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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绯红之月     1852铁血中华txt下载     1852铁血中华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499章 双星(一)

    “老婆,我前两天反思了一下,我觉得以前的我内心深处认为我比我爹强。我老爹带着我母亲,还有兄弟姐妹搬了好几次家,我就可以完全不用这么做。现在事实证明,我太自大了。就我的工作性质,你不得不跟着我到处走。辛苦你了。”在夏日的热风里面,韦坤用家庭聊天中郑重的程度和老婆说着话。

    韦坤的老婆一时无语,妹纸脸上表情从讶异到不解到无奈,最后变成了女性特有的理解,拎了拎不怎么好好吃饭的儿子的脖领子,妹纸说道“你真觉得你比你爹强?”

    面对老婆的问题,韦坤笑道:“内心的强大程度与知识水平,我其实也不知道。但是我一直以为论结果,我比我爹强。现在看,不管是我爹也好,别人也罢,其实都不得不跟着时代这条大河往前走。”

    “一条大河波浪宽”韦坤的儿子明显不太想吃饭,听到老爹的话里面有能够符合他记忆的东西,小家伙立刻说道。

    “哈哈!”韦坤忍不住哈哈大笑。而韦坤的老婆则是愁上眉头,这孩子太淘气了。

    好不容易吃完饭,把小东西弄去睡午觉。韦坤的老婆叹道:“你还是尽快回国吧。在非洲再位高权重有啥用。看看这环境。为了能来趟非洲,我们娘俩从一年前就开始打各种防疫针。”

    “留在非洲怎么样?我就算是走也得干完两届吧。”韦坤摸着老婆光滑的手臂皮肤,轻声说道。

    韦坤的老婆用力摇头,“肯定不行。过十年孩子初中都毕业了吧。我坚决不会让他在非洲上学。让他在这里学什么?随地大小便?和那些黑人小孩一样光着屁股玩泥巴?”

    这话让韦坤心里面一阵叹息。时代变了,即便韦坤觉得小娃娃光着屁股玩泥巴其实挺可爱的,但是这仅仅存在于感受当中。父母们要做的是让孩子们从小就开始学习,‘不能输在起跑线上’可是现在城市里面非常流行的一句话。而且这句话还是以韦坤老爹韦泽提出的‘神经元假设’为基础发展出来的。

    “寒暑假带着他到我这里来吧。我很想你们。”韦坤认真的说道。即便有很多欧洲贵族妹纸可以给韦坤作伴解闷,但是面对老婆的时候,韦坤一直非常诚恳。

    “韦坤。你娘能忍受很多年带着孩子独自生活,但是她是以前时代的人。我当年嫁给你是以为你和你弟弟一样,会留在国内很稳定的生活。”韦坤的老婆说着非常让人不安的话。

    韦坤没有露出丝毫恐惧和不安的表情,面对老婆这样亲近的人,韦坤坦率的说道:“我也没想到我对政治有这么大的野心。当年的是我曾经以为我会按照我老爹的安排,当个技术人员,当个科学家,当个从事技术的官僚。但是后我发觉,我希望能够从事推进民朝进步的工作。”

    “那你就该留在国内。来这里做什么?”韦坤的老婆不高兴的说道。

    “我必须得到更多的力量,在国内积累这些力量的速度太慢。而且太多人会给我设绊子。为了能够让我哥哥不受身份带来的阻碍,我爹甚至给我哥改姓。当年我还觉得我爹迂腐,现在我才明白只有做人做事是否正确,却没有结果是不是正确。”韦坤解释道。

    女性其实不爱和男人讨论道理,所以韦坤的老婆不愿意再绕弯子,她率直的问道:“你要回国么?现在就回国!”

    “不。”韦坤也率直的摇头。

    “那么我这几天就走。再走得晚,大概赶不上幼儿园开学。”韦坤的老婆冷冷的说道。

    和母亲讨论让孩子过上更糟糕生活的结果大概只有一个,那就是‘绝不可能’。韦坤也根本没有努力让自家老婆孩子继续留在东非行政区。送他们上船的时候,韦坤的老婆凑在韦坤耳边低声说了一句,“韦坤,你真自私。”然后带着儿子头也没回的就上了船。dudu1();

    看着老婆孩子的背影,韦坤突然发觉了一件事,他现在有些搞不懂自家儿子到底是自己的儿子还是老婆的儿子。至少从现在的角度来看,小东西只是跟着老妈跑,对自己这个其实没见太多次面的老爹生分的很。

    这个困境让韦坤非常痛苦,他心里面沸腾的念头是,‘跨越印度洋的航班什么时候能够安全出现呢?’

    飞机并非只在民朝内部有,在东非也存在了很久。既然存在飞机,也自然而然的就出现了专门的运输机。现阶段的飞机主要提供快速文件运输,从喀土穆到南瞻市,往来文件一天内就可以送递。当然,前提是飞机没有出现故障。韦坤相信老爹韦泽所说的,‘生产力是推动社会进步的根本动力’。如果越洋航班能够实现,他不在乎花钱坐飞机在东非和北京之间来回飞。儿子在韦坤眼里也是非常重要的,远比钱要重要的多。

    在这样的情绪煎熬中

    (本章未完,请翻页),韦坤就上了前往塞浦路斯的船。英国人在一年前同意民朝再开辟一条苏伊士运河的要求,到了红海的运河出口附近,韦坤就下了船。和大型工程一样,韦泽往往会给个数据与理由。例如韦泽认为未来几十年里面,运输船舶的吨位会越来越大,这条运河的最终设计是通航30万吨的大型轮船。

    没人愿意和韦泽顶牛,而且韦泽并没有没有要求大家现在就完成能通航30万吨轮船的河道,只是要求大家在建设的时候能够预留出充分的空间而已。现在这条运河的要求只是能够通航运载量三万吨的商船而已。

    英国人修建苏伊士运河的时候动用了大量埃及劳动,这条新苏伊士运河开凿的时候动用了大量的机械设备。修建工地上到处都有人,也到处可见各种设备。韦坤好歹也是冶金专业出身,看了这么多铁家伙,心里面自然生出豪情来。外圈无视远处英国佬的态度,慰问了一圈建筑工人,韦坤跟着的车队抵达地中海。在海边上了小船,转上等待在不远处的大船,韦坤直奔目的地塞浦路斯。

    一年多没来,韦坤发现塞浦路斯的变化也很大。第一个自然是岛上的中国人多了很多,尼科西亚古城里面有些当地希腊族裔的人口,正在热闹兴建的新城从建筑者到居住者基本都是中国人。由黑人组成的建筑队此事完成了任务,已经转到新苏伊士运河地区工作。塞浦路斯的港口地区到是雇佣了一些当地人,不过大多数工作人员都是中国人。

    至于岛上的规划区,除了水土保持的林木地区原本就有基础,新的地区还在一个建设期,暂时没给韦坤留下过于深刻的印象。那些为了积蓄雨水修建的水库更没有让韦坤感到特别的部分。东非并非水资源丰富的地区,为了蓄水,把中国西北地区的‘地下水库’模式都给搬来了。这种模式不是在地下挖洞,而是碎石砂土,把水导引到这片土地下,周围通过种树等制造阴凉的方式减少蒸发。用水的时候通过打井方式抽取水来用。塞浦路斯使用这种技术还是从东非引进的,绝非先进。

    直到韦坤跟着早已经到了塞浦路斯的王明山抵达金库,他才有些认真起来。守卫森严的建筑向下一直延伸。电梯还不是一次性直通,而是分好几层才到。这让韦坤自己都生出不安全的感觉。他怀疑万一出了机械故障,下面的人会不会被永远出不来。

    王明山笑道:“你爹是个奇人。我们设计国家金库的时候提出了一个问题,如果有盗贼进了金库,拒绝出来怎么办。你爹随口就提出了一个解决办法,我们所有人都服了。你猜猜是什么?”

    韦坤立刻回答:“您直接给我答案,别难为我了。”

    王明山爽快的笑道:“你爹的建议是,直接从里面往外抽气。”

    韦坤本以为老爹韦泽说出什么惊世骇俗的说法,没想到居然是这么普通的建议。而且作为参加过合成氨项目的工程师,韦坤认为这办法其实很不周全,其中有太多不可控的部分。

    就在此时,韦坤就听王明山继续说道:“在抽气的同时向金库里面充氮气。”

    “……”韦坤很少有不知该怎么评论的时候,然而现在他哑口无言。这样符合生理学以及物理学的办法给韦坤一种完美的感觉,但是简单可行,致死率100%的毒计更让韦坤有种汗毛倒竖的感觉。

    “我们当时也跟你这样。”王明山笑道,“不仅是你我,前一段我请欧洲的金融人员到我们这次参观,他们问了金库安全问题,我也这么回答。那些人当时也都是你这样的表情。”dudu2();

    “我不是可怜那些盗贼。敢来这里的盗贼想必也是亡命徒。我只是觉得这样的杀人办法,好像太不把人命看成人命。”韦坤好不容易找到了一个理由。

    王明山点点头,“我明白。死前的绝望可想而知。我们曾经用老鼠和动物在国家金库里面做了实验,真的是效果非凡。不过那些动物的死相我可不想见第二次。大口呼吸着毫无用处的气体,被活活憋死。哼哼,”

    说话间,两人就到了最底层的金库。走出电梯,出现在两人面前的是一条装修过的通道。上面也有走廊,但是走廊和电梯给人的感觉是坚实厚重,仿佛钢打铁铸。现在这条通道的地上铺设着边长一米的大理石地砖,地砖上有着美丽的大花纹以及镶嵌进去的的金属细条。几块地砖拼接成一个更加巨大的图案。墙面上则是纯白色的花岗岩,看着就富丽堂皇。走廊顶部的顶灯放在纯白色的灯罩里面,走廊里面隔几米就有一个的嵌入墙壁的壁灯也在纯白的灯罩里面。即便是在地面下好些米,这条通往财富的长长走廊里依旧是亮如白昼。让人完全忘记自己身处地下的事实。

    在这条长长的金库走廊两边是一个个装饰着不锈钢和其他金

    (本章未完,请翻页)属的大门。优雅的外形,严丝合缝的与墙面融合在一起,韦坤仔细打量着这些,忍不住笑道:“芝麻开门!”

    这孩子气的举动让王明山也乐了,“光喊可是没用的。”

    “不喊的话,我怎么知道里面有什么?”韦坤笑道。

    王明山拉着大门上的门牌,稍微用了点力气,门牌就被打开了。韦坤凑上去一看,那是一块玻璃,黑黢黢的什么都看不到。随着一声搬动开关的声音,屋里面突然间就灯火通明。屋里面很简单,除了白墙和纯白的地板之外就没有别的。在地板上放了一个用纯白的丝绸遮住的架子。架子上摆放着大块的金装。在纯白的背景下,在明亮的灯光下,赤金反射着暗金的光泽,让韦坤忍不住吞了口口水。他当然见过不少金首饰,冶金行业对于金属色泽也有自己的感受,但是纯金的光泽的确让韦坤生出强烈的冲击感。在亲眼看到之前,韦坤心中的黄金是与低俗诱惑联系在一起。亲眼见到纯金之后,韦坤没想到这种金属竟然有这样美丽的外表。

    “都是真的?”韦坤忍不住问了个傻问题。

    王明山冷笑一声,“哼哼!这是我们的信用基础,都是从欧洲换来的金银经过重铸之后四个九的高纯度黄金和白银。为了防氧化,白银银块都铸在水晶玻璃当中。金融业虽然尔虞我诈,但是金融业结算的时候可是要真金白银,不能糊弄。”

    韦坤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即便是韦泽的儿子,这些场面也真的超出他的想象之外。从一间间的屋子外面走过,韦坤知道自己其实不该要求进去看看,但是那些整齐排列的金银高高垒起,有种说不出的吸引力。哪怕不是想把这些据为己有,韦坤还是想靠近这些财富的象征,就他以前的经验来讲,这太稀罕了。

    “我能进去看看么?”韦坤问道。

    “不能。”王明山回答的很简单。

    “为啥?”韦坤继续问。

    “有规定。”王明山还是简单的回答。

    从金库出来,见到了外面的蓝天白云还有绿树,韦坤突然觉得有些恍若隔世。这样生机勃勃的岛上,有一笔埋藏在地下深处的巨大财富,这简直和童话故事一样。在童话故事里面,那些巨大的欧洲有翼恐怖鳞片生物守护着宝藏。现实中,谁敢私自进去,就会在纯氮气的环境里面活活憋死。真不知道是欧洲魔幻生物更恐怖,还是人类更恐怖。

    “要不了多久,我就会负责塞浦路斯的工作。韦坤,你准备一下,去南瞻市工作。”王明山讲述着此次叫韦坤来的真实目的。dudu3();

    “您要调职了?”韦坤问了傻问题。

    王明山毫不犹豫的反问:“我要是调职了,你能管好东非?”

    “有您来承担责任,太好了。”韦坤笑道。

    王明山拉着大门上的门牌,稍微用了点力气,门牌就被打开了。韦坤凑上去一看,那是一块玻璃,黑黢黢的什么都看不到。随着一声搬动开关的声音,屋里面突然间就灯火通明。屋里面很简单,除了白墙和纯白的地板之外就没有别的。在地板上放了一个用纯白的丝绸遮住的架子。架子上摆放着大块的金装。在纯白的背景下,在明亮的灯光下,赤金反射着暗金的光泽,让韦坤忍不住吞了口口水。他当然见过不少金首饰,冶金行业对于金属色泽也有自己的感受,但是纯金的光泽的确让韦坤生出强烈的冲击感。在亲眼看到之前,韦坤心中的黄金是与低俗诱惑联系在一起。亲眼见到纯金之后,韦坤没想到这种金属竟然有这样美丽的外表。

    “都是真的?”韦坤忍不住问了个傻问题。

    王明山冷笑一声,“哼哼!这是我们的信用基础,都是从欧洲换来的金银经过重铸之后四个九的高纯度黄金和白银。为了防氧化,白银银块都铸在水晶玻璃当中。金融业虽然尔虞我诈,但是金融业结算的时候可是要真金白银,不能糊弄。”

    韦坤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即便是韦泽的儿子,这些场面也真的超出他的想象之外。从一间间的屋子外面走过,韦坤知道自己其实不该要求进去看看,但是那些整齐排列的金银高高垒起,有种说不出的吸引力。哪怕不是想把这些据为己有,韦坤还是想靠近这些财富的象征,就他以前的经验来讲,这太稀罕了。

    “我能进去看看么?”韦坤问道。

    “不能。”王明山回答的很简单。

    “为啥?”韦坤继续问。

    “有规定。”王明山还是简单的回答。

    “我能进去看看么?”韦坤问道。

    “不能。”王明山回答的很简单。

    “为啥?”韦坤继续问。

    “有规定。”王明山还是简单的回答。单的回答。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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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0章 双星(二)

    塞浦路斯一年中有至少300天是阳光明媚的日子,韦坤很自然的连续三天都在晴朗的白天和晴朗的夜晚畅游于岛屿上。这是一个典型的民朝建设区,明确的规划,强力的执行。自从韦泽都督站上统治者的巅峰后,民朝已经习惯了这样的规划模式。

    科学的研究,经验的积累,统一的纪律。理论和执行标准对于任何一名公务体系内的人员都完全公开。所以民朝的公务员不好干,因为大家很难自作主张。所以民朝的公务员很好干,因为标准明确。以韦坤的经验,这个岛屿的未来已经在可预期的范围内。少量的种植用地,更少量的人口,塞浦路斯必将过上一段很不错的日子。

    对于王明山为什么要让自己在这里参观,韦坤百思不得其解。既然未来明确,而且对大家是个很好的未来。坐在阿依纳帕海边的一块石头上,韦坤很想弄清楚王明山到底想让韦坤从塞浦路斯中看到什么?

    金黄的沙滩,清澈到完全透明的海水。夕阳把云彩染成红色为主的颜色,而这些云彩与蔚蓝的天空与蔚蓝的大海交相映照,变成了更加绚丽的色彩。红、黄、澄、蓝、紫、白,种种色彩如梦如幻,混合成了一种难以形容的绚丽和透明。以至于韦坤完全忘记了困扰自己的烦恼,不知不觉站起身来,整个人都被这美景吸引。

    美丽的丹麦公主有一双美丽的深蓝色眼睛,以及一头蓬松柔软的暗金色卷曲长发。在这色彩与造型的的傍晚海边,韦坤突然就想起了那位美人。喜悦、欢欣,光影的美景让韦坤心中突然生出把这一切纳入怀中的**。“原来这就是好色之徒。”他喃喃的说道。塞浦路斯被是希腊神话中爱神维纳斯的故乡。见过断臂的维纳斯像之后,再看到这绮丽的夕阳,韦坤突然觉得这传说应该是真实的。以爱为名的女神一定是在这样美丽天空中诞生的。

    在脑海中想着是不是把美丽的公主殿下从丹麦弄来一起欣赏这样的美景,韦坤突然觉得若有所思。一丝难以形容却真实存在的东西萦绕在他心中,非得用言辞来形容,那就是佛家喜欢说的‘诸色皆空’。

    韦坤绝不相信鲜花着锦烈火烹油的日子会是永恒,历史早就证明了那样的极盛必然是衰落的开始。韦坤知道老爹韦泽对戏剧没啥兴趣,所以他唯一一次出于自己的愿望去看过的戏剧就是《桃花扇》。虽然名角并没有能让韦泽对戏剧产生兴趣,但是韦坤见老爹抄过《桃花扇》的戏词,‘俺曾见金陵玉殿莺啼晓,秦淮水榭花开早,谁知容易冰消!眼看他起朱楼,眼看他宴宾客,眼看他楼塌了!这青苔碧瓦堆,俺曾睡风流觉,将五十年兴亡看饱。’

    《桃花扇》这部剧作是写明朝覆灭之时的故事,而韦泽则是亲手摧毁满清的人。这样的词曲与韦泽的身份配合起来,让韦坤觉得实在是笑不出来。老爹韦泽决定放弃帝制,韦坤阻挡不了,而且也能某种程度的理解。

    因为韦泽的决定,韦家后人能够从帝制的兴亡中摆脱出来。但是一家悲剧的结束,能让国家不再重复兴亡交替的命运么?王明山明确的告诉韦坤,让民朝摆脱兴亡交替的命运,就是韦泽在人生最后不长日子里面努力的方向。一位六十岁的老人,没几天活头。在落幕的日子一天天逼近的时候,韦坤也不得不考虑这些沉重的事情。然后他发现,从内心深处而言,他是真的爱着他的老爹韦泽。只是真正的想象了一下老爹去世这件事,韦坤就觉得心脏收紧,几乎呼吸不能。所以他把这个令人恐惧的念头抛在一边,向住处走去。美丽的夜景在韦坤眼中依旧很美,却没办法让他产生欣赏的意思。

    回到塞浦路斯首府尼科西亚,韦坤去见了王明山。王明山直截了当的问道:“看出问题了么?”

    “没看出问题,只是看不清未来。”韦坤把自己反复思量后的结果讲了出来。

    “多久后的未来?三年?五年?十年?”王明山追问道。

    “最少也得三年。”韦坤答道。

    “唉!”王明山遗憾的叹口气,“韦坤,我记得你爹给我们上课的时候说过,佛家说人生只在呼吸之间。一口气进去出不来,人就那世去了。所以你说看三年,还是最少三年。我觉得能看三天就不错了。你要是问我三天后具体是个啥样子,我不知道。”

    韦坤心里面不爽,他觉得王明山有点刁难的意思。不过这不爽片刻后就消散开来,老爹韦泽也说过类似的话,只是韦坤觉得那更多的是比喻而不是王明山这样的严格执行。“王书记,以您的能力,我认为三天的未来你能控制得了。”

    王明山用力摇头,韦坤的话让他想起不少以前糟糕的事情,所以他的反应很激烈,“不。我试过很多次,别说三天,三小时我都未必能控制得了。任何事情都是必然的,任何事情都有规律的,但是任何事情都没有一个确定的必然。我是三十五岁之后才真正认识到这点,我希望你能在三十岁前就认识到。”

    “可是我爹好像就不是这样。”韦坤疑惑的提出的反证。

    王明山翻了翻眼睛,没好气的说道:“你要是觉得你有你爹那么神,就按照你的想法干。”

    “王叔叔,您别生气。我错了,请您一定要指教我。”韦坤立刻就软化了态度。

    王明山本来就不是要和韦坤怄气,韦坤低头了,他就叹道:“你啊,要保持这样谦虚谨慎的态度。即便我说的不对,你也要虚心的听。三人行必有我师,择其善者而从之,其不善者而改之。”

    “我看我爹总是正确,所以我觉得世间是有绝对正确的。”韦坤也没有纠缠在虚礼上。

    “你爹现在搞银行,大概是不如我。如果是给他时间调查,我大概是赢不了他。但是论执行,你爹现在不如我。但是我也绝不会认为我就比你爹对银行的认识水平深。所以,你爹总是正确,这是你的错觉。”王明山也把自己的全部想法拿出来讲。

    “为什么我爹的认识比你深?”韦坤觉得抓住了重点。

    王明山答道:“因为你爹是个干事情的人,他做事的方向和方法对。我对现有的银行体系很熟,不等于我就能想出如何让现有体系未来怎么发展。就如你爹打仗的时候,我以为你爹要用武力统一全球。但是你爹却没有这么考虑,他认为未来把世界联系起来的还是银行服务,还是金融服务。这一点就指出了未来几十年的方向,我们银行业的同志们都很认同这个方向,所以我们服他。”

    韦坤沉吟不语,他也听过类似的话,但是从来没有像现在一样听进了心里。王明山看韦坤不吭声,他继续解释道:“我们打北美,原本以为是步行、牲口拉,还有抢夺美国佬的铁路。这三种行军方式是我们在北美打仗的模式。想来美国佬也是这样想的,也是这样制定的作战计划。但是现实中我们采用了摩托化步兵,美国佬根本没有应对的办法,所以才会被这么快打得落花流水。军队里面老家伙们服你爹,年轻小子也服你爹。因为你爹一句话不仅解决了现有问题,还指出了未来方向。只要是懂行的,都觉得跟着你爹有前途。”

    看韦坤眉头紧皱,有些理解不能的模样。王明山只能再选更低理解难度的说法,“你小子现在所做的一切,你爹都干过。你自己回头想想看,是你爹逼着你这么干的么?是你自己愿意选择这些被证明有用的办法。你对你爹怎么想,那个不重要。只要真的干起事情来,你自己跟着就走了!”

