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真元炼脏”遁法大成！
远处二百万妖族精锐按兵不动，虎坷在中军之内惊疑不定。
这劫云一发而收，雷霆一闪即逝，而后在要塞上空诡异反复。
江白临战破入假丹境时，天空中出现的异状和当下不同。
刚才空中突然出现的劫云，笼罩面积要大了数倍，声势也要强上数倍。
江白当时招来的一丝雷霆，只是远远地数声闷响，远不如当下的振聋发聩，更没有震慑神魂的效果。
而且对战时，江白破入假丹劫云初现，自己尚有余念感应危机，想着马上逃离，以免天劫殃及池鱼。
而现在，这第二声雷霆，恍若直接在自己神魂之中炸响，刹那间便让自己生出魂念涣散、心神慑服无法抵御的念头……下意识便直欲跪下，伏首承接这来自九天之上的审判。
天劫初显，便有如此威势，虎坷简直闻所未闻……
况且。
人族的家伙都有些奇怪。
有时候贪生怕死、怯懦畏缩，有时候偏又疯狂痴颠，悍不畏死。
紫荆军大帅江白，算是一个。
传闻中小心谨慎，重守畏攻的江白，今日城下搏命算是让自己开了眼界！
现下这要塞里，只怕还有一个！
假丹境的超凡，没有万全的把握，谁敢如此轻易引动天劫？
天道不仁，岂能容人操控，万一气机勾连之下，天劫暴发……那只能是个灰飞烟灭，万事皆休的下场。
人族高手，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不惜命了？
离这座要塞远一些！
万一要塞中隐藏的那位超凡发疯，利用天劫拉着自己同归与尽……
“号令全军，后撒十里！”
虎坷把手一挥，半跪在一旁兽首人身的数名妖将，冲虎帅伏地一礼，起身出了帐篷。
……
秦浩的“真元炼脏”进行得如火如荼。
【不死经】的功法，汇聚着一缓一疾的双重真元，犹如一柄忽轻忽重的铁锤，忽快忽慢地敲打着他的内腑五脏。
那些脏器，反馈着器官崩溃、碎裂和塌缩的无上痛苦，令秦浩冷汗如雨、面容扭曲。
与此同时，液态的真元在他五脏之内往复流转，并且不断有外部的液态真元点滴渗入。
真元越积越厚，直到元液如汞，便开始在脏器中由内而外，不停地冲撞突腾，直欲把它们撑暴。
一内一外，双重重压之下，秦浩五脏欲焚。
他感觉自己的内脏仿佛入了烘炉，正被高温煅烧，那些如汞的真元，随即又开始沸腾起来。
五脏暴裂的痛楚犹甚……来自肉体的痛苦一往而深，犹如万劫不复。
但秦浩面色却由开始时的狰狞扭曲逐渐变得平静安谧。
物极必反。
受得极苦，终而心生欢喜，这便是“苦”的真谛。
也是“破而后立、凤凰涅槃”所必须的经历。
……
【回春术】自发运转于内腑脏器之间。
一抹盈盈的生机绿意，在秦浩五脏之内缠绕，不断修复着他时而碎裂塌缩时而暴裂膨胀的五脏。
每一次脏器的破而后立，这些脏器都变得愈发坚韧，直到它们在秦浩的内视中变成了五种不同颜色的光团。
“心脏”主火，其色赤如鸡冠。
“肝脏”主木，其色青如翠酥。
“脾脏”属土，其色黄如蟹腹。
“肺”为金，其色白如豕膏。
“肾脏”属水，其色黑如乌羽。
……
五色光芒，在秦浩体内交相辉映！
五脏，再不似往日般在他体内沉寂无感，而是变得犹如五个黑洞，往复吞吐着【不死经】产生的海量元液。
这些元液——
入心，则炽热如火；
入肝，则生机勃发；
入脾，则厚重如山；
入肺，则锋锐如剑；
入肾，则浩然温润如水！
至此，秦浩“真元炼脏”已然大成！
【不死经人卷】“真元转五行，神念分阴阳”的功法异象，秦浩至此已得其一。
……
秦浩满心欣喜，放出蛋花收了神虻小虫，再将真元化火周身一荡，淋漓汗透的衣甲腾起一股水汽，瞬间变得干燥。
然后秘术【藏龙】自发而动。
再转而真元入脾，【五行遁术】土遁，一触而发……
……
“归兮”要塞城北望楼，凉亭之巅，一团幽影突然出现在八角飞檐斜面处的阴暗里。
【五行遁术】果然犀利！
以秦浩现在的实力展开遁法，千米之遥，瞬息即至！
这可比这个世界武修的轻功要好了太多。
虽说不能如超凡境高手一般短暂滞空，更不能如极道大师一般登风踏月临空虚立。
但山川水木楼宇之间，一瞬千米，而且至此以后不畏水火，也足以惊世骇俗了。
……
秦浩收功，第一时间来到望楼凉亭，只因这里居高临下，视野开阔——
要塞内外，城中四方，一览无余。
秦浩看着城头箭雨如注，
看着城下人族将士齐心浴血；
看着妖族兽奴在城墙下，如山兽骸和护城河的烈烈火焰之间狼奔豕突，自相践踏，乱成一团……
三百万兽奴，尚余大半。
失了灵妖控制，这些妖兽自然也就退出了狂暴状态。
恐惧回来，痛感回来，这些兽奴见到同类如山的尸骸，见到魔神般屠戮兽群的人族……
兽群乱了。
它们再也没有捕食和战斗的欲望。
秦浩见到大批兽奴，开始朝着草原方向溃散，心下松了一口气。
这一波稳了。
下一波……
护城河那一头列队整齐的妖军居然退了！
什么情况？
那些妖军兽奴，在秦浩眼中【破妄】看来，可比这第一波要凶厉太多。
城下溃散的这一批，妖元气机最多不过修身中阶的样子。
而远处正在缓缓后退的那一波，数量上，虽比第一批攻城的兽奴少了一些，但妖元充沛，妖力纵横军阵……
起码要强上十倍不止。
秦浩第一个念头，便是虎帅这位人……妖不错！
先带着鹰妖送死，现在估计是知道要塞守军缺粮，又送来大补的兽肉。
然后精锐大军退后……
这意思大概是：“你们吃饱喝足，安心休整。”
“啧啧，有阴谋啊……”
秦浩腹诽着。
作为这一切的始作俑者，他并不知道这一切，都是拜他所赐……
不过，他来到望楼高处的目的，并不是为了纵览战局。
攘外必先安内，亡羊补牢，未为晚矣……
江白遇袭给他提了个醒，也让他自省这些日子以来的大意之处。
军队虽在白帅掌控之下，但并非一方净土。
这些细作叛徒杀手，虽未直接冲着自己而来，但却间接一次一次地置自己于险地。
长生路上的绊脚石，个个不共戴天！秦浩心底戾气再次翻腾。
以后都特么一巴掌拍死！
但当下，必须多留个心眼，防患于未然……
望楼凉亭之巅，秦浩展开秘术【破妄】，一个一个、一群一群、一片一片……查微杜渐。
军中将士无数，大战之际沥血搏命，但凡隐藏了修为的，必有不可告人的目的。
这一看，必要还我个日月天青！
……
第47章 准备搞事情……
要塞守军中，果然有数人隐藏了修为。
一名府库值守，一名军中司领，还有一名则是白帅身边亲卫。
秦浩不管他们是什么目的，一律安排蛋花，一人一只神虻小虫盯梢。
这些虫子级为极小，又近乎透明，不易被人发现。
而且小虫本就是蛋花神念分化，对方的一举一动等于都在它眼皮子底下，一切自然尽在掌握。
这三名隐藏了部分修为的军士，真实实力，最高也不过立命高阶。
一但有所异动，只要查实细作身份，秦浩便打算一巴掌拍死。
和有实力的人得讲道理，但和这些虾虾蟹蟹，多说一句话都是浪费时间。
秦浩【五行遁术】再展，然后从医馆内院的一颗桑树下闪了出来，穿过回廊，在尽头处左转，再和门口的奉姓亲卫打过招呼，伸手推开了房门。
房间里，莫非非正在床边扶首小寐，手里还捧着那本“解剖学”手稿。
床上躺着的江白倒是睁着眼睛，眉目之间神色复杂地看着秦浩走了进来。
白帅看着秦浩的眼神，就好像媳妇见到婆婆一般，那里面既有亲切，又有怨念。
“白帅，你不用谢我！”
秦浩大咧咧说到：“再吃两日药，包好！”
“呕！”江白一听“吃药”二字，当即把头一伸，探出身子，对着床下的痰盂就吐。
午时吃的那颗药丸，腥臊之气到现在还在胃里翻腾。
服药之前，江白听说是秦浩给的药，就留了个心眼，他可不想重蹈鲁蛋吞下“七蛇涎”的覆辙。
他问明药名为“七蛇涎”，外表看上去又和鲁蛋服下的黑漆漆的药丸完全不同，这才放心和水吞下。
没想到，药是好药，入口血脉澎湃，生机沸腾……但腥臊入骨，偏偏腹内还气机鼓胀，逼得你要么浊气下行臭不可闻，要么冲出喉头……一股子不可言喻的臊气，就在唇齿之间回味无穷……
秦浩进房之前，他已吐了七八回。
不过，这药确实神奇，越吐，身上越轻松，越吐，气血越活络……
莫非非他呕声惊醒，一看秦浩站在旁边，连忙去搬了把椅子，迎着秦浩坐下。
“谢过秦兄弟救命之恩。”江白喘口气，勉力把双手往胸前一拱，气息衰弱地说到：“只是这药……”
秦浩连忙拦住：“良药苦口，不足挂齿。”
理是这个理，良药也是良药……只是这个“不足挂齿”是怎么个说法？分明是刻骨铭心好不好！
江白无奈，接着说道：“秦兄弟，我父子二人，皆欠你一条性命！”
秦浩闻言一愣。
“先前秦兄弟所救副将，便是犬子！朝堂险恶，庶出之子，虽不登大雅之堂，但却是我江家唯一的骨血……”
日前，江白亲口说过等副将伤势好些后，便送他们回都城，还拜托秦浩一路照顾。
当时秦浩就觉着这位副将身份恐怕不太一般。
“白帅，救人是我的本分，哪有什么欠不欠的……那啥……我去上个茅房！”
秦浩打断白帅，点头告罪抽身而退。
一来，秦浩不想看他来个托孤的戏码；
二来，蛋花传来消息，那名隐藏了修为的亲卫在医馆后院正准备放鸽子。
……
这只信鸽脚环上，绑着便签。
秦浩轻轻取下脚环，手法温柔，生怕伤到手中轻轻巧巧的这个小小生命。
展开便签，秦浩看着上面写着的的寥寥数语：“江白无恙，救人者秦浩。”气不打一处来。
【愤怒值+4……】
……
卧槽！这是祸水东引啊这是！
你报告就报告，把我扯进去是几个意思？
医者父母心，救人难道有错？
这条子写的，倒好像我是罪魁祸首一般！
我去年买了个表……
秦浩相当生气，一刀送进五花大绑的细作亲卫心口……
为了遮掩血腥气，秦浩从腰间皮袋子里摸出一颗白色药丸。拿在手上径直回到白帅房间。
秦浩走到床头，把手中药丸往他鼻子底下一伸，“大帅，该吃药了！”
江白：“呕~~~”
……
秦浩检查过江白的伤势，不得不说超凡高手的生命力实在惊人。
虽有药物辅助，但这么重的伤，恢复得这么快，也还是出乎了秦浩的预料。
江白和莫非非这两人，都对“五心向天”的打坐姿势表现出了异乎寻常的兴趣，用江白的话讲，这个姿势行功，有天人合一之感。
秦浩只言是一野游老叟传下，顺便就把话题引到了之前发生的“白帅神勇，以一敌二！那时风起云涌雷现……”
他手上银针入穴，那几个穴位都是死穴要害所在，看得莫非非目瞪口呆，看得江白心惊肉跳。
知道的，这是在救命，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要命。
银针用险，吸引注意力的同时，秦浩暗地里悄然又是一发【回春术】……
治疗得差不多，话也套得差不多，秦浩从房间里出来时，手里还拿了本《异说》，讲的是天元大陆古往今来名人渡劫的秩事。
接书的时候，秦浩看似随意地问了句：“以大帅修为，渡劫可有把握？”
“不足一成！”江白摇头答道，语气肯定。
……
医馆大院里，新来了不少伤员，秦浩自然一一上手救治。
打了胜仗，又吃上了肉，医馆的氛围再不似秦浩初来时那般绝望压抑。
秦浩看着这些个带伤的汉子，一个个在那里讲着刚刚杀妖的排场，秀英勇秀得激情昂仰，脸上也是满带笑意。
然而，随着天色渐晚，将士们脸上的神色又开始逐渐凝重。
大家都明白，退到十里外的那二百万精锐，才是他们真正要面对的敌人。白天被击退的那一波妖族兽奴，只是些开胃的前菜。
夜袭，也是妖族攻城的惯用手段，而且更加诡异。那些昼伏夜出的兽奴，还有毒虫，往往比那些体型巨大、外貌凶厉的妖兽更难对付。
潜藏在黑暗里的杀机，会不会在今夜到来……
谁也不知道。
……
秦浩和白帅约好，再有两日，“副将”伤势于行动无碍，便可以动身回都城。
那这两日，就不能有事！
