑娘，这些一份份的装在篮子里，可是想着要整个的对外卖？”
她以前也不是没见过这样的，羽衣坊就曾经这般做过，有时为了让客人省心，羽衣坊的掌柜也会把衣裳连同鞋袜一同配好售卖。
但是这卖胭脂水粉的还从没见过谁家会这般卖。
赵怡然笑笑没有多说，她伸手掏出帕子拭了拭手指，这才伸手拿出其中一个篮子里面那个最小的，只有拇指粗细的瓶子。
她打开瓶盖，露出里面一管嫣红色呈膏状的物什，“这个是口脂。”
马娘子有些好奇的低头看了一眼，发觉那颜色鲜红明亮，一看就是颜色极正的大红色，她细细端详了片刻，这才有些疑惑的道，“只是这瓶子也太细了些，后面的只怕取用起来极为不易。”
赵怡然挑眉，“这就是咱们口脂与旁处不一样的地方。”
她伸手在瓶身下面按了一下，那口脂就往上移了一些，原本冒出的一部分已经长出近一截指节那么长。
马娘子微微惊讶的低头细细看了一眼，“这倒是有些稀奇，只是这样的口脂要怎么用……”
赵怡然拿起一旁的一根很细的刷子，“这个是唇刷，可以用它沾了口脂涂抹在唇上，也可以直接把唇膏抹在唇上。”
赵怡然拿起唇膏，对着自己的嘴唇，隔空做了一个示范。
其实赵怡然对这口脂的底座装置还是有些遗憾的。
她想了很多办法，始终没能做到与前世的口红那般便当，下面那螺旋状的底座不管是用玻璃或者是白瓷之类的都没法做到那么精巧。
最后她只得勉强做成现在这样式，但是好歹聊胜于无，她也只能靠口脂的质量，还有外观的样式上取胜了。
马娘子细细瞧过一遍，不由点头赞道，“大姑娘这法子好，若是有了这个小娘子们在外要是想要补个妆也方便些。”
“不错，而且把它收在荷包里面，也是很小的一只，并不占地方。”赵怡然把口脂重新盖上盖子，恢复成原状递给马娘子，“你试试看。”
马娘子也掏出帕子把自己的手仔细擦过一遍，这才从赵怡然手上接过口脂，按照刚刚赵怡然那般，来回试了一遍。
片刻之后，她抬起头，对着赵怡然露出一个自信的笑，“大姑娘，这个口脂我保管好卖，就冲着这新奇的样子，咱们府城的那些姑娘太太们，只怕也得人手一只。”
赵怡然摇头，“不，这次的东西我不打算再如从前那般卖，这也是我找你来的原因。”
“不过这会儿先不忙，我与你说说其他的一些东西。”
她依次拿起篮子里面的一些瓶瓶罐罐，“……以往咱们就卖一些香脂香膏的，就按照寻常胭脂铺那样揽客倒也无所谓，但是这次不同，我们要推出的是一系列护肤的产品。”
“这个是专门用来洗脸的，每次洗脸时，用一些这个，可以把脸洗的很干净，但是又不会像香皂那般干涩……”
“这是保湿水，洗完脸之后，先抹上一些这个水，再抹香脂，一整天脸上都会水润润的……”
“……”
“这个是精油，不要看着只有这么一小瓶，这里面可是用了好些玫瑰才提炼出来的，这个不管是用来抹脸或者是沐浴时都可以添上一两滴……”
赵怡然依次把篮子里面一些瓶瓶罐罐按照先后次序一一讲解给马娘子听。
马娘子一边听着赵怡然讲解，一边帮着把篮子里面的各种瓶子拿了一一摆出来。
她刚开始还能记住大半，后面赵怡然说得那些，她渐渐已经记不住了。
她不由懊恼自己的脑子怎么这般不好使。
赵怡然解说了一通，也有些口干舌燥，她端过一旁的杯子饮了一小口，见马娘子还在愣愣的看着那些瓶瓶罐罐出神，知道自己今儿给她说了这一通，让她一时就完全接受并学会，有些强人所难。
她不由笑着道，“你也不用心急，这些东西你一时半会儿的也不可能一下子就学会。”
她从那篮子里面又取出一本薄薄的小册子，递了过去，“这些东西如何用，有什么功效，这里面都已经写的很是清楚，你带回去好生琢磨琢磨，再自己亲自动手试一试，你自己有了体会，才能去说客人……”
马娘子伸手接过她递来的册子，只觉那薄薄的册子此时入手却是沉甸甸的。
她喉头一哽，不由用力吞咽了一下，这才开口保证道，“还请大姑娘只管放心，你这般尽力教导我，我必定会把这些好好学会了，把这些都卖出去……”
“怎么又急了？刚刚不是跟你说过了，这次的新品无需这般急着卖，你回去后第一要紧的先是把这些一一都学会如何用，然后这里的几套你要一一亲自试用过后，分别有什么体会心得，都得一一记录下来。
到时我会让人来寻你，你把这些一一在她们脸上试过之后，没有任何出错的，你再把这些带到铺子里面，留给客人们试用……”
赵怡然说到这里，怕马娘子不知该如何推荐客人试用，便开始把自己从前在那些化妆品专柜上享受过的服务一一说给马娘子听。
马娘子不是第一天干这样招待人的活计，一听赵怡然这样说，心里立马就明白过来。
她把赵怡然的这些话一一听进心里去，又把自己这些年招待客人的经验结合起来，很快就琢磨出一套适合如今的方法来。
赵怡然见她很快就领会自己的意思，便也不再这个话题上继续打转，“这些东西制作起来，非常繁琐，作坊里面生产了许久，如今也只得一点货。”
第九百一十七章 传授
“所以年前，这些每样我最多只能给你十套，你应该要明白，这次不是让你尽快把这些卖完，而是让你挑选一些客人，有针对性的对外出售。”
马娘子对赵怡然这番话有些似懂非懂。
赵怡然继续解释道，“咱们的铺子如今在府城也算是小有名气，但凡是用过咱们铺子的香膏，基本都会成为回头客，所以你现在要在这些回头客里面挑选一些出手比较大方的客人。
才有可能直接买下一整套来，因为这些套装的定价比较高，我给你的底价是这个数……”赵怡然抬手比了一个手势。
马娘子不由微微有些吃惊，随即又忍不住苦笑。
果然，赵大姑娘这般精明的人，琢磨出了这么好的东西，又想了这许多的法子出来，怎么会轻易就把这些给贱卖出去呢……只是这价钱定得也确实太高了些。
赵怡然自是瞧见马娘子面上的神情，但是这个定价她也不是信口开河而来，而是认认真真考察过后才定下来的。
大明朝经过两代明君的治下，经济水平已经远超历史上的那个明朝，甚至可以说是已经达到空前的盛世。
就从赵家的辣酱生意就可以看出，不过短短六七年时间，赵家就从一户一穷二白的寻常农家发展至今已经有了几十万两银子的身家。
可见此时人们的消费水平已经达到一个什么高度。
而她现在的香膏铺子开在府城，这里居住着不少的官宦人家还有富甲一方的商贾。
这些人家最不缺的就是银钱。
而自古以来，女人的银钱最好挣，特别是这些一整天都待在内宅，几个女人围着一个男人打转的前提下，她们每天最要紧的一件事，就是把自己打扮得美美的。
若是她们知道自家铺子里面卖得这些护肤的东西不但可以让她们比现在更美，还能帮她们美的时间更久一点，只怕她们会挣着掏银子来抢购这些。
但是赵怡然偏偏不按常理出牌，她从一开始就打算好了，并不打算大量出售这些产品，一来是这些做来费时耗力，里面用了几样名贵的药材，成本也比较高昂；
二来就是她这边的人手有些跟不上，这些产品她是打算走高端路线，那么品质这一块肯定不能出问题，她不想为了多挣几个银钱，就砸了自己的招牌；
再来就是她不想把自己辛辛苦苦的研制出来的东西，做的就跟那菜园子里的大白菜一般，铺的满大街都是。
一样东西随时都能买到，与你要想方设法的要抢着才能买到，人的心理是不一样的。
不是有用叫做饥饿销售吗？现在她就准备用在她们的产品上。
她对马娘子继续解释道，“这一系列的产品对外统一限量出售，每月只得各色十套，卖完就算是价钱给的再高那也不卖，需得等到下一个月，……而且咱们也可以接受预定，但是预定也限量，一人最多订购两套。”
“这个预定的量也算在每月限定的十套里面，要是预定的数量满额了，就依次类推，直接往下个月延……”
马娘子一边用力记住赵怡然说得每一句话，一边心里对赵怡然佩服的五体投地。
她这会儿脑子里也开始转的飞快，她虽不知这些东西的效用如何，但是既然赵大姑娘敢把价钱定的这般高，显然心里底气很足。
那么这个她就不用操心了，而且她若是按照赵大姑娘教的这般去行事，只怕还真得不够卖……不行，回去她就得去几家人家家里去坐坐，顺便吹吹风。
等她回去把这些一一试过了，只怕不少人都会听说这消息，有些性子急的只怕等不得自己上门，就会主动寻上门来。
马娘子一边想一边还得留神听赵怡然说话，只不过她此时所有的精力都十分集中，所以一心二用，却也没把赵怡然的话漏掉分毫。
等到马娘子笑眯眯的一手拎着一篮子护肤品，另一只手上抱着两匹杭绸出了花厅之后赵怡然也有些累瘫了。
她没想到光是解说也能这般累。
她连喝了两杯茶这才对着迎春摆手，“好了，不用了，天也不早了，咱们回去吧。”
主仆二人回到主院时，就见程锦川已经回来了。
赵怡然有些好奇的上下打量了他一眼，“今儿怎么这般早？”
“前面的事已经料理的差不多了，就想早些回来陪你，倒是你，又在忙什么？听说你一家铺子上的掌柜过来了？”程锦川一把伸过来握住她的手。
见她指尖微凉，不由微微皱了皱眉，“这般冷的天，出门怎么也不知道带个手炉？”
说完，他眼神淡淡撇过跟在赵怡然身后的迎春。
迎春被他这样的眼神一扫，瞬间一个激灵，急急忙忙弯腰就要跪下请罪。
还是赵怡然瞥见程锦川脸色不对，这才转身看向身后，见此赶忙阻止道，“迎春，你赶紧下去看看晚膳可好了，要是好了就摆饭吧，忙活了一天，我也有些饿了。”
迎春感激的看了赵怡然一眼，忙躬身退了下去。
程锦川的注意力立马被赵怡然扯了过去，他一边揽着她往屋内走，一边抱怨道，“什么事这般忙？是不是手边人手不够，我把我跟前的坤八调给你用？”
“哪里就用的上他们了，来我这边跑腿，岂不是让他们大材小用。”赵怡然忍不住斜睇了他一眼，“再说，这事还不都怪你，临时决定回谷里，害得我的计划全乱了套，只得临时补救了……”
她原本打算在府城住得这些日子，把这几样产品慢慢教给马娘子，然后让她开始试卖，自己再在一旁帮着指点一番，有一个月下来，想来马娘子也就学的差不多了，应该能应付。