    “……可是,那些规律都是我爹想出来的……”韦坤提出了自己根本性的疑问。

    王明山一字一句的大声说道:“天行有常,不为尧存,不为桀亡。”

    这话如同洪钟大吕般让韦坤觉得恍然大悟,却还是觉得莫名的不服气。

    看着韦坤这熟悉的表情和反应,王明山仿佛看到了以前的自己,他叹口气说道:“靠想根本想不出规律来,规律已经存在,只是看谁能找到规律。这点上都督是天纵之才,我这些年终于想明白了。各个领域的凡人和天才一比,差距之大就跟人类和猴子一样。天才之间相比,也跟人类和猴子之间的差距一样大。韦坤,你爹在这方面是天才里面的天才,咱们不要和他比这个。”

    “若是没有这天份,岂能服众?”韦坤终于找到了可以说出自己心声的切入点,他坚信自己的老爹韦泽是靠他的天才得到了今天的地位,自从接到老爹韦泽那个合成氨的项目指导之后,韦坤就对科学之路感到了绝望。和天才们相比,凡人们除了仰望之外哪里还有别的选择。他弟弟韦离心甘情愿的跟在老爹韦泽背后,把天才老爹的想法当成一步步得到更高地位的阶梯,韦坤心里面其实很不以为然的。

    “不。正因为有这些天才,我们这些凡人才有机会看到这世界的美丽。如果不是和你爹合作,我就没机会知道世界竟然有这样的伟业,有这样让人觉得不虚此生的风景。而且没有我们这些凡人,天才也只是怀才不遇。你爹当年纵横万里,从广西一路杀到南京,从南京杀到北京,再从北京回来一路杀到广州。这几万里路,让你爹的赫赫威名传遍天下。那是因为在他背后有几万我这样的凡人死心塌地的跟着他。你爹指出了我们该往哪里去,为什么要往那里去。我们则战胜了一切的敌人,战胜了一切的艰难困苦。如果没有我们凡人,你爹就算是一个能打十个,来一百个能干的敌人他也只有被抓被杀而已。韦坤,凡人和天才之间是互相需要,你爹说人民创造历史,这一句话就证明他是天才。而我们这些凡人要说的是,英雄推动历史。”这些都是王明山自己的真正感受,平日里他是从来不会对别人讲这些。说到最后,王明山情绪激动,眼眶都热了。

    韦坤感受到了王明山的情绪,这种真挚的情绪很容易感动人,但是言语就没有这样的感召力。理解言语的是理性,那是需要理解的基础存在的时候才能立刻明白的。而一个眼神,一个表情,一个动作就能让对方理解,这就是情绪的感动。

    “王叔叔,这些具体的事情可以以后再说。可我还是觉得天才比凡人强。”韦坤好歹也是韦泽教育出来的,他不喜欢不懂装懂。

    “天才比凡人强的地方在于,天才比凡人更加脚踏实地。韦坤,你爹说过,正常人类的本能反应都是能用处100分的力气,那就恨不得用处120分的力气。当然这世界上的确有天生的坏人,还有天生的各种渣渣,不过大多数人都是正常人。天才和凡人的不同就是,我们看一件事的时候因为缺乏能力,所以雾里看花看不清楚。天才是随便瞄一下,立刻就把事情看得清清楚楚。然后我们凡人是欲当脚踏实地的凡人而不能,只能上不着天下不着地的飘着,直到抓住什么之后,才算是有了点根基。而天才从一开始就能脚踏实地的普普通通的往前走走。等我们好不容易站到地面,开始艰苦前行的时候,人家早就走出去一段距离了。当我们感觉到疲惫走不下去,所以忍不住休息的时候,天才们还按照自己的步伐一步步往前走。不怕慢,就怕站。我们走一段站一段,天才是能够通过工作找到自己,找到适合自己的频率,于是两边就越拉越远。”

    这段话虽然冗长,韦坤倒是听明白了。他知道自己用在抬头找路的时间其实远超过低头走路的时间,如果不是老爹韦泽强行给韦坤规划了很长的道路,韦坤其实不觉得自己能有今天的成绩。仔细一想,韦坤觉得自己找到了以前困扰自己的问题所在。那就是想的太多,干的太少。

    “可是我一干就错。”韦坤好不容易说出了他的问题。

    王明山松了口气,皇帝的儿子不好当。韦坤的话对于普通出身的人反倒不是问题,因为普通出身的父母也比较普通,对错从来不是特别的大问题。每天都见到一个貌似永远正确的老爹,孩子们的心境很容易就变得不正常。所以王明山答道:“谁都是一干就错。问题在于怎么对待所谓的错误。正确是结果,错误也是结果。你要承认结果是真实存在的。不想得到所谓错误的结果,那就分析怎么错了。”

    “我每次都错,我都不敢再错下去了。”韦坤说这话的时候内心颇受煎熬,这种丢份的话对他来讲太难说出口了。若不是王明山把韦坤的心境引导到了一个层次,打死他都不肯承认这样的事情。

    “你永远不要用你的标准做世界的标准。判定你工作对错的不是你,而是制度里面规定的人。”王明山的声音再次变得沉重起来,他又是一字一句的说道:“我们判断你的工作是不是达到了要求。我们作为发布工作的人,这是我们的责任。你要做的只是通过沟通,确定工作范围,以及确定工作完成的进度。韦坤,你要对自己的判断只有一个,那就是你是否尽力了。你当时已经尽力,不等于你当时就能完成工作。更别说是你想想出来的工作的标准。韦坤,我前面说过,正常人有100分力气,就忍不住用120分的力气。你也是个正常人。”

    “嗯!”韦坤只觉得心里面突然轻松起来,但是片刻之后他马上就觉得不安,一阵不知所措之后,韦坤迟疑的问道:“我……我可以当个正常人么?”

    “你就是个正常人。”王明山再次认真的确定道。

    韦坤想说点什么,却手足无措的不知道该怎么说。就这么过了几分钟,韦坤突然站起身,“谢谢王叔叔,我出去一下。”也不管王明山是不是答应,韦坤直接冲出了门,不知去向。

    王明山叹了口气。身为韦泽的儿子,压力太大了。普通的娃娃们可不会有这样的内心固执,大家觉得能少干点才是最好的选择。然而韦泽的这两个愿意尝试继承老爹赫赫威名的儿子,都被这赫赫威名压得喘不过气来。

    叹口气,王明山想起自己的好友沈心。沈心对名利并不是特别热衷的人,可最近沈心给王明山写了封信,讲述了他当上了国家主席之后的感受。

    “……压力之大难以形容,以前是看人挑担不吃力,现在是自己挑担压断脊。明知道模仿都督是错误的选择,可是我就忍不住的想去模仿。明知道该有自己的步调,可就是忍不住想去踩都督的步调。只有每天晚上躺床上,才敢稍微去想一下自己到底多么无能……”

    沈心才多久就这模样了。韦泽的两个儿子从小就要经受这样的压力,……好可怜!( 就爱网)

第501章 双星(三)

    阳光明媚的天空下,码头上能看到的海景很不错。韦坤马上就要上船,之前和王明山谈了一些事情,韦坤觉得心里面仿佛被堵上千斤巨石,所以他很想不搭理王明山。只是分别在即,他又忍不住还是想和王明山说说话。

    “王叔叔,您说天才也会不如凡人,这点我能理解。但是凡人大概比天才有更多不如才对。”韦坤好不容易找到了能讨论的话题,之前他和王明山对于天才和凡人的讨论让韦坤感到天翻地覆。他原以为天才们都是天马行空,没想到在王明山看来真正的天才们都是脚踏实地,反倒是凡人不上不下。

    “凡人才觉得和别人很重要,真正的天才们都是问心无愧。”王明山的态度并没有丝毫改变,说出的是并不符合常人看法的道理。

    “问心无愧么?”韦坤觉得自己算是抓到了点共鸣。至少他一生中有愧的多,回想起来无愧的极少。

    王明山一看韦坤的表情,就仿佛看到了以前的自己,他叹道:“你若是以能否得到利益来判断,这世界没有什么可以问心无愧。利益总是不足,今天你觉得这件事能够得到十点利益。明天你眼界开阔了,再看那件事,你觉得最少要得到二十点利益才够。天才们做事仅求符合规律,他们不以利益为绝对标准。他们只是询问自己在那个时刻是否竭尽全力而已。既然已经竭尽全力,又有何愧疚呢?”

    “可是……,我总觉得我没有竭尽全力。”韦坤苦恼的答道。

    “你身为凡人,自然会认为自己无所不能。想知道自己吃几个馍喝几碗汤,可是非常非常高的要求。”王明山语气很轻松,他当年跨过这个思想障碍可是花费了很大的气力,付出了很多代价。然而那条线一过,人生就全然不同。

    韦坤从理论上能够明白这些,但是他发觉自己从来没有这样考虑过问题。面对近在咫尺的王明山,韦坤却觉得两个人仿佛在两个世界,能够互相看到却根本无法接触。他苦恼的说道:“那我该如何找到自己?”

    “我们唯物主义者相信物质第一性,意识第二性。我们相信我们的意识是基于**存在的基础上而产生的。你有了意识,就意味着你的**已经存在,意味着你已经存在。所以你不要去找你自己,而是要承认你已经存在。你要承认你现在的一切,都是基于已经存在的你而产生的。不要把那个你想象出来的那个只存在于你想象中的你当做真正的你。”王明山竭尽全力做着解释。

    “可是那个真正的我……,很丑陋!”韦坤终于承认了他不愿意说出口的事实。真正的自己是一个重视**欲,懒惰,无能,喜欢逃避的存在。如果没有用创造出来的自我强行压制这个实际存在的自我,韦坤就觉得自己会无限的厌恶自己。

    “那是你累了。那是你没有用正确的方法来解决问题。对于**,我们不是要消灭,而是要养。这个问题你可以去看看党的培训资料,归根结底,**也分好多种。性和欲不是一码事,最近的培训资料中写的非常清楚。”王明山提出了建议。

    “真能解决那么根本性的问题?”韦坤很是意外。

    “读书不管用有两种可能,第一就是书里没写,第二就是写了你没读到。归根结底,还是书读的不够多。”王明山笑道。

    虽然不相信王明山所说的内容,韦坤还是相信了王明山的建议。实际上此次塞浦路斯之行已经让韦坤觉得受益匪浅。在马上就要上船的时候,韦坤问了最后一个问题,“王叔叔,您为什么要给我讲这些事情?”

    “因为你爹一旦要实施共和制,就牵扯政策和方向的变故。那时候存在需要你们兄弟出来当当主席的可能。不是因为你们是都督的儿子,而是要让大家相信都督的政策绝不会变。让普通群众感觉到这样暗示的,无外乎都督的孩子能够执政。”王明山冷静的阐述着冷酷的理由。

    韦坤心里面觉得凉飕飕的,玩暗示竟然玩到光明正大,真心是让他大开眼界。更让韦坤大开眼界的是,王明山居然敢把主意打到韦泽的儿子身上。

    “你要是能认清自己,认清世界,愿意为你爹的理想奉献心力,大概就会心甘情愿的为国家效力。你要是不愿意就算了,我觉得世上没有过不去的坎。”王明山继续冷静的说道。

    “……归根结底还是我够不够强?”韦坤问。

    “是的。你够强,你就越来越无畏。不是你不怕任何人任何事,而是你不怕面对任何结果。这就是那条线,不得不面对和承认之后去面对看着没区别,实际上就是天堑鸿沟般的差别。这些你其实都知道,但是你敢不敢承认就是另外一码事。要开船了,一路保重。”王明山在最后下了逐客令。

    王明山本来就不高的身影在码头上越来越小,韦坤看着这位民朝高官,心中一阵茫然。这些话都不算是王明山的独创,韦坤在很多地方零零碎碎的都看过,但是王明山说出来就让韦坤觉得这话描述的世界是真实存在的。但是这世界又是韦坤无论如何都没办法触及的。

    两天后,韦坤就回到了喀土穆。南下到南瞻市的调令已经发出,韦坤的继任者已经到了喀土穆等待。韦坤一边和这位三十多岁的家伙交接工作,一边去寻找王明山所说的有关事情的培训内容。现在民朝实施扶上马,送一程的继任模式。前任与继任之间有一个工作交接期,所有的交接都有规定,前任要带着后任熟悉工作,后任则要把所有与钱有关的工作内容交接完毕。一旦后任签字表示交接完毕,再出事情都要算到后任头上去。民朝已经通报了好多起前任坑后任的事情,结果是两边一起完蛋。现在后任们都非常小心,不肯给人凭白填坑。

    王明山推荐的内容其实不长,性和欲无外乎是一个‘假设’。性来自**,欲来自后天的人生经历。生出和妹纸啪啪啪的冲动属于本性的一部分,但是啪啪啪之前让妹纸带上金边眼镜,无疑就是**的范畴。韦坤很快就从自己的经历中得出了这样的结论。

    但是这并没有让韦坤觉得轻松起来,这些内容并没有让韦坤从困惑中解放出来。那培训文章只是解释了性和欲的‘假设’,至于**要怎么养,里面完全没有谈及,王明山所讲的内容大概是他自己脑补的。

    “韦书记,您这边多支出的粮食换算成东非币。这个符合规定么?”继任的同志非常客气的问韦坤。这些日子以来,这位三十多岁直奔四十的大叔工作的非常认真。

    一想到自己即将离开这个位置,韦坤就觉得怅然。苏丹三郡的布局刚有了个眉目,从农业到工业,从铁路建设到普通公路修建,大票的工作都算是分配下去。韦坤为此操了无数的心,例如那些边远地区的黑兄弟们对货币没概念也没需要,只能用粮食来替代。可苏丹这边粮食少货币多,韦坤没办法,只能对此进行了一个换算。不然的话就一定会出现韦坤一面要为上缴粮食的匮乏打报告,一面还要为剩余的货币做解释报告。一个小小的平衡手段立刻就能解决问题,那只需要一个报告。‘因为粮食不足,所以用钱购买了粮食向边远地区发送’。

    听了韦坤的解释,看了报告内容和审批之后,继任的大叔却没有立刻表示同意。他倒是询问起韦坤所说的这个边远地区的问题。

    “这个边远地区其实连咱们传统的粮食都不怎么吃。最近几年他们和我们进行了交易,这才开始习惯吃粮食。”韦坤提起那些细节的事情就觉得头痛,若是防着边远地区不管,那些黑叔叔们很容易就被阿拉伯传教人员趁虚而入,信了绿教。对于信绿教的黑叔叔,苏丹三郡只能出动兵力全部抓走卖给奥斯曼帝国。当年的阿拉伯帝国就有使用黑奴的丰富经验,现在的奥斯曼帝国也有自己的解决之道。不管是教化或者军事解决,都有入不敷出的问题。可国土这玩意不管成本多高,大家都得咬牙硬撑。

    谈了工作之后,韦坤心里面越来越没谱,这位大叔在他眼里也越来越讨人厌。韦坤觉得自己的辛苦完全没人理解,虽然这位大叔没敢指责,可是看得出这家伙跟防贼一样交接工作,生怕承担了丝毫责任。即便人都是为了自己的利益,却也没有必要弄到让韦坤觉得自己好像做错了啥的地步。

    这种煎熬每天都在增加,先是在尼罗河上游盆地出现了毛竹枯梢病,韦坤带着人员前去处理问题的时候,水稻也出现了稻飞虱。毛竹枯梢病理论上还好办,把患病的竹子都给砍掉焚烧,断绝病源。然而稻飞虱这玩意对于非洲是个新问题,这帮技术人员完全束手无策。

    面对一群眉头紧锁的家伙,继任的大叔开口说道:“我们给国内发电报,看看他们有没有什么办法。”

    韦坤心里面正对苏丹这帮农业技术人员非常不满,一听要向国内询问,他更是有些不爽。事情弄到国内去,这不是让国内的那帮人笑话么。而且韦坤其实很担心国内那帮家伙们其实根本不想帮着解决,让他们万里迢迢的跑来这里查看问题,未免太难。只要那边的人心里不爽,什么不好听的话都能说出来。推诿责任更是常见。

    “你既然接任了,你来发。”韦坤不怎么高兴的说道。这已经是他隐忍的结果,其实韦坤心里面是非常不高兴。

    第二天早上,继任大叔就拿了电报过来,“国内说了,可以在水稻稻田里面套养鲤鱼。稻飞虱的天敌很多,如果咱们这边没有什么缨小蜂或者褐腰赤眼蜂的话,可以先在这里引入瓢虫来对付。”

    “喀土穆的农业学校里面应该有这些昆虫之类的研究。”韦坤答道。

    韦泽从来认为领导要以身作则,这种不是要绝对平均主义,而是要在分配工作后,自己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也承担一份。这次的竹林同样如此,韦坤给自己留了一份砍伐的范围。事情处理完,他就拎着小手斧前来工作。

    “种了之后还要砍。这都是什么事情啊!”

    “好像这些毛病有别的解决办法。”

    “浪费啊,都是浪费。”

    不管是砍竹子,拖竹子,烧竹子。韦坤所在的地方都能听到各种不满的声音,韦坤越干越觉得自己几乎无法按捺怒火。这些仿佛都是故意针对韦坤,想故意让韦坤听到。在尼罗河上游盆地种竹子是韦坤的主意,也是韦坤非常重视的成绩。砍伐竹子烧掉是韦坤绝没有想到的事情,这样的劳力浪费让韦坤的成绩无疑打了大大的折扣。

    几天后砍秃了好几大块的竹林,负责巡查的林业人员确定暂时没有病竹。他们保证会严加巡查,一旦有问题就让同志们继续处理。

    没等回到喀土穆,电报又到了韦坤这里。埃塞尔比亚王国答应东非行政区借用山地养牛,现在埃塞尔比亚王庭竟然强烈要求和韦坤见面。

    韦坤觉得不管自己在喀土穆或者是在东非,都必须和埃塞尔比亚王国打交道。这个国家也是千年古国,埃塞尔比亚的皇帝称号或许因为国力而没有欧洲皇室更有含金量,然而这个皇帝称号远比比欧洲那些皇冠更古老。

    埃塞尔比亚很体贴,担心韦坤旅途劳顿,所以在边境进行了谈判。结果一谈后,韦坤立刻被气得七窍生烟。此次会面根本不是什么友谊的象征,不久前在埃塞尔比亚地区发生了大规模的天花爆发,这个王国有人宣称这是因为东非行政区在埃塞尔比亚的山区大量养牛引发的神灵发怒。因为东非行政区开办的养牛场根本不祭天。这么多的牛,却不祭天,引发了神灵的震怒。于是神灵降下瘟疫作为警示。

    韦坤被这样的屁话给气的大怒,他一巴掌拍在桌子上,怒道:“你们埃塞尔比亚信的是东方亚述教派。信基督的特么什么时候信了神灵降下天罚的鬼话啦?!而且天花这玩意一旦经过牛感染,再传给人的话就温和的多。牛痘疫苗最初的时候可是从患天花的牛身上得来的。我们的牛不仅没有让你们倒霉,反倒让你们很多人摆脱了天花的摧残。你们想来坑老子,门都没有!”

    看得出,这阵怒吼让埃塞尔比亚的使者感到畏惧。因为营养的问题,韦坤的身材在民朝年轻人里面只算是中等,但是比埃塞尔比亚当地人高一些。高个的人居高临下的发出怒吼,人类天然就感觉到压力。

    在埃塞尔比亚的翻译把这话从汉语翻译成埃塞尔比亚当地语言的时候,一杯茶被推到了韦坤面前。扭头一看,是继任大叔推给韦坤的。在这样的情绪下,韦坤端起茶一饮而尽。然后余怒未消的一屁股坐回到椅子上。

    埃塞尔比亚那边的人说了好一阵,最后还是带着些畏惧的表情表示,此次的天花泛滥事情很大,许多部落死的几乎要灭族。人心惶惶之下,大家总是觉得不安心。

    “你!”韦坤再次站起身,用手指凌空点向代表,“你们要是想向我们求救,我们可以帮忙。通过种植牛痘的方式,我们可以让你们的皇室,贵族,还有你们主要的那些人不再染上天花。我说了你们信不信那是你们的事情,这点我们自己很有信心。但是你给我听好,如果你们不是来求我们的,而是来转移矛盾的。我就明白的告诉你们,我们的军队接种过牛痘,根本不怕天花。我们的军队可以通过天花疫区直奔你们的首都。如果你们再给我胡言乱语,就等着我们把你们的皇帝抓住吊打吧!何去何从,你们自己想清楚。”

    埃塞尔比亚不愧是三千年古国,公元前975年孟利尼克一世称王。公元前8世纪,建立努比亚王国。从此之后虽然也有王朝更迭,但是这个文明却没有中断。即便韦坤的话极为强硬,但是埃塞尔比亚皇室迅速作出决定,请求民朝派人给埃塞尔比亚大规模接种牛痘。

    在非洲这种鬼地方,传染病横行。虽然农业传染病暂时没有特别针对性的专业技术,但是人类传染病却有充足的准备,包括疫苗的生产。韦坤一直给真正归顺了政府的人员进行接种。传染病在韦坤看来,倒是是一种清洗东非的工具呢。

    此事确定了之后的联系和互动行程,韦坤带队回到了喀土穆。车子经过喀土穆,韦坤看到了这座城市几年来发生了巨大的变化,劳动者而不是城市贫民的比例越来越高,政府管理的范围基本扩展到了整座城市。于是城市变化了,懒散开始被劳动取代,无序开始被秩序驱逐。对民朝的人民而言,这只是就有生活的进步。即便变化巨大,却也不至于超出想象。黑人们被强加了几千年都没有的生活,韦坤知道这其中的辛苦到了何等地步。

    “韦书记,您是不是觉得我在找您的毛病?”继任大叔开口了。

第502章 双星(四)

    1894年的11月。韦坤并没有晋升东非行政区政委,而是以民朝本土的正厅级干部级别调回江苏省出任南京市副市长。

    王明山是在南瞻市接待的韦坤,虽然号称要在塞浦路斯办公,上王明山基本还在南瞻市工作。王明山上下打量了一下韦坤,几个月没见,这孩子变的内敛了。行为举止间刻意想表现出来的东西越来越少,来自于内心本质的东西逐渐洗脱出来。

    “回去帮我向你父亲问好,请他保重身体。”王明山只是简单的说道。

    “要离开东非了。我最初的时候还以为我要在这里大展拳脚呢。”韦坤苦笑起来。

    王明山拍了拍韦坤的肩头,“你已经在东非大展拳脚了。工业、农业、畜牧业,你开创了许多工作的基础。韦坤,实事求是的基础就是承认现实条件。和你到东非相比,现在东非的基础好了许多。例如,再过三年,第一票黑人小学生就出现了。再过六年,这些小学生里面就有人初中毕业。再过九年,也许就出现了黑人高中生。在我这样年级的人来看,九年的时间一眨眼就过去了。”

    听王明山说起学校的事情,韦坤的脸色变得非常难看。他用力摇了摇头,只是回忆带来痛苦的人经常做出的动作。

    王明山不动声色的答道:“准备一下,昂首挺胸的回国去!”