况且遁术初成，【藏龙】傍身，就这么一走了之秦浩也不甘心。十里之外的二百万妖军，操作好了，又是一波古卷点数。
只要安全无虞，该干的还得要干。
若事不可为，【藏龙】潜踪，再用遁术开溜便是。
“看来，得搞些事情……”
秦浩拿定主意，悄悄寻到装着不久前炼制的兽药粉末的那几口大缸，然后乘着守卫轮换的当口，把它们装进了空间戒指。
……
第48章 怎么可能放过你们！
秦浩回到营房，脱下软甲，胡乱洗了把脸，换上一套深色常服。
“秦兄弟！开门！”
秦浩一愣，这莽将军不是在城外带着敢死队赶狍子吗？怎么回来了？
“鲁将军，药吃完了？我这儿还有，管够！”秦浩打开门。
鲁校尉一听“吃药”二字，那个药内个味道恍若又回到了口腔里，脸色立马变得拉垮。
只见他双手连摇，嘴里也连声说道：“不用！不用！伤好了！”
“赶紧跟我走一趟！”鲁校尉把秦浩的胳膊一拉，“好事！”
“啥好事？”秦浩脚下生根。
开玩笑，这边陲要塞，烽火连天打仗打得激烈，十里之外还有二百余万妖族精锐环伺……
能有“好事”才是见了诡！
“凉王亲卫千里疾骑，调你回朝！人我迎了进来，就在我营帐，点名要见你！”
“老哥有没有帮我问问，调我回去干啥？”
“还能干啥！当然是凉王大人看中了你炼药的手艺！等下我去找白帅商量，明日我们一起开拔回都！”
“可以走了？”
“嗯！带来了凉王手令！白纸黑字，还着我们一营全体护卫你的周全！”
见秦浩得了自己顶头上司的赏识，鲁校尉也替他高兴。
秦小兄弟，斥候的本事一流，炼药救人的本事更是一绝！
这样的人才，放在军中便是潜龙在野，指不准哪天就一飞冲天。
秦浩听了心里清楚，离开天牢前，他留给狱司大哥的后手起了作用。
秦浩跟着鲁校尉，一路上内心都在权衡。
自己日盼夜盼，盼着离开前线险地……
而今这突如其来的好消息，让他高兴的同时，又还有些舍不得。
鲁校尉、老卒子、江白、还有医馆里那群伤兵……
这帮军人，这些日子也算是共了患难。
再相见……
秦浩希望他们都能活着。
还有些舍不得的，在十里之外。
两百万妖族大军，点数还未收割，若是明日就走……怕是时间有些紧张。
但放过是不可能放过的，错过这些古卷点数，秦浩估计自己会日夜惦念。
况且，一但修为破境，便是天劫汹汹。
到时候，要是有些古卷点数打底，天劫淬体之下，再来波“深蓝加点”，渡劫应该更有把握。
再说，回到天牢虽有凉王这位块头大的在前面撑着，但靠谁都不如靠自己。
无论在哪里，提升实力的机会都必须把握。
当然，“绝对安全”这个大前提秘须一以贯之。
……
见过凉王亲卫，亲眼看了手令，秦浩回到营房。
明日离城已成定局，留给自己的时间不多。
秦浩躺在铺上，手里捧着白帅给他的那本《异说》，看着看着，一个大胆的想法，逐渐成型……
……
窗外暮色渐浓，要塞城头上，每隔十步便燃有火盆，把四面城围都照得通透。
远远看去，这些盆火在初夜的微风中温暖摇曳，长行成列。
它们和城中的点点灯火一起，把要塞内城的夜晚点亮。
不知是谁，一道粗犷的腔调起了个头，苍凉的招魂曲，和着兵刃击节，在要塞南方的城头响起。
“魂兮归来！君无上天些。”
“虎豹九关，啄害下人些。”
“一夫九首，拔木九千些。”
“豺狼从目，往来侁侁些。”
“悬人以嬉，投之深渊些。”
“致命于帝，然后得瞑些。”
“魂兮归来！往恐危身些。”
……
秦浩潜出要塞时，一轮弯月刚好爬上营房前的树梢……
十里之遥，他把土遁之术玩了个不亦乐乎。
真元转化为土属性，秦浩便感觉脚下的大地、石块，都变成了可以徜徉的大海，而自己便是其中那条逐浪的游鱼。
神念千米之内锁定的位置，自然就有一股来自山川大地的力量，轻轻把自己包裹，然后瞬间送达。
这种被大地包裹的感觉很奇妙，有点像……回归到母亲的怀抱一般，温暖安全。
十里之遥，只用了三个呼吸不到。
虽然超凡可以浮空飞翔，但速度上应该是拍马都及不上自己。
鹰妖和虎帅，情急退走时的速度当时虽让秦浩咋舌，但现在看来，不过尔尔。
秦浩装着好奇，把一些神仙手段，拿来询问江白，其中就有【五行遁术】。
在白帅口中，这种遁法，已经不属武修的范围。
超凡境，虽然能够调动一点点天地之力，但想要做到飞天遁地却是妄想。那是只有渡过天劫，进入武道极境的大师，才能够拥有的神异手段。
进一步熟悉土遁术后，绕开妖兽重围，秦浩【藏龙】敛息潜踪，悄悄潜到了日前所见的那片湖底。
“归兮”要塞之外百里，广袤的草原上只有这一片大湖，自然也就成了目前妖族大军唯一的水源。
秦浩真元化水，遁术一起，这片湖水，也变成了他的天下。
他把那几口装满了兽药药粉的大缸放在湖底。
封缸的那层薄泥，让水一泡，便开始软化，无色无味的药粉，在湖水浸润之下，悄然在湖底漫延。
做好这一切，秦浩便回到了要塞。
他必须保证，今晚这些妖族大军无法攻城。
抵近观察之下，妖族收拢了白日溃散的兽奴，总军力应在三百万的样子，其中二百余万尽是精锐。
一旦战事再起，“归兮”当危！
明日自己要走，那可就不一定走得了了。
秦浩对妖族的十里之退一直心存犹疑，总觉得有什么阴谋。
五百万妖军，说是围城，结果上来一波送死，给守军充了军粮不说，城也不围了，反而后撤十里。
事出反常必有妖异！
然而。
秦浩不知道的是，躲在妖军中帐的虎坷，压根没打算攻城。
它拿定主意，等到天明再把收拢的那些百万残兵炮灰，派去要塞那边隔河骂阵，探探守军的口风，看看江白，到底是死了没死！
没死，那铁定是人族的阴谋，这仗也不用打了，回去禀报妖神交差。
要是死了，再攻城不迟。
就算还有一位超凡隐在暗处，一对一之下，打不过还能跑不过？无非小心谨慎些。
……
不过，就算秦浩知道这些，也不可能放过妖族大军。
开玩笑，海了去的古卷点数、到嘴的鸭子，就这么飞了可不成！
秦浩做好安排，直接从湖底离开，展开遁术潜回了要塞。
……
“白帅！药吃了没！”
门口的亲卫，见是秦浩，自是不会拦他。秦浩径直推门，大嗓门一喊，把还在那里“五心向天”的莫非非吓了一跳。
“白帅呢？”
“后院炼功。”
秦浩听了心中一喜，这超凡武修，就是耐造。
那么重的伤，这才多会儿，就能行功练武。
看来，自己的计划，应该能成。
正想着，莫非非站起来指着案上放着的一枚切成两半的药丸，恭敬问道“秦师……哥，我有个问题。”
“再见！”时间不多，秦浩怕这书呆子问起来没完没了，转身出了房门。
“师傅领进门，修行在个人！要想明白药理，最好以身试药！”秦浩的声音远远传来。
“终于，他肯承认是我师傅了么……”莫非非一听这话，心潮澎湃，仿佛受到了莫大的鼓舞。
他犹豫地拿起桌上切成两半的药丸，皱着眉头掩鼻凝视……好一会儿，才把这枚药丸忧郁地送进了嘴里。
……
第49章 江大帅的天劫？
后院江白，正在修炼搬山决。
秦浩看他光着膀子，佝偻着上身，又是一副背上扛着大山的样子。
只是山峦的虚影未显，气机的厚重不现。
“白帅！”
秦浩远远打了个招呼。
江白转身把劲气一收，秦浩这才发现这位大帅脚底的青石面上，竟有两只足印深陷，上面鹿皮鞋底的纹饰清晰可见。
这就是功夫，看似浑不着力，其实细微处已是暗蕴千均。
秦浩看着赞了声“大帅威猛”，江白却兀自摇了摇头，“还是做不到举重若轻啊……”
言毕神色不善地瞪了秦一眼：“又来骗我吃你那损坯的药丸？”
秦浩自然知道他发现了自己在药丸上做的手脚。
那药，并非是什么“七宝丹”，而是鲁校尉在望楼凉亭上吃过的“七蛇涎”，秦浩怕他认出来不肯服下，便在外面裹了一层白面壳而已。
秦浩讪笑道：“大帅莫怪，药是好药，我不是怕您不肯吃么！”
“你这药，不吃也罢！老子命硬，没那么容易死！”
不怪他不嗔恼。
三军之帅，要塞之前，一人当关万夫莫开这种人前显圣的事，自然多多益善。
但满嘴喷着骚气，自己把自己给熏吐七八回……
莫非非还有一众下属，忍着笑意的一脸嫌弃，刚刚自己可是都看在眼里。
“鲁校尉和凉王亲卫来过，手令想必你已看过了吧。”
江白看着秦浩一脸的戏谑，老脸一红，又接着说道：“明日离城，我那孩儿，还望你一路照应。”。
这话一说，秦浩忍不住笑出声来：“呵！您放心，这药丸子也吃上几颗，包好！”
江白：“……”
……
秦浩来找江白问询明日离城的事是假，他其实令有目的。
那本《异说》上说得清楚明白，超凡进入假丹境，便会有天劫气机初现。
若未有万全准备，则应压制修为，潜藏气机，天劫的锁定感应便会消失。
若是一个控制不好，天劫气机再显，那便避无可避，最多再过三四个时辰，就得应劫。
天元大陆数百年，成功扛下九道雷霆，渡过天劫成就极境大师的，只有四位。
而其他多数人，第一道雷霆下来，便已灰飞烟灭。但凡能扛过七道八道的，都是当世绝顶、风头无两的高手人物。
数百年来，无数惊才绝艳之辈，都泯灭在这九天之上垂降的雷霆之下。
天劫之威，一至于斯。
所以，超凡巅峰假丹境的高手，一般都会选择避世，避免修为展露引来天劫，待到寿元将尽，才会拼死一搏。
而且天劫还有一个特点。
方圆十里覆盖范围之内的所有生物，有一个算一个，都会被天劫感应锁定。
一但锁定，不论你是什么修为，一率九道天劫雷霆送上。
所以历来渡劫之人，都会选择荒郊野外。
假丹境的超凡巅峰之所以无人敢于挑衅，鹰虎二妖，一见江白雷劫气机初显，当即如飞而退，也正是由于这个原因。
秦浩当时看到这里，心里便有了定计。
他和这个世界的武修不同。
识海古卷的神异，让他在立命破超凡时，便需面对天劫。
而且……
天劫气机对自己的感应锁定，一直都在。
劫云雷霆出现在自己头顶上空也不是一次两次……
自己好像可以随意展露修为，引来天劫动荡，随后再把修为压制下来，秘术【藏龙】一遮，然后便可以挥挥手和“天劫”说再见。
自己这个“天劫”，好像和面前的这位江白大帅不一样、和《异说》上记载的那些人……
都不一样！
而且，自己可以吸收天劫淬炼肉身！
天劫炼体，肉体越炼越强，此消彼长之下……好像也没那么可怕！
而且，【不死经人卷】进入圆满境后，无时无刻不在锤炼肉体凝炼真元。
秘术【破妄】之下，眼前的江白，肉体强度、真元的浑厚凝重比自己还要差上不少。他的天劫再强，估计也是有限。
关键是【藏龙】遮掩之下，天劫好像无法锁定自己。
再加上【回春术】保命……
秦浩算计了一切可能性，在确保安全的情况下，这个方案可行！
而且，看书是一回事，实践又是一回事。
只要能够确保安全，亲历一翻天劫，这比看书、比到处去听东问西，怕是要强上太多！
至于江白，秦浩也替他做了安排。
《异说》上讲得清楚明白，天劫雷霆共有九道。
江白当时说过，渡过天劫“一成把握”都没有，关键就在于最后一道雷霆。
第九雷，不再针对真元肉身，而是消魂灭魄的紫色魂雷！
江白横炼功夫起家，真元肉身的锤炼，已算是当世绝巅，搬山决一出，扛下前面八道雷劫，问题不是没有，但不大。
只是力竭伤重之下，再面对这第九道针对神魂的雷劫，十死无生。
那就简单。
自己只需要帮他扛下这最后一道雷劫，【回春术】在，他死不了！
这笔买卖，可以做得！
秦浩想想就很兴奋。
若是一切顺利，自己等于是一手造就了天元大陆史上的第五位极道大师。
而且，自己还是这位极道大师和他儿子的救命恩人！
一位极道大师，作为自己身后的靠山，那些背后伸来的黑手刀子……可就得掂量掂量了。
再说，凉皇凉王一系，多了一位大师，极端战力便和太后首辅一党持平，想来这些背后的苍蝇狗苟们胸中也会堵上一闷气。
自己对这些军中的汉子们也算是有个交待。
……
秦浩在后院，反复检查了江白的伤势，借机又是【回春术】送上。
江白龙精虎猛，状态比受伤之前甚至还要好上些许。
