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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余默然     风烟儒墨染txt下载     风烟儒墨染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二百零八章 闯府

    孟尝风也感到毫无头绪,目光向周围的地面上搜寻了一眼,忽然问道:“你脚下踩了什么东西?”说话间,已将仙剑宝光照了过去。

    张云鹤向脚下望去,目光所见,居然是一条小蛇,急忙抬脚退了一步。

    只见孟尝风一把捉住蛇头,提起来看了一眼,说道:“原来是一条死蛇。”

    张云鹤放松下来,上前一步,伸手拿过小蛇看了两眼,疑惑道:“这种蛇,我怎么从未见过。”

    孟尝风想了想,回道:“这世上的奇珍异兽多了去了,咱们没见过也很正常……”

    张云鹤回道:“说的也是。”想了想,笑道:“等回去之后,找个见多识广的人问上一问,也可长长见识。”说话间,将手中死蛇塞进了怀里。

    孟尝风叹了口气,提着仙剑宝光又向四周看了看,满心担忧的说道:“但愿二公子无事才好……”回过神后,一跃冲出层林,落在了一颗大树顶上,向周围放眼望去,见层林之中尽是一片寂静气象,便将手中仙剑又插回了身后的剑鞘里。

    张云鹤也跃出层林,落在一颗大树顶上,向四周望去一眼,随后,也将手中仙剑收回了身后的剑鞘里,叹了口气,说道:“继续赶路吧。”话落,向着北方飞去,但没过多久,便又发现了那颗已被陈玄公一剑劈成两半的大树,转身飞了过去,落在了一半树顶上,上下摇曳起来。

    孟尝风紧随其后,也落在了另一半树顶上,上下不停的摇曳。

    二人看着眼前从中裂开的古树,都吃了一惊。

    只听张云鹤道:“这棵树像是被人自下而上、从中一剑劈成了两半,剑气了得,修行只怕不再你我之下。”

    孟尝风双目闪过夜光,想了想,担忧道:“二公子若是遇上了他,恐怕凶多吉少。”顿了顿,续道:“事不宜迟,咱们还是赶紧先去灵州看看吧。”话落,扶摇而起,飞向了北方星空。

    张云鹤紧随其后,追了上去。

    临近午时,孟张二人终于来到了屠苏城,一番询问,打听到了萧府的位置。二人结伴寻到萧府的大门外,见萧府大门紧闭,便上前拍响了门环。

    片刻。

    萧府大门内传出曹飞的声音,喊道:“来了来了!”

    曹飞打开府门,分别瞅了孟张二人一眼,见他们都是五十多岁的样貌,一个穿着黑色素衣,一个穿着灰色素衣,身后都背着一柄道门长剑,且从未在屠苏城里见过,心中感到疑惑。

    只见身穿黑色素衣的孟尝风笑了笑,问道:“请问这位小哥,这里可是城东的萧府?”

    曹飞问道:“你们找谁?”

    孟尝风回道:“我们找萧姑娘,不知灵州的萧兰儿是不是住在这里?”

    曹飞疑心片刻,问道:“你们从哪儿来?”

    孟尝风笑道:“我们是从洪川远道而来,想见一见萧姑娘。”

    曹飞疑惑道:“洪川?”

    孟尝风笑道:“洪川王府。”

    曹飞稍作犹豫,回道:“你们找错地方了。”话落,关上了府门。

    孟尝风不由得一愣,疑惑的看了一眼头顶上写着“萧府”二字的门匾,说道:“难道这屠苏城的城东,还有第二个萧府?”

    身穿灰色素衣的张云鹤笑了笑,回道:“他只怕是把我们看成坏人了。”话落,上前又拍响了门环。

    片刻。

    曹飞又打开了府门,看了两人一眼,问道:“你们还有什么事?”

    张云鹤笑道:“这位小哥不必疑心,我们并无恶意,只是想见上萧姑娘一面,问上她几个问题。”

    曹飞疑惑片刻,问道:“你们认识她?”

    张云鹤尴尬一笑,回道:“并不相识,只是想向她打听一下我们二公……”

    曹飞不等他说完,便回道:“你们找错地方了,这里确实不是,还是去其他地方看看吧。”话落,又关上了府门。

    孟张二人不由得又是一愣,相视一眼,都已笑不出来,无论二人再如何敲门,都不见有人回应,只好退回到了大街上,望着萧府的大门一筹莫展。

    只听孟尝风叹道:“此事不宜耽搁啊……依我看,客气的不行,那咱们也只好硬闯了,你意下如何?”

    张云鹤叹了口气,想了想,回道:“眼下看来,也只能如此了……不过,此地毕竟在须弥山脚下,听闻,萧姑娘又是昭华寺的檀越,咱们若是进去了,可千万不能闹出太大的动静,万一惊动了昭华寺里的那一只万年谛听、可就糟了……依我之见,咱们只进去寻看几眼便可,切莫失了礼数,引起不必要的误会。”

    孟尝风想了想,回道:“好。”

    于是,孟张二人一跃而起飞进了萧府,站在垂花门上向正堂望去一眼,随后落进了中庭院落之中,对着正堂呼唤道:“洪川孟尝风前来造访,不知萧姑娘何在?”