谁知道程锦川突然通知她要回谷里住段时间，而且这时间最少也得两三个月的架势，等到了那时候又要错过年节了，所以她这才急急忙忙把马娘子叫来，一股脑的把所有的东西都教给她。
第九百一十八章 依偎
也不知这种填鸭式的教学，马娘子能不能接受，唉……现在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了，只能走一步看一步，实在不行，到时让春枝过来帮着盯些时日。
程锦川见不得她这唉声叹气的小模样，不由伸手握紧了她的手，“既然是我的原因连累了你，要不我帮你再找个女管事过来？”
赵怡然沉吟了片刻道，“先等等看，马娘子应该能应付过来，实在不行，到时我再问你要人。”
“好。”程锦川见她又恢复充满活力的样子，嘴角也不由微微上翘。
赵怡然抬头刚好瞥见他这样，心中不觉疑惑，昨儿还见他一副心情极差的模样，怎么今儿心情又好起来了，这男人的心情难不成也跟女人一般，一会儿阴一会儿晴的？
程锦川趁她愣神的功夫，已经把她带进东次间，他坐到她时常喜爱坐的软榻上，再把她抱在怀里，慢慢给她揉搓起她微凉的手指来。
他的掌心很暖，不过一会儿功夫，赵怡然的小手就被他揉按即酸疼又舒服，她忍不住期期艾艾的哼唧了两声，“你轻点……轻点，有点疼……”
程锦川垂眸瞥了她一眼，见她苦着一张小脸，一脸任人……
他轻轻咳了一声，这才放轻手上的力道，故作严肃的道，“你刚刚没拿手炉，手指被冻到了，不揉活血了，对手指关节不好，也容易冻伤……”
赵怡然点头，“下次出门时，我记得拿手炉，今儿这不是想着就几步路的功夫，没想到外面这般冷……”
“明早赶路，记得让人给你多备两身大毛的衣裳，还不定什么时辰能进谷，可别冻着了，……这里就是得场风寒也是能要人命的……”程锦川还是不放心的絮絮叨叨的叮嘱。
赵怡然不知他什么时候变成这样，一跟自己单独在一起，就立马老妈子上身，简直比李氏还絮叨。
她忙转移话题，“我先前听你说过，你在宁波府时，身边还有个致仕的老太医时常照看你的身体，现如今你已经打算在这边常住，那他也跟你过来了吗？”
“唐老年纪也大了，我之前出海的时候，就已经让他回老家养老去了，现在……回头我给他去封信，看他愿不愿意来咱们谷里，到时有他在谷里，我也能安心一些。”
这里的医疗水平不能与前世比，一想到前世他见到秦怡然最后一眼的情景，他忍不住浑身一寒，一股惧意从心底升起，他不由用力收紧手臂，紧紧把赵怡然抱在自己怀里。
赵怡然不知他这是又发什么神经，只是他这力道已经大到她差点不能呼吸，她只得伸手掐了一下他的胳膊，可是他此时收紧的胳膊犹如铁块一般，压根就掐不动分毫。
“哎……哎……腰要断了……快松手……”她只得一边拍着他的胳膊，一边连声叫唤。
程锦川原本有些发红的凤眸逐渐清明，他低头看着还在自己怀里不断挣扎的赵怡然，感觉到她还是活蹦乱跳的在自己怀里，她还在……
他猛地低下头，把脸埋在她的脖颈间，一声未吭。
赵怡然有些无措的看了一眼眼前的脑袋，她清晰的感觉到程锦川温热的呼吸打在她的肌肤上带来一阵麻痒，但是程锦川此时的情绪明显不对。
她伸手抚上程锦川的背，明显感觉到他已经绷直的脊背，她伸手轻轻拍了拍，柔声问，“怎么了？可是发生了什么事？你可与我说说……”
此时外面天色已暗，屋内也渐渐被黑暗笼罩。
“天黑了，可要让人进来掌灯？”赵怡然轻声与他耳语。
程锦川却只是轻轻摇了摇头，他虽是没开口说话，僵直的脊背却是顺着她的轻拍慢慢放松下来。
赵怡然也不再开口，只轻轻的拍着他的背，静静与他依偎在一片黑暗里。
程锦川在她心里一直是个强者，不管是前世还是穿越到这个陌生的古代。
他还是一如既往的厉害，几乎就没有他做不成的事，也没有他搞不定的人。
像今天这样带着一丝外人不易察觉的软弱，是赵怡然从来没在程锦川身上看到过的。
原来，他也不是外表看来的那么坚不可摧，他也有脆弱的一面，也有需要人抚慰的时候。
很高兴此时能陪在他身边的是她，他不愿意示与人前的一面只有她知晓，她还能给他依靠，借他一个并不宽阔的怀抱供他取暖。
如此岁月安好，有人相伴相依到老，不正是她一直想要的生活吗？
…………
昨晚那突如其来的一幕，赵怡然直到此时也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程锦川事后并没有解释，赵怡然也没有继续询问，两人只是让人摆了膳，安静的用完了晚膳。
晚上躺在炕上，程锦川也只是静静把她搂在怀里，一夜安眠。
赵怡然想到这里，不由抬头看了一眼正坐在一旁，独自打着棋谱的程锦川。
今儿早上出行，赵怡然以为程锦川会与他的那些下属们一道骑马，谁知他扶着自己上了马车之后，也跟着进了马车。
把自己安置妥当，就拿出棋子，坐在一旁打起棋谱来。
也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她怎么觉得好像从昨日之后，程锦川就越发喜欢粘着自己了。
许是她的目光太过专注，程锦川抛下手中的棋子，转过头来，伸手抚了一下她的脸颊，“怎么了？一直看着我？”
赵怡然略往前倾了一下身体，一双水眸一眨不眨的盯着程锦川，“你呆在马车内是不是有些无聊？要不，你跟他们一道骑马去……”
程锦川伸手轻轻揉了揉她的额发，“难得陪你一道坐坐马车也挺好的，再说，外面风大雪大的，还是坐在马车内暖和些。”
赵怡然细细看了看他面上的神情，没看出有什么不妥来，便点点头，“既然如此，那我陪你一道下棋如何？”
“好呀。”程锦川闻言，面上的神情越发柔和了些，他伸手轻轻一拉，就把赵怡然从软塌上拉起身，让她坐在自己的对面。
第九百一十九章 下棋（打赏加更）
赵怡然直接抱过一旁的装着黑色棋子的陶罐，“不过先说好，我的棋艺不佳，你得手下留情才行。”
“让你五个子，可好？”
“这还差不多。”
程锦川嘴边扬起一抹愉悦的弧度，他快速把棋盘上的棋子一收，一手随意的放在身旁的棋罐上，“可要猜子？”
赵怡然扬眉，“当然。”
程锦川嘴边的笑意加深，他手在棋罐内轻轻一扒拉，就握成拳放在一侧，“好了。”
赵怡然盯着他的手看了半晌，没能窥得任何痕迹，又抬头看了一眼程锦川，只见他面上带笑，压根就看不出丝毫端倪。
她抿着嘴，一双水眸骨碌碌的转了转，也伸手在黑色棋罐里面摸了一把。
“好了，咱们一起打开。”赵怡然握着拳伸到程锦川面前。
程锦川挑挑眉，还以为她要寻机打探一番，没想到倒是干脆得很，便也依言伸出手。
两人的拳头摆在一处，同时摊开，只见两只手心里分别躺着两枚棋子。
“哈哈……我赢了……”赵怡然忍不住小声欢呼了一声。
“你赢了。”程锦川的视线落在两人的手上，不知何时，笑意已经弥漫至那双漂亮的凤眸里。
他把手上的棋子放到棋罐内，伸手做请，“你先行。”
赵怡然也不客气，她知道程锦川的棋艺很是了得，也不敢大意，捏起一枚棋子落在棋盘上。
程锦川瞥了一眼，“继续。”
赵怡然赶紧按照自己的思路，又噼里啪啦接连落了五子。
她满意的看了看自己落子的方向，暗暗计算自己好要多少步能布局成功。
那边程锦川也已经取子在手，他看了一眼赵怡然落子的方向，指尖一转，轻巧落下一枚白子。
赵怡然也忙取了一枚棋子摆到棋盘上。
程锦川很快又落下第二枚。
赵怡然急忙跟上。
随之接下来程锦川却是看也不看，跟着就落下一枚。
一番你来我往，很快棋盘上已经落了不少的黑白棋子。
马车外，冰天雪地，一行车马正顶着风雪艰难前行。
马车内，温暖如春，一阵清脆的落子声不绝于耳。
程锦川伸手从一旁的篮子里，拿过一枚福橘，伸手剥开皮，取出里面的果肉，隔着棋盘，递到赵怡然嘴边。
赵怡然正捏了一枚黑子冥思苦想，看到递到嘴边的福橘，张嘴一口咬下，酸甜的汁水瞬间安抚了她有些焦躁的心情，原本紧皱的小眉头，瞬间舒展开。
她一边点头，一边落子，“好吃！”
程锦川不紧不慢的跟着落了一子，继续自己的投喂动作。
赵怡然不知不觉就吃完了一枚福橘，棋局也在不知不觉中输了，不知是不是吃了福橘的缘故，她心情还不赖。
她低头仔细看了看棋盘，想要看清，自己究竟是从哪里开始输得，但是看着自己的大龙被拦腰截成三段，看上去很是有些惨不忍睹。
程锦川见她还紧盯着棋盘不放，干脆伸手在棋盘上一拂，“这棋下着也无趣的紧，要不咱们来下五子棋吧，我记得你以前好像喜欢玩这个？”
赵怡然忍不住瞪他，“你这是瞧不起我？”
“哪有的事。”程锦川忍不住伸手弹她一个脑嘣，“你这丫头就是喜欢曲解我的好意，下棋不过是寻一个消遣，你如果在这里面寻不到乐趣，反而为这伤神费脑，岂不是本未倒置。”
赵怡然嘟嘴，这家伙说得好有道理的样子，她竟无法反驳，她抬手开始从棋盘上捡棋子。
程锦川见她嘟嘴的样子实在可爱的紧，他不由轻轻摩挲了一下指尖，开口道，“你若是喜欢，那我来教你下棋？”
赵怡然抬眼看他，“你刚刚不还说我是自找罪受吗？怎的？你这会儿又要教我下棋了？”
程锦川差点忍不住失笑，这小丫头片子竟然也学会记仇了。
他轻咳了一声，忍住到了唇边的笑意，“好好好……，是我不对，你刚刚都是不想我无聊，为了陪我才下棋的，现在就当是回你刚刚的好意，我来教你下棋如何？”
“这还差不多。”赵怡然佯装傲娇的扬了扬下巴，无奈嘴角的笑意实在绷不住，一下子笑出声来。
程锦川看着她笑靥如花的面庞，也忍不住轻笑出声。
笑声透过厚重的棉帘子传到马车外，骑马走在一侧的众护卫，已经有些冻僵的嘴角都下意识的忍不住上扬。
…………
因为路况不好，一行人尽力赶路，终于在日暮时分到达山谷。
赵怡然由程锦川扶下马车时，只看到眼前白茫茫的一片，此时差不多已经酉时，天色已经昏暗，反倒是因为下雪的缘故，视线所及之处，倒也还能看的清大概。