看着江白恢复得如此迅速，秦浩放下心来，明天的把握又大了几分。
他想了想，还是递上了一颗药丸：“大帅，伤是好得差不多了，不过可别留下内伤顽疾，您看……再来一颗？”
……
秦浩出了医馆，瞅着四下无人，【藏龙】一展，悄然消失不见。
江白脚下，医馆后院地下十尺，秦浩把修为轻轻一催……
“轰隆！”
不出所料——
江白头顶，劫云乍现，沉闷的雷声从天空中的劫云里隐隐传来……
随即。
江白抬头望天，满眼错愕，一张嘴张得老大，整张脸都成了一个像形的“苦”字。
他自然知道，头顶这二次雷劫异象一显，催命的天劫即将降临。
可是……
不应该啊！
说好的修为不显，天劫不降呢？
难不成……
白日战时破境，用力过猛了？
江白心头大恨！
……
第50章 江大帅的计划
江白苦着一张脸，难以置信地瞅着天上的劫云看了好一会儿。
然后纵身而起，空中几个转折，上了北角望楼。
大帅再看天，头顶劫云仍在，里面隐隐电闪雷鸣……
看来，躲不了了。
江白领军十年征战，事到临头自然杀伐果断，不见他如何作势，人便又从望楼上飘飞而起，迎风而逝。
有人见了江白临空虚渡的身姿，“大帅无恙”的消息不胫而走，要塞守军人人欢欣。
欢呼声中，又不知是谁，把刚刚连绵城头的“招魂曲”，换成了一首无名战歌：
去年战，东桑干。
今年战，归兮城。
洗兵十万山，
放马平东川。
十年征战十年血，
烽火无算。
五十万旌旗招展，
百战赴死还。
……
不久后，帅营传令，校级以上将领速去营房听用。
秦浩发动土遁，藏在帅营地底下，把江白的计划听了个真切。
这位大帅，生离死别之际，倒也干脆，生前身后事，交待了个清清楚楚。
众将士闻得大帅渡劫必死，群情就有些激动。
“大帅，属下愿随您一起赴死！还请大帅成全！”
“大帅，明日我为您护法开道！把那些兽崽子一锅全给劈了！”
“大帅，不值得啊！留得青山在……”
“大帅，这劫咱不渡不成嘛！您想个法子不成嘛……”
“……”
江白看着一路走来的这些老将，不由得叹了口气。
天要人亡，君要臣死，本来就不是个讲理的事情，更不会管自己愿不愿意。
“陈军师，日间草原上出手杀了鹰妖的那位高手，可有消息？”
“禀大帅，查过了，没有此人半点头绪，看来是不愿与我们接触……”
“是友非敌便罢，这些高人的心思，就不用再去揣摩了。”
说着，江白从案前站起，把手一挥，阻了众将士们的言语。
“将军百战死！迟早都有这么一天。左右都是一死，若是拉了兽军陪葬，我江某人也算是死得其所了……”
“诸位都是跟着我多年的老将，明日若是大捷，自然最好。若事不可为……让军师副将带着你们撤吧！主帅已死，就算退兵朝中也不会怪罪……江白有劳各位，带着这些同袍弟兄们，早退早回，免得无谓伤亡……”
白帅说着冲着众将士供手一揖。
交待清楚身后事，江白吸了口气，扛山的背昂然一直，再把虎印往桌上一顿，开口下令。
“候白！孙先！”
“在！”
“着二位将军，各领军十五万，乘夜出城，左右两翼各距敌营十里处设伏，谨防妖族兽军两侧逃逸。”
“诺！”
“易迁！”
“在！”
“余下各部，由你统领，严守要塞，提防妖族回头冲城！”
“诺！”
……
距江白出城渡劫的时间还有三个时辰，秦浩留下一只神虻小虫在这里盯着，随后潜回营房。
他从古朴的空间戒指里，翻出一本人记载着人族功法的秘笈，拿起桌上的笔，沾了点墨，在封面上划下一个类似鱼钩的符号。
类似这种功法秘笈，空戒指里还有好些，想来是戒指原先的妖主，把它们当作了战利品收藏。
这些功法秘笈，名字有些看起来十分威风霸气，什么《九天十地决》、《唯我独尊神功》、《皇天无极玄功大法》等等。
秦浩好奇之余，也做过尝试。
这些名字看起来无比牛批的功法，所载的真元属性【不死经】皆能模拟，但一旦按着秘笈行功，真元流速暴跌不说，也不再吸纳周围的灵气。
也对，什么功法能比得上识海古卷中的【不死经】？
这些秘笈里面还有些拳谱刀谱剑决之类。
秦浩【解牛刀法】已入知微境，妥妥的刀法大家。一样精，百样通，那些拳脚刀剑也就有些看不入眼。
反倒是有几样小术，如《传音入密》、《腹语术》、《三心二意决》等，让秦浩非常感兴趣。
闲下来的时候就练了个七七八八。
秘笈封面上的鱼钩墨迹始干，秦浩又潜回帅营，悄悄把这本《枯木藏春术》放在房内案头……
这本秘术，开篇讲的如何把魂识气机藏于丹田一点，如枯木藏生机，遇春现绿芽。
上面记载着一位前辈高人渡劫失败，以此术护住一点真灵不灭，劫后余生重修武道的事迹。
以白帅目前的修为境界，习这密术不难。
一来，好教白帅知晓背后有高人相助，守得真灵不灭性命无忧，明天渡劫的时候也好胆子大一点，步子快一点。
二来，这出现在军中、草原上灭了鹰妖的士卒丙，身份也就有了出处。
封面上的鱼钓留记惹人遐想，最好让背后的那些苍蝇苟狗的杂碎们，以为江湖传闻的极境大师“钓叟”，也加入了凉皇阵营……
钓叟、渡劫后的江白，凉皇一派突然多出两位极道大师……啧啧，吓破你的狗胆！
话说回来，灭了妖族飞禽军，还剁了两名超凡，霍霍几百万妖族兽奴那啥……又助江白渡劫破境……
这哪一样传出去不是好大的军功！
秦浩毕竟还是少年心性，心那份得意藏之不住。
还记得毕业时，校长在大会上慷慨激昂：“世界和未来都属于你们这些年轻人……”
直到毕业后996的福报到来，秦浩才发现世界和未来的确都属于年轻人，可问题是年轻人太多。
而自己恰好又是这些年轻人里最不起眼的那个。
来到这个世界依然如此，但心境的变化却已然翻天覆地。
自己只是军中那个毫不起眼的士卒丙，然而，灭杀两大超凡如吃饭喝水。
自己只是藏在幕后毫不起眼的那只手，然而，随手定计智退五百万妖军、亲手造就五百年来未曾出世的极道大师。
果然，我是个做大事的人……秦浩在心里把自己一顿猛夸。
其实秦浩心里明白，军功也好，名利也好，在时间面前都是尘土。
树大，必然招风。
如果再给自己一次选择的机会，自己必然不会再来战场冒险。
常在河边走，哪能不湿鞋？万一……
既然要证道长生，这个万一不能有！
秦浩这一世的梦想，便是证道长生，到这个世界的尽头去看一看，到时间的尽头去看一看，然后在时间的长河中有我为尊……
这一切，需要强大的护道实力，更需要安全长久的发育时间。
……
秦浩把【五行遁术】一展，从地底离开帅营，数个呼息间，便来到要塞十里之外的妖族营地附近。
潜伏在夜色中的草地上，嗅着泥土散发出的温润潮湿的味道，秦浩掏出《异说》，从头倒尾又看了一遍，没有放过任何细节。
蛋花神念从夔牛骨筒中传来，十里外要塞帅营房内，大帅正手捧着那本秘笈，望空慨然：“多谢前辈再施援手，江白没齿不忘。”
秦浩把目光投向不远处的妖族营地。
他估摸着湖水中药力发作的时间，
差不多到了……
第51章 兽乱之后……风起、云涌、雷动！
秦浩看着妖军营地密密麻麻的兽奴，不是没有想过放出蛋花的神虻小虫，再悄悄收割一波古卷点数。
只是蛋花魂念告诉秦浩，超凡气机牵引之下，不仅能够发现神虻小虫的存在，而且对它们有着天然的压制；神虻小虫的泯灭重生会让自己神魂虚弱，再次恢复又得好长一段时间。
权衡之下，秦浩放弃了这个想法。
反正明天还有一出大戏，也不急在一时。
秦浩正仔细观察敌营动静，面前的草茎忽而倒卷，草原上风向突变，把妖族大营浓烈的腥臊味道送到他的鼻端。
秦浩耸了耸鼻子，皱眉望天。
原本黑暗之中幽远深邃、繁星明灭的天空，不知何时聚起了片片乌云。
明天要是来个雷雨助劫，嘿嘿……
正想着，一股子躁动的情绪，从妖军营地弥漫开来。
那些沉入湖底的，按照《万兽丹经》炼制的药粉，被秦浩定名为“惊蛰”。
这个名字，秦浩可不是取的“万物惊蛰，春明景和”之意。
蛋花当时翻译《万兽丹经》上，用妖族语言所载的药粉本名时，秦浩听了差点喷了出来——
“一只入一群”……
秦浩当时反复问了好几遍，才确定自己没有听错，蛋花魂念翻译过来的名字就是“一只入一群”。
浅显直白，就是忒俗。
名字得改，不然以后没法见人。
这个念头一起，秦浩脑子里不由得就浮现出一副画面。
长夜漫漫，对面妖军之中的兽奴姑娘们，正在草丛之中安静潜伏，如同那些蛰眠的虫子睡得正香……好家伙，偷偷爬过来一只公的，瞅着那啥就内啥。
这不得惊起一滩欧耶？
想着草原上五百万的春意盎然，秦浩当即就定下了“惊蛰”这个名儿。
“惊雷动蛰眠，春来始发生”
应景，而且有范儿。
……
妖军营地，绵延数里。
遥远的东方，“嗷呜~~”一声兽鸣，拉开了天地之间群兽欢腾的序幕。
这场面，入了秦浩的眼睛，再通过魂念传递给蛋花。
它在夔牛骨筒中立马就来了精神，把这些来自群兽的动静，同声传译给秦浩。
“摸清楚门路！大哥！我是公妖！”
“小蹄子……唔……你这脚太特么多了！嗯……别晃，晃得哥晕脚！”
“你一只鼠妖，你往象妖那边凑个什么劲儿？来啊！和猫爷一起快活！”
“救命！啊……那是肚脐眼！”
“……”
这些狂乱欢腾之中迸发的兽语台词，秦浩闻所未闻，让他大开了耳界。
虽然，人与兽的喜怒哀乐并不能互通。
但并不妨碍秦浩“闻弦而知意”。
“卧槽！”
“卧槽！”
“……”
在只剩下“卧槽”的秦浩严令之下，蛋花意犹未尽地终止了对那些兽奴同声传译。
敌营中的妖卫妖司，发现这个情况时，草原之上漫延数里的兽营已彻底沦为一片“欢乐”的海洋。
那些灵妖试图用魂念控制住激情澎湃的兽奴，它们发出的愤怒咆哮，合着那些正策马扬枪沸腾鞭挞的野兽发出的的各种奇怪的声音，在妖营之中响成一片……
而后，这些武力值本就孱弱的灵妖，甚至被群兽惨无妖道地强迫逆袭，叫得更是凄惨尖利……
“嗤啦”！
妖族中军营账被暴力粉碎，一条魁伟的人影冲天而起……
一道饱含惊怒和仇恨的声音一浪叠过一浪地在妖营上空回响：
“是谁！是谁！是谁！”
……
识海中，来自近万妖灵妖的【恐惧/愤怒值】雪花般在识海中飘起。
古卷上：
【解牛刀法0/500000见著】
【不死经人卷27140/500000圆满】
【恐惧/愤怒值43728】
……
秦浩看着这片“欢乐”的兽海中，只有那些灵妖给自己提供的、还在不断增加的四万余古卷点数，不无遗憾。
功法和刀法再次升阶，需要近百万的【恐惧/愤怒值】。
要是识海古卷能够收获“欢乐值”……
五百万哪！这一整晚下来……
那得有多少！
秦浩眼见大局已定，心下稍安。
“半夜袭城”？不存在的！
湖水中那几缸“惊蛰”的药量，足够这些兽奴折腾上一晚。
江白派出的两路伏兵，也再无被发现之虞。
秦浩收回了眼中【破妄】，兽乱的现场实在是没法多看。
……
蛋花的魂念一动，盯梢江白的神虻小虫传来了江白的信息。
秦浩睁开眼。
“归兮”要塞上方，一朵劫云再次显现。
“成了！”眼见远处空中异像，秦浩算是彻底放下心来。
要塞帅营中，蒙在鼓里的江白大帅，真就不再隐藏修为，“搬山决”全开。
临近渡劫，反正是意难平，反正是躲不过……
那就不如修炼，真元强上一分，生机就多上一分！
修为一展，功法一转，真正属于江白的天劫，
来了！
江白纳闷得很。
这和众口传言、经卷记载的情况完全不符。
不是一显锁气机，二显定时分，三显而雷落么！
怎么这三显之后，自己才真正有了心悸的感觉？
莫非，是我这“搬山决”与众不同？
又或者……
重伤之后的恢复，让天劫重新锁定了一次？
江白苦着一张脸，自从进阶假丹，人生就开始无常。
他看了一眼案上已然修成的《枯木藏春决术》，心念如潮。
渡劫破境，那是痴人说梦。
自己虽然肉身强大，防御厚重，但神魂之力一直没有找到契合的功法锤炼，第九道雷霆一起，就是自己魂灭身死之时。