    回国的不仅有韦坤,还有一众在东非混够了年限的年轻人一起返回亚洲。满载着人员的游轮离开码头,王明山回头看了看在他身边的苏丹继任大叔,真心说了句,“谢了!”

    继任大叔爽快的一笑,“能帮上你的忙,能帮都督出些力。我也觉得开心。希望都督要求别那么高,最后怪罪我没把他家孩子教好。”

    王明山笑了笑,然后爽直的问道:“对韦坤怎么看?”

    “毕竟是都督家的孩子。别人家的孩子犯低级错误,他也是中级错误。迈过这道坎之后,至少这孩子不会是个碌碌无为之人。”继任大叔回答的很自信。

    王明山点点头,没有继续谈韦坤的事情,“你说咱们和这些年轻人的区别在哪里。我有时候觉得那帮年轻人哪里都比咱们强,可这些孩子们最大问题就是爱掉链子。到了关键时刻总是豁不出去。其实只要这么往前走一步,他们就海阔天空。”

    继任大叔没有立刻回答,他拿出烟斗给自己点了一斗,舒服的抽了一口,他看着海上变的很小的游轮,慢悠悠的答道:“主人去打猎,然后骂猎狗说。你每天吃的肉比你打到的猎物多,居住条件又这么棒。怎么连个住土洞吃野草的死兔子都跑不过。猎狗听了之后委屈的答道,兔子是跑是为了命,我跑是为了嘴。这能一样么?”

    “哼哼!哼哼哼哼!”王明山抬起左手,用虎口摩擦着上嘴唇的胡子,绷着嘴笑起来。这个笑话说的实在是透彻,考验王明山这帮人的是生与死,考验韦坤这些孩子的是名和利。战场以空前的速度让无能者们被淘汰,想在和平的世界中脱颖而出,要靠的是绝对的实力。韦坤之前的反应其实很容易理解。倒是王明山自己没太注意时代的不同。

    喷吐着芳香的烟雾,继任大叔叹道:“那孩子总算是明白自己不是世界的中心,算是能摆正自己的位置。那个小学生遇袭的案件,总算是给他教训了。”

    “难道不是和埃塞尔比亚的外交么?”王明山有些意外。韦坤这几个月里面遇到了好几件事情,看着比较重大的是与埃塞俄比亚的外交问题。遭遇大规模的天花袭击,埃塞俄比亚全国都震动了。韦坤通过疫苗合作,让埃塞俄比亚与东非行政区的关系快速拉近。埃塞俄比亚已经正式派遣使者去北京觐见韦泽,表达谢意。

    “那孩子根本就没把握住重点。他还觉得自己当时的反应非常过激呢。”继任大叔又给自己装上了一斗新的烟草。

    “那个小学生遇袭事件不是没死多少人么?王明山有些不解的问道。”

    “没死多少人。但是之后的处置里面杀了好些部落的凶手。让那孩子震动的是,他自己根本就没明白黑人的想法。他是在用他的想法去套黑人的想法。那孩子曾经认为他和那些黑人能够想到一起去呢。”继任大叔抽着做工精致的麻梨木疙瘩烟斗,慢悠悠的答道。

    王明山一时不知道该如何评论。民朝开国者极大比例都出身广西爆发的太平天国起义,很多开国功臣都是广西人。解放之后各省政府在土改和社会改造中都杀过人,广西这个阶段杀的人数之众,冠绝全国。革命起源的地方都尚且如此,指望黑人能够和皇帝家庭出身的人一个想法,王明山也不知道该怎么评价韦坤。

    “老王。你别笑话这帮孩子们,我是真在他们身上看到了不错的未来。”继任大叔说话的时候,烟斗里面上等莫桑比克烟草散发出甘甜醇厚的香气。

    “我们的亲身经历让我们知道,这世界很残酷,必须用铁和血开拓出我们自己的世界。这帮孩子们听说过我们听过的话,可他们所接触的民朝是一个和平安宁的国家。虽然也有矛盾,只是人民内部矛盾。他们认为这世界也该如此。不过几十年就过上了这样的和平日子,我们之前的辛苦值了啊。”

    继任大叔语气舒缓,王明山一时竟然不知道该怎么评价。太平天国起义引发了席卷中国的战乱,到韦泽带领光复军建立民朝,中间的十几年中死了上亿人口。刨掉最初死人不多的几年,一年下来平均死七百多万左右,一天就要死两万人。这个年龄东征西讨的人都经历过血雨腥风,至少见到过血雨腥风。战死者们流出的血能染红整条河流,战死者的尸体能够堵塞河道。杀人,杀人,杀人。那是个人命如草芥的时代。

    中国本土战火熄灭了的时候,在其他地区却始终不断燃烧着。对西班牙,对荷兰,对英国,对法国。在海上争霸还没结束的时候,北美又爆发了中美战争。中美战争两年多前总算是暂时停止了,美国人又在加勒比海与南美地区玩命的扩张,战火依旧熊熊燃烧。听到有关和平时代降临的感叹,王明山真觉得很不适应,不是马上就接受。

    韦坤脑海中就没有这么多的战争联想,他靠在游轮的顶层围栏上看向海平线方向。实际上他完全是视而不见的。王明山提起了学生遇袭事件,韦坤埋藏在内心的画面再次浮现出来。十几名孩子就跟破麻袋般倒在血泊里面,而抓到凶手的时候,那些人竟然是一脸愕然。愕然的原因居然是他们认为政府与这些孩子毫无关系,为何要站出来和这些部落为难呢?

    拳头紧握,指甲刺的肉生痛,这样的痛感纾解着韦坤心中的痛楚。韦坤并不喜欢军人这个职业,否则他也去报考军校了。在到了东非的时候,韦坤以为靠武装力量就能吓得这些黑兄弟不敢触及秩序。但是韦坤明显错了,在黑兄弟们的理解中,部落的矛盾冲突高过一切。这是东非的神圣规矩。而且韦坤完全没想到,在黑兄弟眼中,苏丹三郡的力量是‘喀土穆附近的一个大部落’。在口供中问出了这样的一个结果,韦坤觉得自己的世界几乎崩塌了。他本以为民朝在东非存在了这么久,地方上的黑人兄弟好歹明白这个政体是一个庞大的类国家组织。而事实证明,韦坤对世界的判断大错特错。

    反复确定这个想法是黑兄弟们的普遍看法之后,韦坤怀着恐慌对各个城市进行了一次社会调查。然后他绝望的发现,在东非的黑兄弟们大多数都有类似的看法。各地的主要城市中,黑兄弟都认为民朝是当地的一个大部族。这个大部族和其他部族的区别在于,他们的力量非常大,而且对外来的人比较凶狠。外来的人一旦不合这个大部族的心意,就会遭到残酷对待。

    调查问卷里面有一部分是关于黑兄弟为啥要选择加入。大多数的调查结果都是,在这里生活比在野地里容易。大家为了能够吃饱饭,所以选择留下。

    辛辛苦苦的结果竟然只是让零散的部族认识到,有一个强大的部族出现了。而零散的部族们认为杀戮其他敌对部落的人是天经地义,杀不了大人就去杀孩子。暴怒的韦坤做出的决定就是大杀了一番那些杀人部落的犯案者。处决这些人的时候,把周边部落给叫来参加公审。公审中宣布,以后凡是私自杀人,那就要赔命。这是‘新的强大部族的风俗’。

    经历了此事之后,韦坤整个人受到了极大冲击。他原本还觉得那些老家伙们很讨厌,总是说些仿佛看透了年轻人心声的话。现在韦坤不得不承认自己太幼稚,对待世界的看法又巨大缺陷。哪怕是亲自制定选举规矩,让各个部落都来参加议会。可这些根本没有能改变部落的看法,东非部落依旧用他们的世界观看待世界。

    在极度厌恶部落顽固不化世界观的同时,韦坤终于开始反思自己是不是也有着牢不可破的错误世界观。有了这样的反思,韦坤终于发觉自己竟然有迈过以前缠绕他行动的迹象。

    那位继任大叔在和韦坤谈工作的时候,也忍不住显摆着成年人的见识。大叔认为韦坤的问题主要是不知道自己是来干啥的。对待黑叔叔,韦坤心里面有种居高临下的救世主心态。现在的事实证明,黑叔叔们其实还是挺实事求是的。他们看中的是具体的生活变化,所有的便利和新消息,都被黑叔叔们用旧有的世界观串起来。例如他们以前可没机会找到袭击敌对部落小娃娃们的机会。

    韦坤承认了继任大叔的判断,然后继任大叔又说出了一个新问题。那就是韦坤居高临下的心态到底是偶然还是常态。这个问题刚被提出的时候,韦坤发觉自己一时间生出了让继任大叔永远闭嘴的冲动。但是随着一次次的反思,韦坤终于承认自己其实是个非常傲慢的人。身为韦泽的儿子,韦坤很容易就生出俯视别人的心态。

    松开紧握着的双手,韦坤觉得心里面终于没有那么难受了。对过去难以忘记的事情的回忆终于被对自己的反思替代的时候,痛苦也开始消退了不少。经过几个月的时间,韦坤发觉自己就如王明山所说的那样是个凡人。凡人们判断事情的标准是最后的利益,或者是名,或者是利。总的来说都是单纯的结果。而这种看似明确不变结果其实才是不断变化的东西,名利永远都随着眼界与心态的变化而变化。

    以死了多少人作为利益标准的话,韦坤可以把之前投入在孩子们身上的教师等投入加进去,其结果就是亏大了。要是把讨伐部落抓获凶手的投资也计算进去的话,结果就是损失远比想象的更大。

    但是换一个角度,以这次讨伐事件中震慑了部落,并且让部落从东非行政区的实力有了认识。这些可都促进了东非行政区的内在统一程度,从这个角度反倒有些‘塞翁失马焉知非福’的意思。若是韦坤不分青红皂白就对部落大杀特杀,那定然是不可能让部落有这样明确的判断。

    种种判断利益的角度带来种种不同的选择。可要是从王明山所说的脚踏实地问心无愧的天才们来看,这些全部都是一堆狗屎般的恶心理由。

    韦坤对事情的判断从一开始就是错的,如果韦坤肯从一开始就调查一下部落对东非行政区的理解。那么韦坤一定不会做出后面的种种决定。他一定会更加脚踏实地的进行工作,从团结群众,到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光复党里面对这些早就有全套的解释与套路。如果韦坤一开始就脚踏实地的面对东非行政区的现实,他的所有选择都会完全不同。

    叹了口气,韦坤背靠栏杆。那位继任大叔是个很有趣的人,韦坤大概确定这位大叔是王明山派来教导韦坤的‘家庭教师’。看到韦坤的痛苦,特别是混乱。大叔问韦坤,“如果不计成败得失的话,你觉得你当时是不是尽力工作了?”

    当时的韦坤用力摇头,恨不得把自己的脑袋都摇下来,“那没用!那没用!”

    “不不不!我问的是,你要是不计成败得失的话。你一定要先有这个概念。”大叔尽力做着开导的工作。

    面对大叔的坚定,面对不得不把注意力都放在对自己过去失败的检视之上,韦坤觉得无比痛苦,在这样的绝境下,他好不容易才出声说道:“……我做不到!我现在满脑子都是对以前选择的后悔。对不起,今天就谈到这里。其他问题我们以后再谈。”

    直到半个月后,韦坤才敢对真正面对这次的失败。这还是托了大叔的几句话,“你怕个球。顶多是被人拖出去砍了脑壳来偿还错误。到这时候,就得拿出那股子光棍的劲头出来!”

    正因为知道自己根本不会被拖出去砍脑壳,韦坤才不敢面对这次的失败。直到他反复对自己打气,最后才好不容易才敢重新检视此事。在大叔的帮助下,韦坤才发觉自己当时真的尽力了。尽管最后的失败如此残酷,但是那时候的韦坤是真的竭尽全力,甚至是兢兢业业。

    “问心无愧,也会办出这样的错事么?”韦坤的声音几乎在**。

    “问心无愧啥时候和绝对正确划上等号了?”大叔抽着烟斗慢悠悠的问。

    “可是天才不都是问心无愧么?”韦坤声音里有颤抖。

    “你给天才扣上一个从不犯错的帽子,天才们就从不犯错了么?孔老二说,圣人无二过。圣人才只是不犯两次相同的错。古往今来,谁真的能做到这些?要是按你的标准,那就不是天才,那是神。还得是那种从不犯错的创世大神才行。”大叔抽着烟斗慢悠悠的评价着。

    “……我当时真的竭尽全力了么?”韦坤还是极度怀疑。

    大叔反问:“你当时有明确的更好的方法了么?有了这方法之后,你因为自己的懒惰或者别的原因弃而不顾,转而用了更容易完成的次等选择了么?”

    韦坤反思好久,用非常不自信的语气答道:“我觉得我用的是我认为的最好的选择。现在我知道那不对。”

    “你现在要用不计得失成败的角度开看问题。你放才说的话又开始计较得失成败了。”大叔非常敏锐和明确的指出了问题所在。

    “……我当时在我能够采取的最短时间,用了我认为最好的决定。”韦坤答道。

    “那么就刻意问心无愧了。”大叔答道。

    听了大叔的确定,韦坤沉默想了好久,用灰暗的如同能拧下来水的表情开口,“我当时就那么无能么……”

第503章 双星(五)

    回到南京,韦坤发觉南京街头竟然有不少高加索血统的人。一看日子,他又释然了。在民朝迁都之前,南京每年都有各种欧洲乐团、乐队举办的演艺活动。还有一年两次的春秋时装界。11月份虽然入冬,却没有让这些娱乐活动有所衰退。到中国来度假的欧洲人也因为这些活动而数量倍增。

    韦坤拿到了老爹韦泽分给孩子们的购房款,只是他一直在公务员系统里面,没来得及买房。现在他已经是南京市副市长,自然可以租公务员系统提供的房子。他老婆已经提前一步办好了手续,等韦坤到了新家,就见儿子正在复式的房子里面折腾,用笔在一面已经‘创作’了好多画作的墙上涂的卖力。

    一看到这景象,韦坤就觉得无比怀念。他小时候老爹韦泽给他们指定了各自的墙,只许在这些墙面上画东西。他们兄弟姐妹还经常因为在别人的墙上涂了东西连吵带打。那时候自己的‘领地’被人侵入,作为孩子的韦坤等人都跟小野兽一样真心愤怒。现在回想起来,韦坤突然眼圈一红,差点流出眼泪来。

    儿子最初对韦坤不熟,过了几天之后小东西也习惯了多出个爸爸来。韦坤带了全家去见母亲李仪芳。一到母亲家,就见大门洞开,暖气在屋里蓄积的热气跟着往来搬东西的工人呼呼往外冒。这一进去,就见屋里面除了漂亮的木地板之外已经不剩啥家什,只有几件新式的简约型家具正随便摆在屋里。在空荡荡的空间里面显得孤零零的。

    “娘,您这是要搬家么?”韦坤大惑不解。

    见到儿子回来,李仪芳并没有特别激动的表现,她此时正穿了围裙,指挥着工人搬东西。李仪芳随口答道:“搬什么家!我这是把以前弄得家具都给卖啦。不要那么多东西。”

    “那我们能干点啥?”韦坤连忙问。

    “把地擦一下,家具下面太积灰啦。”李仪芳分配着任务。

    搬运的师傅们挺能干,很快就把东西搬完了。把非常少的几件简约式家具摆好,他们就拿钱走人。韦坤也挺能干,用拖把拖了一遍地。一家四口坐在沙发上,韦坤四顾后说道:“这个……真熟悉。”知道老妈李仪芳和老爹韦泽已经分居几年,韦坤不想说些过于刺激的话。

    尽管五十多岁,李仪芳却没什么白发。听了儿子的话,她舒服的叹口气,“别人都是觉得家当越多越好,你爹为人尊贵,从来不为这些家当所累。我自己住了这么几年,突然觉得你爹对待外物的态度好,身外之物生不带来死不带去。只留几件必须用的东西,打扫简单,不用操心。多好。”

    “东西不够用呢?”韦坤笑道。

    “需要用的时候就去买,挣钱做什么?就是要用在此时。”李仪芳非常放松的答道。

    韦坤本以为老娘会说让韦坤他们来帮忙的话,没想到老娘竟然完全是自己解决自己问题的态度,反倒让他一时没了言语。

    李仪芳接着问:“你这次不走了么?”

    韦坤立刻摇头,“不走了。这次去非洲也算是机会,该有的跨级晋升的机会全得到了。我决定在国内老老实实干下去,再不去找这些机会。”

    “真的不再找机会了?”李仪芳用怀疑的语气问。

    看母亲这么怀疑自己,韦坤心里面很遗憾,他忍不住叹口气,“娘,我原本以为世上存在机会这玩意,在非洲这一段,我才明白是自己有和别人合作的机会。那时候别人就有可能与我合作。我爹说一切都是内因起作用,外因起推动。现在看,他说的没错。”

    李仪芳对韦坤的话很不满意,她白了儿子一眼,带了些恨铁不成钢的语气说道:“你爹所说的话大多数都没错,不过你爹自己也没能做到一半。韦坤,你不要把你爹太当回事。他自己都说,引进马克思主义,引进唯物辩证法,不是请来新排位供着,而是这些东西能解决中国的问题。你若是做事之前先去拜一下你爹这个牌位,那就不是做事的态度。若是你真心学你爹,那就拿出你爹那种不要牌位,只做事情的态度。”

    韦坤眼睛一亮,他先是面露喜色,接着有些迟疑的说道:“娘……,你这话好像说到根子上了。但是,我总觉得我爹一切都正确。”

    看得出,李仪芳对儿子的傻话忍耐度很低,她脸色已经变的很不好看,强忍着怒气说道:“那是你爹做事的法子对,他解决问题的切入点和步骤对。结果成或者不成,我们都认了。你从小一副学你爹做事做成的样子。你爹说那是你模仿能力强,我看就是画虎不成反类犬。”

    “那……”韦坤想追问下去。

    李仪芳站起身,“我最不想和你谈的就是这个。你这也问,那也问。该讲的道理我们都讲了一百遍。你其实一点都不想听,你光想听怎么具体办。可你爹让你搞技术,那可全是具体怎么办就好的路,你走了一段,刚出了点头,就扔到一边去当官。韦坤,你长大了,都当爹了。也是你该用自己的脑子想问题的时候啦!”

    韦坤从来没有被母亲这样的痛斥过,或者即便有他也忘记了。总之,被老娘这么劈头盖脸的一通直指内心的痛斥,韦坤觉得自己的脸如同火烧。换了以前,他大概就立刻逃避了。然而经历了在东非的经历,韦坤突然觉得自己内心生出一种东西,这种东西不仅让他冷静下来,甚至相当程度的驱散了羞愧。韦坤问道:“我也想自己考虑问题,但是不知道从哪里切入。”

    李仪芳因为不高兴,忍不住屏住呼吸闭上了眼睛。然而到了最后,她还是心一软,开口说道:“世上本没有路,人走多了就成了路。有路的时候就沿着路走,没路的时候就在野地里走。你总是在有路的时候走野地,在野地的时候想起路来。韦坤,你也该长大啦!”

    不等韦坤再问什么,李仪芳说道:“我搬了这么多东西,累了。你先回去吧,我要睡一会儿。”

    韦坤的老婆带着儿子边玩边走,仿佛根本没有听到韦坤的老娘把他怒斥了好大一番的样子。韦坤背着手慢慢跟着母子两人,儿子贪玩,跑来跑去,还拽着韦坤要一起玩。韦坤也有些心不在焉的和儿子一起玩闹着。

    到了中午,韦坤的老婆对儿子说道:“别玩了,我们回家好不好。回去晚了,就要饿肚肚了。”

    韦坤看了看手表,都已经12点半左右,他说道:“回去做饭来不及,我们出去吃。”

    韦坤的老婆扭头看了看韦坤,仿佛要从他脸上看出些什么来。韦坤忍耐了老婆凝视,等老婆收起目光,韦坤俯身抱起儿子来。小家伙三岁了,抱在手上沉甸甸的。“我几年没回来,你觉得哪家店好?”