一行车马此时俱已经停在山脚下的田庄中。
程锦川一边扶着赵怡然往屋内走，一边吩咐众人下去安置，“今日天色已晚，大家赶了一天的路都累了，吃点热乎的早些歇了，明早咱们进谷。”
众护卫齐齐应声，躬身退了下去。
张嬷嬷几人还要上前来服侍赵怡然，也被程锦川抬手阻了，“你们也下去吧，今儿上院就不要人伺候了，让厨下的人把吃食送上来，你们就各自去歇了吧。”
“是。”张嬷嬷带着一众丫鬟仆妇也应声退了下去。
程锦川见院子里没了旁人，伸手揽过赵怡然，快步走至廊檐下，“这处田庄你还没来过，这是依山而建的，倒也有几分野趣，等天晴了再带你来好好瞧瞧。”
赵怡然点头，任由他带着自己进了屋内。
屋内早已烧好了地龙，暖融融的一片。
虽说马车内也一直燃着炭盆，但是到底比不得屋内舒服。
赵怡然忙脱掉身上的斗篷，穿着一身水红色的小袄直接就坐到离自己最近的一张椅子上，“还是在屋里舒服。”
程锦川见她摊着手脚的样子，不由有些失笑，“坐了一天的马车，浑身的关节只怕都要颠散架了，去里面的汤池子泡一泡，解解乏……”
赵怡然懒懒躺着不想动，“你这马车颠倒是不颠，就是窝着有些难受，以后咱们是不是可以做个更大些的马车，出行也能舒服些。”
第九百二十章 田庄
“你想要多大，跟房车一样？”程锦川被她这副抱怨的小模样逗笑了，“舒服是舒服了，只是那样招摇过市，只怕到时你就不愿意坐了。
倒是等过两年，太平下来了，……我带你出海瞧瞧，咱们有船队，若是你喜欢哪处小岛，咱们还可以上岸住些时日……”
赵怡然听了程锦川的话不由一脸的向往，“想想来到这里之后，我去的最远的地方就是府城了，还真想出去瞧瞧……”
“好，到时你想去哪里，我们就去哪里，除了出海，咱们也可以去江南，去塞外或者西域也行……看看不同的景色，也算不白来这一遭……”
赵怡然闻言来了精神，她坐直身体，看向程锦川的眼神熠熠发光，“当真？”
“当然，我早先就与你说过，以后你想做什么就可以做什么……，无需忐忑更无需在意别人怎么想，只要你愿意。”程锦川在她身前蹲下身，眼里的认真让她看的分明。
赵怡然伸出手臂，直接环上他的脖颈，“我累了，你带我去泡汤……”
程锦川的先是一愣，随即反应过来，一双眼眸里随即盈满笑意，这还是两人成亲后，赵怡然第一次这般主动，他……岂能辜负……
…………
次日赵怡然醒来时，身旁早已没了程锦川的身影。
她抬手揉了揉眼睛，看清屋内的情形，这才想起，他们昨日已经来到田庄。
她掀开被子起身，身上传来的酸疼，让她的动作迟缓了一下。
她心里暗自嘀咕了几句，只是昨晚这一番是自己找来的，也怪不得旁人。
等她洗漱过后，拿过一旁的小袄披上身时，外间也传来一阵脚步声。
那轻快的脚步声她无需回头也知来人是谁，等她在梳妆台前坐下时，镜子里面已经映出程锦川的身影。
他今儿照旧穿了一身玄色的衣袍，额间玄色的发带越发显得他眉眼清隽，一双凤眸顾盼神飞。
许是刚从外面进来，他眉眼间带了几分冷肃，但是在对上赵怡然视线的刹那，仿佛冰雪初融一般，眉眼间的冷色瞬间褪的干净，整个人的气息都变得温和起来。
他上前几步，在赵怡然身后站定，伸手接过她手上的梳子，帮她梳理那一头如瀑布一般的青丝。
“怎么没多睡一会儿？”
“这会儿已经巳时了，再睡岂不是直接可以起来吃午饭了？”赵怡然伸手理了理自己的衣袖，“你昨儿不是说今儿一早要进山谷吗？怎的没早些叫我起来？”
“乾一他们已经进去了，咱们不急，等你吃完饭，那时候天光正好，我带你一起下去。”程锦川很快帮她把一头的青丝梳顺，看着她柔亮顺滑的青丝自他指尖滑过。
白与黑交织成一副极美的视觉冲击，他好似受到蛊惑一般，不由自主的低下头，在她发顶轻轻落下一吻。
赵怡然手上的动作不由一顿，随即转过身，伸手搂住他的腰，把头倚在他身前，“今儿早膳吃什么？我肚子饿了。”
程锦川把手上的梳子放到一旁，一把把她自凳子上拉起身，“有你喜欢的蔬菜粥，是庄子上的温棚里面种出来的新鲜蔬菜做的……”
“另外还有四色的素馅蒸饺……都是你喜欢的。”程锦川揽着她一边往外走一边笑着道，“自从带着庄头去你们山谷里面观摩了一番，回来他倒也把这温泉利用起来了。”
赵怡然闻言，也来了兴致，“你这边的泉眼比我们那边多，好好利用，只怕能搭好些温棚。”
“先吃早膳，吃完了带你去瞧瞧。正好你也给那庄头指点指点，看看他有没有哪里做得不妥的。”程锦川让她在桌边坐下，扬声唤了一声，“来人。”
迎春立马撩起帘子走了进来，“主子有什么吩咐。”
“摆早膳吧。”
迎春忙退了下去，不过一会儿就端来早膳，有先前程锦川说的蔬菜粥和素馅的蒸饺，还有包子和其他几样小菜，摆了一桌子。
虽然还没吃到嘴里，但是赵怡然看得出厨子的手艺不错，不但点心做的精致，就是闻着那味道也分外引人食欲。
赵怡然伸手摸了摸自己干瘪的肚子，只觉更加饿了，她接过程锦川递来的粥碗，就喝了一口，清香鲜甜的口感，让她不由舒展了眉，笑着赞了一句，“好吃。”
程锦川也给自己盛了一碗，尝了一口之后，也不由点了点头，“确实不错，赏他一月月钱。”
后面那句话是对着一旁的迎春吩咐的。
迎春闻言忙笑着应是，见程锦川一边说一边已经开始帮着赵怡然布菜，知道自己再杵在这儿，主子就要嫌弃自己没有眼色了，便悄步退了出来。
赵怡然吃了一碗粥又在程锦川的要求下吃了两只素饺，一只叉烧包子……
她摸了摸自己圆滚滚的肚子，嗔怪的看了程锦川一眼，“我又吃撑了。”
程锦川见她这样，也笑着伸手来摸了摸她的肚子，“吃饱了正好散散，等会儿我带你去滑雪，吃饱了就不觉得冷了。”
“滑雪？！”赵怡然猛地瞪大眼，有些惊讶又有些惊喜的问。
“嗯。”程锦川点头，笑着拿过一旁的斗篷帮她穿戴好，就要拉着她出去。
赵怡然伸手摸了摸自己还披散着头发，忙停下脚步，“等等。”
她一边往内室去一边伸手利落的把自己的头发挽成一个圆髻，她用簪子把发髻固定住之后，这才回身挽了程锦川的手臂，一边跟着他往外走一边好奇的问，“怎么会有滑雪的地方？是你找人修的吗？”
程锦川看着她有些兴奋的小脸，伸手帮她把斗篷拢了拢，“原本是靠近悬崖一侧的一处缓坡，先前修建宅子的时候，我就顺道让人顺着坡势直接凿开一处山壁，直接连通到山谷，这样进出山谷时也能方便些。”
“去年下雪时，积雪很厚，就被他们借着那缓坡一路往下运送货物，不但省力速度还非常快。”
第九百二十一章 理念
“那时我就想着那缓坡与前世的那些滑雪场颇有些类似，想着你也会喜欢，干脆就让人把那坡道修长了一些。”
程锦川一边说一边带着赵怡然往外去，庭院里的积雪早已被庄子上的下人清理干净，只是雪还未停，此时地面上又已经落了薄薄的一层。
程锦川伸手帮赵怡然戴上斗篷，拿过一旁的一把油纸伞撑开，“走，先带你瞧瞧去。”
赵怡然此时也极为好奇，她上次过来时，这边还只是一些荒山，那次去山谷也是被程锦川带下去的，刚刚听了程锦川说这次可以直接滑雪下去，她也不由的有些兴奋。
前世她随着父母生活后，就一直居住在南方，那里的冬季几乎很少会下一场大雪，她并没有什么机会玩雪更别提滑雪之类的运动了。
偶尔有机会去北方出差，行程也一直很赶，更是很少有机会出去玩乐。
来到这里之后，到了冬季倒是时常能见到雪，但是她们小时候李氏她们看管的严，顶多就允许她们跟着书哥儿他们一起，玩玩堆雪人，打雪仗之类的。
他们这里地处山区，地势起伏太大，因为赵振兴当初的事，他们兄妹想要到村里的那条小河上去打个冰溜，李氏她们都不许，更何况滑雪这样危险的事，在赵家，所有人都禁止玩乐这些。
没想到，程锦川这边倒是又这惊喜等着她，她一时兴致高涨。
而且刚刚听程锦川所说，想必他们修建的那坡道很是适合滑雪，而且有程锦川在，安全什么的她压根就不担心。
两人一路出了主院，沿着一侧的小门，直接出了庄子，一路顺着一条栈道一直往山上来。
程锦川的这处田庄修在半山腰，他们两人顺着栈道一直往上，不过一刻来钟，就已经快到达山顶。
“呼……”赵怡然呼出一口白气，她伸手拉了拉斗篷，觉得今儿还是穿多了，身上好像已经起了汗。
程锦川见她这样，干脆帮她把兜帽往后推了推，露出她的小脸来，“可是觉得热了？”
“嗯。”赵怡然颔首，看着四周雪茫茫的一片，“你们一般都是从这边上去，那运东西岂不是也比较费劲？”
“另外一边修有索道，而且也有一条比这边还要宽阔些的山道，他们要是运些大的物件就直接从索道那边走。
这边一般就是留着你日后带着人从这边出入，今儿我带你走一遭，日后你要是在谷里待得无聊了，可以出来散散，这边两侧已经栽了不少的树木，其他季节来看看倒是颇有些景致。”
程锦川一边揽着她往上走，一边把手上的油纸伞往她这边倾斜，尽量挡住从另一侧吹来的冷风。
赵怡然听他如此说，便也留神打量身旁的一些已经被雪覆盖的树，“这些树看着树龄都还不大……”
“嗯，还是时间太短了些，一下子采买的树木太多，附近所有苗圃的成年花木几乎全被搬空，但是山谷的占地太广了，又没那么多的成年花木，倒是山谷里面栽种了不少，还有一些比较稀罕的，你等会儿就可以瞧见……”
“若是你有喜欢的，等到开了春，我再让人出去寻摸寻摸，实在不行，我从江南给你买，那边的花木种类多，想来种在山谷里，应该也不会受地势气候的影响。”
赵怡然听得他如此说，不免有些不好意思，“那就用得着这样劳师动众的，我先看看再说，实在不行，从我家那边移些过来，这几年我已经让他们帮着把一些买回来的花木做了分枝，已经育了不少的树苗，明年开春应该能移栽一部分。”
“只不过动静不能太大了，不然我爹他们就要奇怪我们移了那许多树木栽到哪里去了……”说不定赵振兴到时还会跟着去府城程家的宅子帮忙。
“放心，到时我就跟他说，我们在城外置了别庄……”
两人一边说一边已经登上一处平台。