只能寄一线希望在面前的这本秘术上。
若是留得一线生机，重修武道倒是其次，总比灰飞烟灭强！
再说，拼命一搏，若能重创妖族大军，破了“归兮”兵临城下的困局，即便有个三长两短，也算是解了皇上和凉王“用战不利”的误国之嫌。
至于我那孩儿，也能得以托付。
……
天色渐明，凉意微收……
然而草原上已是乌云压顶，狂风渐起。
这狂风呜呼吹得起劲，但怎么也吹不散草原上，一夜兽血沸腾留下的余味。
秦浩用软布蒙了口鼻在草中低伏，眼睛盯着重归安静和秩序的妖族营地，神念却一直心系江白。
妖营中军，站在新换的帐篷外的虎帅一夜无眠。
他妖生百年，从未过得像昨夜那般刺激。
要不是实力强悍，他早被周围这些崇拜强者的同族给强霸了。
到现在，周围那些余韵过后有些慵懒的走兽虫蛇们，还在用暧昧的眼神刷新着他皮肤上的鸡皮疙瘩的数量……
“轰隆！”
一道雷霆划破长空，那些厚积水分的灰色云层被闪电耀得一阵明暗交替。
虎帅看着草原上风起云涌雷落，心里总有些不好的预感。
总觉得好像有一只危险的虫子正在心底轻轻舒展着触角，不知道什么时候，突然就会在你的心头狠狠地咬上一口。
一滴、两滴……
“哗啦……”
大雨倾盆而来，把草原上的风声、兽语、虫鸣、还有草木摇曳的轻响，都淹没在一片滂沱里。
“冲一下这该死的味道也好！”虎帅咬牙切齿，转身便要进入帐中。
“鼠胆虎崽！滚出来一战！”
江白的声音在要塞城头突兀地响起。
浑厚的声音饱含真元，破开了风，穿过了雨、浩浩荡荡地在草原上绵延数里的妖族营地上空激昂回响。
随即，人族守军呼战之声也雄壮而起。
排山倒海般在要塞中、在狂风中、在暴雨中、在电闪雷鸣中……响彻当空！
“百战一死！人族永倡！”
“百战一死！人族永倡！”
……
虎坷闻得“鼠胆虎崽”四字，气急败坏的同时惊怒不已。
江白果然未死！
人族果然不可信！
……
“轰隆！”
随着一声霹雳炸响，一道人影，翩若惊鸿划破长空。
这道人影，背后千山重影、万峦叠障，带着一往无前的决然之意、带着一身假丹境超凡巅峰的浩然真元，向着十里外的妖族大营电射而来！
“坏了！”
虎坷看着江白凌空电闪，头顶墨云十里、电闪雷鸣……
脑子里就只剩下了这两个字。
……
第52章 劫！
“全军撒退！”
看着电闪而来、修为全开裹身于千山叠障虚影中的江白，虎坷哪里还不知道他打的什么主意。
昨天，三百万炮灰上去攻城的时候，自己就该带着手下的这些精锐远走高飞！
虎坷气急败坏，一声虎吼冲天而起。
迎战是不可能迎战的，天劫之威，远不是目前的自己能够承受！
逃！
逃出十里开外，等这家伙渡劫而亡，再带着精锐屠城雪恨！
速度并非江白的长项，眼看着虎妖反应过来，心下不由得有些遗憾。
你逃了便罢，你麾下的这些小崽子们可逃不了！那就先捋光你的虎毛，让你做个光杆的司令也罢！
天劫危机感应之下，三百余万妖族也都炸了毛，撒开丫子逃了个鸡飞狗跳。
虽有天雷催命，奈何昨晚太过兴奋，大半妖族都成了软脚虾，又能快到哪里去？
更何况，江白追不上虎妖，撵其他那些兽奴却是不在话下。
于是。
妖兽往左边逃，江白出现在左边溃散的妖族上方，
妖族往右边逃，江白出现在右边溃散的妖族上方。
……
“归兮”要塞之外的广袤草原上，相当震撼地上演着数百万妖兽被一个人放牧的戏码。
……
江大帅存了死志，又怎会轻易让这些妖族逃了？
虎坷驻足十里之外的草坡，看着这一人驱赶数百万妖族的场面，憋屈得那叫一个欲说还休！
事情不应该是这样子的！
两名超凡，近万灵妖，五百万兽奴……说好了和那一小摄人族合作，五百万灭了五十万。
除了紫荆军，断去杀神李凉王一臂！
没想到……被这些阴险狡诈的人族设了圈套！
里应外合之下，昨天到现在，也就一日的光景，五百万大军生生被霍霍掉了两百万不说……
又来了个拼死渡劫不要命的江白……
现在正满草原地撵着这些妖兵妖将接着霍霍……
没必要吧，我都后撤十里了！
什么仇什么恨啊！
你是人族超凡啊！巅峰武者啊！名震天下的紫荆元帅啊！
这么不惜命的？
十万山东川之役、桑干之战、武阳郡之退，你弃攻重守，装出一副熊样儿，还赔了近五十万大军……
敢情都是为了让妖神钻你今天这个套？
五十万换掉五百万！
大凉以东，十万大山以南，妖族至少两年之内，再无法大规模发动对人族的进攻。
更别说，还死了一位超凡！
想到鹰妖，虎坷心里一惊，又是一身冷汗。
“人族还有一位隐藏的绝巅超凡！”
虎坷把身形一展，现出本体，伏地疾行！
“逃！”
它可不愿被暗中的那位盯上，能够秒杀鹰妖的存在，自然也不是自己能够匹敌的！
奔逃之中的虎坷万分悔恨！
当时怎么就猪蒙了心呢？
还特么自告奋勇向妖神请命，一头扎进了阴险人族的口袋！
……
江白在天空，放牧草原妖族大军。
秦浩在地底，潜藏深处纵览全局。
感受着识海之中，古卷点数比现下的狂风暴雨还要来得激烈，秦浩在心里给天空中神威大发的江白点了个赞。
“万人敌”算什么！
“一夫当关”算什么！
你见过一人狂撵三百万么！你见过当空一声吼，吓退三个百万军么！
空中劫云浓厚，闪电也更加密集，其间隐约可见一道粗大的雷霆正在酝酿。
“嘿！更吓人的还在后面……”
秦浩心道。
通过草原上空的神虻小虫“看着”虎妖如飞而遁，秦浩瘪了瘪嘴，鄙视这位“虎胆雄威”的妖帅同时，又给它点了个赞。
昨天逃的快的是它，领军后撤十里的是它，今天逃得又快又远的还是它。
这种趋吉避祸的本能，值得学习！
小心使得万年船，擅逃者得永生。
……
“轰隆！”
妖族一逃就是百里。
江白一追也是百里。
秦浩在地底，跟着江白一遁也是百里。
雷霆落下时，逃得快的虎坷隔着百里地，看着江白上空那一道自九天之外而落的雷霆，张大了嘴巴……
天劫，来了！
百丈粗细的雷霆，“嗞”地一声，从劫云之中笔直垂落，到得半空，一分为二，二分为四……密密麻麻地突然分成百道、千道、万道……
成千上万道细细密密的雷光“轰隆”一声铺天盖地而落。
方圆十里之内大地颤栗、雷蛇狂舞、电芒乱卷，噼啪之声振聋发聩。
电闪雷鸣之中无数妖影在电光之中明灭闪烁、影影绰绰……
千妖万兽的哀嚎咆哮顿时连绵一片！
这是劫！
是江白的天劫。
也是草原上无数妖族的杀劫！
第一道雷光劈下，十里范围之内的地表都被雷霆掀去一层，这片天地之间已成绝域！
再无一个活口……
除了秦浩和江白！
雷霆分散成千万雷光落下时，秦浩就在离地表不远处。
秦浩【藏龙】遮蔽天机，天劫自然找不到他。
但那些雷霆之力，灭杀群妖后再导入地下，激荡在秦浩身上只是微微麻痒，他仿佛被无数双小手轻拂按摩般好不舒适。
圆满境的【不死经人卷】真元炼脏也已大成，早把秦浩肉身锤炼得坚实无比。
那些血肉经络之间、筋肉骨髓之内、五脏神藏之中，那些无所不在而且饱含液态真元的光点，在秦浩体内熠熠生辉，其间也好似有细小的闪电互相勾联。
它们随着【不死经】功法流转，逮着体外这些雷霆之力就是一扯……
不够！不够！不够！
随着天劫之力入体，秦浩似乎听到自己身体之中的每一块血肉，每一个细胞都在呐喊，都对这种来自九天之上的神秘力量充满了渴望。
而后。
【不死经人卷】把真元一卷，破土而出，如长鲸吸水般将四周残余的雷霆之力一口扯过吞下。
……
与此同时，
江白傲立半空，一道雷光穿过头顶千山叠障的虚影，一击而中。
只见他浑身被雷光包裹，浑身雷芒闪烁吞吐之间，一张明灭交替的脸上再无苦色，须发飞扬之间状如神魔。
一声长啸起于江白，与漫天雷蛇之中扶摇而上。
“一道九天雷，壮我三军魂，八千里纵马云和月，生死去留皆昆仑！”
“人族江白！东陲归兮，携雷屠灭百万妖！”
“轰隆！”
第二道雷霆似回应着江白长啸而歌的烈烈余音，再次从劫云之中垂落。
这道雷霆，远不如一击灭杀了百余万妖族第一道粗大。
然而光更炽亮！然面声威更盛！
笔直的一道光！笔直的一道雷！
还有半空千山影碎中，
站得笔直的江白！
……
第53章 紫霄炼魂
挺过八道雷劫的江白依旧气息沉稳。
乘着落雷的空当，他全力运转着“搬山决”，努力平息和恢复着真元。
神魂，则在《枯木藏春术》的牵引下，分出一丝灵韵，沉入丹田内。
四道雷劫淬体，再加上神魂灵韵的注入，江白体内丹田处的假丹虚影，仿佛氤氲出一片七色云彩。
状态……似乎好得出奇。
江白有些纳闷。
这雷劫，远没有传说中的那般可怕啊！
八道雷劫已过，天劫还剩最后一道。
而自己肉身无损，生机无碍，皮都没蹭破一丝……
而且，这雷劫还未及体，威力似乎凭空锐减……
这还不算完，一股股生机从地下涌起，漫行全身。
雷霆劈下，生机跟上……
此消彼长之下，想受伤都难！
这是天劫？
这一切的始作俑者，正是秦浩。
他在地底，享受着天劫淬体。
感受着天劫无与伦比的毁灭力道，秦浩把【回春术】加诸自身，当然也没忘了随手给上面的那位也来上一发。
江白可不能有事，他顶不住，“雷劫”这么好的东西，可就没了……
毁灭和重生之力，在秦浩体内交融往复，身体极细微处，那些无所不在的星光，便开始明灭交替。
群星闪烁之间，一股空灵、广袤之意，在秦浩身躯之内悄然滋长，那些星光，也就多了生机灵动……
按古卷所载，这每一点星光，都类似于武修的“丹田”。
但不同的是，【不死经】修到天卷高深处时，这些光点将无物不包，无所不容。
不再仅限于容纳真元灵气。
一点星光，便是一方天地，也便有了一方天地的伟力……
天地之初本混沌。
而后于无数次地泯灭之中勃发生机，这才有了阴阳明暗生死轮回。
借着雷劫淬体，生死、明暗、阴阳之力，在秦浩体内的无数星光之中打下了烙印，再结合五脏不断吞吐流转的五行之力……
神体的底子已然打下。
至于是什么神体，境界未到，古卷不显，秦浩不明。
反正感觉上相当强大。
按古倦所载，待得【不死经人卷】大成，神体也就初具。
秦浩血肉之中遍布的这些点点星光，每一点，都可以成为秦浩的血肉之源，重生之种。
待着“神念分阴阳”之后，在这些星光种子之中，再注入阴阳神念的灵韵……
所谓的滴血重生之境，不死不灭之境，也就达成。
也就是说【不死经人卷】大成之后，只要不是灰飞烟灭，只要有一滴蕴有真灵的血液存留，秦浩都可以重生不死。
当然，重生之后，记忆犹存，但是修为却得重头再来。
吸收了八道雷霆大部分的雷力，秦浩的身体血肉筋脉，包括内腑，都有些从最细微处膨胀的感觉。
好在带有毁灭劫力的雷霆，也只有八道，再来，怕是得撑暴。
秦浩的肉体，在八道雷劫淬炼之下，变得凝重无比，足手投足都些不听使唤。
肉体壮大，而神念孱弱，就是他目前的状况。
……
“轰隆！”
第九道劫雷，从九天劫云之中，浩然无声而落。
劫雷一显，还未及体，江白神魂便是一窒，脑内响起炸起一声雷鸣，震得他七窍流血。
第九劫雷面前，江白原本引以为傲的、防御厚重强大的肉身，居然形同虚设，
无声雷霆，一发入魂！
这道雷霆与先前的八道劫雷不同。
原本炽白闪耀的电芒，变成了一种幽然深邃的深紫。
这道紫雷，在已逃到极远处的虎坷看来，虽是无声，但哪怕是极远处的一瞥，便有大恐怖，在神魂深处战栗弥漫。
而秦浩，却在地底，于无声处听惊雷！
紫雷一起，秦浩未听见，未看见……
然而，蕴有古卷的识海却是梵韵一盛，有道音似从识海极深处荡漾而来，初时细小，犹如蚁足拨沙，而后由远及近间，渐渐滚滚然煌煌然如雷发聩！
古卷也是一动，只有秦浩可见的古卷之中的黑白二气，自秦浩头顶冲宵而上，迎向空中垂落的那道幽紫劫雷！
……
江白七窍流血间，也是神魂剧震欲裂，识海之中，大恐怖之下，什么《枯木藏春术》、什么灵韵入丹统统丢在了脑后。
生机一念而消，死意凭空而生。