    “你……,生你妈妈的气了?”韦坤的老婆有些不安的问。

    “我妈妈说的对,我刚开始生气,现在根本不气了。”韦坤笑道:“倒是被骂之后血液循环快,我还真的饿了。”

    “你……以前不这样。”韦坤的老婆说道。

    韦坤点点头,“我知道。以前的话,若是有充足的时间做饭,我就一定会拖到要晚了才动手。若是一看时间来不及了,我反倒是一定要做饭。我知道的,我真希望我从来没干过。那时候我太荒唐,你别生气。”

    “以后别这么做,我就会全忘记。”韦坤的老婆笑道。

    韦坤用空着的手拉住老婆的手臂,“好。现在去吃饭吧。”

    两人吃着饭的时候,韦坤说道:“最近几天我想趁着没工作的时候先去一趟北京,你去不去。”

    “你想和你父亲说什么呢?”韦坤的老婆问。

    “我想问问他对我的看法。我最近觉得明白了许多事情,但是总感觉有些事情还是没理顺。”韦坤边喝汤,边答道。

    “我觉得你别去。孔子说,不悱不启不愤不发。我觉得你现在还没到只差人帮助的阶段,若是你去找了,也许会让你爹失望。”韦坤的老婆倒是说的郑重。

    “……好。我不去。”韦坤很快就做出了决定,“那我写个信总行吧。”

    “写信不错。”韦坤的老婆答道。

    “换成以前,咱们总是要争吵。我觉得你那时候好像一直在让着我。”韦坤怀念的说道。

    “呵呵。”韦坤的老婆苦笑起来,她很怀念的想了一阵后叹道:“我那时候觉得你大概一辈子都明白不了我在让着你。没想到我还想错了呢。”

    韦坤本想说点什么,却忍住了。他拿起茶壶,想给老婆倒杯茶道个歉。没想到他刚拿起茶壶,老婆就把几乎喝干的茶杯拿起凑过来。韦坤一时觉得事情有些脱离他想好的轨道,所以有些迟疑,想尝试把事情扭回他期待的轨道上去。但是在这一瞬,韦坤突然明白了些什么,他随即在老婆端着的茶杯里面倒上茶水,接着就把茶壶放回到桌上。看着老婆很自若的喝茶,韦坤心里面告诫自己,这不过是出来吃饭而已,仅仅是吃饭而已。

    回到家,韦坤拿起笔想写一个类思想报告的玩意。最后他觉得此次是要向老爹问个好,所以他就以问好的内容写了些内容。写完之后,他自己一读,却发现内容实在是滑稽。所有的字句都好像刻意的在里面要体现出些什么。于是韦坤再次重写了好几遍,最后只剩下寥寥几句话。“父亲,我回来了。我在东非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已经完成了工作交接。在南京的新工作让我感到了压力,我尽力能不把我自己的想法加进去,摆正自己位置的工作。虽然我好多年都没走上这样的路,现在我要试着走走看。祝您身体健康,工作顺利。”

    放下笔,韦坤把这封他此时最高水平的信塞进信封,写好地址,贴上邮票,封上信封口。带着一种不满足又很轻松的感觉,韦坤回卧室**睡了。

    韦坤的信送到韦泽面前的时候经过好几道安全监测,韦泽打开的时候信已经被打开检查过了。对这样的事情韦泽并不在意,任何领导人都是这待遇,他们每天的具体日程安排早由别人定好。领导确定方向,他们也只负责确定方向。

    看完儿子的信之后,韦泽并没有生出什么感慨。儿子进步了,韦泽当然喜欢。不过也仅仅限于喜欢。即便是明白了道理,摆脱了某种痛苦,却又必须面对更高级别的痛苦。这实在不是值得庆贺的事情。

    此时桌面上有两封和韦坤有关的信件。第一封是王明山的报告,当中自然有关于韦坤同志的评价。第二封则是埃塞尔比亚的外交使团,

    王明山的信里面也有与埃塞俄比亚有关的内部调查报告,报告认为,也许是东非行政区到埃塞俄比亚养牛,促进了埃塞俄比亚全国的人口流动,导致疫病的传递速度提高许多。当然这只是内部报告的调查结果,具体的爆发原因还需要更进一步讨论。

    为了解决天花的威胁,埃塞俄比亚上层与东非行政区进行了卫生防疫的合作,全面进行了好几种传染病的疫苗接种。不得不说,三千年的文明的确有不同之处,埃塞俄比亚皇室与上层对于疫苗并不陌生。因为宗教的原因,他们通过教会交流,对疫苗的接受程度也非常高。疫苗保证了皇室、贵族、上层的安全。这让埃塞俄比亚对民朝的态度友善了许多。作为谈判者的韦坤当然是成绩。

    不过韦泽更在意的其实不是这个,在王明山的报告中提到了奥匈帝国里面的匈牙利内部有人想与民朝有些交往。而恩叔也写了信,希望民朝能对匈牙利革命予以支持。

    韦泽对匈牙利本国的社会主义势力的评价不低,这个国家1919年就建立苏维埃共和国,硬是没有被本国资产阶级势力颠覆,而是如1848年大革命时期一样,被外来的干涉军消灭了。且不说外来干涉军的问题,这至少证明了匈牙利本国生长出了土生土长的社会主义基础,而且具有相当大的影响力。

    最后韦泽还是决定处理一下匈牙利的问题,他直接打电话给组织部,要求组织部推荐一名能够实事求是看问题,懂军事以及外交的同志。两天后,一份名单就送到了韦泽面前。韦泽一看介绍,里面九个人三个是老兄弟的后裔,六五名则是工农商出身。瞅了一遍,韦泽选中了王士珍。

    北美战争中,王士珍的表现很出色。但是他和袁慰亭毕竟是指挥仆从军,哪怕是数量再大,也不能和民朝的光复军相比。最后袁慰亭得到了同少将级别的待遇,王士珍也是一样。袁慰亭被派去高丽工作,负责民朝在高丽的事务。王士珍则去了日本,因为顺利解决了日本东西两边的战争,王士珍评价很高。韦泽看过王士珍的报告,内容很客观。至少王士珍认为江户军得到了从北美回去的百万人之后,立刻就有消灭西边明知军的实力,王士珍只是给明治政府一个体面下台的机会。而王士珍在乎的是,要让日本的首府重新叫江户,而不是一度使用过的东京。这种细致的处理让韦泽很欣赏。不得不说,提起东京,韦泽第一个想起的必然是日本,而不是在北美的‘东京’。

    王士珍见到韦泽之后,听了韦泽的介绍,这才答道:“圣上,您希望我去匈牙利确定什么?”

    “我希望你能确定匈牙利的社会主义力量能否支撑一个政府,能支撑到何种程度。在外部干涉军存在的时候,他们会不会一触即溃。”韦泽的心情很意外的有些激动,他这一生一直在东征西讨,马克思主义也完全是中国化,为中国的国家利益服务。没想到在此时竟然可以推动革命。

    “是。”王士珍从容答道。

    看着王士珍的背影,韦泽心说,至少王士珍绝不会变成李德第二。

    派遣了人员之后,韦泽又把外交部部长找来,委托外交部推导一下假如匈牙利爆发社会主义革命,会不会遭到欧洲列强的围攻。虽然革命引发骨牌效应实际被证明是错误的看法,但是韦泽不得不想到一旦匈牙利社会主义革命成功的话,有可能引发其他国家的社会主义者也采取模仿的路数。这种骨牌效应是欧洲那帮家伙们最喜欢用的理论之一,虽然从唯物辩证法来看,这种看法完全是先画靶再射箭。可那帮人手握大权,有可能出现围攻局面。

    等外交部的推导报告送到韦泽面前的时候,韦泽脸色凝重了一些。他发现民朝的各个部门发展的水平实在是令他感到欣喜。

    然而这件事还没处理完,新的事情就来了。政治局会议上,外交部部长告诉常委,英国派遣了人员来交涉,谈起了扼制美国在中南美侵略的问题。等了这么久,英国人终于在处理了北美问题后想起中南美的侵略者美国。韦泽觉得很滑稽。

    至于英国人的请求就不滑稽,“英国希望我们能够出兵解决”。

    “让英国人先去公开协调。”韦泽冷冷的说了一句。

第504章 双星(六)

    中国在亚洲部分国土上的长城平均高度为8米,平均底部阔5米,而顶部为8米。北美地区总算是拿出了整套的设计图,北美长城也按照这个参数设计。

    军委以及北美地区的高层的统一会议上,这个方案终于得到通过。祁睿觉得一块大石头落入肚子里,其他的负责干部也都是差不多的表情。指望这玩意在战争时期发挥作用明显不现实,但是大家都认为这玩意在面对非法移民时有巨大的作用。更重要的是,这件事敲定之后就可以向韦泽都督有所交代。

    事情谈完就是餐会,自助餐,大家随意坐随意聊。北美地区宣传部的书记就硬挤到奇瑞身边,“祁睿政委,咱们部队再派人到各地进行宣传吧。你们有关身体和情绪的讲座反响很好,同志们都觉得受益匪浅。基层的同志们更是如此,大家每天那些辛苦,自己本身已经一肚子不满。遇到说话很冲的人,当然大大不高兴。你们的讲座让大家理解自己理解别人的程度得到提高。”

    祁睿苦笑一下,“部队现在没有那么多人了。这些内容也是党中央下达的培训计划中的一部分。你们自己应该也接到了文件。”

    “我们这边没有你们弄得那么高的水平。部队就是部队,做事情靠得住。”宣传部部长倒是实话实说。

    祁睿一时没有再说话。部队办事当然要靠得住,靠不住的结果就是有人要送命。中央下达的培训内容在部队里面早就有类似的研究,只是中央投入大,部队就有人力物力进行更深刻的研究,成果也出的多些。光复军不是帝国特有的职业军队,光复军由普通中国人民组成,这些人民或者选择了军队作为自己的终生职业,或者依照公民的义务而服兵役。所以祁睿对地方上思想研究的怠惰觉得有些不爽。为什么这些思想工作要全部交给部队来负责?真正普通的人生不是在部队之外么?

    吃完了饭,英国驻东京领事馆的领事就以边界问题一定要见祁睿。祁睿知道英国佬最近一直尝试与民朝北美高层会面,内部通气会议里面,与英国佬接触的同志认为英国佬是希望通过说服北美军区,从而让民朝对在中南美地区攻城略地的美国下手。

    祁睿觉得英国佬实在是有趣,美国佬被撵出北美,龟缩于几个加勒比海上的岛屿之时,英国方面是‘百般呵护’。美国为了能够远离危险的民朝,竭尽全力在中南美开拓的时候,英国想方设法的利用这个机会让那些忠于美国的‘新加拿大人’离开新英格兰地区,南下去效忠美国。现在英国的目标完成之后,就跳出来想让中国强出头打头阵,这不像是搅屎棍该有的眼力。

    请英国领事进来之后,就在两人落座的时候,祁睿说道:“这次要谈的内容不牵扯美国,请阁下不要说些与边界和长城无关的事情。”

    英国领事倒是没有感到意外,他稳稳的坐好后从容说道:“阁下对建立新的功绩没有任何兴趣不成?”

    祁睿眉头微皱,这家伙的煽动如此露骨,以至于祁睿觉得有种被冒犯的感觉。部队里面很重视心理学的研究,祁睿从理论上能解释这样的现象。后天形成的神经元连接中,服从纪律具备了相当高的级别,触及这个思维回路的行为都在引发祁睿的不快。只是即便能够如此理性的分析问题,祁睿还是没办法驱逐掉心里的不快。所以祁睿默默的平稳呼吸几次,先驱逐了这种不快之后,他才继续开口道:“领事先生,我是一个很遵守纪律的人。从你的角度而言,达成目的是为了英国好。但是从我的角度而言,你所说的让我非常不喜欢。你再继续说下去的话,我会留下非常糟糕的印象。”

    英国领事并没有像光复军这样培训,不过英国这样非常有经验的外交系统自然有他们的训练内容。一听祁睿如此认真的把话说到这个份上,英国领事就明白他不能再用最初的办法。“殿下。请原谅我给您带来的不快。我的本意是大英帝国希望能够在扼制美国扩张的问题上与贵国合作。”

    对方总算是说了实话,祁睿也从容的答道:“美国人不会傻到在未来十年内主动以武力来挑衅我们。他们挑衅我们有什么好处?把他们现在千辛万苦夺取的国土送给我们不成?”

    英国领事暂时不吭声了。祁睿的大实话让双方的利益基础变得极为明确,和祁睿谈美国问题已经没有基础。正如祁睿所讲,美国不会傻到通过主动军事挑衅民朝引发第二次民朝的军事入侵。虽然民朝里面一定有那种希望通过军事入侵美国来获得个人战功,进而得到更多利益的人。祁睿这位在中美战争中表现出色的中将并没有被这种利益蛊惑的迹象。现在的祁睿不仅不是突破口,甚至已经变成了一个相当大的障碍。

    如果是别的国家,英国领事的想法自然是想办法找到祁睿的敌对者,既然作为敌对者,自然会出于个人的利益而与祁睿做对。但是领事此时却没有考虑这样的手段,祁睿的身份以及功绩都让英国不敢动用这样的手段。想撼动一位军事英雄,一位推动军事领土发展的中将,这本身的难度大到令人头痛。而想去离间父子之间的关系,想欺骗韦泽这样的聪明人,基本上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殿下,中国会在长城外面的边界线上修建军事设施么?”英国领事再次开口的时候完全是与公务有关的内容。

    祁睿答道:“我国希望和平。在给你们的文件中写的很清楚,长城并不设在边界线上,距离边界线有一定距离。在长城到边界线之间的地区,有边境的警察,并不设置军队。”

    理由说的冠冕堂皇,实际上这么做的理由是,把长城设在边界线上根本无助于军事。在最适合的位置上设置长城,让这个建筑能够起到更多让敌人不得不计算战争成本,才是最好的建筑。在北美,担心被进攻的是英国与墨西哥,而不是民朝。

    “哦!我们对贵国的和平理念非常赞赏。”英国领事也开始毫无诚意的拍马屁。

    双方谈的时间不长,领事一回到领事馆就不快的先给自己倒了杯葡萄酒。在英国那嘎达,喝下午茶是很享受的事情。工业污染与雨云共同制造的昏暗天空下,躲在屋子里头喝喝热茶是非常开心的事情。在阳光明媚的北美,喝酒比喝茶爽。

    灌下一口葡萄酒,领事舒了口气。南美的巴西一直是英国的势力范围,现在美国佬们夺取了委内瑞拉、哥伦比亚、厄瓜多尔,接着就入侵巴西的边界。美国佬的要求很简单,要求巴西承认美国在南美的扩张,并且彻底退出战争。英国现在依旧占有海军优势,但是英国对自己的陆军并无信心。与布尔人的战争让英国人感受到游击战的威力。对付三十万布尔人,英国就出动了三十万军队。对付还有两千万人口的美国佬,英国可没有两千万军队。可无论如何,英国都没办法接受美国在南美的扩张,必须想办法对其进行扼制才好。

    领事先生很快就把此次外交会谈的内容告知给伦敦,伦敦的外交部接到这份电报之后就充斥着‘中国人还真的要支持和平?’诸如此类的怒斥!

    发泄了一番怒气之后,英国外交部得出了一个可能,“美国人私下和中国人和谈了?”

    中国这样的表现大概只有和谈一项可以解释,至少英国不太能想象中国竟然允许一个充满仇恨的美国人自由发展。除非中国真的希望美国能够脑子发热,在短期内对中国进行武力挑衅。就英国人的了解,美国人虽然很二,却不傻。他们绝不会挑衅中国。

    英国外交部立刻发电报给在美国的英国大使,英国驻美国大使收到电报之后立刻去见了美国国务卿。两人见面之后,英国大使带着些神秘的语气说:“阁下,我们听到一个谣传,说中国准备出兵南下。”

    美国外交部长的脸色登时就变的极为难看,在英国大使看来,这绝非是装出来的。那是真正的恐惧,那是不久前的战争带给美国外交部长的恐惧创口再次被撕裂时才有的表情。要么这就是真的,要么美国外交部长是一位无与伦比的演员。

    “阁下从哪里听到的这个消息?”美国外交部长声音都有些发抖。

    “纽约。很多在纽约的中国人都这么说。”英国驻美国大使面不改色的说着弥天大谎。此时的纽约城内倒是没有了美国人,在这座城内的中国人根本没有谈及任何战争,大家谈论的最多的只是怎么让生活过的更好。不仅是纽约,整个北美的中国人都开始转入战争结束后的状态。英国大使摆明了就是欺负美国人没有了解纽约情报的机会。

    “谢谢您的提醒。”美国外交部长强行按捺住恐惧,表示了对英国大使的感谢。

    “我对贵国始终有真正的友好。”英国驻美国大使说着自己都相信的谎话。在中国人虎视眈眈在旁边的现在,美国收缩全部力量抵抗中国才是正确的选择。如果美国肯放弃他们抢夺的土地,全部回到与北美大陆咫尺之遥的古巴防守,英国甚至愿意提供更多更多的援助。英国驻美国大使相信这才是最好的事情。

    英国大使走后,美国外交部长立刻前去见美国总统罗斯福。罗斯福听了这话之后神色根本没有变化,“部长,你忘记了一件事。”

    “什么事?”部长很是讶异。

    罗斯福总统的声音很平淡,仿佛在讨论晚餐中的苹果派味道是否让人满意一样,“上帝保佑美国!如果上帝要我们毁灭,我们就会毁灭。但是上帝没有,他抓住了刺向我门心脏的利刃,让中国人驻足不前。几年来的事情还不足以让你相信这点么?”

    部长先生的精神一振,在几年来的痛苦和恐惧中,美国人选择了宗教作为自己的精神支柱。‘上帝保佑美国’更是支撑这些美国人的核心世界观和价值观。这句话现在已经是美国上下的都坚信的天条,保护着他们的心灵不受恐惧和绝望的伤害。当然,美国人民也没有发现,在闪米特三邪教眼中,神是人们要去服从要去供奉的对象。卑微的人类要求神无条件的保佑,旧约的犹太教或者新约的教派教义中都属于‘渎神’的范畴。

    被上帝保佑美国这话弄到心情一阵轻松后,美国外交部长也算是恢复了冷静。他问总统,“总统阁下,您相信中国不会南下么?”

    “此时南下对中国有什么好处?虽然他们对土地有无穷的贪婪,但是中国人却没有征服世界的打算。如果他们的本心是要征服世界,在把我们撵出北美之后就会立刻南下。”罗斯福总统声音依旧平静。

    美国外交部长仔细一想,也的确是这个道理。中国方面裁撤军队,兵力从最高时候的千万降低到现在的两百多万。千万兵力的时候不南下,反倒是两百多万军队的时候南下,这明摆着是不切实际的。所以美国外长眉头皱了起来,“阁下,英国方面会军事干涉我们么?”

    罗斯福总统靠在坚硬的木质椅子的椅子背上,给自己点了一根手工哈瓦那雪茄,片刻后,空气中就飘逸着哈瓦那雪茄的美妙味道。抽了两口,总统才继续说道:“那不是问题。我们也该考虑一下收手。三百万平方公里,对于我们现在的实力而言已经不容易把守。你可以告诉英国人,我们想专心对付中国人,所以希望和平。”

    “利用英国人的恐吓,反过来让他们承认我们已经得到的土地?”美国外长觉得自己参透了总统的意思。

    看得出,总统对自己的部下很满意,他点头答道:“我们是否承认中国的国土,中国人是否承认我们的国土。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让英国承认我们在南美的国土。只要英国承认了,我们就可以从容发展。扩张已经结束,现在是要全力建设的时代。”

    双发都有自己的想法,于是英国和美国方面在一个多月的时间里围绕‘中国入侵’问题进行了讨论。英国要求美国先退出他们侵略的巴西土地,美国则要求英国方面先承认美国现在的领土,然后帮助美国与巴西签署和平条约。等英国完全确定美国佬是在玩把戏的时候,时间都到了1895年的2月。

    1895年的2月,王士珍抵达了匈牙利进行访问参观。对外谈及的消息是,这位不显山不露水的少将是一位旅行家。匈牙利的人用的也是字母化的匈牙利语,不过他们的姓氏在名字前面,这点在整个欧洲都是非常另类的。至少在民朝的历史书里面记载,当年被汉武帝撵去西方的匈奴人曾经以匈牙利为中心建立起了西方的匈奴帝国,这个帝国的皇帝阿提拉被欧洲人称为‘上帝之鞭’,是摧毁罗马帝国最重要的外部原因之一。

    如果是别的人,大概会对匈牙利有种莫名的香火情。而王士珍在与韦泽谈论此次行程的时候就坦率的表示,他不会认为匈牙利与中国有什么瓜葛。匈牙利只是一个欧洲国家而已。

    对匈牙利这片土地,王明山的评价是‘很美’。匈牙利以平原为主,土地肥沃。看着平坦土地上一眼看不到边的农田,王士珍想起了自己的故乡河北,这里的平原地区是如此。他想起了曾经去过的河南,那里的庄稼也是之间延伸到地平线。至于在北美,王士珍在前美国的大平原上经过,那里的风景美的令人赞叹。他也曾乘车经过被中国从英国人手里买到的土地,那里的大草原一望无际,中间有很多很多湖泊。天鹅在湖泊上飞翔的美景令人无法忘怀。

    在匈牙利首府布达佩斯,王士珍参加了欢迎他的酒会。在酒会开始前,王士珍就被民朝的使馆告知,此次酒会的主角是匈牙利国王。

    此时的匈牙利国王是奥地利皇帝的皇后茜茜公主,在王士珍抵达酒会后没多久,外面突然响起了军乐队奏乐的声音。没多久,一位长相端庄服饰雅致的老太太在宫廷官员与贵族们的簇拥下从大门走了进来。

    从周围人们的表情上,王士珍看得出这位老太太很受众人的尊崇。但是也许王士珍在北美亲自指挥着杀过太多高加索血统的人,他本人对这帮贵族根本没有反应。秉持着礼貌,王士珍在轮到他上前的时候走过去与匈牙利国王见面。

    王士珍个头不高,匈牙利国王茜茜穿这高跟鞋,看着王士珍没有仰视而是平视的姿态,国王茜茜笑道:“将军阁下,您一直是这么骄傲么?”

    王士珍还是眼都不抬的平视,同时微笑着说道:“如果您这话的基础是建立在我身高之上的话,那么我的回答是,是的,我一直这么骄傲。”

    茜茜没想到王士珍竟然会这样回答,她稍显惊讶,然后爽朗的笑起来。隔了几瞬,那帮匈牙利贵族们也跟着笑出声来。

    王士珍无视周围的笑声,结束了会面的流程。他行若无事的自行走开,仿佛周围的一切对他都没什么刺激。

第505章 双星(七)

    王士珍身高165,即便穿上靴子也不过168,这个身高在中**队中需要经常抬头看人。为了在日本军队面上维持自己的形象,他采取了只平视以及俯视的姿态。端着一杯酒,王士珍站在窗口向外面看。

    不久前下了雪,从布达佩斯的山上的皇宫布达城堡窗口看下去,城市银装素裹,很是美丽。看了一阵,王士珍转过身来。在布达城堡的大厅里,以匈牙利国王茜茜为核心聚集了一群匈牙利贵族。在贵族周围是另外一群想靠近女王而不得的人。扬起了酒杯指了指,王士珍问旁边的中国使馆人员,“那个就是匈牙利马克思政党的党魁?”