程锦川竟然在这里还修建了一处亭子。
亭子有一侧紧挨着山壁，有一大半吹来的寒风都被山壁挡住，时不时发出一阵阵尖锐的呼啸声。
程锦川收了油纸伞，笑着问赵怡然，“从这边过去，大概百来米远就到了，你是先歇一会儿，还是直接过去？”
赵怡然刚准备回答，隐约却是听见一阵阵笑闹声。
她微微挑眉，“那边有人？”
“嗯，乾一他们应该把东西运完了，此时应该也在滑道那边玩……，他们其实还都是一些半大的小子，平时当差是难免要拘着性子，到了这里就跟到了咱们的大本营，他们一放松难免就起了玩心……”
程锦川把伞靠到一旁的石桌上，微微抬头看向不远处的悬崖。
“这样也很好，不管怎样，手下的人也是人，总不能让他们一直卖力干活儿，不当差的时候就应该松散松散，有张有弛才能长久不是……”
他们终究不是土生土长的大明朝的子民，对于这里一些权贵，把这些属下奴仆之类的当做自己的所有物一般，任意驱使打骂这样的事，他们还是没法认同更加没法做出一样的举动。
他们更趋向于，把他们当成自己的下属更甚至朋友一般，他们只是雇佣他们为自己工作罢了，他们支付月钱，他们付出劳动……其实与前世没有太本质的区别……
程锦川自是认同赵怡然的理念，只要下面的人尽力当差，绝对忠诚，其实他支付给他们的远远胜于这里一些主子给与下属应得的。
不说程忠和程威他们现在的身家足矣抵得上一些普通乡绅之家的家资，就是乾一他们几个，哪个现在没有个千儿八百两的傍身银钱。
只要他们好生跟着他办事，他给他们的远远超出他们应得的，他行事历来如此。
赵怡然前世也是为他打工的，自是了解他的为人，闻言笑着道，“他们能遇到你这样的主子，也是他们的幸事。”
第九百二十二章 滑雪（月票加更）
“能有这些人为我所用，其实未尝不是我的幸运。”就这一点程锦川也不得不承认，乾一他们这些人的忠诚度其实是有些出乎他的意料之外的，几年相处下来之后其实比之前世他的那些贴身秘书还要忠诚可靠。
而且他毫不怀疑，只要他需要，乾一这些人是愿意把性命都托付与他的，这样沉重的托付的背后是对他这个主子的绝对忠诚与信赖。
他心里感慨的同时，有些事也不得不作出调整，以往一些激进的做法他也逐渐做出改变。
当初买下这处山谷包括这周围一大片的山头与田地，虽说考虑赵怡然的想法是主因，但是未尝不是想要寻一处山清水秀的安逸之处，日后也做为这些人的安家之所。
赵怡然虽说先前早已经见过程锦川手下的这些人，但那也只是简单的打了个照面，就算是其中离三曾与她打过数次交道，但是也只浅浅的交谈了几句。
既然程锦川看重这些下属，她势必也得与这些人打好关系，有些事她帮不上程锦川的忙，但是有些事做为程锦川的妻子，这些下属的当家主母，她还是可以尽力做一些事情的。
她伸手拉住程锦川的手摇了摇，“那我们也去看看，我对滑雪还是很好奇的，等会儿你得要带着我滑一下才行……”
程锦川看向她的眼神里，满是柔情，“好。我还特意做了雪橇，到时你坐在上面就好。”
两人相携着一路出了亭子，这会儿程锦川没带伞，他帮赵怡然把兜帽拉好，“等会儿你把系带系紧一些，免得不小心让雪溅到脖子上，可就要冻着了……”
赵怡然此时心思早已飞到前面一阵阵喧嚣传来的地方，忙拉着他的手往前走，压根就顾不上他在絮叨什么。
等两人站到滑道前面时，赵怡然这才看清程锦川先前所说的滑道究竟是什么模样。
他们倚着一侧的山壁开辟出了一道足有一二十米宽的大缓坡做为主要滑道，这滑道远远看去，目测少说也有一两千米远，沿着崖边直接通到谷底，沿着谷底好像又分出去几个小岔道，此时上面俱已被白雪覆盖。
上面快速移动的一些小黑点应该就是乾一他们，时不时的一些笑闹声夹杂着口哨声和欢呼声从滑道上传来。
因为山谷回声的缘故，他们站在这里也能听得清楚。
程锦川见她一副兴致勃勃的样子，笑着松开她的手，走到一侧，伸手解开系在一颗歪脖子树上的雪橇。
他直接把那雪橇拉到崖边，伸手招呼赵怡然过去，“来，光看那帮子小子玩有啥意思，我带你滑一圈，你就知道这里面的乐趣了……”
赵怡然忙小跑着上前，程锦川赶忙伸手拉住她，“小心着点，这可是在悬崖边上，你一个不小心滑下去，我万一拉不住你怎么办？”
赵怡然嘻嘻笑，“我会小心的，我今儿的这靴子底是防滑的。”
她笑着抬了抬脚给程锦川看。
程锦川伸手解开盖在雪橇上的一块毡布，把赵怡然拉了坐上雪橇，这才蹲下身，伸手替赵怡然检查起脚上的靴子来。
他一边帮她把系绳重新系紧一边嘱咐道，“你这鞋底虽防滑，但是一旦这些地方被雪塞满，冻上之后，你这鞋底都能直接去打冰溜了，所以到了下面，走路一定要当心些，要是当着他们的面，你摔个大马趴……”
赵怡然忍不住伸手掐了他一把，“你这个乌鸦嘴，就不能念我一点儿好的？”
“我可是听说你每年到了冬天都要摔在一两次的，我提前给你提个醒，免得你待会儿丢了脸，又要拿我撒气……”
“你！”赵怡然气结，伸手一把拉过程锦川斗篷的系带，把他头拉低，恶狠狠的威胁道，“你要是敢再说，我现在就拿你撒气……”
“你这丫头，真正是不识好人心。”程锦川见赵怡然的心思已经全然被转移，这才帮她把两只脚安置在雪橇上，他坐在雪橇的前座，高大的身影正好把迎面吹来的寒风尽数挡住。
“好了，坐好了，现在我们要出发了，你手要紧紧抓紧我的衣服，不然摔出去可就不美了……”程锦川回头，冲赵怡然微微挑眉。
“你赶紧的吧，你自己当心才是，你可要掌好舵，给我在你的属下面前来个闪亮登场……”赵怡然伸手把他的脸推回去，坐正身体，双手紧紧的抓住程锦川的斗篷。
其实这会儿坐在雪橇上，看着悬崖下，她心里其实还是有一丢丢的害怕的，只不过她不想这会儿就示弱罢了，更何况有程锦川在，她其实更多的是有些兴奋，想要迫不及待的尝试一下。
程锦川见她如此说，便也不再耽搁，免得这丫头好不容易被转移开的恐惧上来了，到时更麻烦。
他脚在地上轻轻一蹬，雪橇就沿着滑道向下俯冲，随着雪橇的滑行，带起一层雪雾。
其实刚下去的坡度并不大，但是对于第一次滑雪的赵怡然来说，从这样的高度往下冲，本身就已经增加了一定的心里压力，更何况这样的速度与刺激，还是让她有些紧张的喊出声来，“……啊……啊……”
她紧紧闭着眼，一点也不敢看周围飞速往后退的景致。
程锦川有想过赵怡然会不会吓得让他半途停下来，但是他发觉赵怡然只是发出一阵尖叫，其余倒是没什么动静，他把脚收回雪橇内，顺着一个弯道，一路加速往下冲去。
原本正在几处岔道上比拼的乾一等人，听到主滑道这边传来一阵阵女子的尖叫声，都不由纷纷下了自己的滑具，一路连奔带跑的赶过来围观。
先前看着主子准备这个大雪橇，他们私下就在猜测，主子是不是打算带着主母也来玩儿，如今看来还真是，只是主子这样也不怕把他们的主母给吓出个好歹来。
这样的东西也是这些闺阁女子能玩儿的？他们几人相视一眼，忍不住有些幸灾乐祸的翘了翘嘴角。
第九百二十三章 意外
乾一几个一个个双臂环胸，站在一旁等着看好戏。
……得……听听……就他们主母这声儿，这下子主子回屋只怕要被主母修理了……
赵怡然真心没想到滑雪会这样刺激……对，就是刺激，饶是她闭着眼，仅凭着迎面时不时扑到面上的雪花也能感觉到雪橇正速度飞快的往下滑行。
脱口而出的喊叫声她压根就没意识到，等到雪橇一个急刹停下来之后，她人还有些懵，紧紧拽着程锦川的斗篷不撒手。
程锦川回头，见到她还紧闭着眼睛，不由伸手把她的手从斗篷上拿下，握在自己的掌心，“怎么了？可是吓着了？”
赵怡然摇头，缓缓睁开眼，正对上程锦川带笑的眼眸，这会儿也反应过来自己刚刚的举动。
对自己刚刚大喊大叫的样子有些难为情，刚刚那副样子万一被外人瞧见了，还以为是打哪里来的疯婆子呢。
真正是丢人丢大发了。
程锦川见她这样，哪里还能不知道她心里如何想，他轻轻咳了一声，正待示意一旁围观的众人趁赵怡然还没发现赶紧退到一边去。
哪知赵怡然恰巧此时正好抬起头来，一眼就看见程锦川身后正双臂环胸，目光炯炯有神看着自己的众人……
乾一几人一见赵怡然看过来，忙各自转身，努力装着若无其事的样子交谈起来。
赵怡然见此，哪里还不知道自己刚刚的那一幕这是被程锦川这一众手下瞧了个分明。
赵怡然忙从雪橇上下来，只是她没注意她靴底踩实的积雪早已经被冻成一个冰坨。
此时她一心急，脚下的力气未免大了一些，一个没站稳，整个人就“哧溜……”一下往前滑去。
程锦川原本见到她发现乾一他们，怕她面上挂不住，还待出言安抚她几句。
谁知突然发生这变故，也来不及出声，忙从雪橇上一个飞身，飞快伸手想要拉住赵怡然。
只是他出手晚了一瞬，只来得及拉住赵怡然身上那件已经被风吹起的斗篷。
他心急之下，没能注意手上的力道，抓住赵怡然的斗篷一个用力，一下子直接把赵怡然拉了往后仰倒，等他再想飞身上前接住人时已是来不及，赵怡然已经随着惯性整个人直直往地上摔去。
饶是程锦川武艺再高，一时也被这措不及防的变故惊得冒了一身的冷汗。
他下意识的担忧赵怡然会因此受伤，想也不想的就一提气，抢先一步垫在赵怡然落下的方向，让她直接摔落在自己身上。
说时迟那时快，刚刚两人这一变故其实也只发生在一瞬间。
一旁围观的众人还没来得及收起脸上的惊愕，就看到自家主子直接做了肉垫接住了自家主母，一个个嘴巴张大了好似能塞下一枚鸡蛋。
程锦川直接当了赵怡然的肉垫，虽说赵怡然不重，但是随着惯性下落，也砸得他闷哼出声。
他此时也顾不得自己的样子有多狼狈，忙翻身起来，把赵怡然抱在怀里，一叠声的问，“可有摔疼哪里？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啊……疼不疼……有没有吓到？”
他一边说一边伸手摸摸赵怡然的手脚，见她除了面色有些发白以外，其他倒是没有什么不妥，想来刚刚那一下应该没受什么伤，只怕是被吓得不轻。