黄泉路口，鬼门关前，江白无喜、无悲、无恨、无仇……
七情六欲，都随着紫雷无声劈落的来势，冰雪般消融。
他三魂六魄安安静静，束手待毙。
……
又过了一刻，极静之中、极暗之中，一点灵昧重生。
而后如春笋破芽般施施然生长……
于是。
魂魄归来，情念归来，江白归来。
他满目茫然地敲敲脑子，捏捏大腿……
没死！
刚刚那一瞬的神魂寂灭之间的大恐怖，他回想起来瞬间便是冷汗淋漓。
再仰头看天，那道自己绝无可能渡过的紫色雷劫……
没了！
这就完了？
渡劫了？
做梦呢？
……
草原之上暴雨依旧倾盆，然而劫云一散，天空中就多出了一个闪耀着金光的窟窿。
万道霞光，从中倾泄而下，荡开重重雨幕，照耀在江白身上。
这便是劫后天地之力灌体，天道感悟一并送入神魂。
一瞬间，江白气机猛涨，真元鼓荡处，周围的雨帘被激得倒卷而上。
而后，江白体内，无数元液吸收了天地之力，正一点一点变成金色，在丹田处汇聚。
一枚金丹虚影，在无数金色元液构成的海洋之上缓缓悬停，无数触手，正从虚影上深入元液海洋，不停汲取着那些金色的元液。
眉心灵台，也将那些天道感悟收入，化为一枚缓缓旋转的晶莹道种。
江白放下心中疑念，盘坐下来，摆出那个“五心朝天”的神秘姿势，陷入感悟之中。
……
这……极道大师！
那样恐怖的无声紫雷，在江白那儿居然浪花都没有翻起一朵！
可怕！
可恨！
人族阴险！
如此强大的的江白，早已有了成为极境大师的实力底气，等的就是坑我一把、坑妖神一把！
“逃！”
“再不逃，极道大师出手……我可没有妖神那‘本体可战大师’的手段！”
虎坷再次逃跑，一路再也不曾回头。
五百万麾下也好，面子荣辱也好，都抵不过一条妖命。
……
秦浩头顶冲出的黑白二气，在半空中化为两只阴阳游鱼，一口吞了当空而落的幽紫劫雷，而后瞬间回到识海之中……
古卷迎雷一抖，新的一页陡然翻开，笔走龙蛇气韵古拙的四个大字，缓缓浮现其上：
“紫霄炼魂”！
……
第54章 总有人间一两风,填我十万八千梦
江白“五心朝天”，巩固丹海金元、感悟灵台道种。
秦浩识海古卷之中黑白二气化作的两条游鱼，围着左冲右突的狂暴紫雷，逮着机会就上前啃上一口…
识海中的异变牢牢吸引着秦浩的神念，虽然六识五感无碍，但身体一时之间无法动弹。
……
大凉都城，相国府。
当朝首辅张为先坐在太师椅上，老神在在地端起八蛟望月杯，用嘴轻轻吹去浮在茶汤表面的细腻泡沫，抿了一口。
刑部刘尚书跪在前面，拿眼睛瞅着张相国的一双锦靴，研究了好一会儿那上面的花纹。
“隐楼的消息回了多久？”张相国垂着眼睑，并未看他。
“回相国大人，昨日入夜就回了。”
“军中的确认的消息，为何到现在还没有传回？”
“相国大人，战场情势复杂，传递消息的飞鸽有什么意外也不好说。不过……隐楼上七层的出手，应该是万无一失，传回的消息说是伤口在后心处，而且用的正是‘绿玉毒蛛’的活毒……”
“天下第一楼……”张相国沉吟着，端起杯子饮了一口，正待说话，忽然脸上神色一变。
“天降道韵！”
张为先留下四字，身形一阵模糊，消失不见。
……
“张相的鼻子，到是敏锐。”
声音传来处，一位黑衣绣金，披着血红大氅的中年人倒负双手，凭空出现。
此人一现，周围丈许方圆之内，雨停风歇。
“哪里哪里……凉王也是好兴致！”
三丈开外，空间一阵扭曲波动，张相国一步跨出。
两人对视一眼，都把目光投向前方正在接受天道反哺的江白。
张为先见凉王在侧，事不可为，便把双手一拱：“邀天之幸，我大凉人族又多一位国师！有凉王在侧，江大师定然无恙，本相这就回去向圣上请旨，普天同庆！”
言罢身形模糊间消失不见。
“这老狐狸！”
凉王见张为先走得果断，骂了一句，随手一挥间雨收云散，阳光陡然间洒满了草原。
……
半晌后，识海之中的紫雷被古卷黑白二气分食完毕，秦浩才恢复了身体行动的自由。
他动念之间，遁术一展，地底的秦浩消失，瞬间又出现在营房之中。
遁术一念而至的距离，居然比雷劫淬体之前，要多出十倍。
虽说修为不增，但身体和神魂比之以前却是大有不同。
神体初具，识海之中的混沌也渐渐浊清分离，古卷中的黑白二色气机充斥其间。
识海古卷上，可用的点数暴增了二百余万，【解牛刀法】和【不死经人卷】进阶至大成境界的点数都已足够。
这些，都是江白渡劫给他带来的机缘。
吸收了江白的大半劫雷，体内的血肉细胞，包括神魂，都隐隐传来饱胀感。
看来只能等到把这次雷劫的收获都消化干净，自己才能真正渡劫破境。
而且，秦浩冥冥之中已有预感。
自己立命破超凡的天劫，怕是要比江白刚才的雷劫厉害十倍不止……
好在回到天牢之后，安全无虞，也不用仓促急在一时，好好打磨消化，最好能搞清楚“神体初具”和识海神魂的变化，做好万全准备，再一举破境。
这些古卷点数，先存着吧……
……
秦浩从营房出来，艳阳当空，“归兮”小城一扫往日阴霾。
大街小巷走动的百姓多了起来，脸上也再无仓皇之色。
紫荆军的将士们脸上也多是兴奋之色。
……
秦浩坐在马车里，和老卒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把银针从他腿上一一取下，再有一两次，老卒腿上的陈年老毒便可以祛除干净。
老卒有些得意，说是近来不用压制余毒，修为有些进境，再有些日子便能破境超凡。
秦浩白了他一眼。
五六十岁的超凡而已，值得显摆？
我这都搞了个极境大师出来在帅营里放着，我说啥了？
……
这一趟出门，算来也就一旬不到，这日子过得恍如一梦。
这些天，秦浩一直在危机和生死之间反复横跳。
收获颇丰、眼界开拓，但也险相环生。
好在识海古卷神异，要不然自己早死了十回八回。
说到极境大师，临行之前江白找到秦浩，告知他军功已经报请，不日就可下来。
另外，感谢秦浩救下他父子二人，江大师给了百金谢礼，并且承诺回都之后，“但有所请，必不敢辞”。
一位极境大师的友谊，不知道回到都城，是否能让自己横着走。
江大师让鲁校尉的黑甲一营，护送秦浩和自家受伤的那位“副将”回都城，然后便准备挥师东上，收复前一阵子兵败所失的一郡七城，顺便再去十万山前扫荡一圈。
原本极境大师在战事争端中不得亲自出手，但他是战中破境，在新的紫荆军首到来之前，收复失地，再打到十万山下，也就没什么顾忌。
秦浩当时好奇，都极境大师了，谁还能管你？谁又能管得了你？
江白脸色一僵，神秘地把手往天上一指，然后一副神棍作派：“不可说，不可说。”
秦浩当时心下一凛。
原来这个世界的极境大师，行事依然有所顾忌！
这顾忌的是谁？
传说中的上界？
仙界？
这两界又在哪里？
又是如何监查人间？
……
想到这一出，秦浩一边口称“包好”，一边把伪装成“七宝丹”的“七蛇诞”哄着江副将吃下一颗，然后交给一旁捂着口鼻的老卒照顾，自己便换了一辆马车休息。
江白不肯说，那就让他儿子吐一会儿。
秦浩心想。
……
即将回到天牢，秦浩的心情也放松了大半。
他让蛋花放出几只神虻小虫，便斜仰在马车的榻椅上，随着马蹄的节奏晃了一路。
天牢炼药的事情，现在多了《万兽丹经》，乙字狱的那些“药材”就可以收割一下。
古卷点数的获取途径，在保证安全的前提下，自然是越多越好。
而且，天牢炼药的后手一旦布置起来，那几步棋，就可以试探着走走了，
天牢虽不像战场，动则数十万数百万的两军对阵，但那几步棋若是走得到位，古卷点数不比战场所获来得慢。
但一定会比战场前线安全得多。
回去后，第一件事，便要消化了这次的雷劫淬体，然后尽快渡劫！
破境超凡，增寿五百年、【不死经人卷】大成、【解牛刀法】大成……
自己就再不是那个可以随意让人揉捏的简单狱卒了。
再说，守着二百余万古卷点数、守着天牢宝地那浓如实质的煞气，却只能像鳏男看着寡妇，中间隔了层纱却不能捅破……
长路漫漫，其修远兮……
秦浩拉下马车窗纱，轻轻把心神再次沉入识海。
总有人间一两风，填我十万八千梦，
总有仙途入飘渺，不教万物动凡心。
……
第55章 都城暗潮
日斜影长黄昏近。
离大凉都城，还有不到二十里。
千里的路程山高水长。
这一路行来，与押送辎重奔赴前线时的心有戚戚截然不同，尘埃落定后波澜不惊的归途，让秦浩自从来到这个世界，首次拥有了一段闲适安宁的时光。
老卒，以洞悉世事的人情练达，把都城朝堂之争的一来二去，和秦浩讲了个通透明白。
说是江白破境成就极道大师，朝中必然又会暗潮涌动。
此去收复一郡七城，再打到十万山脚下，届时挟威荣归，怕是又有一场好戏要看。
党争误国害民，秦浩不由自主说了一句：“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听得老卒眼神一黯，就此沉默不语。
莫非非这小子，一路跟着秦浩鞍前马后，递茶送水早晚请安，书生礼师的那一套玩得很溜，嘴里一直嚷嚷着不要大哥，要师傅。
后来打听得秦浩要回天牢，眼珠子就在那里转啊转……
鲁校尉和一营的弟兄们，都说回城后要招待秦浩。
只是规格不同：
当兵约酒的地儿都是搭个凉棚支个摊儿，可以光膀子吃喝的洒肆档口。酒足饭饱后再去消遣的也都是直入主题、类似前世街边发廊的私坊。
那儿没有小曲儿可听，也没有婉转夜啼的小姐姐，有的只是一钱银子三水的便宜爽利。
秦浩思前想后，还是觉得少年和大妈，实在不应该有什么交集。
于是约酒的都应了下来，而那些约着秦浩去私坊爽利的，一概敬谢不敏。
倒是鲁校尉攒的局，秦浩答应得痛快。
不是因为“得意楼”闻名都城的酒菜，实在是“添香阁”里小姐姐们唱的曲儿，据说太好听……
还有堰塞湖的那条青蛟，本来秦浩不打算再有瓜葛，行军路过时却被蛋花发现了神魂气机。
“天妖异种！螭龙血脉！成年便是超凡巅峰，怕是十万山妖神的种！”
这句话让秦浩动了心思，夜里扎营后，秦浩展开遁术又去了一次。
青蛟见着秦浩，小山大的头颅往他的怀里蹭啊蹭，神魂里居然生出孺慕之情。
秦浩也不客气，仿着收蛋花的法子，取了青蛟魂种。
识海古卷上，有着虻形符号的那一页上，又多出一条龙形箓纹。
秦浩在蛋花肉痛的眼神中，从夔牛骨筒从取出一颗拳头大的血晶，递给青蛟，让它修炼到超凡境，可以化形为人后，再来都城找自己。
十万山妖神，假丹境的超凡巅峰，显化天妖螭龙本体后，与极道大师战力相当。
万一有一天见面，我收了你的血脉培养，你总不好再找我麻烦吧。
再说，古卷上有培养的法子，超凡，并不是天妖的极境。
未来十万山的真正妖神，应该是成长起来的青蛟才对……
……
秦浩隔着马车窗，老远就见着面露喜色的赵狱司，站在大凉都城东门外……
编排了几句这位自作主张，导致自己去前线惊心动魄了一圈儿的“八大官人”，秦浩便和他回了城郊的院子。
一路上，听着秦浩一路临危涉险，以及山岭伏兵、“归兮”危局、江白渡劫这些境遇，赵狱司也是后怕不已。
见过义母问过安，秦浩又给老太太安排了【回春术】，再把自己这些日子的经历捡着惊心动魄的，一边编排赵狱司的不是，一边又给老太太讲了一遍。
然后便和赵狱司去了书房。
明日还得去军方户部费大人那里复命述职，二人就着案前烛火，把接下来的一应事宜商量妥当。
……
相国府。
秦浩和赵狱司书房议事时，张相国也在自家书房。
书房中烛台笼纱灯火通明，紫金香炉里檀烟袅袅，靠里处的花梨书案上，正平铺着一幅花鸟柿子图，寓意“事事如意”。
看落款，此画是三百年前一代丹青圣手的真迹，价值万金。
画卷正中，四平八稳放着一张三开的折子，上面写满蝇头小篆。
这些小篆行文，开篇即是“秦浩”二字。
张相国盯着折子，在书案后负手而立。