    “是。”使馆人员答道。民朝的情报收集并不刻意搞什么大行动,而是在这些非常基础的情报积累上下了功夫。

    王士珍心中的马克思政党即便没有和资产阶级陷入死战局面,至少一定会和封建主义制度斗得非常激烈。看着党魁试图接近端庄美丽的匈牙利女王的急切模样,王士珍心里面觉得一阵阵不爽。光复党主席韦泽靠近满清皇帝的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砍下满清皇帝的狗头。

    看了这帮所谓革命政党的表现,王明山对于匈牙利的革命前景完全没了信心。光复党的革命是激烈的,残酷的,暴力清洗的。而这群欧洲佬们粮食供应比满清时代好些,工业品供应满清更加比不了。在这样尚且能够生存,还有一定发展空间的国家里面搞革命,王士珍觉得不大可能有什么群众基础。

    “那些烧炭党们没机会来参加这样的宫廷活动吧?”王士珍继续问道。

    “烧炭党们……他们自有自己的爱好。”使馆人员的声音有种很难形容的无奈感。这声音让王士珍对更基层的革命力量更没了幻想,烧炭党是意大利的名词,指的是意大利统一战争前的那帮革命者,他们躲在烧炭山区,以烧炭者之名进行活动。其实论出身,这帮人忠很大一票都是买上等木炭那个阶级的存在。

    “我知道有些罗宾汉党,他们自称是农民党。”使馆人员不自信的继续说道。

    “山贼们要宣称替天行道?”王士珍虽然从不显摆,四大名著他真读过。不仅四大名著,王士珍喜欢读书,也喜欢学习外语。这位个头不高身材消瘦的男子通过自学以及工作,掌握了日语、高丽语、英语、法语、某种程度的德语。因为在美国遇到了中意的意大利老婆,结婚一年多的王士珍还会说些意大利语。罗宾汉这个欧洲名词背后的含义以及故事,王士珍不仅很清楚,还能与中国文学里面的词汇联系起来。

    “这就跟传说一样,我们也没办法去真的联系到这种人。其实使馆方面也怀疑所谓的罗宾汉党其实就是拦路抢劫的劫匪。”使馆人员回答的很是顺畅。

    王士珍呷了一口酒,微笑着说道:“我来这里之前看了基督山伯爵,那里面对于劫匪的描述倒是很细致。像点样的劫匪都应该在大城市附近活动。依旧守着老规矩洗劫地方的土匪必然是烧杀**掠。真的有现阶段拦路抢劫的劫匪,大概不会被美化成罗宾汉党。”

    “哦?”使馆人员并没有看过基督山伯爵,对王士珍的引用非常不理解。

    于是王士珍稍微介绍了一下这本流行小说,两人在这里谈论的轻松,王士珍始终观察着周围的变化。围绕匈牙利女王的觐见持续不断,这与之前提供的茜茜女王受到奥地利王国的贵族、城市阶层以及农村阶层的喜欢得到了印证。

    外交部这次很是卖力,资料非常齐备。奥地利皇帝和奥地利皇后的地位差不多,奥地利皇后茜茜成为了匈牙利国王,这让内心深处觉得自己比不上哈布斯堡的匈牙利上层得到了很大满足。至于匈牙利城市阶层,他们对这位皇后文艺范的言行风气非常欣赏。而奥地利农民们觉得有位大人物当国王,符合了传统宣传的体面。

    从任何一个角度看来,匈牙利都有非常深厚的‘传统’。这种传统在民朝的政治分类上被归于错误范畴。王士珍从来不是帝制的反对者,但是他更不可能去反对圣上韦泽的决定。

    就在两人说话的时候,那位匈牙利的马克思政党党魁终于得到了觐见茜茜女王的机会。看得出那位党魁先生很想在极短时间内得到重大成果,他的表情紧张,说话的时候非常急切。茜茜女王的态度温和洒脱,倒是围绕在她周围的那些人对这位党魁很不感冒。在党魁闭上嘴听茜茜女王说话的时候,这些人就让后面觐见的人上前,把这位党魁给挤到后面去了。

    中国使馆人员对这位党魁的表现有些不忍卒读,叹口气之后,他扭过去脸。王士珍见过的难以卒读的场面太多,这位党魁的事情对他来讲连毛毛雨都不算。瞄着这位党魁先是尝试再能与茜茜女王说话,发现他已经没了机会之后,这位先生垂头丧气的离开了这个圈子。

    王士珍用手肘捅了捅使馆人员,两人端着酒杯就走了上去。党魁先生垂头丧气间突然看到两人出现在他面前,还被吓了一跳。定睛看清楚这两位都是中国人,党魁先生一愣。

    “您好。”王士珍先是用还算流利的法语说道。在欧洲的社交界,法语一直是通用语。看着党魁一脸懵逼的模样,王士珍确定这位应该不是传统上流社会的成员。

    见那位听不懂法语,使馆人员用流利的匈牙利语说道:“先生。我们听说你是倾向于**的政党领导人。虽然我们有各种不熟,但是在相信马克思主义方面,总是应该有些共识。”

    令王士珍很失望的是,这位一听**和马克思主义两个专有名词,整个人都警觉起来。这种表情可一点都没有真正信仰的迹象,甚至连真正认同的迹象都没有。王士珍心里面想,‘难道这位是个玩票的?’

    这时代的日子很不好过,对于成功者的跟风非常普遍。日本还好些,江户政府那边好歹是真搞土改。而在高丽、暹罗、越南,都不乏一群只讲打击豪强分财富的‘马克思主义者’。他们之所以举起这面旗帜,大概是因为中国皇帝韦泽陛下认同马克思主义。至于马克思主义到底是在讲什么,这些人其实根本不在乎,也没有去进行起码研究的意愿。身为光复党党员的王士珍记得很清楚,这几个恶劣的例子是被专门拿来向大家讲述,要求光复党党员们好歹挤出时间来进行学习,弄清楚光复党自己的核心政治理念。

    尸山血海都见识过,王士珍也没有妄下结论。既然对方并不想在此时与民朝这样亲近,王士珍就让使馆人员给了这家伙一张名片,并且要了这家伙的联系地址。

    2月是很冷的季节,欧洲的温度比民朝的亚洲冷很多。在这样的日子里,在温暖的王宫里头开宴会是消磨时间的最好办法。加上女王归来,这场宴会预定从上午十点一家伙开到午夜十二点。而且未来三天,宴会还将毫不停歇。

    王明山见识到了‘大排筵宴’的现实版,心里面非常佩服。宴席不停,客人们来来去去。有些是吃喝一圈后在王宫的休息室休息,养精蓄锐后继续下一大波。有些干脆就从吃喝到辩论,接着跳舞,然后再吃喝、辩论,周而复始。

    到了下午四点,王士珍吃的都要撑了,他和同样要吃撑的使馆人员一起离开了城堡。按照之前的规划,他们要去见见布达佩斯城里头的烧炭党。

    民朝的汽车在雪地里面开的很稳,冬季用轮胎花纹深,很把滑。加上在北美战争中的车辆积累了很多经验,有很多技术上的突破。这些经验和突破用在民用车上,大大提升了汽车的操控力与舒适度。

    汽车停在一个波西米亚风格的酒馆前面,使馆人员带着王士珍推门进去。屋里面也是热气腾腾,只是热气里面混合了包括浓浓的烟草味酒味,那种冬天很多人在一个不开窗透气的地方待着的气味也混合其中。

    王士珍见到一种人等坐在桌子后面,围着一位很漂亮的吉普赛女郎,那位女郎怀抱一把琴,边弹边唱。唱的语言是什么,王士珍听不懂。周围那帮人不时吆喝什么,王士珍也不清楚。但是这么一个环境让王士珍回想起上学的时候,一众男同学们在节日出来聚餐的模样。

    一群其实有比较明确可靠未来的家伙们聚集在一起吃吃喝喝,酒酣耳热之际说些对未来的想象,说些对现在的不满。然后吃饱喝足各回各家。不得不说,这还真有意大利烧炭党一部分特色呢。

    这样的一群家伙们被突然送上战场,王士珍不能想象这群人能坚持多久。至少王士珍能够确定一件事,自诩烧炭党的这群匈牙利青年绝对没有北美战场上的那群日本人管用。

第507章 双星(九)

    “女王陛下,我知道您绝非是一个愿意下达死刑命令的人。不过假如您不得不同意法官的死刑判决,这时候罗马教宗或者东正教的大牧首写信,请求您以基督徒的身份同意他们释放犯人的请求。请问您会同意么?”匈牙利女王茜茜看着王士珍离开的背影,脑中还盘旋着方才王士珍提出的问题。

    茜茜女王身边的那些贵族们脸色都不是很好看,当他们嘲讽民朝无情杀戮与迫害基督徒的时候,王士珍用非常温和的声音做出了辩解。“我们中华民朝是一个以国家利益为最优先的社会主义国家,这个国家的基础是那些认为自己的公民身份与义务排在其他之前的民朝公民。对我们来说,把其他身份放到民朝公民身份之前的人是敌人。没错,你们看到我们的打击对象中有很多基督徒,那不是因为他们的宗教信仰是基督教或者天主教,而是因为他们认为他们对基督的义务在国家义务之前。从我们的角度来看,我们打击的只有一个目标,那就是敌人。”

    在阐述了敌我划分的标准后,王士珍又向茜茜女王提了一个宗教至上或者国家公权力至上的问题。在匈牙利人无法回答的时候,王士珍从容告退。使馆同志只能跟着走,看得出王士珍闹出的这一出让使馆同志非常混乱,把话说到这样的程度,在匈牙利的上层中非常罕见。这倒不是因为匈牙利上层都是谦谦君子,而是他们还没有把国家的概念明确到如此程度。

    回到使馆,王士珍准备赶紧休息,明天还要出发。使馆同志却拽住王士珍,“明天你就不要出发了,你在那样的场合上闹出那么大的动静。那帮上层中一定会有人不喜欢你的说法,但是肯定有人会希望和你继续讨论一下。你现在走了,就会失去那样的机会。至少多等两天再走。”

    出乎使馆同志意料之外,王士珍竟然表示同意。王士珍并非是因为期待与匈牙利上层发生什么紧密关系,而是他单纯的认为使馆同志说的有理。挑起事情之后抛下问题跑路,从来不是王士珍的风格。

    当天晚上,茜茜女王就派遣了仆役送了一份针对王士珍的请柬。得知王士珍已经睡下,仆役立刻回去。第二天一早再次赶来,专门面见王士珍,正式通告了女王的邀请。在欧洲待了这么久,外交同志一直是从事非常官方的活动,那都是双方心知肚明的邀请规矩,像这样单纯的私人邀请对他们并非常态。使馆同志讶异、欣喜之中,还有些微微的嫉妒。

    王士珍也没有摆谱,他率直的表示同意。下午茶时分,他和使馆同志一起到了布达城堡。

    女王陛下的衣服都是定制,裁缝们的手艺精湛,甚至比韦泽都督的那些衣服都好许多。王士珍心中有感,一时竟然有些走神。

    韦泽都督摧毁满清,发布‘贱民法’,王士珍某种程度是被波及的受害者。但是韦泽都督同时发布‘社会弱势救济条例’,王士珍和他母亲孤儿寡母,属于社会弱势。所以给他母亲安排离家近的工作,王士珍上学学费全免。别人的房贷缴纳需要购房时候就得交,王士珍家不领房本,就可以延缓缴纳。他母亲住在一套八十多平方的房子里面,房子有双气,老太太靠退休金和儿子给的生活费,生活的很开心。

    过这样的皇帝自然受到人民的爱戴,至少有80%的人民绝对支持韦泽陛下。民朝的衣服都很简洁美观,陛下简单的服饰在王士珍看来的确比不上匈牙利女王的衣服华丽,但是王士珍一点都不觉得这有什么丢人的。相反,王士珍内心深处不由自主的开始给韦泽陛下辩解,认为这种简单远胜过华丽。

    “阁下,您所说的有关教宗与大牧首的假设让我很在意。必须得说,我内心深处其实不希望他们干涉匈牙利的任何事务。但是我并不想去否认教宗与大牧首的地位。”即便谈到自己感受的矛盾,茜茜女王语气从容。

    “您不愿意去否定,那是因为基督教本来就是欧洲文化的一部分。我们民朝从来没有承认过教宗或者大牧首的存在,依照我国法律,任何官方认同的宗教都必须在宗教管理局备案。如果教宗或者大牧首不是由我国宗教管理局册封,他们在我国的任何对宗教的影响都属于邪教的非法活动。被我们抓到之后那是要送去号子里头吃牢饭滴。”王士珍说到后面,语气温和,甚至露出了真正的笑容。

    然而这表现并没有让茜茜女王感到轻松,她不懂汉语,所以没办法同步产生感受。听了翻译的话之后,茜茜女王干脆呆住了。

    “女王陛下,我们国家的皇帝同志也需要奉公守法,遵守国家法律。为何一个外国人,就可以凌驾我们民朝的法律之上?且不说我国,奥地利的皇帝陛下难道压屈居教宗之下么?”王士珍依旧微笑着说道。

    没有任何掌握实权的国王会向教宗屈服,欧洲历史上的宗教强势只是欧洲皇权和地方权力斗争中没有占据上风,很多势力利用宗教而已。到了近代,教宗的实际影响力快速衰落,在教廷有册封国王的权力时,国王们都不怎么鸟教廷。现在教廷根本没有册封权力,国王们更加不把教廷放到眼里。如果各地的教士牧师们敢公然煽动反对政府,他们还会遭到政府的打击。茜茜女王当然知道这些,她更知道昨天一些人刁难王士珍的原因更多的是除了‘宗教的神圣’之外,匈牙利实在是拿不出别的和强大的东方帝国相比。

    “阁下。我请您来是因为有人告诉我,您和很多激进派见过面。民朝在政治制度上采取的是极为激进的政策,所以我想听听您对政治的看法。”女王继续问道。

    使馆同志一惊,他能想到匈牙利对民朝政治制度的恐慌,民朝在整个欧洲的印象就是‘极端的激进’。王士珍爽快的接受邀请,看来真的很不错,至少知道了匈牙利官方的反应。这对王士珍接下来的行动很重要。

    看向王士珍之后,使馆同志很是讶异。王士珍是个聪明人,他早该想到被监视的问题。以使馆同志的想法,王士珍现在最好顺杆爬,看看能否从温和的女王那边问出些什么进一步的消息。然而王士珍对被监视的话题简直是充耳不闻,他说道:“政治在我国的解释中很复杂,所以我们这样非政治专业的人员不去做定义。我个人对我国政治的看法,在以前,我国解决了生产资料,特别是土地这个生产资料的所有权。现在,我国正在土地国有制的基础之上,让所有人民都能够通过劳动获得更好的生活。我国的政治制度是为我国人民服务,是为了我国劳动者服务,这就是我认为的政治。为了实现这个目的,我们消灭了贵族,消灭了食利阶层,消灭了很多欧洲现在依旧存在,甚至是社会统治阶级一员的阶层。在欧洲的这些人看到中国解决问题的手段,兔死狐悲,非常恐慌。我认为这就是欧洲认为我们激进的原因。”

    女王沉默了,她端庄的容貌在深思的时候非常美丽,以至于王士珍都觉得有些动摇。但是这位民朝的外交人员意识到这些,他在心中默念着光复党的培训内容,‘为何会觉得美丽,这个原理现在还没有定论。不过有定论的是,从唯物主义的角度来看,那些女子们美丽的容貌和可爱的表情完全是她们自己无心的举动。所以认同那些人的美丽,没有问题。但是认为那些美人的美丽就是她们自己的本质,这就陷入了错误的因果关系。天生的美丽与个人的美丽不是一回事’。

    在这样冷酷的唯物主义视角下,王士珍很快就觉得匈牙利女王的美貌与岁月沉淀下来的个人魅力开始分离。尽管对面是一位女王,王士珍依旧开始感觉她的美貌没了杀伤力。失去了美貌的影响力,女王的美丽在王士珍心中也就大打折扣。

    女王并没有看透王士珍内心的能力,她沉思了一阵后才开口,“难道没有让两者和睦共存的方法么?”

    女性说出这话来并不奇怪,王士珍的意大利老婆就说过差不多的话。但是这话若是从一位女王口中说出,王士珍就不得不把女王在他心中的评级再降低一些。不过王士珍也没有讲什么阶级矛盾不可调和的话,这话绝不是这位女王能够接受的。甚至很可能是这位女王不能理解的。

    “对于我们中国,革命已经发生。既然时间不可能逆转,被消灭的不可能重新回来。而且我国是建立在这场彻底的土地革命之上的国家,我们对以前的所有否定都是在否定这个国家的基础。这是我们绝不会去做的事情。女王陛下如果是期待民朝回到过去,那是绝不可能的事情。”王士珍微笑的说着温和的话。

    使馆同志心里面对王士珍的评价开始混乱起来,王士珍这个外交同行并非出自外交系统。原本的王士珍只是在海外铁路单位工作的人员,在中美战争中从事非常残酷的行动。然而他摇身一变就成了外交领域的一名重要成员。这种人事安排有种浓浓的‘论功行赏’味道。

    至于王士珍的外交风格,和学院派的这帮人更是大相径庭。王士珍并不失礼,可他并没有采取什么外交辞令来表达看法。外交系统长久以来都是国内政策的对外传声筒,所有的外交部分都有非常规范化的语言。至少遇到外国方面对中国政治体制的询问,外交人员可从来没有这么细致的评论。说真的,外交部门要的是大家听话,没有意外。独特的个性与人格特质并非外交部门的选择。

    但是匈牙利女王茜茜对王士珍的话非常有兴趣,她想了一阵后说道:“阁下,我也听过有人说起土地国有制,这个制度听起来也的确有合理地方。难道真的没有可能在匈牙利这个国家实施这样的制度么?”

    “我认为您是非常善良的,所以如果我举一个例子,您要是从身上割下一块肉,就可以补贴别人的创口,让对方活下来。大概您会选择同意。”王士珍语气温和,“如果让您割下您全身的肉去补给别人,然后您因为这样的付出而死去。我相信您很可能会接受。但是,如果这样的付出后,您自认为的善行遇到的评价是,您所拥有的一切本身就基于错误的制度,您的付出不仅没有得到任何正面的评价,反倒成了您被批评被否定的理由。您还能果断的做出这样的选择么?”

    茜茜女王是个聪明人,她先是愕然,没多久脸上就露出了想象而引发出来的痛苦神态。看到这些,王士珍继续温和的说道:“陛下,实施土地国有制度会让很多人失去他们的一切,这已经绝不会得到通过。这只是他们已经拥有的资产以及财富的全面失去。这个制度实施之后,接下来的就是他们存在的合理性的全面被否定。也就是一个人的**和精神被彻底否定。您认为这种失去是您能说服那些贵族、地主、资产拥有者么?”

    “……所以你们**消灭了旧有的所有者,然后再通过政治宣传,从制度上彻底否定了那些人。这就是中国土地革命为何如此残酷的原因么?”茜茜女王的脸上仿佛被阴云笼罩,即便如此,她的声音依旧柔和好听,她的表情看上去仍然很美。

    王士珍被茜茜的话给弄到有些意外,这样的聪明程度不得不让王士珍在心里面给茜茜的水平增加了几点的分数。然后王士珍点头称是,“是的,那个旧时代在中国存在过。我们民朝的革命完成了摧毁旧制度和否定旧制度的两个步骤。将旧制度彻底埋葬的同时,把整个民朝都带进了新时代。”

    沉默,沉默。会面的两边人员都沉默了。茜茜女王的询问以及王士珍的回答让大家看到了某种程度的真相,即便这真相只是用言语勾勒出的真相,与实际存在的真相差距非常大。这座布达城堡是王宫,这座王宫见识过很多血腥、残忍、无情,人类的黑暗在这里并不陌生。但是把世界的真相揭露到如此程度,在布达城堡里面大概是第一次。

    沉默了好久,茜茜女王问:“难道就没有别的道路么?”

    “不知道。”王士珍据实以答。尽管光复党内部也有过针对是否有其他道路的讨论,但是那些建立在质疑甚至否定民朝路线的发言者遭到了处分后,大家也懒得为了这样的空对空的假象惹麻烦的打算。民朝已经进入了新时代,把目光投放回旧时代对大家毫无意义。

    “难道都不能各让一步么?”女王明显对王士珍的回答并不满意。

    王士珍这次没有回答。皇帝韦泽同志面对党内的讨论,总是能写出很有趣的东西来。茜茜女王的话绝非是万古以来第一声这样的质问。对于这样的问题,皇帝韦泽同志的评价让王士珍印象深刻。

    曾经阔气的要复古,正在阔气的要保持现状,未曾阔气的要革新。大抵如是!至于那帮复古者,他们之所谓复古,是回到他们所记得的若干年前,并非虞夏商周。

    而每个党员都要学习的《**宣言》里面,马叔用非常尖锐讽刺的话做过评价,‘为了拉拢人民,贵族们把无产阶级的乞食袋当作旗帜来挥舞。但是,每当人民跟着他们走的时候,都发现他们的**带有旧的封建纹章,于是就哈哈大笑,一哄而散’。

    这位女王并没有站在一个革命者的立场上,这位女王甚至不是那种野心勃勃想以中央集权的手段来掌握至高权力的雄主。这位女王仅仅是以一个高高在上的旁观者的角度,或者有些女性的角度,来看待社会矛盾。

    最近一首流行歌曲中唱道‘我闭上眼睛就是天黑’。这话用来描述完全唯心主义的爱情,也没什么值得批评的。不过这话放在对现实的描述中,就非常可笑。然而这位美丽的匈牙利女王还就是用这样的视角看待世界。

    王士珍已经得到了明确的判断。接下来他就显得彬彬有礼,说话非常‘得体’。既不此季女王,让女王看到阶级斗争的血海深渊,更不会表示世界没有第三条路可走,让女王完全绝望。

    在外交辞令最终达成的一派祥和中,会面结束了。王士珍已经得到了明确的判断。接下来他就显得彬彬有礼,说话非常‘得体’。既不此季女王,让女王看到阶级斗争的血海深渊,更不会表示世界没有第三条路可走,让女王完全绝望。

    在外交辞令最终达成的一派祥和中,会面结束了。

第508章 双星(十)

    “这是……真的要辩论么?”在大学礼堂建筑内办公室内坐着,王士珍有些不敢相信的又问了使馆同志一句。自从和茜茜女王谈论过革命问题之后,匈牙利上层社会对王士珍突然就有了极大热情。连着两天有人拜访之后,那些觉得和王士珍讨论的不尽兴的人邀请王士珍到布达佩斯的罗兰大学进行一次公开辩论。

    “是的。在匈牙利经常举办这样的辩论会。”使馆同志对于匈牙利的情况比较熟悉,给了王士珍一个明确的回答。说完之后,他又觉得有些担心,追问了一句,“王士珍同志,你的辩论稿准备好了么?”