赵怡然听得他一叠声的问，此时也回过神，忙摇了摇头。
见到他斗篷上已经沾满了雪沫，想到自己刚刚压在他身上时，他发出的闷哼声，也不由有些担心他，伸手摸了摸他的手臂，“我没事，你可要紧？刚刚是我不好，害得你也跟着摔了一跤。”
“我没事。”程锦川把她拉起身，伸手替她掸去斗篷上沾的雪沫，“以后没有我陪同，这滑道你还是不要单独过……着实有些危险……”
刚刚那一下，其实也怪他一开始关心则乱，导致失了方寸，这才反应不及……不然以他的身手，何至于两人落的如此狼狈的境地。
但是，从这就可以看出，赵怡然应变这些突发状况，身体的敏捷度还远远不够，看来以后得要多寻几个会拳脚的丫鬟到她身边伺候才行。
乾一几人，此时也顾不得惹了主子的嫌，忙上前一一关心的问了几句。
赵怡然经过刚刚那一摔，反倒把先前的那丝尴尬给抛开了，此时从先前的惊吓中或过神来，她也笑着与几人打过招呼，众人忙恭敬的回礼。
此时外面的雪花有越下越大的趋势，程锦川伸手帮她把兜帽扶正，伸手牵着她就要往一旁的院子去，“这会儿雪下大了，你们也别玩了，回去收拾收拾，把带进来的东西都规整好了，明儿还有旁的差事。”
众人忙躬身应是。
赵怡然跟着程锦川走了几步，又不由停下脚步，她伸手拉了拉程锦川的衣袖。
程锦川低头，见她一副有话要说的样子，也跟着停下脚步。
赵怡然冲他露齿一笑，回头对众人道，“今儿是咱们第一次搬进谷里来，就当是庆贺，待会儿午膳大家就在一处用，正好今天下雪，咱们围炉吃锅子，倒也应景……你们可有异议？”
众人闻言不由一愣，相互交换了一下眼色，眼里都有些跃跃欲试。
谁不知道，他们主母有一手好厨艺，赵家有如今，都赖他们主母的手艺好。
要是主母亲自张罗的锅子，光是想想，都让人忍不住流口水……
程锦川低头看着直接用美食贿赂自己一众下属的赵怡然，嘴角忍不住扬起一抹笑意，他的小丫头，已经知道帮着他笼络人心了……
乾一几人在相互交换眼色的时候，也时不时的在偷瞄程锦川的脸色，见他不但不阻拦主母的提议，还一脸笑意的样子，显然不会反对，心里都不由松了一口气。
几人又交换了一下眼色，然后把目光一起投向一旁的艮七。
艮七原本就是个爱美食的，平常得了机会还要想着方儿的得些主院赏下来的吃食，此时得了众人目光的怂恿，就不由抬脚上前一步。
第九百二十四章 主院
他自诩认识赵怡然的时间最长，知道自家主母是个脾性很好的人，而且待自家的奴仆也宽厚的很，想来应该不会驳了自己的提议。
他偷瞄了一眼程锦川的神色，不由大着胆子问，“那……主母可愿赏我们一些果酒喝……”
赵怡然原本还以为这些人忌惮程锦川，不敢开口应承呢，这会儿见艮七如此问，不由笑着一挥手，“当然有，吃锅子没有酒，哪里能尽兴。”
众人闻言面上的喜色更甚。
“不过……”赵怡然说着伸出一根白嫩的手指轻轻摇了摇，“你们得先把你们主子吩咐的差事办妥了才行……不然可是不许提任何要求的……”
艮七闻言，忙伸手拍了拍自己的胸膛，“两位主子只管放心，属下们这就去干活儿……”
一旁的乾一几人也忙抱拳躬身应是。
赵怡然冲他们挥挥手，“去吧，午时准时摆膳……”她看向程锦川，“这摆在哪里好？”
这山谷她虽知道知道大概布局，实际还没来看过，只得问此间的主人了。
“午时就在暖阁摆膳吧，那边地方大，又能临窗赏外面的景色……”程锦川直接拍板。
那边乾一几个忙脚步飞快的退了下去，原本放在一旁的滑雪用的滑具此时也顾不上拿，径直进了院子……
赵怡然看着瞬间就空了的雪地，转头看向程锦川，“走吧，带我瞧瞧咱们住的地儿，等下我还要去厨房看看……”
“这是我答应他们的午膳，回头得要好好露两手，千万不能让他们失望……”
最好就此迷上赵怡然的手艺，以后她也可以用此法帮助程锦川犒赏他的属下们……。
程锦川伸手揽住她就往一旁的一排房屋去，“从这边过去，只能走角门……绕过这片群房……那边就是厨房了……”
“咱们的院子就在前面……看到那座小楼没有，那就在咱们院子的后面，站在那座小楼上正好可以赏玩一旁的荷花池……不过这个时节只剩下一些残叶……”
赵怡然一边听着程锦川介绍各处的宅子，一边跟着他七绕八绕的，很快就看见一处白墙黛瓦的院墙。
“喏，那边就是咱们的院子……”程锦川遥遥伸手一指。
赵怡然顺着他手指的方向，只远远看到一处牌匾悬挂在院门上，远远只看到上面好像龙飞凤舞的题了几个字，但是这般远看的并不真切。
赵怡然心下好奇，不由催促程锦川走快些，“那牌匾上写了什么？”
程锦川只是笑笑并不说话，很快带着赵怡然站到牌匾前。
“自在……居……？”赵怡然很快认出牌匾上的草书，她看向程锦川，“你的字？”
程锦川点头，“怎样？可还喜欢？”
赵怡然看着眼前清幽雅致的院落，实在说不出一句违心的话来，而且程锦川的字写得极好，她用力点了点头，十分捧场的说，“喜欢。”
程锦川轻轻推开虚掩的院门，“里面早就收拾过了，不过这会儿张嬷嬷她们应该都在她们各自的院子里面收拾，这里正好没有旁人，我带你好好瞧瞧……”
赵怡然一边跟着他跨过门槛一边好奇的问了一句，“嬷嬷她们的院子，她们不住在咱们院子的厢房里？”
程锦川点头，“这也是我想要与你商量的事。”
他带着赵怡然直接上了抄手游廊，一路赏着院子里面堆砌的假山，还有修建的十分雅致的亭台楼阁……
“咱们都是不惯有人一直在身边伺候的，往后我觉得除了每日当差的人，在主院留宿房以外，其余人全部回到她们自己的院落歇息……”
“像张嬷嬷她们这些有亲眷一起在这里当差的，不当值就由她们与自家人住在一道也好，更何况，先前也带你看了，山谷里，只要沿着山壁，顺着这些湖泊，我大大小小一共让人修建了几十座院子……”
“还有那些成排的群房，单身的或是孤寡的人一律都安排在群房里，携家带口的，还有乾一他们几个，我打算都分给他们一个两进的院落，这样日后就是他们成家也有了居所……”
赵怡然一边顺着他的脚步前行，一边听着他的打算，半晌，才不由点点头，仰头满眼佩服的看着他，“你可真厉害，所有的事都替他们想周到了，有你这样的主子，真正是他们的福气，……日后他们必定会更加死心塌地的效忠与你。”
程锦川听了不由仰头轻笑出声，“没看出来，你还挺会拍马屁……”
赵怡然忍不住嘻嘻笑。
两人一路很快沿着走廊进了主院上房。
这边主院的布置与府城程宅的主院有异曲同工之妙，只是屋子的整体的空间要大些，也更精致些。
随眼可见处处雕梁画栋，技艺极为精湛，整个屋内的家具摆设也极为清雅大方。
屋内的博古架上，已经摆了几样古宝珍玩，虽是零星的摆在博古架上，但是品相俱是上佳，一看都是能说得上名号的宝贝……
赵怡然忍不住伸手在一株尺来高的红珊瑚上隔空抚了抚，“这颜色好正。”
“喜欢？”一旁的程锦川笑着看了她一眼，“库房里应该还有两株足有半人高的红珊瑚，你若是喜欢，让人搬了放到你书房里，闲暇你也能对着它打发一下时间。”
“不用，这些就够招摇的了，怎么摆了这些出来，不太像是你做的事？”赵怡然伸手在架子上拿起一个通体纯白的玉把件，左右打量了一下，重又放回原处。
“这日后就是咱们常住的地方，也没什么外人会进来，摆在这里时常留着你把玩，也能打发打发时间……”程锦川伸手推开一旁的隔扇，“这边是咱们的书房，我在前院还有一处大书房，这边也就是基本是给你用的的。”
赵怡然好奇的上前打量了一眼，这间书房比程宅的那处要大上一倍不止，除了一张大书案外，旁边还放了一张软榻，另外三面都是足有一两米高的大书架，上面已经摆满了各色书籍。
第九百二十五章 惊讶
整间书房的布局很是简洁大方，入眼的俱是各色书籍，带着墨香的书卷气息扑面而来。
看着眼前这布置很是和她心意的书房，赵怡然打心眼里觉得满意。
她不由抬脚跨了进去，只觉得自己走进书房后，鼻间嗅到的那丝书墨的气息，整个人浑身都舒坦了。
程锦川随手从书架上取下一本书，翻开看了一眼，重又合上，放回书架上，“这些书大都是新印出来的，有杂记、游记、还有一些话本子和各种闲书……”
赵怡然伸手从架子上取下一本，崭新的封面，翻开一看，雪白的纸张上，清晰的印着黑色的字体，一经翻开里面果然还留有新墨的余香。
“这些你什么时候收集到这许多……”
赵怡然看着满屋子的书册，不由好奇的问了一句。
要知道此时虽说印刷技术已经普遍，很多大的书斋都有印刷的器具，但是如果只是买些经史子集之类的书籍倒罢了，像程锦川这样收集到这许多的闲书、杂书，却是极为不容易……
程锦川伸手牵过她的手，“倒也没费多少工夫，你知道的，万隆如今在不少地方都设了分号，我早先通知各处分号的管事，让他们帮着在各大书斋收集……两年多，也就积攒了这许多出来……”
赵怡然回握他的手，拉着他的手臂摇了摇，仰着头一双水眸一眨不眨的看着程锦川，“谢谢你！”
程锦川伸手捏了捏她挺翘的鼻子，“说什么呢，你我之间何须言谢，走，带你去别处看看。”
“嗯。”赵怡然任由他带着她把整个院子逛了一遍。
主院一共分为五进，上房安置在三进院落，除了多了一些亭台楼阁之外，看起来布局倒与赵家的山庄有些类似。
程锦川伸手帮着赵怡然把脸颊旁的碎发往后理了理，拉着她进了上房，“好了，今儿外面冷，雪也越下越大，你看脸都被风吹得红了……咱们回去吧，你不是说要犒劳那帮小子们……可要我帮忙？”
赵怡然摇头，“你今儿陪着我已经耽搁了一上午，去忙你的吧，我等会儿正好去厨房那边看下……”
程锦川闻言犹豫了片刻，“厨房那边还没带你去看过，你只怕……”
“哎哟……没事的，厨房里的事我是门儿清，你就不用担心这些了……”赵怡然伸手推着他往外走。
“那……好，让迎春她们陪着你一道去。”程锦川说完，也不耽搁，转身撩了帘子就出去了。