“此人就是凉王亲卫疾骑，赴前线召回的天牢小卒。”
烛光映照下，书房的阴影里传出一把沙哑的声音。
“前线的消息传来，救了江白的，也是此人！”
张相国面无表情，把手一招，书案上一阵波动，两个药瓶，凭空出现在折子边上。
正是秦浩在天牢中炼制的“百消膏”和“白药粉”。
“费乾通报凉王召他回来，打得怕就是这两种药的主意。”
张相国嗓音低沉，富有磁性，话讲得也是不疾不徐，看不出来有什么情绪。
“告诉太医轩，让他们先去探下此人深浅。”
张相国的声音一顿，“还有，我不想看到这些药物在坊市和军中流传！”
“属下这就去办！再着人盯紧了军方户部，没有银钱进项，这药即便有方子，怕也没人愿意替他们炼制！”阴影处的声音再次响起。
张相国闻言略点了下头，然后伸手从书案上的白玉笔筒里，抽出一支狼毫，沾了些朱砂，往画卷上的折子一抹。
折子上开篇的“秦浩”二字上，便多了一道如刀似剑的红迹。
张相国把折子往书案前的地上一丢，那折子在空打着旋，飘然落下时陡然方向一变，没入书房阴暗处。
“告诉隐楼，江白未死，救他的，正是此人！”
……
秦浩在黑甲营医馆中起了个大早。
昨日沉浸在识海的清浊二气之中，感受着阴阳交替，生死明暗，秦浩似有所悟，细细感念却又如雾里看花，不太真切。
消化紫色雷劫带来的识海巨变，看来需得水磨功夫。
刚洗漱完毕，便有人来寻他，说是户部费大人传他议事。
秦浩走出医馆，背影之后旭日东升。
过了今日，应该就能回到天牢宝地。
这些日子不在，识海中属于甲字狱那些人犯的古卷点数渐渐不再飘起。
人走茶凉啊……
秦浩心下感慨。
还好，总算囫囵着回来了！
接下来，天牢宝地需得细致妥贴的经营稳当，
人也得把根扎牢！
……
秦浩走进户部中堂，赵狱司正候在主座一旁垂手恭立。
主座上坐着的，是一位头戴朝官长冠却身着军中甲胄，有着一张威严国字脸的将官。
客坐上还坐着一位面色红润、长苒阔耳、一脸贵气的锦衣中年。
“这位便是户部费大人。”赵狱司上前替他引见。
秦浩上前行过军礼，便站在狱司大人下首，低头不语。
……
第56章 王八也分公母
“呯”！
锦衣中年被晾在一旁，有些尴尬，把手里的盖碗往桌案上重重一顿。
费大人这才嘴角隐隐牵出一丝笑意，向赵狱司使了个眼色。
赵狱司会意上前一步，指着锦衣中年冲秦浩说道：
“这位是皇上跟前儿的药菩萨，悬壶济世、妙手回春的御赐‘杏林圣手’、太医轩掌事，莫徊莫太医。”
“见过莫太医。”秦浩拱手一礼。
莫徊哪还听不出狱司大人嘴里的揶揄。
这军部的人，都是滚刀肉，不好惹。但这秦浩一介小小狱卒，自己莫非还拿捏不得？
今儿这趟差事，莫徊本就是来搅场子的。
昨儿晚上，张师爷来过，那可是当朝首辅张相国跟前儿的红人！
聊了几句食补养生之类，就提到了费大人前些日子带来的药方。
“军部那边，能拿得出来什么好药？”张师爷捋着长须，把扇子一下一下地在桌上点着。
“天下最好的药，最好的验方，都出自太医轩，即便民间偶有妙方流传，那些得归太医轩管、也得归您管着！”
“军部好好的不去练兵，搞什么炼药……实在是僭越了！没把太医轩放在眼里，相爷……很不高兴！”张师爷把“相爷”二字，咬得极重。
军相不和，朝堂之中谁人不知？
莫徊自然心领神会。当下把话头接过来：“张师爷，您转告相爷放心，太医轩绝不会让这些假药堂而皇之地坑害我大凉军民！”
他笃定狱司大人前几日拿来的药方，绝对是是假方。
否则太医院四大杏林高手，天底下什么药制不出来？
按方索骥，居然生生炼出个四不像，怎么可能！
“原想着军方借着假药方子做文章，无非是朝堂之争的手段，自己本不愿参与。
但现在事关“太医轩”的声望名誉，又有相爷亲自差人来打招呼，自己也就不得不来当面揭穿这场骗局。
当然，只拿这小狱卒开刀，别的不提……”
莫太医心里主意已定，见秦浩见礼，兜头就是一顶帽子：“你可知罪？”
“敢问太医，秦浩何罪之有？”
太医虽有品序，但非军部所属，秦浩当然也不会自称属下。
“欺君之罪！”莫太医把眼一瞪。
秦浩一听，【愤怒值+7……】
糟老头子坏得很！这莫徊太不地道，‘欺君之罪’，偌大的罪名，帽子扣实了不得掉脑袋？
他正待答话，狱司大人倒是抢先一步：“莫太医，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欺君’二字，可不能乱说！”
“狱司大人！你怕是被这狱卒给骗了，连带着蒙了费大人！”莫太医站起身来，把秦浩一指。
“这‘百消膏’和那“白药粉”的药方，分明是假的！”
“何以见得？”秦浩见这莫太医言之凿凿，便也开口问道。
莫徊把手一背，头一昂：“树业有专攻，太医轩深蒙圣恩，辖下四大名医饱览医书典籍，从未见过有这药方记载，此为其一。”
“其二，夫药者，万变不离形、味、效之三者。莫某不才，一生炼药无数，见其形而知其制，闻其味而知其源，见其效而明其根本。什么药到了莫某手里，都逃不过我这一双法眼。”
“其三，你这两纸药方，分别用到五步碱、恒水沙。这两味皆是剧毒，怎么可能拿来入药，分明是心存不良！”
“还有，这青蛙扣又是什么东西？怎么还要公母各百对？这简直是无稽之谈！还什么以“无根之水”为引……简直滑天下之大稽！”
秦浩听了气得直乐。
这个世界的医药知识，和前世比较起来，简直懵懂。
什么五行经络、阴阳辩证一概不通，所用的验方，俱都极为粗浅，更别提那些通过化学反应提取药物的手段。
秦浩看着狱司大人一脸激愤，想为自己分辩又被莫徊那一通拽文闹得有些懵。
再看看费大人，这位老神在在，心底估计正打着一手好算盘……
也是，二十两银子一罐让这帮太医来炼药，就军方这个捉襟见肘的现况，还不如不炼。
管他方子真假，只要药是好药就成，顺便还可以打一下太医轩的脸。
军方用药，一直都是这帮家伙把持，钱没少花，效果嘛，啊呀呸！
费大人见这帮废物太医炼不出药来，只怕也以为自己给出的药方是假的。
只是乐得看这太医气急败坏而又无可奈何的样子。
秦浩心想。
莫太医见秦浩不语，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断定面前小卒定是让自己一番高谈阔论给震了，心虚。
他当下把桌子“嘡”地一拍，乘热打铁站起来冲着费乾一礼：
“费大人！请大人毁了这害人的药方！再将图谋不轨，欲用假药谋取军功，置我大凉军民与不顾的狡诈小卒依律严惩！”
“莫太医为何这般急切？”费大人悠悠喝了口茶，慢慢把茶杯放到桌上。
“方子是真是假且不论，这药本官差人试过，效验如神。”
莫太医一听，这不是打脸吗！
当面说药是好药，言下之意，那方子自然就是真的，只是自己炼不出来而已……
过分了啊，就算自己品级不高，但好歹也是常见圣颜。
皇上、太后这些主子面前，自己也算是能说上些小话儿的近臣。
满朝文武，就算不给我几分面子，也得给御赐的“杏林圣手”小马褂一些客气吧……
“费大人，即然药是好药，那这方子定然是假的！这小卒拿着假方欺君罔上，岂非更是其心可诛！”
莫徊原本红润的一张脸激动得有些茄紫，这回话也就有些硬呛。
“太医轩，绝不能让这害人的假方流传，也绝不纵容姑息此等沽名钓誉的卑鄙小人！太医轩依律治医管药，这练药的执照，请恕太医轩无法批准！”
太医轩若不签字画押，这药就没法儿到市坊药铺上销售。
军方被卡断了进项，又哪来的银钱找人炼药？
至于小卒，自己虽是义愤填膺，但治不治罪是军方的事儿，自己只要掐准假方不放，卖了张相的好，达到目的也就成了。
秦浩在一旁听着这莫徊左一句“欺君罔上”，右一句“卑鄙小人”，三言两语间便数次要拿自己“依律严惩”。
【愤怒值+4……】
【愤怒值+6……】
【愤怒值+8……】
……
回天牢炼药，无非是想增加自己留守天牢宝地的筹码，让军方认为自己有足够留在天牢的价值。
再说，这药炼出来，济世、救民、资军，本就是一件皆大欢喜的好事，怎么这货就蹦了出来？
但这事儿上，还真得争上一争，我能炼人所不能，也才能体现出不可替代的价值。
……
再说，出去一趟回来，秦浩的心态与以往也有所不同。
不能得罪的，得罪不起的，那就苟好不动，等以后能动了再一巴掌拍死。
现在军中有鲁校尉、赵狱司、费大人的背后支持，更别提自己对马上不是封王就是钦定国师的江大帅父子还有救命之恩。
只要在军方的一亩三分地上，怕是没什么人能让自己吃瘪。
可况对方只是一个名誉上从五品的废物太医。
那自然就得以牙还牙。
“莫太医此言差矣！树业有专攻不假，但你可知闻道有先后？”秦浩也把头一昂。
“医道，也讲究个达者为先，秦某不才，这炼药一道，还是有些心得。莫太医未免坐井观天，小觊了天下人！”
莫太医一听这话，这是说我不行啊这是！公然藐视皇上亲赐“杏林圣手”小马褂啊这是！
【愤怒值+4……】
莫徊当下胡子都气得翘了：“狂妄小子狗胆！我仍……”
秦浩把手一挥：“别打岔！”
“天分昼夜，日有阴晴，王八还分个公母……这个道理莫太医懂吧。”
“我当然懂！”
“不，你不懂！”
莫太医被秦浩抢白，怒极反笑：“黄口小儿，我在说你的方子！说炼药！这跟王八分不分公母有什么关系！”
“都说了让你别打岔！王八分不分公母，跟你关系大了去了！”
秦浩用手一指莫太医：“王八都分公母，莫太医怎能不分清红皂白就我说犯了‘欺君之罪’？”
“我……”
“你什么你，你一介太医，最多是个名誉上的从五品，费大人正三品的军部大员面前，也不知道谦虚稳重些！”
“噫！”莫太医一口急痰卡在了嗓子眼。
【愤怒值+4……】
……
第57章 技近乎道
“别急着‘噫’，下面我跟你好好讲讲炼药。”秦浩把话锋又一转。
莫太医看书生意气，口诛笔伐那一套玩得老到。作为“太医”，炼药的手段放在这个世界，自然也是顶了尖尖儿的人物。
但你要找我的麻烦、断我的路，那就没什么好客气了。
太医，没有实权，混得官场富贵靠的是手艺。秦浩本不愿砸人饭碗，但刚刚那句“欺君之罪”之后，紧接着字字诛心，上来就把自己往死里整，也忒过分了。
而且戏既然已经开始唱了，那就唱个通透，在费乾这位军方大佬面前，还是得小露一把峥嵘。
……
“好好好！我看你如何自圆其说！”
莫太医听秦浩一句“好好讲讲炼药”，不由得怒极反笑。
秦浩斜了莫徊一眼，接着说道：“还是先说王八分公母……”
“！”
【愤怒值+4……】
“公王八滋阴，母王八壮阳；公鸡发奶，母鸡回奶……”
“这些市井之言岂能当真！”莫太医气得长苒抖动，眼珠子都有些红了。
秦浩白了他一眼，继续说道：“公丁香药偏于润燥，母丁香则偏于散寒，楼兰藻生于水中则剧毒，生于石台则清热解毒……血玫瑰向阳的生结止血，背阴处的活血化於……”
后面讲的那几味药，倒是异世常见，听秦浩一说，莫太医便有些惊疑不定。
“万事万物皆分阴阳，用药炼药也得讲究阴阳辩证。”秦浩一语掷地有声。
“所谓庸医疏于识药，便是这个道理。”
“不可能！这药材，药圃围种、山野采摘，哪还分什么向阳背阴水生土长！”莫太医书呆子气上来，梗着脖子反驳道：“一应验方，俱是先贤所传，药效都写在书里！”
“尽信书，则不如无书！”秦浩把手一挥。
“验方是先贤济世流传，可你想过没有，没有药书之前，这先贤如何写的药理？又哪里来的验方？”
“人人都像你这般，死记硬背，生搬硬套，难怪大凉医道不兴，也难怪莫太医炼不出好药！”
“好！好一个‘尽信书’则不如无书！”费大人击掌，“秦浩大才！不错不错……听赵黑子说你一身医术乃是家传？”
“禀大人，祖上的确有些针石验莫传下，只是曾经伤过头脑，有些记不太清。”
“祖上名讳可否告知？”