    王士珍爽快的答道:“我带过日本人,感觉辩论就是讲道理。我不懂匈牙利语,德语水平也很烂。遇到困难,我就可以在翻译上做做手脚。”

    这话把使馆同志给唬的够呛,他连忙说道:“王士珍同志,这是辩论可不是演讲。”

    “哦……”王士珍得到了启发,只是思忖了几秒钟,他就笑道:“我会尽力把辩论会变成演讲会。”

    使馆同志低下头以手扶额,王士珍的反应让他已经无话可说。

    辩论双方在礼堂会场的台子上一坐,王士珍先看了看对方。只见对方那边上了五个人,加上两名翻译,七个人齐刷刷的坐成一排。自己这边只有王士珍自己,还有充当翻译的使馆同志。‘两名翻译是个好办法’,王士珍心里面想。

    看完了对方,王士珍又扫了一下台下,只见年轻人一排排坐着,过道上也站满了人,大门口乃至大门外也都是人。这下王士珍有些不解,既然这辩论是玩真的,为啥匈牙利的革命党们水平那么糟糕。这样的糟糕水平还能鼓动的让皇帝韦泽同志派遣专门人员,这真的是不可思议的事情。而使馆同志并没有对王士珍给与在这方面的说明,实在是让王士珍感到失望。

    然后辩论会开始了,辩论内容是土地革命还是各退一步的改良。也许是从没真正接触过欧洲的思想领域,王士珍确定匈牙利主办方是真心认为改良大有前景后,陷入理解不能的困惑。要是改良真有用,民朝从太平天国开始的十九年革命战争就不会打到那样尸山血海的结局。

    先发言的是支持改良的匈牙利上层,从穿着上看,那位上层人士应该是学界出身。这位学界人士并没有一味的给旧有制度歌功颂德,而是一定程度上的批评了旧有制度的恶行。但是,解决问题的办法不是彻底消灭旧制度,而是在一定程度上对旧制度作出限制,对作恶的旧人员实施惩罚。通过这样的模式去建成一个全新的匈牙利。

    在王明山听来,这位上层人士对于旧有的权力分配体系很不满。这位代表先是自诩‘人民代表’,然后向人民群众吆喝他代表了人民利益。不管怎么样的巧舌如簧,归根结底就是两句话,‘权力要归我’‘送死人民上’。

    每个人的阐述自己的主要想法都给五分钟的时间,王士珍听翻译转述的内容,大脑迅速运转,决定和调整自己的阐述内容。现在他又觉得匈牙利的革命局面也未必有他想象的那么糟糕,至少还有这么一些想夺权的家伙假借民意进行努力呢。当这位学界人物讲的过程中,年轻的学生们情绪激动,不断有人鼓掌,上面讲道激动之处,下面的学生也忍不住欢呼起来。几分钟讲完了主要内容,学生们纷纷站起身来鼓掌欢呼,一派找到知心人的态度。

    等到王士珍发言,学生们激动情绪还没完全过去,下面不少人继续交谈,大礼堂仿佛成了一个大蜂巢。王士珍就稳稳当当的坐着,对于主持方面请王士珍发言的表态,他只是指了指下面的学生,又指了指自己的耳朵,做了个很滑稽但是绝不会被误解的手势。

    主持人只能上去对着麦克风要求下面的学生们安静,王士珍等学生们安静下来,走上去用汉语、英语、法语,分别问了一次,‘大家谁能听懂这种语言的请举手’。没有学生懂汉语,十分之一的学生懂英语,六分之一的懂法语。最后王士珍用很不流利的德语发言,倒是有三分之一的学生表示能听懂这话。

    先显摆了一圈自己的语言能力,王士珍还是用汉语发表了自己的立论。演讲在王士珍看来不过是工具,他要带领一群日本人,给他们讲道理就是必须的工作。所以在控制节奏上,王士珍有自信。至于立论的内容就抄袭党课内容。

    革命就是革天命,匈牙利的天命就是贵族和地主。他们通过土地私有制来牟利,土地私有制产生的关系在中国可是发展到了空前的程度,党课里面可有非常详细的讲述。随便挑些基本的土地关系出来,王士珍就让下面的这帮学生们听到瞠目结舌。

    好在主办方没有做的过份,因为存在翻译问题,王士珍得到了十分钟。而这十分钟被充分利用,王士珍画出土地私有制分肥图没用多久,上面大大的文字把地租、税收、高利贷,这些基本盘剥农民的手段给拿出来讲。

    最后的总结归于“改良是承认这些基于土地的食利阶层存在,革命就是把这些食利阶层彻底消灭。改良不会成功,即便端短期内起效,也会让两边都充满了反对。革命则是让食利阶层变成自食其力的劳动者,从革命的立场来看,这是伟大的善行。因为革命的目的就是建立起一个劳动者当家作主人的新世界。”

    王士珍在规定时间内完成了第一阶段的理论,看得出,下面的学生们一个个瞠目结舌,完全反应不过来。对于他们来说,这样的革命是第一次听说。在他们接触到的内容当中,革命无一例外的都是凶狠残暴的杀戮,是毁灭,混乱,绝望的结合体。那是一个‘天街尽踏公卿骨,内库烧为锦绣灰’的可怕洪流。但是在王士珍的理论当中,革命的内核其实与暴力的联系非常有限。革命甚至有种难以形容的内在意义。

    看得出,对面的几位先生也看出气氛对他们未必非常有利,于是辩论进入下一阶段。互相质问。因为对面人多,他们又是先发言,于是几位先生连珠炮般的询问了好几个问题。这些问题都与学生们的想法很接近,全部围绕革命的暴力来展开。

    随着一个个问题的提出,下面的学生反应又热烈起来。看得出,这些学生们对于现有体制虽然存在年轻人特有的不满,但是这些不满完全不及对外国人的戒心,以及对外国人带来的革命毁灭的恐慌。

    王士珍此时已经有些明白过来,那帮鼓动辩论的家伙们还真的是深谋远虑呢。在他们能够有效煽动学生支持他们改良主义的同时,还能够打击一下来自中国的‘革命恐怖’,这帮家伙就能够左右逢源,大大增加自己的影响力。

    这个世界上到处都是不白给的人呢。王士珍心里面突然感到了一种安心,如果这个世界如同这几天来看到的怯懦与无能,王士珍反倒会觉得不安。一个国家若是没有任何明白人的存在,这是绝对不正常的表现。哪怕一个国家烂到根子上了,也会存在睿智的明眼人。现在这帮人的暗地运作,无疑就是聪明人。

    对于那几个问题,王士珍站起身看了看对面的一拉溜辩论对手,然后他转向了学生们。“请问诸位,你们今天吃早饭了么?”

    这个问题让大家都感觉非常意外,吃饭了么和辩论有什么联系?至少这帮匈牙利学生理解不能。

    “我当过兵,对我来说,早上六点多起来吃早饭,中午十二点左右吃午饭。如果没吃,顶多撑到下午,我就感觉很饿。撑到晚上不吃饭,我就感觉没力气。”王士珍从容的讲述着他的经历。

    “对于人类来说,每天都要吃饭。革命者不是什么天使或者恶魔,他们也是人类,革命者也要吃饭。当然,那些改良主义者们同样。那么我就问一个问题,他们吃的粮食从哪里来?为了维持行动的能力,这些改良主义者们要吃什么?是谁提供给他们食物,让他们来实施他们的行动。”王士珍采取了反问的模式。

    不得不说,学生们当中很少有人这么考虑问题,特别是大学学生。在民朝,能上大学的都是学习很好的学生。如果家里穷,还能够申请学贷。如果家里困难,还有勤工俭学的机会。然而在匈牙利,存在吃不饱的大学生,却不存在家里没钱上学的大学生。家里没钱的话,就不会给他们去考大学的机会。

    所以王士珍的问题让学生们觉得仿佛当头一瓢冷水。而王士珍接下又把一大捧更寒冷的雪花抛了出来,“我其实真正想问的是,这帮改良主义者们到底是从有钱人那里拿钱,还是从穷人那里拿钱。”

    出身不低也有个好处,就是能听懂夹枪带棒的话。王士珍这番抨击抛出来之后,真正的打动了不少聪明学生。不管是支持或者反对,他们都明白了王士珍话里面的意思。虽然不说中国话,匈牙利人也知道拿钱办事的道理。穷人哪里有钱,他们必然要拿有钱人的钱才能吃饭。拿了有钱人的钱,不管怎么吆喝‘拿富人的钱,给穷人办事’,都会让人生出‘拿谁的钱给谁办事’的联想。

    当王士珍把残酷的现实揭开那么一小角给学生们看的时候,不少人真觉得眼界大开,并且感觉到阵阵寒意。

    台下的学生们没有发言的权力,但是王士珍对面的这些人有。听了王士珍的话之后,这帮人心里面真上了火。俗话说打人不打脸,骂人不揭短。这些人都拿过有钱人的钱,这些人都给有钱人干过事情。即便那些事情王士珍其实不知道,不过这帮人的心里面可没有考虑这个现实。然后他们就有些恼羞成怒了。

    “上帝爱人。革命者们不爱。”改良主义者们遇到打击的时候,很容易就向宗教求助。

    王士珍微微一笑,在北美要接触很多宗教,这方面的培训从来不少。他微笑着说道:“基督还反对放高利贷呢。他喊道‘让小孩子到我这里来!’时,他对于那些孩子,并没有厚此薄彼的意思。穷人没有人放高利贷,穷人渴望他们的孩子也能被一视同仁的对待。而革命,至少是我国革命,所有人都得到了平等机会。”

    “基督爱所有人,不管是穷人或者富人。”对面的学界人士没想到王士珍居然拿《圣经》来说事,立刻反驳道。

    “富人进入天堂,比骆驼穿过针眼还要艰难。这话也是耶稣说的吧。”这些基本的话术的把戏,光复军政治部门可从来不会吝于传授。

    “这话并不等于基督不爱世人,他的爱是一视同仁的!”王士珍对面的反驳声音里面已经稍稍有些气急败坏的味道。

    没想到对方居然没有被这样的小话术骗住,王士珍一点都不生气,他从容的答道:“我并不否认你所说的耶稣的立场。不过这话足以说明耶稣对世人的判断。”

    会场里面的学生们忍不住窃窃私语,那帮学界上层们可以不被这话误导。但是年轻学生们却很容易把为富和不仁联系起来。

    主持人看着事情不对头,立刻出来打圆场。“我们是讨论革命与改良,并不是来进行神学讨论。希望大家不要提与主题无关的话题。”

    这话被大多数学生认同,但是已经有少部分学生们感到了这次辩论的一些内在东西。

    后面的辩论进行的很艰苦,王士珍的态度很简单,人类要吃要喝要花钱,革命者们通过和人民结合在一起,成为群众中的一员。而改良主义者们拿钱办事,他们没办法靠自己活得支持运动的能力。从长远来看,他们必然成为有钱有枪有权者的走狗,为这些人办事。

    最后一场辩论会弄到不欢而散,上面的人不爽,下面的学生们也完全无法表态。对于学校来讲,辩论会其实不是真的要弄明白什么,而是通过辩论来交给学生们一种技能。在这种技能课上面对世界观、价值观、人生观的内心拷问,没有人会觉得轻松。

    过了两天,当王士珍再次做出行准备的时候,有学生在天黑之后跑到民朝大使馆求见王士珍。得到了接见后,学生代表表示,希望王士珍能够给学生们讲讲课。虽然数量不多,但是罗兰大学,以及读了此次辩论记录稿的其他学校学生真的想听这位来自异国他乡的人讲讲课。学生们的感觉是‘这个人好像在说实话’。

第509章 双星(十一)

    1895年的二月末,韦泽接到了王士珍的信。托了航空快件的福,也因为北京比南京更接近西域省,所以信只比电报晚了三天就抵达目的地北京。

    王士珍已经用一封文字不多的电报告诉韦泽,匈牙利的革命局面并不好。作为农业地区的匈牙利人民的确对现在的政权存在诸多不满,但是匈牙利此时正处于一个工业化的阶段,社会生产力发展速度还行,人民的情绪仅仅存在于不满这个阶段。

    信里面的介绍更详细,王士珍在厚厚的一叠记录里面把他在匈牙利首都的经历讲述一番。这个国家工业资产阶级开始尝试夺取在政府当中的主导权,但是又和传统贵族阶层有盘根错节的联系,所以倾向于改良模式。至于信仰马克思主义的那帮家伙,自己都认为自己‘应该’属于贵族和上等市民阶层一派,实际上他们根本没能混进统治阶级的行列。

    至于那些‘进步学生’,王士珍的评价是‘送去战场都是炮灰,我实在是没勇气对他们委以重任’。韦泽看完之后很想笑,这种局面对王士珍是一种全新的体验,对于韦泽则是‘昨日重现’。欧洲面积1000万平方公里,物产丰富,人口最多时候也不过三亿多人。和亚洲比较绝对属于‘地广人稀’。社会压力当然有,甚至很激烈。不过远没到中国那种程度。在民朝吞下北美出口粮食的地区之后,国际粮价很稳定。匈牙利属于欧洲粮仓类型的国家,日子过得去属于正常状态。

    让韦泽在意的是欧洲的革命水平。虽然欧洲诞生了马克思主义,但是欧洲对革命的认识水平相当有限。或者说正因为欧洲的经济水平比较高,所以想让欧洲革命,真得有种‘利不百,法不变’的意思。

    难道是恩叔感到绝望了么?韦泽忍不住猜测起恩叔指出匈牙利的打算。但是他也不想多考虑这些有的没的,韦泽就给王士珍发了个电报,要他继续收集情报,看看有没有值得联络的革命势力。把这件事处理之后,韦泽就在常委会上询问了包括金融部门在内的情报搜集机构,有没有建立起更加系统的情报工作。

    “都督。你上次说的那个什么存储设备有没有解决?现在数据太多,要更新的数据量很大,除非在情报搜集方面有更大的投入,否则现在的工作效率已经到了难以提高的程度。”总理汪海洋提出了看法。

    韦泽忍不住叹口气。他发觉回到了这个时代之后,以前他难以理解的事情全部得到了解释。计算机以及网络的普及,被很多家长认为让游戏业蓬勃兴起,大赚黑心钱。但是韦泽总算是明白了这个产业为社会发展提供了真正的巨大帮助。虽然信息产业的爆发不能算是第三次工业革命,却不愧信息产业革命的称号。光是一个数据库,就让信息传递效率比以前高了无数倍。因为计算机和网络能够实现的很多功能,在1895年根本无法实现,花多少钱都不行。

    “打个报告上来,大家讨论一下。”韦泽答道。

    见韦泽如此轻松就对此事表示赞同,其他同志们也纷纷提出了类似要求。听了一众人等内心真诚的问题,韦泽笑道:“预算就这么多,我也不可能凭空变出钱来。这些事情需要讨论。”

    “那我们能不能让人大少审核些预算?”汪海洋立刻提出了建议,“每次让人大审核预算,都需要不少的事件。我们若是靠行政命令来执行,效率肯定提高很多。”

    “不行。”韦泽立刻摇头。这样的说法不是今天才有,自打人大建立之后,这样的意见成了每年的必然提法。而韦泽也从来都是坚决反对。“人大现在连原本的决定权都没有,已经只剩了监督权。再把监督权都给剥离掉,那干脆废了人大吧!”

    听了这话,没人敢顺杆爬。大家都知道韦泽都督绝没有废除人大的打算,以前有过这样发言的人,被都督在会议上好几次斥为‘瞎胡闹,乱弹琴’,于是连中央委员都没能再选上。知道都督的想法之后,大家再也不敢提出这样的建议。人大不为大家所喜,但是丢了官位,连不喜欢人大的资格都没有了。

    “没有人大的宣传和解释,人民根本没有接触到中央政策的机会。把人大废了,我们就沿着历朝历代的覆灭道路突飞猛进!”韦泽的声音不是很严厉,但是所说的内容可是非常严肃。汪海洋听了之后立刻闭上嘴一言不发。

    在别人沉默之时,国家主席沈心开口说道:“都督,现在好些省都提出了人口问题。农村没人了。很多省都很担心,要这么搞起来,各省的粮食生产只怕会变得糟糕。您有什么看法?”

    韦泽一时没说话,他怕自己说话的时候会露出发自内心的欣喜。关于农村人口的大幅减少报告,韦泽已经看过。对这样的变化,韦泽是真的在家偷着乐了好几次。确定从根子上解决掉土地问题,韦泽是真的喜不自胜,嘴都合不拢。

    中国人民勤劳勇敢,生产力水平冠绝全球,所以中国人口一直是世界之首,人和土地的矛盾就成了中国历代的大问题。土地国有制可以解决私有制带来的巨大矛盾,却不能解决人口和土地比例的大问题。韦泽以铁和血的精神,带领中国人民东征西讨南战北伐。八亿人口拥有了四百万平方公里的可耕地。城市化又让中国农村人口的比例已经绝对数量都大幅度降低。夺取了南方橡胶种植地后普及了避孕工具,女性也撑起半边天,普遍进入就业状态。二十几岁的新时代的家庭生娃数量很少有超过四个的。看了这些数据后开心到傻笑,并没有让韦泽觉得有什么丢人的。

    等傻笑的冲动过去之后,韦泽答道:“这种事情呢,我觉得可以从两个角度来看。第一,我们可以等待后续结果出来,这个世界不是空想出来的。第二,发挥出地方上的产业比较优势。这需要我们用更多的时间来完成。”

    “都督,江西的柑橘是这些年我们推广的结果。广东的荔枝、江西的鹿肉、荔浦的芋头,我们大多数还是在发挥以前就有的优势。”沈心有些不是很赞同韦泽的看法,“可是人口进城之后,可没见多少人回去的。”

    “这件事等等看。而且那些本就不适合人类生存的地方,可以搞种植业。或者干脆就把人口迁走,恢复水土保持的林区。”韦泽在这方面自有一番固执。

    “都督……再这么迁移下去,西南几省整个变林业区算了。”汪海洋忍不住说道。早些年,政府都很认同人口迁移。在深山老林里面的人民群众也被迁移到山外生活。一切都很美好。但是二十年来边远地区人口雪崩式的减少,已经减少到有些‘行政地区’除了几名官员之外,只剩林业局同志的地步。打下了北美之后,大量人口向北美迁移,让这些本就人口稀少的地区遭遇到了更强烈的冲击。

    “这种事情习惯就好。难道让人民过上更好的生活还是一种错误不成?”韦泽反问。美国城市人口占全国人口80-90%,民朝好歹也弄到70%,这可是任重道远的工作。

    最后大家决定先看看人口的流动趋势。而接下来的话题就是北美全面农业杀虫计划,以及北美粮食以及肉类产品运往亚洲部分的计划。

    各省官员对于人口问题的反应其实不是那么激烈,迁移出来的人口能够有更好的生活是因为地多了,城市人口多了,大家去做工或者种地都能过上远比山区更加好的生活。但是北美向亚洲部分大量输入廉价的农产品,直接让不少省份炸了毛。

    东非向民朝输入大量苜蓿,起到补足民朝苜蓿需求量缺口的效果。东非原先输入亚洲部分的牛骨变成了输入牛骨颗粒,这甚至让民朝骨瓷生产企业更加满意。因为空间利用率提升,海运部门也非常满意。尽管牛骨颗粒也造成了一部分与国内生产单位的竞争,但是这种竞争属于对牛类充分利用的一点小利益,所以骨瓷生产企业很快就占据了上风。

    但是粮食就完全不同。原本民朝人民粮食供应就因为油料、肉类、禽、蛋、鱼、水果等的供应量而遇到‘谷贱伤农’的问题。不过那还是个吃得更好的问题。现在是货真价实的廉价粮食杀进已经不算景气的粮食市场,民朝的农业省份都感觉到了无比沉重的压力。这些压力已经不仅仅汇集在总理汪海洋身上,除了韦泽之外的其他常委都受到了压力。他们就把这些压力转交给韦泽。

    听完了大家的抱怨,韦泽本想用一种认真的表情来对待。但是他一时没忍住,就轻笑出声。对韦泽来说,北美廉价粮食充斥亚洲市场本就不是什么特别离谱的事情。这样的变化让韦泽有种非常开心的感觉。

    韦泽强忍住让同志们接受这个现实的冲动,用尽可能平静的声音说道:“这样的事情,我们还是努力让民众发挥本地有优势的产业,如果真的没有。在城镇做工也不错的。”

    听韦泽又把话题转回了最初的方向,同志们这次只是皱起眉头,却没有再次立刻反对的意思。

第511章 双星(十三)

    英国码头工人连轴转,终于把十几艘大船上的农产品卸下来。大袋大袋的面粉、小麦、黑麦,大块的奶酪,大桶的黄油。还有一瓶瓶的枫糖。任何地方都有规矩,如果不能让码头工人以非常低的价格购买到运来的商品,那么搬运中的损毁率就难以保证。

    如果是从爱尔兰运来的马铃薯,大家需求量其实有限。面粉、奶酪、黄油、枫糖这些容易长期存储的商品就激发起英国码头工人们低价购买的热忱。加上大块大块的廉价牛肉,让码头工人住宅区的各种店铺日子立竿见影的难过起来。

    先是伦敦,然后是周边辐射的城市,廉价牛肉的冲击波以惊人的速度展开来。冲击波刚遍布大不列颠岛,英国议会内部就起了激烈的反应。劳合?乔治议员已经是不列颠哥伦比亚省省会里士满的议员。英格兰把新加拿大联邦解散,将其分为几个行省并入英格兰王国之后,卡那封自治市的议员劳合?乔治几乎把整个卡那封自治市的人口都给带到了不列颠哥伦比亚省去,劳合?乔治议员也很顺利的成为该省省会里士满的议员,在整个不列颠哥伦比亚省中拥有绝大的影响力。

    “我们对待全世界尚且采用自由贸易的立场,为何要对本国的农产品采取贸易壁垒?难道英格兰内部已经不是一个国家么?”自由党的政治实力派劳合?乔治议员声音铿锵有力。

    在自由党对面的保守党议席上的人们脸色难看,自由党这边也好不到哪里。两边的位置最前沿相距了两把剑的距离,在议会外面有放携带的长剑的剑架。好些年前,以前遇到这样激烈的争论时,议员们怒上心来就要通过决斗来消除怨恨。现在保守党的议员们很想掏出手枪把劳合?乔治这头可恶的色狼乱枪打死。

    对面保守党议员的表情让劳合?乔治心中生出一阵快意,每次看到这帮人的嘴脸,议员就经常会想起被谋杀的前殖民部部长塞西尔?罗得斯。这个人为了英国而死,虽然谋杀他的是英国上层人员,但是在塞西尔?罗得斯死后,他的遗产还是归了英国国库,让金伯利钻石公司的股东们有了更好的机会。所以劳合?乔治真的没办法发自内心的去尊重保守党众人,他认为始终没有结案的谋杀主谋与保守党脱不了干系。欣赏了片刻对面保守党议员们的狰狞面孔,劳合?乔治继续说道:“在民众迁徙的过程中,保守党已经得到了巨大好处。很多贵族的庄园面积增加,很多大型农业公司旗下的土地增加。你们的胃口永远无法喂饱,难道要吃光全宇宙才行?给穷人留下一点安身立命的空间就这么难么?我们自由党的立场从来没变过,维持大英帝国的贸易自由化制度,消灭大英帝国国内的所有贸易壁垒。这次的冲击中也许有人觉得受到冲击,而那些被冲击者绝对不是穷人。诸位,那些人绝对不是穷人!”