赵怡然回到内室，很快就给自己换了一身利落的袄裙，又重新拿了一件斗篷披上，这才出了上房。
她刚踏上抄手游廊，迎面张嬷嬷正和迎春几人快步往这边来，见到赵怡然，几人不由加快脚步，“主子这是要到厨房去？”
“嗯。”赵怡然点头，显然张嬷嬷她们几个都得了程锦川的吩咐过来帮忙来了。
她一边沿着抄手游廊继续往前走，一边吩咐道，“你们留下继续忙别的去，迎春跟着我一道去就得了。”
张嬷嬷见此，也不坚持，目送赵怡然带着迎春一路沿着抄手游廊走远了，这才带着几人继续回去忙活去了。
…………
厨房离着主院并不远，先前程锦川就告诉过赵怡然方位，这会儿又有迎春这个先进谷的指引，赵怡然很快就见到一阵炊烟正从一侧院子的上空缓缓飘来。
随着两人越走越近，渐渐闻到空气里弥漫的香气。
赵怡然忍不住耸了下鼻子，笑着与身后的迎春道，“你可能闻得出是什么吃食的味道？”
迎春也仔细嗅了嗅，片刻之后才笑着道，“好像是肉味儿……”
赵怡然闻言忍不住抿了嘴笑，“应该是煲得高汤的味儿。”
两人一边说一边直接进入院子。
院子里正有一些仆妇端着各色食材进进出出，见到赵怡然和迎春两人，虽是一时没能认出来，但是看着赵怡然的打扮，也知道是主子来了……
只不过没人引见，那些仆妇也不敢上前来见礼。
迎春先前倒是和张嬷嬷她们来过厨房，此时见到众人这副样子，便轻轻咳了一声，快走几步，站到赵怡然身前问了一句，“你们管事的呢？”
院里众仆妇虽是有人先前曾见过迎春跟着管事嬷嬷过来过，但是并没有与迎春搭过话，这会儿见迎春问，众人不由面面相觑。
这时，一个圆脸的仆妇手上端着一个托盘从一旁的仓房出来，那托盘里正摆着一块冻成冰坨的牛肉。
她一出来刚好听到迎春开口问，忙躬身道，“刘管事正在灶上盯着呢……姑娘稍等，奴婢这就去禀报刘管事……”
迎春颔首，看了一眼赵怡然，这才跟那仆妇道，“跟刘管事说，就是主子过来了，让他到跟前来听差……”
那仆妇虽说心里对赵怡然的身份早有了猜测，此时听得迎春的话，还是连忙躬身给赵怡然请安，“奴婢有眼无珠，还望主子恕罪……”
院子里的众仆妇忙跟着下跪，顿时呼啦啦跪成一片，口中连声说着“……请主子恕罪……”
赵怡然见到此情景，不由微微皱眉，伸手摆了摆，“不知者无罪，你们都起来，时辰不早了，赶紧下去干活去吧。”
迎春瞥见她面上的神情，忙上前一步，扶了当先回话的那个圆脸妇人，“好了好了……赶紧的都起来吧，主子还要寻刘管事有事呢。”
那仆妇起身，只是还没等她撩起帘子进屋，帘子就被人从里面打起，走出一个身材已经微微发福的中年男子。
迎春笑着招呼了一句，“刘管事。”
刘管事的目光在赵怡然身上打了个转，“迎春姑娘太客气了。”
还没等迎春介绍，他就上前躬身对着赵怡然行礼，“属下刘一刀，见过主子……”
看来是个眼明心亮的，赵怡然笑着颔首，“起来吧，午膳准备的怎样了？”
刘一刀闻言，忙起身躬立在一旁，一张原本就有些圆乎的脸，此时一赔笑，整张脸显得更加圆乎起来，“刚刚属下才接到前院的通知，今儿午膳吃锅子……属下已经让人把汤底准备好了……”穿越梦想田园
第九百二十六章 见识
赵怡然颔首，“走，瞧瞧去。”
刘一刀抬眼看了一下赵怡然身上的衣裳，原本打算劝阻的言语忙咽了下去，陪着笑脸上前一步道，“这边基本都是准备各色食材的地方，主子还请跟我这边走……”
赵怡然顺着他伸手做请的姿势，继续往后面的已经院落去。
先前那些仆妇得了刘一刀的眼色，也急忙忙活起来。
这边的院子应该就是负责整个府里的大厨房。
赵怡然越往后面去，见到的人越多，一排排的屋子里面，也是来往忙碌的人。
只是这些人看着多，但是都各司其职，看着是一副忙而不乱，井然有序的样子。
她不由暗自咂舌，心里忍不住犯了嘀咕，“程锦川这山谷里头到底住了多少人，就光光一个大厨房就有这么多人……”
只是她心中虽疑惑，却也按下心思没有多问，只是一边走一边听着身侧的刘一刀给自己介绍各处。
等他们来到院子正中的一排房屋跟前，却见这些房屋前的门帘子俱已被撩起束在一旁，一阵阵雾气正顺着大开的屋门，往外飘散。
“这边就是灶间了……”刘一刀上前一步，瞄了一眼赵怡然的眼色，“今儿是主子们第一次进谷，原本分配在各处小厨房当差的人，也全部集中在这里……”
这是间接的解释为何一路过来，看到这么多忙碌的人了。
赵怡然不由瞥了他一眼，“哦，那整个大厨房日常也是归刘管事统管？”
“先前因为主子你没过来，承蒙主子的厚爱，就让属下先代管了一下厨房……”刘一刀说到这里，面上的笑意又加深了些，“现在既然主子已经过来了，属下一切自是听主子的吩咐。”
倒是个有眼色，也会说话……
赵怡然对这里的情形还都不太了解，闻言也只是轻轻颔首，“今儿大家伙儿都会聚在一处用饭，先把午膳张罗出来，其余的后面再说……你先把今儿午膳准备的菜单拿来我瞧瞧……”
刘一刀笑着应是，脚步飞快的退了下去，很快就拿着一本册子过来，恭恭敬敬的递到赵怡然面前，“还请主子过目。”
赵怡然伸手接过，翻开一看，只见上面已经罗列了好几张菜单，不由一一看过，发觉菜色确实不少，不但荤素搭配有当，就连凉菜和热菜的比例也分配的很是细致。
其中还有几道菜的名字看着有些眼生，也不知是不是新菜式。
她翻开看了一遍，选定了其中一张菜单，“今儿先按照这张来，另外去掉四个热菜，两道汤……”
“今天咱们中午吃火锅，我看最少也得有十来桌人，暖阁那边安置的下吗？”
刘一刀闻言点头，“咱们的暖阁层面很大，分上下坐，差不多能摆布的开……”
“好。”赵怡然颔首，“考虑大家的口味，今儿就准备鸳鸯锅……”
赵怡然吩咐了一通，又看向刘一刀，见他已经招来了两个仆妇，把刚刚自己的要求很快安排了下去。
她把菜单重新递给刘一刀，“从今晚开始，主院这边还是从小厨房这边开伙，不然你们这边要顾着谷里这许多人，还要管主院，到时容易顾此失彼。”
“主子说得是。”刘一刀笑着道，“先前张嬷嬷过来也说了，迎春姑娘日后就是负责料理主院灶上的，到时若是短缺什么食材，只管吩咐一声，大厨房这边随时都能供应的上。”
“这些回头你们两人商量着办，现在先带我去看看午膳已经准备的如何了……”赵怡然抬脚就往当先一间屋子里去。
刘一刀忙快步跟上。
此时灶间里面倒是没有太多人人，除了几人围在几口锅前挥舞着手上锅铲，屋内所有的东西倒是摆放齐整，一眼看去，井井有条，显得分外的干净。
赵怡然心中对这刘一刀又满意了几分，许是喜爱美食的缘故，她历来对厨房的要求很高，更是见不得脏乱。
此时见到屋内收拾的这般清爽，她心里满意的同时，不由抬脚跨了进去。
屋内此时随着众人忙碌的动作，一阵阵食物的香气飘散过来。
刘一刀不知从哪里端来一小碗汤，“主子要不要帮我们尝尝这高汤的味道如何？”
赵怡然此时也对厨子的手艺好奇，闻言接过那汤碗，拿着勺子舀了一小口，送到嘴边吹凉了一些，这才送到嘴里。
“哇……”她忍不住小小声的惊叹了一声，这高汤味道简直是绝了，鲜美的她恨不得把自己的舌头都要吞下去。
一旁的刘一刀正时时关注她的神色，自是没错过她脸上一闪而逝的惊讶，心里不由有些自得，面上却还是一副笑眯眯的样子，丝毫不显。
赵怡然喝了两勺汤，就停下手上的动作，把碗递给一旁的迎春，看向一旁的刘一刀，“这汤是谁熬得？味道不错。”
“是梅婆子，据说是她祖传的方子，属下先前尝过味道，觉得还不错，就让她专门负责熬制高汤……”
赵怡然点头，“今儿白汤的汤底就用这个。”
刘一刀连忙应声。
“今儿吃锅子，烫菜也准备了差不多，那边架子上都是准备好的食材……”
赵怡然看了一圈，点头，“成，我看差不多了……另外，到时红汤的锅底，由迎春这边负责调配。”
赵怡然说完看向迎春，“你等会儿跟刘管事一道，负责操办好今儿中午的宴席。”
“是。”迎春忙应了一声。
赵怡然又由刘一刀送出门，直至出了大厨房的院子，她才有些感慨的摇了摇头，也不知程锦川打哪儿寻来这许多的人才，原本她还以为自己临时许诺下来的话，怎么的也要出手露两手才能应付过去。
哪知完全就是她多操的心，压根就用不着她出手，一个刘一刀就完全把厨房料理的妥妥当当。
难不成她这次真正是掉进米缸里，只管安逸的做个混吃等死的米虫就完了？
“在想什么呢？这么出神？一个人站在这儿吹冷风……”不知何时，程锦川来到她面前，出言打断她的思绪。穿越梦想田园
第九百二十七章 聚餐
她抬起头，“你这么快就忙完了？”
程锦川显然刚刚看见她直接就穿过庭院过来了，肩头上落了一层雪花。
此时有些已经被他身上的热气熏化了一部分，赵怡然忙伸手要替他掸去。
“没事，回去换一身就是了。”程锦川牵起她的手，“倒是你……我老远就看见你一个人呆呆的站在这里傻笑，也不怕这寒风把你吹成一块冰坨子。”
“嘻嘻……我穿的这般多，就差变成一只熊了，又哪里能冻得着我。”赵怡然仰头，冲他露出一口细白的牙齿。
“你呀……”程锦川宠溺的伸手摸了摸她被风吹得有些发红的小脸蛋儿，“去了一趟大厨房，瞧着觉得怎样？可还满意？”
“满意满意……”赵怡然用力点头，“简直不能更满意。”
程锦川见她这样，嘴角也不由越翘越高，把赵怡然揽进自己怀里，一边带着她往回走，一边道，“哦？这是说真的？……我生怕你不满意，正等着你回来发牢骚呢……”
赵怡然瞪他，“尽会污蔑我，我什么时候跟你发过牢骚……”
“没有没有……，我就是希望什么都给你最好的，让你这一辈子都能过得快快活活的，不要受一一丝委屈才好。”程锦川摩挲了一下她的背，稍作安抚。
“但是这过日子天长地久的，我也不能时时都盯着你身边的事，你若是有哪里不满意的，我还是希望你能对我说出来，千万不要埋在心里。”
赵怡然伸手抓住他斗篷的前襟，仰头认真的道，“你放心，我不是那种受了委屈还打断牙齿和血吞的人，……只是，日后你也要如现在这般对我好才行。”