“禀上师，实在是记不起来，左右都是姓秦……”
秦浩实话实说，乱世不知交母，原主的脑子里真没这些记忆。
“这么说，你这药方的确是真的？”费大人看着秦浩，眼底欣赏之色更浓。
“不可能……”莫太医还梗着脖子。
“别打岔！”费大人把手一挥。
“……”
【愤怒值+2……】
“秦浩，这两味药现在事关重大，不知可否现场炼制一番，这真假一说，自然也就不辨自明。”费大人询问道。
“对对对，是真是假，让这狱卒现场一炼便知……”莫太医这书呆子犹自挣扎。
“别打岔！”
“别打岔！”
“别打岔！”
秦浩、赵狱司、费大人，三人异口同声。
莫太医：“……”
【愤怒值+5……】
……
一个时辰后，莫太医急急取来“百消膏”方子上的药材，身后还跟着仨老态龙钟的老大爷——“太医轩”四大名医，到齐了。
秦浩只说人多眼杂地莫小，容不下这么多“大家”，只让莫太医跟着去了营房。
……
乘着秦浩炼药的当口，费大人和赵狱司唤了文书，细细密密地商讨着天牢接下来的炼药大计。
“太医轩”的三位老大爷则围坐在门口临时支起的小桌子旁，声讨秦浩黄口小儿不当人子，太过嚣张狂妄，定要找机会在圣上面前参他一本云云。
直到费大人着人收了桌上茶水，这三位才安静了些。
这般一来二去，不知不觉已是日落星斜。
费大人叫人安排了些酒菜，就在中堂和赵狱司小酌，聊着军中往事，聊着江白破境对朝堂的震动，顺便等着秦浩炼药结果。
期间，着人去看了秦浩所在营房情况，询问进展。
第一次去的狱卒回禀：“秦浩开了房门，说让大人们自便，尚还需些时间。”
第二次狱卒去了回来回话，就让三位“太医坊”的大爷有些坐不住了。
“莫太医开了房门，说是秦师正在炼药，让我‘休得打扰’……”
“秦师？这特么什么情况？！”一众人下巴都差点掉地上。
仨老太医中的一位，特地询问去查看进展的卒子：“你听真切了？莫太医说的啥？”
“秦师炼药，休得打扰！”
“……”
费大人和赵狱司交换了一下眼神。
赵狱司眼中得色满溢，冲着费大人问询的眼神俯身低语：“大人，您放心，我的兵，莫说是叫一声老师了，就是喊‘爹’都挖不走！”
门口这三位太医老大爷不再高谈阔论编排秦浩的不是，转而聚在一堆，把脑袋凑到一起窃窃私语……
又过了会儿，还是刚才发话询问的太医老大爷有些按捺不住，要求再着人同去看看，狱司便唤过卒子来带路再探。
没一会，狱卒嘟嘟囔囔回来了，后面跟着的太医老大爷身形佝偻，步履蹒跚。
这狱卒一过来，嘴里就嚷嚷着：“这太医非要去看，偏不自己敲门，害我平怕触了个冤枉霉头。”
这话一说，大家伙儿都有些莫明其妙，再着跟着的那位太医，也是满面通红，一脸的不可思议。
几位大人连忙询问原由，这狱卒答道：“这回莫太医开门，一脚就把我踹了出来，还说……”
“说啥？”
“说……”
“你倒是快说啊！”
“他说‘我入你妈’！”
“！”
“！”
……
秦浩回到狱司坊，后面跟着失魂落魄的太医莫徊。
莫徊一路走，一路翻来覆去念叨着：“炼精术……炼精术……炼精有术……”
秦浩递过手里的药瓶，冲费大人行了个军礼：“属下幸不辱命！”
费朗费大人接过药瓶，打开闻了闻，又挑出一丁点儿抹在手背……
“好好好！”
几个“好”字说完，费大人顺手就把药瓶递到了另外仨太医手上，“你们还有什么话说？”
“不可能！刚刚那些药材，怎可能炼出这个药来！不可能，我们四个研究了三天！那方子肯定是假的……”
年长些的那位太医抖着手，接过药瓶，一边凑到眼巴前儿验药一边说道。
还有一位，忙把有些失魂落魄的莫徊一拉，“莫圣手，你快说说，这炼药的过程，还有这方子的真假！”
“莫圣手”这才初如梦醒，刚刚入耳听到“方子真假”几个字，立马把眼一瞪，长苒一抖，说道：
“什么真的假的，休要有眼无珠！学无止境，列为都莫要学我坐井观天，小觊天下人！须知庸医疏于识药，王八也得分公母！”
说完，接着又是一脸沉醉之色地反复沉吟：“炼精术……炼精术……炼药之精辩证之术……技近乎道矣！”
费大人和赵狱司对视了一眼。
看来，天牢制药的执照，
到手了。
……
第58章 天牢定计
“啪！”
五彩龙凤杯摔在地上，发出的声音让周围小心伺候着的宫女禁若寒蝉。
“梅姐儿也忒不小心了……”
紫檀龙凤椅上，一位鹤发童颜的老太太看着摔成碎片的瓷杯，有些惋惜地叹了口气。
“奴婢该死，求太后开恩！”
宫女跪伏在地，瑟瑟发抖。
老太太挥了挥手，便有人把宫女架了出去，到了门外，“太后饶命”的声音便戛然而止。
“太后，您把这残杯拿给我，我想法子给您还原了送来。”
侧座上的张相国说道。
“一只杯子，不敢劳相国费心。”龙凤椅上，老太太慢声开口。
“江白的事情你怎么看？”
“白帅破境破得有些蹊跷。”张相国正色说道。
“他渡劫所在，周围几乎找不到劫雷破坏的痕迹。似乎……有人帮他抗下了雷劫。”
“能扛下雷劫不动声色不露行踪，怕是只有极境大师才能做到吧。”太后往椅背上一靠，便有宫女过来，一双手在她颈后肩头轻轻揉捏。
“当时，我和凉王同时到达，他可以排除在外。北方王是咱们的人，十万山有这个本事的妖神也不可能帮他，剩下的就只有那位神龙不见首尾的钓叟……”
张相国沉吟着答道：“我已让天机阁和江湖中的百晓堂查证钓叟的下落，但目前还没有消息。”
太后闻言微微蹙眉：“幸得国师一路护持，加上我儿北王骁勇，这才压了天子一头。江白破境，挟威收复失地，这些日子以来，咱们在朝野营造的不利于军方的舆论声势，也就不攻自破……可惜，可惜。”
“无妨，江白虽然破境，但道种初成，没有个十年八的沉淀，左右不了大局，等到紫荆军年底回来换防……”
张相国言语一顿，端起案上的茶杯抿了一口，而后肯定地说道：“虽是荣归，但也伤亡过半，元气大伤，亦不足惧。”
“江白虽不足惧，但若再加个‘钓叟’呢？”
“太后放宽心，我已通知上界宗门，届时定有安排。”
正说着，张相国神色微动，便把茶杯一端，向太后请辞。
……
相国府。
书房里坐着一位女子，容貌虽是轻纱半掩，但双瞳剪水，娥眉染黛之间，却是媚态万千。
张为先站在一旁，眼观鼻、鼻观心，垂手恭立。
“奴家就这么入不得张相爷的法眼？”女子声如夜啼，婉转娇嗔。
“盈师姐，您说笑了。”张为先低着头，一国之相，言辞神色间竟然对这位看上去娇滴滴的柔媚女子无比忌惮。
张相国把江白破境的变数上报宗门，原以为顶多能下来一两个执事，没想到派来的居然这位魔女。
“这事儿怎么把师姐您惊动了？”
他低着头，小心翼翼地问道。
“喛呀~别师姐师姐地叫我，年纪一大把的人，平白把奴家叫老了。”女子伸了个懒腰，胸前惊人的曲线喷张，媚态更是恣意横生，身前的烛火明灭，一股子欲念似乎烧到了张相国的心里。
他深吸了口气，“不动明王决”起，身后虚影一晃，这焚心之火才消了些。
“奴家修炼入了瓶颈，来散散心，顺便接了宗门任务咯……相爷，您就舍得不看奴家一眼？”
“属下……不敢！”张相国额角背后，冒着冷汗。
“好啦，好啦，一把年纪了也不知道疼人……”
女子轻沙软糯的声音一变，冰寒之意在书房之中陡然弥漫：“大凉天牢龙脉的事情，年关之前需得办妥，需要我出手时，直说便是。”
“不敢……”
“自家人，只要是替宗门尽力办事，守得本分，本座自然助你一臂之力！还有一件事，本座凡尘炼心，需要一个身份……”
女子伸出一截藕臂，挑出青葱小指，轻轻拨弄了一下灯芯，冰寒的音又变成了微微沙哑软糯的娇叹：“喛呀~~要不相爷怜惜奴家，收了奴家为妾可好？”
“不敢！”张为先听得冷汗直冒，回答得斩钉截铁。
开玩笑，这女子是上宗宗主的真传弟子，千金万贵的人物，实力绝强而且媚态天成、在上界也是有名的顶尖绝色。
修炼的虽是情媚一类的无上魔功，但也是有名的男人匆近……谁近谁死！
近些年，死在魔女手里的天骄无数，偏还有无数青年俊彦为搏红颜一笑，飞蛾扑火。
让这位做妾，怕是转眼间坟头长草。
张为先摁下心头邪火：“禀仙子，天牢大阵百年轮回，再有几个月时机一到，龙脉便可到手。万一有什么变数，再烦请仙子慑服出手，其他的事情，属下不敢劳您仙驾。”
“喛呀~那些都是小事，大凉这个天元边陲小国还能翻出相爷的掌心？”
女子噘起丹樱红唇，把两手如葱的纤指，在手绢上绞着：“只是奴家的身份……要不，我做你女儿可好？”
“不……不敢！”
……
根据赵狱司天牢制药的提案，秦浩与费大人、赵狱司商量了许久，直到夜深，这才对制药环节、人力分配等一系列问题做出了统一决定。
临了，秦浩说是报答费大人的知遇之恩，还抛出一个让费大人无法拒绝的建议：“白药粉”的命名权。
然后借着费大人“老怀大慰”，又把“炼药资军”往“市场营销”提了一步，听得费大人眼睛雪亮。
天牢人力充沛，“百消膏”和“白药粉”虽有些几个环节的炼制需要秦浩亲自出手，但工作量并不算太大。
满足军方的供应需求，一年里，集中炼制也只需要两个月左右的时间而已。
这多出来的时间，这些人力空闲未免可惜，到时候可以把富余药品的销售权放给药商，一来，这药缺了秦浩炼不出来，药效又应验如神，算得上是独一无二；
再者，有“军方用药”和“太医轩”这两块金字招牌在，打开市场不是问题。
最关键的是，这门生意是军方的买卖，一应收入都归军方户部所有。
费大人听了大喜过望。
东边战线吃紧，西域魔族又虎视耽耽，偏偏朝中主战主和意见不一，主和派控制的朝廷库府一直在卡军方的脖子，军队粮饷怃恤、兵马后勤、战略物资储备，哪一项都让乾朗这位军方户部大员伤透了脑筋。
这打仗打的是什么？武器？军队？兵法？错！
打的就是雪花花的银子。
这药，“太医轩”给过定价，二十两银子一罐。
现在天牢人力免费，所需药材成本也不贵，这销路要是打开，这可是一笔巨大的财富！
费大人喜眯了眼，看秦浩就像看着财神爷。
临别前，秦浩借着莽劲儿提了个章程，天牢炼药的一应事宜，都赵狱司安排直管，秦浩听令统筹。
祖传的炼制方法，换个人管着自己信不过！不成！
赵狱司听了这话，一张脸黑里透红，当下又和费大人交换了个满是得色的眼神。
费大人当即允诺，转而冲秦浩一礼：“秦……药师，凉王有言在先，天牢炼药就拜托二位尽心尽力，事有所成，我亲自为你们请功！”
秦浩今日的所为费乾都看在眼里。
自从莫徊那声“我入你妈”传到他耳朵里，他便明白，
捡到宝了。
……
第59章 蛋花、小院、隐楼
军方派了高手，把天牢里一应超凡境以下的甲字狱囚犯都封印了修为，准备充当炼药的劳力。
赵狱司和文书这几天正按照秦浩给出的炼药工序，安排着人犯分组，以及“三班倒”排班计划。
整个炼药的工序，除了两味主药药引，必须依赖“完美掌控”的天赋才能调制完成，其他的事情，只等狱司大人分好班组，秦浩按照工序调动即可。
赵狱司还把天牢后勤办公的院子，划出一片来，新砌了围墙。
一个三百余坪的独立院落，就成了秦浩新的住处。
乘着赵狱司安排建制的空当，秦浩应鲁校尉的邀约，去了一趟军部，回来的时候，领着一个两三岁的粉嘟嘟的小女孩。
“叫大伯。”
秦浩指着赵狱司。
小女孩双眼活泼灵动，忽闪忽闪地看着赵狱司，伸出粉红色的小舌头舔舔小嘴唇，奶声奶气地唤道：“带伯，好七的！”
秦浩“啪”地一巴掌扇到女娃的屁股上：“什么好吃的！就知道吃！”
赵狱司一看，黑黑的一张脸上就不乐意了，连忙一把将小女娃抱了起来。
多可爱的孩子，这莽货伸手就打。
“小囡囡乖，大伯一会儿给你好吃的。”
哄了娃，狱司大人转过脸问道：“谁家的孩子让你拐这儿来了？”
“我咋知道！”
秦浩无奈地把双手一摊：“她跟着一帮难民路边乞讨，见了我就喊爸爸！”