    有党内明星领头开炮,自由党随即对保守党来了一番猛烈抨击。保守党与大资本财团关系模拟,却也未必都是用刀叉吃穷人眉头都不皱的狠角色。被这样的猛烈抨击后,他们当中也有人觉得没办法支持党内的某些人。最后对此次冲击的质疑就暂时消停下来。就在议员们认为时间永是流逝,街市依旧太平的时候,新一波的冲击到来了。苏格兰地区的威士忌企业状告北美各省向大不列颠省‘走私’威士忌。保守党和自由党又开始代表不同利益方,开始了议会内部的新一轮斗争。

    英国人大闹的同时,民朝内部也不消停。北美农业部门代表进了北京城,立刻就开始活动起来。大家的要求很简单,废除对原美国地区的的粮食禁令,允许原美国的农产品向亚洲部分输送。农业部内部也不是铁板一块,支持一些省份要求的人当然有,但是不支持的人也存在。得知是一部分省提出意见后,北美马上就表示了强烈反对。“他们是民朝省份,难道我们北美各省就不是民朝省份不成?”

    北美地区的干部很多都是军队出身,大家想找关系可容易得很,于是一众人等走军委的路子。不求军委的老战友出面站台,只求军委的老战友帮忙,让大家有机会面见韦泽都督,亲自把北美的委屈告诉都督。

    韦泽当然知道北美的问题,他个人也不反对北美的农产品输出。不过此事牵扯的省份很多,韦泽也不想一个人做主。若是事情还跟以前那样,韦泽死后怎么办?争夺这样强势地位的一众人等岂不是要先来一场内部厮杀。

    所以在常委会上,韦泽只是简单讲了讲北美各省前来寻找解决问题的方法。看看大家有没有自己的想法。就在韦泽觉得大家有可能互相推诿的时候,总理汪海洋开口了,“想解决,只能开个全国粮食会议!而且各省里面主管粮食生产的副省长必须来开会。”

    汪海洋的的意见属于很正经的做法,韦泽心里面非常支持。大家都是聪明人,这样正经解决问题的天明显没有人反对。就在韦泽认为这件事有可能就这么执行的时候,沈心开口了,“从这次的事情看,北美在东京设立的地区中心也该到了完成使命的时候。”

    沈心的建议不仅让其他常委们脸色大变,韦泽也有些觉得受到了冲击。在北美东京市建立起来的营运中心目的是确定各省的地盘,并且统一解决整个北美的必须统合的问题。某种意义上算是一种节度使的概念。如果把这个中心取消,整个北美的最高行政单位就变成了三十个省。民朝变成了中央政府领导的将近八十个省。

    “这件事……,我觉得可以考虑。”韦泽一时也没办法立刻回答,毕竟此事反倒不用人大插手,常委们就可以解决。因为在东京的北美地区中心只是一个行政上的机构,而不是一个权力机构。

    “我同意!”汪海洋稍加思索后立刻表达了意见。对于总理来说,三十个省的联合机构是个很讨厌的存在,现在北美行政区划分基本结束,这样的存在已经没有必要。更不用讲这次的农业问题让汪海洋非常不爽。此次针对的地区不是北美全部地区,从英国那边购买到的六省之地的农产品早就向亚洲地区销售了好些年,亚洲地区各省对此并无意见。即便是有,也早就习惯了。

    常委们都觉得此事可行,经过提案,大家决定拿去政治局会议上讨论。每个人的想法都不同,但是每个人都觉得此事能够满意。有些委员是因为讨厌过于强大的地方力量,有些委员则是觉得一个统合整个北美地区的机构是乱源。政治局会议上的反应是全票通过。

    1895年4月,就在全国各省粮食工作会议召开的时候,韦泽得到了组织部的消息,大家对那三十个省的位置早就垂涎三尺,取消了在东京的统合机构之后,大票有政治意愿的同志都希望能够争取到更高的职务。

    每个人都在以自己的方式面对世界,同时是想升官,同样是想发财,大家走的路各不相同。就如在匈牙利继续工作的王士珍,他也希望能够通过自己的功劳得到认同,进而得到更多。不过,他并没有去托关系找门路。王士珍认为很多家伙上了普通的道路,他们认为外部的条件是决定性的。而忽视了事务的内在因素。就如王士珍还在负责调查研究的匈牙利,这个国家的上层看着不同,其实就那么点内容。反倒是匈牙利的中下层孕育着无数的可能。

    在布达佩斯参与了公共辩论后,王士珍在一部分匈牙利年轻人突然间就受到了极大欢迎。这帮年轻人的出身都是中产阶级,父母有一定量的土地,或者是家庭在城市里面有比较稳定的工作。他们的目标也是希望能够通过上大学学到知识后成为好的农场主,或者是成为医生、法官、公务员、律师、教师等社会主流。但是这些人无一例外的发现他们的理想与匈牙利的现状有很大的出入。

    匈牙利大平原上物产丰富,但是‘四海无闲田,农夫忧饿死’却是这个国家下层人民的命运。直到听了王士珍的辩论会,蒙在这个悲哀世界上的幕布才掀开了小小的一角,他们才终于得以去窥视在幕布后的冷酷现实。

    和这帮年轻人接触一段时间之后,王士珍也承认自己之前对匈牙利的判断有误。这个国家并非缺乏革命者,甚至也未必缺乏正义感。但是这个国家缺乏对革命的理解。王士珍在调查后发现,在中国很容易看到的政治类书籍在匈牙利根本不见踪影。在中国初中就强迫学习的政治理念在匈牙利更是无人知晓。不是说匈牙利这个国家对革命采取抗拒或者否认的立场,而是这个国家的人民根本不知道这个世界上的革命发展到了什么地步。

    王士珍就向党中央提出了申请,希望能够派遣一部分懂匈牙利语的同志把民朝的革命书籍翻译成匈牙利语。除此之外,还可以资助一部分匈牙利进步学生到民朝的大学读书。

    这份请求在党中央里面还引发了反响,主席沈心提出了自己的看法,“我们民朝通过革命把我们的国家推进到现在的高度,如果其他落后国家也学到了革命,会不会让我们民朝的优势被……抵消?要是美国当年也搞了我们的革命,我认为这次战争我们也会赢,但是代价将大到无法接受的地步。”

    这话法子沈心的真心,其他委员虽然没能立刻理解,却都受到了莫名的感动。大家都认为民朝是世界上最强大最先进的国家,这种以强凌弱的感觉太好了。无端的帮助别国崛起,对民朝怎么看都不是好事。

    在遥远的北美,祁睿正在参加在东京召开的最后一次北美地区统合部门的会议。统合部门的负责人心情有些低落,北美各省的省长们情绪有些比较高兴,有些比较低落。总的来讲,不同的利害关系决定了不同的态度。譬如原本北美六省的省长和书记们就很高兴。

    祁睿考虑的是自己大概也要退役的事情,如果祁睿想从政,他就只能以地方干部的路线往前走。此时正好是一个机会,二十几个省的人员剧烈变动,想稳定下来大概得很久。祁睿在其中趁机占据一席之地,实在是再合适不过的事情。所以祁睿认为老爹韦泽大概在谋划此事,他完全没想到老爹竟然在讨论看似虚无缥缈的世界革命与中国地位的问题。

第512章 双星(十四)

    “祁睿,赶紧吃饭。油热,我炒菜的时候都烫起了几个水泡。”步然用那种半大姑娘大惊小怪的语气嚷道。

    这充满生活气息的嚷嚷声把祁睿的思路都给打断了,有些无奈的站起身,祁睿把自己这位马上就要满十八岁的‘未婚妻’的手背抬起来看了看,雪白细腻的手背上有几点发红的地方,看上去还真让人感到疼爱呢。

    “是吧!是吧!”步然顺势就用得理不饶人的委屈声调继续说着。但是说完之后,她自己就笑出声来,“哈哈。你要多吃点。”

    对这位‘未婚妻’的手艺,祁睿也没报啥幻想。对于军人而言,吃饭的目的就是消除饥饿,补充营养。军人中的美食家也不是没有,但是美食家比例远远低于其他行业的比例。所以两人一起坐下吃饭的时候,祁睿根本没有对这些菜做出评价。祁睿的老爹韦泽只略微表现出对甜食的一点偏爱,而祁睿的两位‘妈妈’中有南京人,有杭州人,秦淮的菜品与江浙的菜品都是出了名的精致。所以从小就习惯了精致菜品的祁睿实在是没办法评价未婚妻的手艺。直言相告的话未免不近人情,说奉承话又从来不是祁睿的个性。身为娇生惯养又被寄以厚望的家伙,祁睿可以平等对人,却真没有低下头的习惯。

    步然也是娇生惯养出来的,不过娇生惯养归娇生惯养,她母亲出身‘贱民法’的打击范围,却能嫁给一位开国少将。所以步然吃饭的时候文雅的很,那种严格教育塑造出来的文静风度看着就让人喜欢。

    两人都没有盛太多的饭,菜可以剩,主食却没剩。把剩菜放进冰箱准备下顿热热,很顺利的洗干净了碗筷。祁睿就坐回了沙发上,步然也蹦上沙发,自己靠在一头,脚架在祁睿的腿上,这才说道:“我明年就要大学毕业啦。”

    “哦?你大三都没上完呢。你毕业后准备去哪里工作?”祁睿问。

    步然看祁睿没有正确理解自己的意思,嗔道:“我马上就要十八岁啦!”

    “哦。”祁睿嘴上随便应了一声,心里面其实知道步然的意思。民朝有些上学早的孩子四岁半上小学,步然则是四岁上小学,九岁上初中,十五岁生日前上大学。步然毕业的那年十九岁,不过毕业的时候还不到十九,只有十八岁。这是她颇为骄傲的事情。

    看祁睿这么装傻充愣的模样,步然收回架在祁睿腿上的脚,认真的说道:“我们结婚吧。”

    民朝婚姻法规定,男性二十岁,女性十八岁就到了可以结婚的年龄。大学并不阻止大家在适龄的时候结婚,然而被一位比自己小十五岁的妹纸逼婚,北美军区政委祁睿中将竟然感到了相当的压力。他有些推托的应道:“你何必这么着急呢,大学毕业后确定了工作再说。”

    “我不是着急啊,大叔。你今年都多大了,我可不想过几年和一个四十岁的伯伯结婚。”步然的语气里面有种恨铁不成钢的味道。

    祁睿心说‘我才三十三岁好不好’。但是和一位马上十八岁的妹纸讲这个,他觉得自己貌似没啥立场。步然是祁睿同学步路同父异母的妹妹。两人第一次见面在祁睿最后一次见楚雪那天的顶楼餐厅,第二次见面则是祁睿从北京抵达温哥华港的时候。祁睿中将正好在港口遇到了老同学步路,被步路请到他父亲家。步正途少将热情招待祁睿,当时马上十五岁的步然就对这位和她哥哥年纪相仿,却比她爹军阶还高的哥哥产生了极大兴趣。然后步然就以不错的成绩和针对开国将领的政策顺利考上了东京大学。这期间,步然有空就去找祁睿玩。

    不得不说,步然真是个美人,美的都有些不像话。当她在十六岁宣布自己是祁睿的女朋友之后,两人中间也折腾了几次分合,最后两人关系稳定了,现在眼瞅着直奔结婚而去。

    “那总得和我父亲母亲说一声,还得抽时间回去一趟。”祁睿最后还是决定屈服一下。

    步然立刻笑颜如花,不过片刻后凝脂般的脸颊上就飞上了两朵粉红。见父母是个很大的事情,只是想想这个就让小姑娘觉得不安。更不用说要见的不是普通人,而是民朝的皇帝韦泽同志。除了害羞,步然也觉得有些慌张。能否给这样的大人物留下良好印象,步然也觉得心里面完全没谱。

    祁睿上班的时候心里有些迷糊,想到要给老爹写信,祁睿就觉得很不安。虽然祁睿现在可以非常冷静的和老爹写有关军队和国家大事的信件或者公文,可自己的私事还是让祁睿心里面没底。一想到老爹韦泽很清楚雪的事情,祁睿心里面就更虚了。

    当心里面不安的时候,祁睿就习惯性的把思路转到工作上。两分钟不到,他就冷静下来。取消设在东京的北美统合部门的命令正式抵达,这个过程计划中完成是在两年后。现阶段先把最初的北美六省,以及太平洋东海岸四省划归中央管理。而北美军区的兵力也开始调离,陆海空三军总兵力降低到110万的规模。然而祁睿发现了一个问题,北美军区的部队编制特色好像是要让部队拥有更强的远程投放能力。所以他不得不考虑到军区可能会承接前往欧洲作战的假想敌规划。

    “这欧洲又出什么问题?”祁睿开始考虑该和军区同志们讨论收集欧洲情报的问题。这是1895年5月的事情。

    欧洲出问题了,不是军事问题,而是经济问题。英国大宗粮食市场上的粮价暴跌三个月之后,随着收获期一天天接近,欧洲市场上终于引发了全面的粮价暴跌。在这样的过程里面,自尽者选择的绝命场所已经不仅仅限于泰晤士河,法国的塞纳河、瑞士的莱茵河,还有奥匈帝国的多瑙河,这些河流比工业污染严重的泰晤士好许多,所以投水自尽者被打捞起来之后的模样也比英国的那些自尽者看着稍微好些。

    在塞浦路斯,王明山赶来坐镇。在伦敦,恩叔的培训班里面的年轻学生们也得到了很多信息。恩叔的这批学生中不少都不是**的追随者,他们更希望学到的是唯物辩证法。辩证法不是马叔首创,甚至也不是黑格尔首创。但是能把唯物主义与辩证法合起来的则是马叔的成就之一。这批学生们面对当过民朝皇帝韦泽宫廷大学者的恩叔,讲述着最近的情况,“大城市的粮价降低的非常多,因为太多不耐存储的食品开始降价销售。”

    “只要运输不便的地区,市场上的粮食零售价格都没出现暴跌。但是购买粮食的价格开始暴跌。”

    “欧洲的农业产区都是粮食价格暴跌。只有法国比较例外。”

    这些介绍都让这帮学生对恩叔的认同感越来越高,如果是以前,他们顶多觉得这是一场很激烈的价格暴跌。现在这些人看到的是表象背后的必然性,所以有学生忍不住问道:“为什么西班牙的农业情况比俄国还糟糕?怎么看俄国都比西班牙加落后吧?”

    “俄国的钢铁产量已经接近法国,很多法国资本都投入俄国建设工厂,西班牙看着比俄国更先进,那都是老黄历了。”同为学生的马克斯?韦伯率直的答道。

    “至少俄国的交通情况要比西班牙糟糕,为何俄国反倒没有西班牙看着那么糟糕?”学员们中有些人并不认同马克斯?韦伯的看法。

    马克斯?韦伯继续答道:“国家是不是糟糕,和国家的营运中的交易程度有关。西班牙的农民们小自耕农很多,他们生产出来的产品中超过一半都是留给自己吃。只有多出来的产品才会送到市场上销售。而俄国农民的耕种的土地大,他们生产的目的是为了把大部分的粮食送到市场上销售。从这个角度来讲,俄国的农民反倒比西班牙农民要先进很多。他们即便受到冲击,却也因为之前面临过粮食价格暴跌的经验,有思想准备,所以看着就会好些。”

    看到学生们并没有看到核心,恩叔开口说道:“俄国出口的很多都是口感不佳的饲料粮,本来价格就不高,现在价格暴跌的是人吃的粮食。肉类生产周期还没有出现,饲料粮的周期还没到呢。”

    这个解释让不少同学得以解惑,在他们记录下笔记之后,新问题就出来了,“如果他们能够把粮食存储起来,熬过现在的低粮价阶段。难道不是可取的方法么?”

    有农村经验的同学脸上露出了不屑的表情,这种城里人的话放到农村就实在是可笑。

    “粮食有存储时间。”有同学答道。

    “陈粮的价格比新粮要低很多。”有人补充。

    “农民们往往都为了能够生产出更多粮食,借了钱的。不把粮食卖出去,他们拿什么还钱?”马克斯?韦伯跟着补刀。

    听着学生们的问题,恩叔下意识的用手摸了摸他面前的资本论。这本书里面关生产成本有非常精确的描述,看得出有些学生只想学习对现在局面的解释,完全没有静下心去学习这些理论基础。不得不说,恩叔对对一部分学生挺失望。

    但是恩叔的注意力还是很快就放回到眼前爆发的大波动上。此次由粮食开始的波动会不会变成一次经济危机,恩叔还没办法确定。这次的波动有可能很快就平息,但是这次波动是来自整个欧洲。从经验产生的直觉上,恩叔已经感觉到了一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紧张感。

第513章 双星(十五)

    拨打算盘的噼啪声,翻动纸张的哗哗声,黑板上各种数据以及不同的数据图表。王明山在塞浦路斯的欧罗巴银行总行再次感受到了央行行长的感觉。

    欧罗巴银行对于此次欧洲粮食价格的暴跌非常关注,因为已经有银行客户投水自尽,欧罗巴银行的当地分行马上就开动了清算工作,力求让利益最大化。各国分行都惴惴不安,不知道未来发展方向是什么。

    “分析部门认为,此次粮价暴跌不是偶然,而是长期变化的一次总爆发。”银行行长一脸紧张的给王明山做着报告,一同参加会议的人也都神色紧张。

    王明山认识这些负责人中的最关键的几位,对他们的专业水准也有些信心。所以王明山只是点点头,静静的听。行长见到老央行行长没有丝毫激动,他也冷静下来继续介绍。

    欧罗巴银行的分析部门认为,欧洲这些年农业生产率提高许多,然而欧洲主要的大宗粮食输入国是英国、德国以及北欧国家。北欧国家地广人稀,人口不多,肉类与鱼类供应充足。能大规模影响粮食价格的主要市场是英国和德国。英国过去两年里面有超过200万穷困人口离开大不列颠岛,这让英国对于粮食的实际需求量大大降低。

    “更廉价的肉类以及副食品开始输入大不列颠岛,这是最后一根稻草。未来的粮食价格还将继续走低。除非遇到大规模的荒年,否则粮食价格不可能快速反弹。大型运输船只已经让运输成本快速降低,决定英国粮食价格的是北美的粮食产量。欧洲有可能出现通缩的局面。”欧罗巴银行的行长念完了对未来的预期。

    “通缩么……”王明山微微点头。通胀、通缩,这些名词都是最近二十几年突然出现在中国的新词汇。王明山算是韦泽的弟子,在党校的时候听过这些词汇。而王明山手下的这些年轻人听到这些词汇的时间大概是在初中,他们的初中老师知道这些词汇的时间未必就比学生早很多。想到这里,王明山忍不住很想笑,能在见到真正意义上的大规模通缩可是很有意思的事情。

    见到老行长露出了意义不明的笑容,欧罗巴银行的行长觉得心里面惴惴不安。他试探着问道:“王书记,这个……您对我们的报告有什么意见么?”

    王明山很轻松的答道:“我觉得大家已经尽力了。至于事情到底会变得如何,我们就继续向下看。很多事情我们只是听说过,还真没见过。”

    “可是……,根据教科书上讲,通缩导致整个社会交易金额降低,造成的威胁未必就比通胀好。”欧罗巴银行的行长不安的说道。

    看行长如此紧张,王明山摆摆手,“我这次来是看看大家怎么面对问题,至于具体问题的执行我不做指示。这么些年来,咱们都没见到真正的通缩。所以说该怎么应对,我们也只是看过书上写。虽然都督绝不会骗咱们,但是总得经历过之后才知道我们的应对能力是不是有问题。”

    这话没有任何实际解决的办法,欧罗巴银行的行长心里面很是失望。不过王明山并没有任何责怪,至少算是让银行过了这一关。行长心里面叹口气,以后的事情走到哪里就说到哪里吧。

    在市场的反应只是粮食价格暴跌的时候,伦敦方面根本没有对自己制造的局面有丝毫的羞愧。大英帝国此时考虑的事情只是混过一天算一天,议会的议员们出于自己的利益角度,或者是希望能够在选举中得到更多选票,或者是希望能够在某些投资中得到收益,又或者是简单的希望能够推动他们自己认同的法令,相当一票议员继续鼓动英国民众向北美移民。

    英国向北美移民,民朝也在向民朝移民。让美国接受大扫荡的重要人员之一祁睿倒是反其道而行之,到了1895年7月,他就带着马上就要18岁的未婚妻步然乘船直奔北京。一直没见到老爹韦泽进行任何推动祁睿复原的行动,这让祁睿自己也觉得有些意外。这次能够吧结婚的事情搞定,祁睿也想趁此机会和老爹认真聊聊,看看老爹此事到底是什么意思。

    “祁睿,你父亲真的跟你说的那么和气么?”步然已经好多次不安的询问同一个问题。

    祁睿能想到步然的不安,他笑道:“你听说过我老爹有什么暴行么?”

    步然眨眨眼睛,低声说道:“他可是颁布贱民法的人啊。”

    没想到步然竟然把此事给提出来,祁睿心中突然生出一种感叹。韦泽说过,人民的眼睛是雪亮的。步然的外公是满清的官员,级别还不低,所以集结了‘大地主、汉奸、屠杀人民刽子手’于一身。这个家庭人丁旺盛,根本够不上‘弱势群体保护条例’的范畴,所以这个家族就实实在在当了快二十年的贱民。能让身为开国少将的‘首长’娶个贱民家的女儿,固然因为命运的偶遇,步然母亲的容貌与气质也可想而知。

    对于贱民法,祁睿的态度是‘我听说过有这么一回事’,在贱民法已经被废除的今天,祁睿万万没想到自己的未婚妻对老爹韦泽的印象竟然是这个‘贱民法’。祁睿笑道:“这都什么时候的事情了,你还能记得?”