“傻瓜……我不对你好对谁好……”程锦川低下头，在她唇上轻啄了一下，“我还担心你烦我管你太宽呢……”
“人家哪有……”
“好好，咱们赶快进屋暖和暖和，你看你这手都冰冰凉……”
…………
暖阁建在临湖一侧的平坦之地，是座两层的小楼，四周的窗扇上都镶嵌着玻璃，站在暖阁的二楼，不但能眺望整个湖面的景色，还能看见一侧山壁上错落栽种的一些梅树。
此时正是寒冬时节，点点红梅，映衬着白雪，别有一番风姿，一阵风吹过，卷起树梢上的积雪红梅，洒下漫天花雨，叫人看得移不开眼来。
整个暖阁都被清空，里面直接摆上了长案和坐垫。
午时临近，程锦川带着赵怡然缓步而来，一边指着四处的景致给赵怡然看，一边牵着她的手，带她跨过门槛。
“咱们去二楼，那里位置高，临窗赏景比这里看到的还要美上一些……”
赵怡然自是没有意见，跟着程锦川一起拾阶而上。
暖阁的二楼早已收拾停当，最上首摆了一张长案，地板上并排放着两个软垫，两侧依次摆着一张张差不多大小的长案，没有赵怡然一开始以为的大圆桌。
不过这样倒是也别有一番味道，她还在愣神的功夫，程锦川已经带着赵怡然在上首的那张长案后落座。
片刻之后，隐约传来一阵脚步声，以及众人说笑的声音传来。
很快木质楼梯上传来一阵阵的脚步声，众人三三两两的进了屋。
见到程锦川二人，忙上前给两人见过礼。
“不用这般多礼，今儿就当是庆贺一下咱们乔迁之喜……当初建造这些宅院，你们都是跟着出了不少力的，你们也都有各自的院落，也算得上这谷里的半个主子，所以，今儿都别见外……好好的热闹热闹……”
程锦川盘膝坐在软垫上，又伸手拍了拍，“都各自寻了位置坐。”
随着程锦川话音落下，乾一一众人立马三两成群的围坐在一张张长案边。
这边众人刚落坐，迎春的身影也出现在楼梯口。
赵怡然轻轻颔首，迎春就退了下去，不过一会儿功夫，一众仆妇端着锅子，提着炉子……一一进了二楼。
等到这些仆妇一一把炉子里添上新炭，架上锅子，才一一退了下去。
有几人已经闻到锅里溢出的香味儿，此时正伸长了脖子想要看个究竟，无奈被锅盖挡住了视线，不能一窥究竟。
那边仆妇才退了出去，紧跟着迎春又带着一众小丫鬟上前来，一个个手里都端着一个大托盘，上面摆满了各色烫菜。
赵怡然已经听到自己面前那口锅煮沸的动静，她看了程锦川一眼，“锅已经烧开了，让大家伙儿动筷吧……”
程锦川伸手，一把揭开锅盖，只见锅里的汤水正欢腾的冒着水花，一阵香气迅速弥漫开来。
紧邻着他们长案的是乾一几人，赵怡然敢打赌，刚刚程锦川揭开锅盖的一瞬，她绝对听到有人咽口水的声音。
她抬头看了看两侧，见果真有人的视线正落在他们这正冒着烟气的锅子上。
那边程锦川已经摆手挥退准备上前来伺候的迎春，“今儿算是乔迁之喜，这边不用你们伺候，让张嬷嬷带着你们也一起去吃席。”
迎春看了一眼赵怡然，赵怡然颔首，她这才带着一众小丫鬟退了出去。
“好了，大家都开始吧……”随着程锦川话音一落，众人纷纷揭开各自桌上的锅盖。
看着眼前泛着水花的红白色汤水，那一阵阵诱人的香味直往人鼻子里面钻，艮七忍不住凑近了些，用力吸了一大口香味……
“咳咳咳……咳咳……”一个没注意，他又被辣锅子的味道给呛了咳起来。
坐在他身侧的坎六瞧不过去，一掌拍在他后背上，低下头凑近他耳边道，“今儿有主母在跟前，你少给咱主子丢人……”
“我……咳……我哪有……”艮七差点被他一掌拍趴下，忙伸手撑住桌子，瞪了坎六一眼。
“啧啧……就你那样，我还不知道……你等会儿记得不要在主母跟前失了分寸，不然你当心主子找你算账。”坎六一边说，一边已经招呼同桌的数人，“动筷吧，主子已经开口了……”
第九百二十八章 宠溺
众人纷纷把自己喜欢的菜色放到锅里涮了起来……艮七也顾不上跟坎六争辩，忙把一碟子丸子放到锅内煮了起来。
程锦川这边也早已经夹了一块羊肉在锅里涮了起来，待到肉刚刚一变色，他就把羊肉夹了放到赵怡然面前的小碗里，“快趁热吃吧。”
赵怡然冲他露出一个笑，抬头看向已经开始各自涮菜的众人，“锅子烫的很，大家都小心些，仔细别烫着了，……还有先前答应你们的果酒，那边都是，都是今年秋上刚酿的果酒，你们自取……”
赵怡然指着一侧靠着窗扇放的酒坛子与众人道。
众人顺着她手指的方向转头，待看到那一排的酒坛子，忙齐声应是。
有几人已经直接搁下手上的筷子，上前取了酒坛回到长案前，直到锅子吃完也没有见到他们挪过位。
赵怡然把碗里的那块羊肉吃完，就提起一旁的茶壶给程锦川斟了一杯，“这是我做的凉茶，用来吃锅子再好不过了，你尝尝看……”
程锦川把刚刚涮好的一块豆皮放到她碗里，这才端起杯子喝了一口，点头赞道，“味道不错，这也是你琢磨出来的？”
“嗐……我不过是大概拟了一个方子，请周郎中帮我看了，应该是有效果的。我让人煮了一大锅，回头让他们都喝一些，免得上火了。”
赵怡然看着那边已经吃得不亦乐乎的众人，忍不住笑着问，“他们平常也是这般吗？”
程锦川瞥了众人一眼，笑着道，“差不多，都是年轻的大小伙子，也正是能吃能喝的年纪，更何况他们每日都要练武，消耗本就比一般人要大许多，饭量也就比常人要大些，胃口好也是正常，更何况今儿这锅底的味道确实不错……”
赵怡然知道他惯常喜食素，给他烫了一些蔬菜放到他碗里，“这汤底是厨房里一个梅婆子负责熬的，我先前尝了一下，味道确实极好，差点把舌头都给吞下去了。
她手艺这般好，便直接用了……不过，我倒是好奇，你是从哪里寻来这人的，光是这手煲汤的手艺，就能开间馆子做个营生了……”
“她是川蜀人，也是威叔一次外出时无意中救回来的，家里人早在那场天灾里……后来见她没了去处，忠叔就把她安置在府里，这才知道她还有这手艺……
据说祖上曾经出过御厨，后来家道中落了，其他的技艺都没能遗传下来，到如今也就只得一手煲汤的手艺……”
程锦川拿过一旁的酒壶，给自己斟了一杯酒，看向赵怡然，“你可要来一点？”
赵怡然摇头，“不了，屋内实在暖和的很，再加上吃得锅子，我已经快要浑身出一层汗了，要是再喝酒，就得脱衣裳……”
她察觉自己失言，不由抬头看向程锦川。
程锦川有些可惜的摇了摇头，“应该让他们在这边吃，咱们在上院单独用……”
赵怡然伸手轻轻捏住他腰侧的软肉，“你瞎说什么呢……这儿还有别人呢……”
“放心，他们这会儿可没心思也没空偷听咱们说话。”程锦川伸手握住她作怪的小手，“再说，咱们离得这般远，说得什么他们也听不清……”
“不是说习武之人，五感敏锐吗？难保不会有人留神听那么一两句，你让我日后还怎么见他们？”
赵怡然嘟嘴。
“好好好……是我不对，再也不说了。赶紧吃吧，那帮小子又让人添菜了，再不吃，你喜欢的菜都要被这些小子吃下肚子了。”
程锦川一边与赵怡然闲话，一边帮着她烫她喜欢的菜。
赵怡然见他一心顾着自己，便也提筷给他烫了一些他喜欢的蔬菜……
…………
这顿午膳，一直吃到未时才散。
众人一个个吃得分外的满足，几乎是个个挺着肚子出的门。
赵怡然看着那一托盘一托盘端进来满满的食材，如今竟然丁点儿不剩，不由看向身侧的程锦川，“刘一刀准备了那么的菜肴，我先前在大厨房见了，还觉得他准备的太多了，谁知到最后竟然全部被他们吃得一干二净……啧啧……”
“好了，你吃饱了没？”程锦川站起身，伸手一把把赵怡然从软垫上拉起身。
“当然，你看我这肚子，都圆乎了。”赵怡然看向程锦川依然平坦的小腹，一时有些艳羡，“你呢？之前你一直忙着帮我布菜，都没能顾得地方自己…………说实话，你对我太好了……我都有点忐忑了……”
“说什么呢，我就喜欢照顾你，以前是没机会，如今……咱们是夫妻，这世上再没有比咱们关系更亲密的，我不对你好还要对谁好去……你何须忐忑，要是心里实在过意不去，我这有个机会给你弥补一下，你可想要？”
程锦川一双微微低垂的凤眸里闪过一丝狡黠。
赵怡然却是心里有些内疚，真正想要回报程锦川一番，见此，忙点头，“什么机会？”
程锦川见她一脸心急的模样，忍住到了唇边的笑意，低下头在她耳边轻声耳语了几句。
赵怡然先是愣了一瞬，随即脸爆红，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狠狠的瞪了程锦川一下，无奈脸上的红晕太过明显，这一眼的杀伤力着实有限，反倒是透出几分妩媚来。
程锦川忍不住看呆了一瞬，片刻后，才悄然回神，清了清嗓子，“好了，逗你的呢，你还当真了？……这会儿雪停了，我带你去折几枝梅花，留着你回去插瓶。”
赵怡然一时搞不清他哪句话是开玩笑，哪句话是真话，不过山壁那边的几株红梅开得确实挺好的，她原本还想得闲了过来折梅。
现在既然程锦川提议，倒也算正中她下怀，闻言也不多说，拿起一旁的斗篷就跟着程锦川出了暖阁。
一出暖阁，迎面吹来的冷风瞬间就刮得赵怡然脸颊生疼，原本热得有些晕乎乎的脑袋，倒是瞬间清醒许多。
一旁的程锦川见她连打了两个寒噤，连忙拿过她手上的斗篷，帮她披到身上。
第九百二十九章 小年
“虽是雪停了，但是外面比先前更冷了，你仔细拢紧斗篷，免得着凉了，到时就要受罪了……”程锦川帮她系好斗篷的带子，戴上兜帽，这才带着她继续往前走。
赵怡然见他兜帽没戴，伸手要帮他戴上，程锦川却是伸手直接握住她的手，“我是习武之人，其实倒没觉得外面有多冷，你与我不同，可是禁不起折腾，要乖乖把自己照顾好……回头等安顿妥当了，我再带你去后面泡泡汤泉。”
“这边开了几个汤池子？”赵怡然有些好奇，先前程锦川有一大部分的原因就是冲着这温泉才买下山谷的，当初可是发现了好几处泉眼。
“咱们院子后面就建了一池子，是半室内半露天的，就咱们俩用。”程锦川牵着她的手一路往主院走，“另外那边几个院子后面也引了水过去……还有练武场那边，开了个露天的大池子，留着乾一他们用……”