“粑爸，……”小女孩听秦浩讲他，便在狱司怀里扭着，朝着秦浩伸出手来：“抱！”
“你看！牛皮糖似的，见了我就要抱！我见着可怜，也不忍心赶，想着咱不这儿不缺她一口吃的，就带回来了，总比人贩子拐了强！”
“粑爸……呜呜……抱！”
“那倒是！”狱司见孩子扭得厉害，只好伸手递给秦浩。
“这世道……多可爱的孩子，有名子没有？”赵狱司中年无子，看着这洋娃娃一般的女娃，眼睛里都是宠溺。
小女孩委委曲曲地搂着秦浩的腿弯，大眼睛忽闪忽闪地看着狱司大人，奶声奶气地说道：“囡囡名字叫‘蛋花’。”
……
这段时间秦浩识海中的黑白二气，蚕食着紫色雷劫，古卷随着这道雷霆的不断分解，变得越来越清晰质感。
秦浩有种预感，这部神秘古卷，终有一天，会从识海之中，俱现在自己手里。
古卷的变化，连带着内页留下印记的神虻也得了好处。
神虻本体，原是天妖异种，入超凡境不知经年，妖神都换了几代，却受限于天赋传承不全无法化形，也就无法更进一步。
只能靠着分化出的神虻母虫，来延续记忆和传承实力。
目前最强的那只超凡境的母虫，自然是留在当代妖神身边。
然而，秦浩身边的“蛋花”，却因识海古卷留印认主而获得了紫色雷劫带来的好处，修为直接破境，晋升超凡不说，居然还从古卷上得到了异种化形的传承。
秦浩在蛋花魂念的触动下，把她从夔牛骨筒中放出来，身边就多了个粉嘟嘟的洋娃娃似的女孩。
那可爱劲儿，秦浩看了也心下欢喜。
蛋花偿试着蹒跚学步，偿试着伊呀学语……努力适应着新生为人的一切。
最为神奇的是蛋花的化形出自古卷，在秦浩秘术【破妄】观察之下，居然不带丝毫妖气，看着和人类幼崽一无二致。
唯一让秦浩头疼的，是“蛋花”对于人类的世界仍然懵懂，再加上化形后本能的需要食物补充，所以看到血气旺盛、神魂壮大的修士，便嚷嚷着喊饿。
吃人哪成！
秦浩给她好一顿收拾，立下了规矩。
至于“蛋花”喊他爸爸……
喊就喊吧，反正自己也不打算婚娶。
就这么多个女儿，似乎也蛮好。
……
回到小院，秦浩指使着蛋花铺床叠被扫地……
美其名曰“人生，除了诗和远方，还有柴米油盐和家务”。
蛋花倒是对生而为人的一切，都觉得无比新鲜。
哪怕路走得还不是太稳，会的词语句子还不太多，干起活儿来也慢了点，但胜在劳动积极性相当高涨。
有蛋花做家务，秦浩就解放了双手。
他在院里亲手栽下了一棵桂花树，一棵桃树，然后围着院墙内里挖了一圈深坑。
里面密密麻麻埋了好些浸过毒药的倒刺，间隙里还撒了好些毒蒺藜。
凡是不走大门的，都不是好人。
秦浩拍拍手，看着小院内的一应布置，还有迈着一双小短腿儿忙忙碌碌的，扎着两支冲天小辫的蛋花……
有家的感觉如此的，
踏实而且幸福。
……
都城东面坊市，有一家寿材店。
里面没有伙计，只有一位瞎眼的东家。
坊市里传言寿材店的东家不仅眼瞎，心还黑。
一件寿衣，千两银子；
一口棺材，千两金子；
寻龙定墓，黄金万两；
这样做生意，大凉都城里，怕是没几家死得起人。
寿材店日里夜里都是黑灯瞎火，瞎子从不点灯。
这铺子也从不开门。
往常就是瞎子东家，日日夜夜守着那几件寿衣和几口棺材等着客人敲门……
但今儿与往常不同——
铺子里多了个人。
来人黑衣黑帽，正对着黑店铺里背对着他的东家……
“七层楼管事的说了，上次‘寻龙定墓’的万两黄金，退您。”
东家转过身，一双惨白无瞳的眼，在黑暗之中的微光里显得格外瘆人。
“我再自做主张，送您一口棺材。”
“东家说笑了，我家主子岂是差钱的人。”瞎子面前的黑暗里，黑衣黑帽的客人声音黯哑。
“那就择个日子，再‘寻龙定墓’。”
“定的还是原来那座墓？”
“客官说笑了！原主现已是极境大师，万两黄金怕是不够。”
“这么说……只要银子够，极境大师的买卖，隐楼也接？”
“开门做生意，关门谈买卖，只要您价钱给够，哪有上门生意不做的道理？”东家瞪着惨白无瞳的双眼，咧嘴一笑。
“只是这价钱，就是不黄金白银这些俗物了。”
“东家只管开口。”
瞎子从袖子里抽出一张折子：“都写在上面，能谈，下个月初一再来罢。”
“好！我回去转交主人定夺。”黑衣人接过折子，往怀里一揣，接着说道：
“补偿的那口棺材……东家看看，这个人的价钱应该足够了吧。”
黑衣人说着从衣襟里又掏出一张三开的折页。
若有烛火，便可见这折子上，一道朱红笔迹如刀似剑，正正地抹在折子开篇的“秦浩”二字之上
……
原来，这里便是天元大陆首屈一指的杀手组织“隐楼”，在大凉都城的据点。
原来，那些寿衣、棺材之类的名目……
都是杀人买命的价钱！
……
第60章 得加钱
张相国在书案前执笔而书，锦帛长卷上铁画银钩：
朝堂江湖事，枉然一谪仙。
风起云不歇，何日拥书眠。
……
“相国大人，隐楼那边按您的要求已经沟通妥当，会对江白再出手一次。”
一把沙哑的声音，在相国府书房的阴影里响起。
张为先把笔一搁：“好，让他们等通知便是！”
“军部炼药的事，太医轩没能拦住……”
“莫徊那个废物书呆子，成不了大事！”张为先把手一摆，眼色阴沉。
“天牢年底大事在即，我们的人暂时不宜大动干戈，打草惊蛇反为不美。”
“相国大人，从太医轩传来的消息看来，那个小卒子倒还真有几分炼药治病的本事……属下见他三番两次坏了相爷的大事，便也自作主张让隐楼的人出手。人死了，这药自然也就炼不成了。”
“可！”张相国把双手往背后一负。
书房阴暗处，似有影子闻言而逝，案头的烛火随之一亮，房间内的阴冷也渐渐消散了一些。
这些年户部严控凉王军队的银钱物资，军部没有银子进项，开支捉襟见肘之下，兵源、后勤、抚恤以及前线战事都受到影响，钝刀割肉之下，打了几场败场，失血不少。
北方王那边，在太后和相国的资助下，到是兵强马壮，战事也是连连告捷。
此消彼长之下，再加上朝党的运作，北王声威日隆，盖过凉王不说，甚至民间传言渐嚣。
说是北方王的功绩远胜庸碌的凉皇，论文治武功，北方王才是大凉人族的真龙。
这几年连年的战乱，加上南方重要的粮产重地连遭苦旱，早已是民不聊生。
各地匪民起义叛乱，层出不穷。
只等着年底事成，大凉国运降到冰点，便可破了天牢大阵，把这天元大陆最后一条龙脉握在手里。
张为先摇了遥头。
上界宗门之争，最后落在凡界偏远一地的边陲小国上，真还是造化弄人。
……
秋高，正坐在坊间酒肆。
面前一碗浊酒、一样小菜、半斤白肉。
秋高酒喝得极慢，偶尔伸出筷子夹菜的手，极白，也极稳。
秋高手指纤长，白净得有些不像话，浑不像一位每日出剑七万七千七百七十七次的剑客。
秋高的修为不高，但二十出头的年纪，立命巅峰的修为也甩了同龄人三四层楼那么高。
秋高真正高的，是剑术。
七七剑法，共四十九剑，剑剑要命。
七七剑，江湖中大大有名，“十绝榜”三刀六剑一枪，七七剑排剑道第三，然其余九绝皆是超凡境的一流高手。
三年前秋高不眠不休，潜伏江南橘子洲头七七四十九天，滴水不沾、粒米未进，最后一剑刺杀超凡巅峰的水路枭雄顾柏，名动天下。
“杀人，有剑就够了……”
七七剑客秋高，在顾柏尸体旁留下了让江湖人津津乐道的这句话。
“秋高有剑”也成了江湖客用来表达“修为不高但相当厉害”的形容词……
在这之前，秋高声名不显，杀顾柏即为求财，也为搏名。
求财为己。
求名，则是为了自己手里这把每天出鞘七万七千七百七十七次的剑。
剑有名则威，人有名则殆。
所以七七剑名动江湖，而秋高，却无人识得真面目。
至橘子洲头刺杀大枭之后，修为不高的秋高，却已挂名在“隐楼”五层楼的高处。
此后三年间，每年秋高都会出手一次。
一次一条命。
一条命便是黄金万两。
超凡一条命，十万雪花银。
一年，够秋高花了。
秋高接到隐楼的折子时，有些惊讶。
不过修身境一狱卒，东家居然舍得“一口棺材”的价格买命。
但千两黄金，配得上自己，却配不上自己手里的七七剑。
“得加钱。”
……
“秦哥！开门！”
院子外拍门的是方有才。
蛋花屁颠屁颠地跑去开门，拦在门口要吃的。
自从给赵狱司开门得了吃食，开门就成了蛋花的专利。
只要不是饭点，扎着两个小辫的囡囡就时不时就拿眼睛瞅着院门，滴溜溜灵动的大眼睛里面都是期盼。
蛋花一开门，就见这货抻着脖子，手里举着个油纸包“嘿！浩哥儿，得意楼的酱肘子！”
说着也不待蛋花让开，侧过身子就想进门门。
蛋花一听酱肘子，眼睛一亮，吃的没到手，那肯放他过去。只捡小手够得着的地方，把方有才一拉。
“呲啦”！
“！”
方有才捂着被蛋花扯破的裤洞里露出的半拉屁股蛋有些懵。
蛋花见闯了祸，有些不好意思的看着方有才裤子上的破洞，然后腼腆地从他手里拿过油纸包。
“酱酒几！”蛋花奶声奶气地喊了了一声，兴高采烈蹦蹦跳跳进了屋子，留下方有才在门口捂着屁股凌乱。
两三岁的女娃，这么大的力气？！
“说吧，啥事儿！”秦浩在屋里看着这货一脸懵批，忍俊不禁。超凡境的两岁女娃，说出去不知道要惊掉多少人的下巴。
“听我那文书小舅子说牢里要搞个炼药的编制，我就来找浩哥儿你了！”方有才在门口讪讪地说道。
“找我有什么用？找你小舅子去啊，我又管不了编制！”
“浩哥儿，我可给你带了酱肘子。”
“哪儿呢？”秦浩两手一摊。
酱肘子早进了蛋花的肚子，骨头渣子都不剩。
方有才看了看吮着手指，瞪着一双无辜的大眼睛眨啊眨的蛋花，一脸苦笑。
“别啊浩哥儿，这牢里就属我俩关系最铁，你不得帮帮我？”
“帮不了！”
“你可是狱司大人跟前的红人！我小舅子可说了，一应人事，都得过浩哥儿您的眼哪！”
“那也帮不了！”
“浩哥儿帮帮忙吧，调我去给你打个下手！这巡班的差事太吓人！我老婆怀上了，我得谋个安全的营生！”
“那也帮不了！”
“浩哥儿，我的秦大爷！您直说吧，要怎的才肯帮忙？”
“得加钱！”
方有才天牢人称“方鸡公”，为的就是他素来小气。
这货一听“加钱”二字，立马像霜打的茄子，“秦大爷！你又不是不知道我那婆娘！一天天的抽精吸髓，我这兜里比这脸还干净。”
方有才伸出黑黢黢的食指指着自己的脸，一脸的苦相：“这酱肘子都是昨晚乘吃饭我挟带赊的账……你说我哪有银子给你！”
秦浩听他那句“抽精吸髓”，忍不住“哈哈”一笑。
“开玩笑哪！说吧，要怎的帮你。不过话说在前头，我只能给狱司大人递个小话儿，至于能不能成，我可拿不了主意。”
“那就成！那就成！”方有才一听，脸上马上开起了山花，笑得烂漫。
送走了方有才，秦浩从空间戒指里掏出来坊市中采办的一堆东西。
堰塞湖杀超凡，得了五千两银子，江白临行前又送了百金，合计六千两。
采买的物品除了不值钱的日用品，调味料之类，还有些厨房用的火灶锅盆、烤架蒸笼之类的东西。
林林总总加起来，也不过几十两银子。
贵的是藏在秦浩空间戒指中的那些新鲜肉类。
为了避嫌，秦浩分了好些次，用【藏龙】换了不同样貌，采办了进千两银子的各式肉类，和空间戒指内原有的肉干之类的野味放在一起，堆成了一座小山。
空间戒指储存食物，完全不用担心变质腐坏，倒是给秦浩添了不少方便。
有了家院，有了灶台锅碗，还有蛋花这个刚化形的囡囡……
这里也就有了属于秦浩的烟火气。
囡囡能吃，不能亏待孩子。
秦浩也受够了这个世界的菜式，“蒸、煮、烤”老三样，吃得人烦腻。
还有酒水，也是寡淡得一批……
既然回到了天牢宝地，既然在这个世界安了家……安稳之余也该享受一下生活。
再有两日，军部的首批药材一到，炼药开工，自己这天牢的位子就算是稳了。
也该用用手段，探探传说中“上界”的消息……
正是：
举头天外几千年，初心未改岁月迁。
消尽人间烟火气，不成栋梁便成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