    这话让步然微微的哆嗦了一下,这位十八岁的少女很想说,贱民法实实在在实施了超过十五年。民朝到现在才二十六年。这部法令对满清时代的社会主流的摧毁非常残酷,不仅仅是有整整一代人永远失去了接受高等教育的机会,不仅仅是有两代人失去了进入社会上层的机会。更重要的是这种公开明确的歧视沉重打击了这些家族的自尊心。

    被民朝这样强大的力量指定为贱民,那是无比恐怖的事情。步然发觉父亲周围那些家庭的小孩从小除了有爷爷奶奶之外,还有外公外婆。直到不然十岁的时候,她才第一次被母亲带着去见到自己的外公外婆。后来她才知道那一年民朝正式宣布停止贱民法的执行。外公家的人看着都非常畏缩,走路都低着头,从不敢大声说话。十岁的步然是父亲的心肝宝贝,那时候哪里知道这是什么原因。她发觉自己的表兄表弟们都很懦弱的时候,就忍不住欺负他们一下。然后步然第一次被母亲痛打了一顿。

    步然当然放声大哭,在她哭泣的时候,透过朦胧的泪眼,看到母亲也伤心欲绝的哭泣着。步然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是她知道自己错了。后来,她才知道有贱民法这种东西的存在。现在贱民法已经被完全废除,但是提起韦泽都督,步然就难以忘记母亲用恐惧的声音说着:“是皇帝陛下亲自制定了贱民法。”

    祁睿知道美女外貌的美丽和她们内心的想法毫无关系,然而看到步然因为感受恐惧而忍不住露出可怜楚楚的表情,他发觉自己的爱怜之心就强烈的迸发出来。明知道老爹韦泽从来不会针对个人进行针对性打击,但是祁睿发觉自己居然生出了一丝对老爹韦泽的不满来。

    赶紧把这一丝不满驱逐出大脑,祁睿上前搂住了步然的肩膀,“这都是已经过去的事情了,你害怕不害怕都是对着不存在的事情。不要难为自己。”

    步然靠在祁睿胸前,委屈的低声说道:“以前发生过,难道以后就不会发生么?”

    祁睿一愣,他还真没想过这个问题。作为政委,祁睿要做思想工作,所以祁睿竟然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未婚妻提出的问题。步然的恐惧并不是空**来风,当贱民法制定出来之后,执行的可是非常给力。那帮前朝主流社会的人们在天翻地覆的社会大变后跌入谷底。发生过一次的事情为何不会再来第二次?

    思忖了好一阵,祁睿觉得自己的情绪好不容易从怜香惜玉中挣脱出来,然后他才突然发觉这个问题其实很好回答。用手摸了摸步然的长发,祁睿笑道:“因为旧时代的剥削阶级已经不存在了。从制度上,从认知上,旧制度已经被彻底消灭。如果还有人再想复辟旧制度,那是不可能的。所以旧时代的贱民法再也不会被复苏。你不用担心。”

    “真的?”步然抬头看着祁睿,美丽的容貌上有了光彩。

    祁睿发觉自己恢复了没多久的理性又要在这样的美人面前消失,他忍不住别开了头。祁睿甚至觉得自己的心境很可耻。然而片刻后,祁睿就扭过头来,看着这样的美人真心是非常让人满足的事情。现在不是办公事件,祁睿决定还是顺从自己的想法为上。

    成熟繁忙的航路,新造的船只,此次航行很顺利。祁睿和步然抵达了天津,然后乘火车到了北京。见到了老爹韦泽,祁睿还没来得及介绍步然,就见到老妈目不转睛的盯着步然看。老爹韦泽也很认真的看。步然在这样的目光火力下竟然没有害羞或者怯场,她从上上前说道:“韦伯伯好,祁阿姨好。韦伯伯,我父亲很想念您,他托我带了封信给您。”

    韦泽接过步然递过来的信,然后开心的赞道:“我真没想到,步正途竟然能生出这么好的小姑娘。他……他太能干啦!”

    韦泽说完之后,祁红意上前拉住步然上下仔细打量,忍不住啧啧称奇。“我在广东的时候见过你爹,你爹……啧啧……真不得了。”

    步然对于别人称赞她的美貌早就习惯了,所以小姑娘带着谦虚的美貌从容不迫的答道:“伯伯,阿姨,您过奖了。”

    韦泽很快就恢复过来,他向祁红意试了个眼色。祁睿也如梦方醒般赶紧回身从沙发上拿出一个厚厚的大红包来。看那个厚度,祁睿相信里面大概是一万块的见面钱。不过他突然生出一个怀疑,里面到底装的是一百块还是十块呢?

    “谢谢阿姨。”步然展现了让人极为喜欢的大家闺秀的礼貌与亲切。

    “步然,坐!坐!”韦泽招呼大家在客厅里面落座。气氛很好的会面就开始了。

第514章 双星(十六)

    家庭会面后,祁睿先把步然送去旅馆。看得出步然其实还是颇为担心的,得到了祁睿老爹老妈的明确支持,这孩子终于放下心来。祁睿也觉得安心很多,他安顿步然住下。自己又跑回老爹韦泽这里。进门之后想去书房,没想到从老妈祁红意听说老爹韦泽正在准备长途出门的行李。他又赶去卧室。

    就见韦泽正对着一张清单查点携带的衣物以及用品,祁睿讶异的说道:“父亲,您这么着急就要出门?”

    韦泽没有立刻回答,他把清单和物品对完,合上拉杆箱,收起清单,这才对儿子说道:“要是不是等你,我此时已经出发了。走,去书房。”

    跟在父亲身后,看着父亲依旧轻快的步伐,祁睿突然感觉父亲真的老了。以前韦泽这样轻快的走,是他充满力量的身体自然而然的表现,现在韦泽这样轻快的步伐却是他用力去完成的行动。祁睿突然想起在党校培训时听到的话,“才气纵横的时代,年轻有创造力的时代,大家的做的事情成就大家的一切。等到精力不济,创造力不复的时代,大家就开始做‘以前的自己’。”

    这是党校高级班的课程,能够参加这样培训的同志都被认为是非常有水平的一群,这样的话让那些已经开始步入‘做以前的自己’年纪的同志们不胜唏嘘,年轻有经验的同志们则觉得眼界一开。

    祁睿一直认为自己的老爹不会落入凡人的境界,即便知道老爹韦泽只是个凡人,祁睿也下意识的跳过这个想法。现在亲眼看到父亲步入老境,祁睿突然想起,自己的父亲韦泽已经是一位62岁的老人了。

    只有那些真正亲近以及有观察力的人才能注意到这些内在的细节,韦泽用外人看来依旧轻快的步伐走进书房,关上门。和儿子面对面的坐下。“步然那姑娘,不过我有些怀疑你没能把心收回来。用你憧憬的那种家庭生活的心态对对待步然。”

    祁睿知道老爹肯定要谈论结婚的时候,没想到老爹上来就说出这样令人不解,却好像很有道理的话。祁睿强打笑容,“父亲,你是说我没有忘记楚雪么?我真的很久没有去想起她了。”

    韦泽十指交叉,双手搭在小腹上。他用非常冷静的语调说道:“我的意思是说,你对楚雪的那种感情,让你把有关家庭的期待写在某些神经元连接上。而你对不然的心情,大概是刻意避开那种神经元连接。按照普通的说法,就是避免触及那种心情。因为触及那种心情,或者说调动那些神经元连接之后,你就会痛苦不安。但是就我个人的经验来看,就算是对那些视而不见,你的神经元以及连接的部分区块同样会对你的判断有所影响。那部分内容只要还存在,你就会刻意避开。但是我不得不说,你刻意避开的内容中很大一部分其实与家庭生活息息相关。你会因为回避过去而让现在有所缺失。”

    祁睿听的瞠目结舌,他本以为他老爹韦泽会用正常人类对感情的模糊描述谈论这场婚姻。而韦泽用一种科学的态度来描述此事,祁睿觉得自己听不明白,或者说根本听不进去。

    看着儿子的表情,韦泽微微一笑,“我已经没办法从感情上给你什么指导,我有我的感情判断,你有你的感情判断。所以我只能从唯物主义的角度给你些建议。听进去听不进去,都是你的事情。我对步然那孩子很喜欢,我不反对你们结婚的事情。只是我希望你做任何事情都不要是过去的延续,而是新的开始。太阳升起之后都是新的一天。自己走不出过去,不敢触碰过去的经历,都是正常的事情。但是我认为这不是健康向上的态度……”

    这老俗套的话祁睿能听明白,就在他以为老爹会继续说下去的时候,就听老爹韦泽说了四个字‘如此而已’,然后就闭口不言。等了两分钟,看老爹一言不发,祁睿才明白老爹居然已经做完了思想教育。

    依照以前的经验,祁睿相信自己要是再这么沉默下去,老爹就会撵人了。‘不悱不启,不愤不发’是老爹韦泽比较坚持的立场。祁睿赶紧说道:“父亲,你以前说过让我调离部队……”

    “那件事我改变主意,不准备介入了。”韦泽答道。

    祁睿一愣,虽然在战争中深知要根据当下局面改变战术的必要性,他还是觉得一阵不安。祁睿心里面第一个念头是‘难道老爹对我失望了么?’

    韦泽平静的答道:“改变的理由是,我原本认为人民不接受共和制。现在看事情没那么复杂,大家如果决绝共和制,原因必然是觉得实施共和制后他们会失去很多。现在我还没见到有这方面的迹象,大家对共和制并没有很担心的模样。”

    祁睿又懵了,他本以为自己是共和制里面非常关键的一个存在,没想到在老爹韦泽的考虑中,亲儿子祁睿竟然没有共和制更重要。而且祁睿相信自己好歹也是光复军中的人物,怎么都不能被这样对待。这阵发懵后几瞬间,一股子羞愤而生的怒气从祁睿胸口直冲脑门。

    韦泽看着面前的儿子,平静冷淡的说道:“你在我心中绝非一文不值,我对你的前程也仔细考虑过很久。你以自己为世界的核心,所以生出强烈的怒气。我能理解。但是我想说的是,我并没有以我为世界的核心,所以你对我的想象不符合事实。”

    祁睿原本只是一种说不清楚的怒火,老爹的话让祁睿生出一种兜头一盆冷水的感受,他在悚然的同时,怒气却也没有因此而平息。祁睿也尽量用冷淡平静的声音回答:“父亲,你说的这些我都能理解。不管我多不高兴,给我点时间去想一下,我就理解你说的没错。但是你就不能有一次,哪怕是一次,不用这样的态度对我说。而是作为一个老爹而不是绝对正确的角度来和我说话。一次就好。”

    “……,然后呢?把我拉到你的这个境界之后,你就能提升自己了么?”韦泽的声音依旧平淡冷静。

    祁睿一愣,也许是老爹韦泽在他面前始终是那种难以触及的高度,他才希望有一天老爹韦泽能够从高高的神坛上走下来,像一个人类般站在祁睿同一个层面上。但是那样的一天到来后要怎么样,祁睿还真的没想过。

    “祁睿,我不是你想的那样对痛苦和悲伤完全视而不见的人。相反,我是一个对痛苦和悲伤没有什么承受能力的人。我是为了避免痛苦才要学着走一条不计得失,只求无愧于心的道路。走上这条路之后,我终于摆脱了让我无法承受的东西。你要是觉得我高高在上,那是因为我很关心你。你要是认为我没有重视你,那大概是因为我们的价值观可能不太一样。但是有一条没错,你是我的儿子,我不可能不用我的方法去爱你。”韦泽的声音依旧平静,不过在他的声音里面终于有了些情绪。

    祁睿的愤怒与不满随着父亲韦泽的话开始消散,他也是政委,道理懂得很多。负面情绪与道理无关,而是因为祁睿认为他在老爹韦泽心中要占很大的一块存在。那股子愤怒的劲头一过,祁睿的理性还是承认老爹韦泽是真心的关心祁睿。祁睿很想示弱,但是又忍不住说道:“父亲,您说的我能理解。但是我认为很多事情关乎我,而你从来不把这些告诉我。”

    “那大概也是我们对是否关乎你的判断不同。例如,你弟弟韦坤已经是南京市工业局局长,市委常委。你呢自然不用讲。于是有人就说,你和你弟弟韦坤就是双星。未来必然有机会要当主席的。你觉得这事情和你有关么?”

    祁睿听了这话,整个人愣住了。单从道理上讲,他知道这些和他没什么关系,但是祁睿发觉自己真的没办法对此视而不见听而不闻。哪怕明知道有人希望利用祁睿,但是一想到有机会成为国家主席,他还是觉得内心一阵阵的有反应。

    韦泽叹口气,声音显得低沉,“得到了就欢喜,失去了就难受。这些都是人之常情,我觉得还好。比这更可怕的是在脑子里面空对空的想,因为没有努力,没有感受到跋涉中的痛苦,以及付出之后的疲惫,所以想象有可能得到的,就更是觉得美好。想象有可能的失去,就更加恐慌。懂了唯物主义之后,大概能少些妄想。不过也仅次而已。幸福的人生都一样,不幸的人生倒是能展现出千姿百态来。”

    祁睿点点头,他理解这些。这三十多年也不是白过的,若是基本的唯物主义都办不到,祁睿在一众英才里面断然无法出头。

    韦泽继续讲着:“所以勤劳、勇敢、坚定这些被称为美德,可从没人把聪明伶俐称为美德的。美德大概无一例外都是因为我们不愿意再承受失败、失去、没完成等等事实,所以通过好多次的努力,好多次的痛苦,把我们自己强行改造出来的办事方式和态度。如果再进步一些,甚至能找到自己的生活模式。”

    祁睿继续点头,这些都是他走过的路。

    韦泽看了看自己的儿子,看到儿子的表现不是敷衍,他说道:“我觉得我在这之上继续努力,然后发觉我其实没能力让我成为世界的核心,我只能根据我决定的立场,去面在各种解决问题的选择中选择一个。除此之外,我认为事情的大方向可以确定,但是中间的具体过程永远都超出我们想象之外。我们自己要有想象力,但是我们没能力靠自己想象出一个世界。”

    祁睿觉得这话很对,不过他从没用这样的高度去考虑问题。就在他的尝试理解并且架构出这样思维的时候,就听韦泽又说了一句,“当我真心理解到这些之后,我的痛苦一天比一天少,到现在甚至不再因为我自己而痛苦。”

第515章 双星(十七)

    圆明园非常美,湖光山色曲径通幽。那些用来供皇家娱乐的假街景什么的狗屁玩意被拆除一空之后,整座园林更加优雅美丽。这样的园林白天有白天的景致,晚上有晚上的风情。祁睿一身军装,带着中将阶级章,胸前挂着临时通行证。在这座住过一段时间的园林里面散步,也不自觉的感到惬意。

    惬意存在,心中的感慨也难免。祁睿没想到老爹韦泽有正常人的喜怒哀乐,也有正常人很难达到的处理方式。

    ‘我有不得不做的事情,所以也有不得不放弃的事情。当然,这都是个人问题。不过我在政治上的态度始终如一,信仰从来没变。’回想老爹的话,祁睿觉得内心有些沉重。他觉得当下的自己不得不做的就是眼前的工作,但是很多与工作无关的事情始终困扰着祁睿,让他觉得有些动弹不得的感受。

    但是祁睿好歹也是这么多年努力才走到今天,穿越过战场,直面过死亡。自己的压力并没有让祁睿有丝毫动摇。反倒是这次谈话让祁睿觉得对未来发展压力骤减。老爹韦泽明确表态,并没有逼着祁睿一定要去当主席的意思,也没有一定要阻止祁睿进一步发展的打算。所有的未来,都看祁睿自己努力。祁睿觉得自己在军队干的很开心,经过这么久的努力之后,他好不容易能够靠自己的能耐解决面对的问题。让他放弃军队的工作,跳到不熟悉的行政部门,祁睿觉得压力太大,无法接受。

    至于老爹韦泽谈及的‘双星’,祁睿心里面本能的就感觉到那些人的恶意。他们的想法绝没有从祁睿的利益出发,把祁睿推倒那个高度,只是为了这帮‘从龙者’们得到更大的利益。不用韦泽刻意说明,祁睿就完全能理解这些。

    7月的北京夜风是清凉中带着温热,一阵风吹来,祁睿只觉得浑身舒畅,心情也随之好了许多。他忍不住想,如果此时带着步然一起在这里畅游,却是件美事。然后祁睿更久远前的回忆突然浮现出来,那是祁睿与楚雪在南京的公园里闲逛的回忆。

    心突然就痛了起来,祁睿发觉老爹说的没错。人类天生的类比型思维模式会自然而然的把所有的类似内容都回忆起来。很多人的人生没办法向前走,就是因为回忆带来的痛苦。这种痛苦是如此的无法忍耐,以至于能够让很多人一辈子都过不去。

    祁睿在路边的一个长椅上坐下。轻轻抚摸着隐隐作痛的胸口,忍不住苦笑起来。有人说,时间能够抚平创伤。而老爹韦泽说,长时间不去使用那个存储着痛苦回忆的神经元,神经元引发痛苦的能力不断降低。两边解释的是同一件事,但是切入点和切入方向完全不同。

    以前的时候,祁睿觉得老爹韦泽未免太过无情,现在祁睿才发现是自己那时候太过幼稚。没人认为韦泽是个强男霸女的人,然而韦泽在祁睿面对感情问题的时候果断拿出了解决办法,用韦泽拥有的极大力量把楚雪强行约束在祁睿身边。虽然这不能说是无可挑剔的决定,但是祁睿不得不承认,老爹韦泽是真心爱祁睿的。而且老爹韦泽抓住了问题的关键。

    难道老爹以前遇到过这样的事情,留下了痛苦的回忆么?祁睿破天荒的第一次想到这种可能。

    一阵胡思乱想之后,祁睿觉得痛苦消退了。他站起身走向大门。第二天,他带着步然在作为民朝中央办公地的颐和园里面畅游了一番,痛苦还在,却没有昨天那么明显。因为祁睿明白,他有生之年是不可能带着楚雪在这里游园。

    中午时分,步然问祁睿,“要不要去见见韦伯伯?”

    “他出差了。”祁睿答道。

    “去哪里了?”步然很讶异。

    “我不知道。”祁睿答道。说完之后,他忍不住提醒,“关于国家领导人的行程,不要去问。我们问了之后,除了引发警卫部门的注意之外,根本没有用。”

    祁睿本以为步然会问几个‘为什么’,没想到步然只是沉默的思考片刻,接着点头答道:“明白了。”然后她更紧的拽住祁睿的手臂,靠的更近了些。祁睿突然发觉和步然一比,韦泽家的孩子们都是货真价实的娇生惯养。

    正如祁睿所说,保卫部门在每次韦泽出行的时候都非常紧张。俗话说有千日做贼,没有前日防贼,保卫部和中央警卫团就是千日防贼的单位。韦泽去了河南省会郑州参加全国水利会议。会议人员都被仔细查过,都有附带照片的通行证。等到会议顺利召开之后,保卫部门也没有松口气,安保人员目光如炬,准备随时关注任何异常现象。

    韦泽不是保卫部门的人员,他就不关心此事。此次水利工作会议事关黄河河道以及长江流域新云梦泽的探讨,韦泽对此非常在意。他已经62岁,哪怕韦泽有机会活到亲眼目睹这两个项目完成的日子,他也不可能参与到实施当中去。

    “国家已经发动偌大人力,把历代水利资料进行了翻译。我们感谢圣上韦泽同志对我们水利部门的关怀和贡献。”会议主席是水利部部长。这番话说完,他带头鼓掌。下面的同志们也发自内心的鼓掌。没有韦泽在战争中对历史文献的保护,没有韦泽创建全新的带拼音现代汉语,没有韦泽确立民朝的科研体系,水利部门这些人自己根本向现在这样形成一个真正的部门。不说别的,光是收集有关水利的古代记载,通过记载勾勒出中国历史上主要的水道变迁,就不是现在这帮水利部能完成的任务。

    台下有些人心里面其实还有些惴惴,他们是在皇帝韦泽同志提出恢复云梦泽的假象之后,才知道云梦泽这个历史名词。有皇帝韦泽同志参加的会议,他们真心没有发言的勇气。

    但是总得有人说,水利部的同志就把最新的几个研究主题拿出来,发表研究结论的同志上面念,不少人的注意力更多的放在关注韦泽的反应之上。水利部的部长是越看心里面越不安,他见韦泽次数很多,所以他大概判断出这些研究报告都没有讲到韦泽心里去。

    每一篇报告做完后都有提问时间,韦泽一直没吭声,就是静静的听其他同志提问。大家此时都不敢‘犯错’,所以提问也问的不温不火。

    这样的局面上演到第三篇,韦泽脸上已经没有丝毫表情,无比冷淡的反应让水利部部长已经有些汗流浃背的感觉。抹掉脑门上的汗水,部长很想写个字条给韦泽同志,问问他到底有什么看法。

    就在此时,一个二十几岁的年轻人起身,用一口湖南腔开口说道:“我想问一下,这篇报告里面没有提及清水冲刷侵蚀河道的影响。你们是没有研究结果,还是根本没有考虑过。”

    部长一听这年轻的声音,心里面就有些不爽。最近的这帮年轻人都很没礼貌,个个恃才自傲。到能发言的时候,就总想凸显自己。这种咄咄逼人的口气连起码的礼貌都没有。然而部长却看到韦泽脸上的表情变了,他的目光从毫无感情的冷淡,瞬间就变得锐利,对这个发言完全有了关注。部长心念转了几转,立刻就了决断。

    台上的这位报告人员被这个问题问的无法回答,他们根本没考虑到清水对河床的侵蚀问题。能对河床有测量,就已经废了好大力气,再花大力气把各地的水文资料汇总,拿出一个归纳,就是极大的成果。至于水清水浑,根本不在考虑之内。

    就在这位报告人员不知道该如何回答的时候,就听水利部长用严厉的声音说道:“是就是,不是就不是。这有什么好想的?”

    报告人员愕然看着部长,然后他就听部长厉声说道:“说实话!”

    报告人员先是一哆嗦,然后吞吞吐吐的说道:“呃……,我们根本没有考虑清水的问题。”

    部长心中大定,他此时最怕的就是这位报告人员说瞎话。在部长看来,韦泽都督不是一位尖酸刻薄的皇帝,而是一位学问渊博,心胸宽大的学者。老老实实承认自己没干,然后让事情顺利的进行下去,这反倒不会让韦泽有意见。如果为了所谓的‘面子’而拖延议题,学者韦泽同志很可能就会变成冷酷无情的皇帝韦泽同志。那时候,好多人都要吃不了兜着走。

    “明白了。”那位发问的年轻人说了一句,然后就想坐下。

    部长立刻站起身说道:“那位同志,你是哪个单位的?”

    年轻人再次站起身答道:“我是九江局的。”

    下面立刻就发出一阵笑声,这笑声里面没啥好意,因为五年前长江大水,九江溃堤。整个长江流域所有军队以及武警部队都调堵口子,护大堤。总算是熬过了那次水灾。后来调查报告称,九江的长江大堤是豆腐渣工程。那次可是有好多人丢官下狱。

    两年前,又是长江大水,九江大堤再次崩溃。又是军队救灾,又是一票人丢官下狱。现在提起九江局,大家的第一念头就是嘲笑。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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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52铁血中华介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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