赵怡然点头，“我之前大概看了一下这谷里的布局，你建了这么多的宅子，别说一两百人，只怕就是五六百人也能长期居住在这里……是不是你有这么多的人要安置在这里？”
程锦川沉吟了片刻才道，“这里不比前世，不管何时咱们都得有后手，我是想与你安生度日，但是却不能没有一丝自保之力……放心吧，这些事你无须操心，有我在呢。”
赵怡然仰头看了他一眼，轻轻颔首，“我知道了。”
程锦川伸手隔着兜帽，轻轻抚了抚她的头，“记住了，不管何时，发生什么事，你都不用担心，外面的一切有我在……”
“嗯，我不担心……”赵怡然没再继续问下去，有些事她就算是知道了，也帮不上什么忙，还不如做好她能做的，让程锦川无需分心在她身上，一心应对外间的风雨，无后顾之忧才好。
两人一边闲聊一边沿着游廊回了主院。
…………
时间一晃而过，转眼间就到了小年这天，一早程锦川就起身去了前院，赵怡然醒来时屋内只剩她一人。
她洗漱好，穿好衣裳，唤来报春，“今儿小年，你帮我梳个见客的发髻。”
报春点头，拿过一旁的梳子一边帮着赵怡然通头发，一边说，“那奴婢今天给您梳个桃心髻，正好戴那套金镶玉的头面？”
“行，别整的太复杂，齐整些就行。”赵怡然打开一旁的妆匣，取出那套金镶玉的头面。
报春的动作很快，一会儿功夫，就给赵怡然梳好了发髻，她一边帮着赵怡然插发簪，一边羡慕道，“您这头发养的真好，又黑又亮的，而且发量有密就算是梳个牡丹髻，也不要戴假髻。”
赵怡然伸手抚了抚自己的发髻，笑着道，“我从前的头发也不好，还比不上你们，往后你们记得多吃些黑芝麻、黑豆、鸡蛋……”
赵怡然说了一些自己的养发心得，见报春已经把头面给她戴好，这才起身，理了理身上的衣裳，“摆早膳吧。”
报春应了一声，忙转身出去。
片刻之后，迎春就带着人，很快把早膳摆好。
赵怡然用完早膳，又把今儿差事给众人吩咐下去，这才披上斗篷，带着报春一道出了上房。
他们这一行人回到谷里也有了小一个月的时间，有张嬷嬷她们在一旁相帮，赵怡然很快就把内宅的一摊子事管起来了。
因为山谷里目前就她和程锦川两个主子，内宅的事很少，整个谷里又清静，张嬷嬷他们大都是当差当久了的，很多事原本就有章程。
赵怡然接手后，基本还是照着原本的旧例来，并没有做过大的改动。
只不过，程锦川到底是国公府出来的少爷，又有不少人当初是在宁波府伺候过他的，这规矩和排场自是有定律。
就算是程锦川已经做主减免了一些不必要的，但是程家这边还是有很多规矩是赵家这样刚发家没几年的乡绅之家没法比的。
好在有程锦川在她身后撑腰，加之有张嬷嬷在一旁悉心教导她，很多事做起来，比赵怡然一开始想象中要容易许多。
今儿小年，昨儿程锦川就发了话，今儿大家伙儿就提前聚在一处吃顿团圆饭，好生热闹热闹。
等到了除夕，除了留几个当差的，那些携家带口的就要让他们各自回自家小院里团圆去。
赵怡然早先就知道程锦川的打算，厨下的菜单昨儿她就亲自理好了，交给了刘一刀，今儿又安排迎春去了大厨房帮忙……
张嬷嬷她们临近年节，手上的差事更多，也更加走不开。
她只得叫上报春一道去温棚那边，打算挑选一些花草摆在屋里，正好马上也要年节了，摆在屋内也能换换颜色，添些喜气。
赵家今年的年节礼程锦川早已经送去了，年后上门拜年，赵怡然打算挑几盆耐寒的花树一起带回赵家去。
除了回门那日，她见过李氏她们一面，这一晃就过了近个把月，她还真有些想念李氏她们。
报春跟在她身后，听她轻声叹了一口气，不由抬头看了她一眼，主子今儿莫不是有什么烦心事？
她和迎春被选到赵怡然跟前来当差时，张嬷嬷可是耳提面令过的，要把主子伺候好，千万不能疏忽了，不然……
她稍微走近一些，小心的试探问了一声，“主子可是有什么烦心事？”
赵怡然侧头，看了她一眼，见她一脸赔小心的样子，忍不住轻笑出声，“我没事，你作甚这样小心翼翼的？你关心我难不成还担心我责备你不成？”
报春闻言连忙摆手，“没有没有……主子您待奴婢们实在太好了些，嬷嬷上次还说，能在您跟前伺候，是奴婢前世烧了高香修来的呢……”
赵怡然笑着打断她的话，“没事，别紧张，我跟你开玩笑的呢。”
报春长松一口气，对着赵怡然露出一个赧然的笑。
赵怡然笑着摇摇头，收回视线继续往前走，“你和迎春来我身边也有些日子了，我听说你和迎春的爹娘还都在庄子上？”
第九百三十章 花房
报春点头，“奴婢爷奶早前就是给府里打理田庄的，后来奴婢爹接了差事，一家子都还在庄子上。”
赵怡然颔首，“那过了今儿，我给你们放几天假，回家陪你们爹娘过年去吧。”
报春一听，以为她生气了，伸长脖子偷瞄她脸色，见她面上笑盈盈，没有生气的模样，再想想这些日子来到赵怡然身边伺候，也多多少少对自家主子的脾性有些了解。
知道她这是体恤她们离开家，想要给她们一些时间，回去与家人一起过个年。
她心里感激的同时，不由更加庆幸自己跟了个好主子，她快步上前几步，站在赵怡然的身前，对她恭敬的行了一个礼，“多谢主子恩典，奴婢必定早日回来伺候您。”
“无妨，这大年下的，我也就是在山谷里待着，有张嬷嬷她们伺候就够了，你和迎春也是今年刚被挑出来的吧？这第一次离开爹娘这么长时间，想必想念家的很，在家好好过个年，过了初五再过来不迟。”
“是！多谢主子……多谢主子……”报春忙又躬身行了一礼，这才被赵怡然伸手扶了起来。
“好了，不用如此……以后记得用心当差就是。”赵怡然见她站稳，这才松开手，拉了一下自己的斗篷，“走吧，咱们赶快去温棚那边看看，看看能不能挑些好看的花草摆到屋子里。”
“嗯。”报春伸手轻轻在眼角拭过，就跟着赵怡然往温棚去。
…………
山谷里临着几处温泉的地界都搭建了一些温棚，有得被用来种植蔬菜瓜果，有的着被当成暖房，种植了一些花卉。
赵怡然她们直接去了种植花卉的那一处温棚，刚好临着他们院子后面的温泉建造。
两人到的时候，早就得了消息的花房管事已经候在花房前。
花房管事是个年约三旬的妇人，模样长得很是清秀，今儿穿着一身淡蓝色碎花小袄，头发被梳成一个圆髻，紧紧盘在脑后。
远远一看，就觉得整个人收拾的很是齐整，这会儿背对着花房门，正在给一颗花树修剪花枝。
听得脚步声，她回过头，一见到是赵怡然主仆过来，她忙搁下手上的剪刀等物，一边把手在身前的围裙上擦了擦，一边快步迎了上来，“奴婢见过主子，给主子请安……”
“无需多礼，快起身。”
赵怡然对她摆摆手，透过玻璃窗扇，看到温棚里开得姹紫嫣红的各色花卉，心情更加好了几分。
“我来挑些花，准备摆到屋子里，你看看你这边帮着挑一些，最好又那些花期长一些的，我要摆在屋内直至上元节都不能凋谢……”
赵怡然虽然喜欢花草，也因为制作香膏之类的，曾经研究过一些时日。
但是这温棚占地极广，里面少说也种了几十甚至上百种花草，她能认得的，也就那么一两个，看来只能请行家——花房的管事帮忙挑选一些了。
“这些我也不是太懂，要不你帮我选一些吧。”
管事的一听，便点头，“那我先挑一些出来，您等会儿再挑合您眼缘的摆屋里，您看可成？”
赵怡然点头，“可以。”
管事的也不再多说，直接开始选了起来。
赵怡然也进了温棚，欣赏起各种花木来。
报春也是第一次来这温棚，对着温棚里的花木也很是好奇，见赵怡然已经四处欣赏起来，自己便也跟在后面，一一欣赏起来。
那边管事的很快就挑了一二十盆花卉出来，让两个粗使的婆子帮忙搬到温棚中间摆着的长案上。
赵怡然一边看一边对着管事的手艺表示叹服，果真是行行出状元，业业有能人。
这么偌大一个温棚，上百种的花木，竟然都被打理的一片欣欣向荣，可见这管事的不但手里有真本事，也必定是花了不少的心思在这里。
她转过身，正待去瞧瞧另一侧，还有什么花木，却见一旁架子上正摆着几盆约莫一尺多高的盆栽，翠绿的树叶间，隐隐露出几个黄澄澄，只有桂圆干那么大的果子来……
这……这不是前世她吃过的那个金桔吗？
她好奇的上前，对着那果子仔细看了看，再次肯定确实是自己曾经见过的金桔，不过眼前的这个个头稍微小了一点。
她伸手招过候在一旁的管事，“这是什么？”
“回主子的话，这叫金柑，是去年从南边寻回来的，听说这果子长成了很能入药。”管事的见她对这果子感兴趣，便继续介绍了一番金柑的习性还有平常照料鹅心得。
“……因为咱们这地界没有种过这样的树，先前采买的人问了照料的方子，咱们也只能尽兴伺弄着，好不容易前些日子开了一些花，结了这几颗果子……”
赵怡然听说这果子叫金柑，一时倒也不能肯定是不是金桔的一个品种，毕竟只是外形看着有些相似，没听人说橘生淮南则为橘，生于淮北则为枳，叶徒相似，其实味不同……
不过不管怎样，这个时节，这种还挂着果子的树木确实比较稀罕，搬一盆摆在屋里头，瞧着倒也有趣。
“那这个到时也搬一盆放到屋里头去。”
管事的忙点头，“好，那边奴婢已经挑了一些花出来，您要不要选一些？”
赵怡然颔首，上前几步，走到长案前，一一查看上面摆着的一溜花盆。
心里暗自点头，这管事的眼光不错，挑的一些不是花朵颜色鲜亮的，就是枝叶长得茂密繁盛的，看着就让人心情舒畅。
她估算了一下大概需要摆放的位置，“就这些吧，你到时让人直接送到主院去，就交给……报春吧。”
那管事的见自己挑选的赵怡然都看中了，面上的越发笑意盈盈，“是，奴婢等下就让人来收拾干净了，给您送过去。”
说着，她冲报春露出一个善意的微笑。
报春回她一个笑，照旧恭敬的站在赵怡然身后。
赵怡然又在温棚里消磨了一会儿，听那管事说了一些照料这些花树的心得，也在心里细细琢磨了一回，觉得她说得颇有些道理，当真是长了不少见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