    曹飞正要去正堂禀报萧龙儿,忽见门外那二人从头顶飞过,跳进了中庭大院,连忙冲进垂花门,冲着孟张二人喊道:“你们想干什么?来人!快来人!有人闯进来啦!”呼喊声中,他的人也已跑上前去,阻挡在了正堂门口,似怕二人会对萧龙儿不利。

    张云鹤连忙解释道:“在下洪川张云鹤,只是想见一见萧姑娘,问上几个问题,并无恶意,烦请萧姑娘出来一见。”

    这时,萧府的胡三儿带着五六个家丁,手持棍棒,也已闻声赶来,与曹飞一起,阻挡在了正堂门口。

    萧龙儿正在堂内守孝,听到外面动静,向门外看了一眼,见是两个陌生的男人,感到困惑,想了想,起身向着正堂门外走去。

    当家丁们都已赶到,他也已经走出了正堂门口,站在正堂门前的台阶上,打量了孟张二人一眼,只见他二人道骨昂然,一身正气,且仪表不俗,透露出方外出尘之气象,想了想,问道:“二位前辈看起来,也不像是无礼之人,闯进我的家里,有什么要紧的事吗?”

    孟尝风仔细看了一眼萧龙儿,上前一步,作揖问道:“这位小公子如何称呼?”

    萧龙儿想了想,从家丁们的背后走出,作揖回道:“晚辈姓萧。”

    孟尝风闻言一怔,问道:“敢问,屠苏城的萧兰儿姑娘是你何人?”

    萧龙儿稍作犹豫,回道:“不瞒二位前辈,你们说的,想必是我家姑姑。”

    孟尝风眼前一亮,细细打量了一眼萧龙儿,作揖笑道:“原来是萧府的小少爷,孟某失礼了。”

    萧龙儿见他如此客气,慢慢打消了心中顾虑,也作揖笑道:“前辈客气了。”

    孟尝风问道:“请问萧公子,你家姑姑回来了没有?”

第二百零九章 孟张

    萧龙儿犹豫片刻,回道:“今晨刚回来过,不过,上午的时候又出去了。”

    孟尝风与张云鹤虽然感到惋惜,但得知萧兰儿返回的消息,也都稍稍安心了一些。

    萧龙儿被他二人闯进家中,却也不敢冒犯,想了想,说道:“二位前辈看着面生,也不曾听我姑姑说起过今日会有客人来访,若有什么情急之事,可以先告诉晚辈,等我家姑姑回来以后,再由晚辈代为转告。”

    孟尝风犹豫片刻,回道:“实不相瞒,我们二人昨日收到一个消息,消息上说,我们家二公子跟随你家姑姑途经洪川季家庄时,险些遭人暗算,脱离险境之后,两个人又一起向着屠苏城来了,我们担心他们这一路上会再遇危险,所以就追赶了过来,本想登门造访,却被这位小哥给拒在了门外,情急之下,才翻墙入户,还望萧公子见谅。”

    曹飞等人看见萧兰儿回来时,身上带着伤,本都正在疑惑,听了孟尝风的话,才知其中缘由,心中对孟张二人的警惕也慢慢松懈了下来。

    萧龙儿看了曹飞一眼,解释道:“这并不怪他,我姑姑出门时,曾有过交代,若遇见陌生的外乡人,要格外留心提防,还请二位前辈不要见怪。”

    孟尝风释怀道:“无妨,只要萧公子不误会我们是翻墙入户的恶徒,事情就好说了。”顿了顿,问道:“请问萧公子,你可曾看到过一个白衣公子来过吗?”

    萧龙儿疑惑道:“前辈的二公子,是我家姑姑的朋友?”

    孟尝风想了想,回道:“是。”

    萧龙儿想了想,反问道:“请问,你们公子是哪里人,如何称呼?”

    孟尝风与张云鹤相视一眼,如实回道:“我们是从洪川王府来的,我们的公子姓秦,正是当今洪川王府的二殿下、秦淑远。”

    萧龙儿等人不禁吃了一惊,回过神后,说道:“不敢欺瞒二位前辈,我姑姑回来的时候,并不曾见到过她身边还有其他什么人。”

    孟尝风与张云鹤惊疑片刻,问道:“你姑姑是一个人回来的?”

    萧龙儿想了想,回道:“她的确是一个人回家的,在家里呆了半个多时辰,便又一个人出去了。”

    张云鹤眉头一皱,大感困惑,询问道:“萧公子再好好的回想一下,我们家公子头戴乌簪紫金冠,脚踏金丝绣云靴,身上穿的是一件白衣,大约有这样的身高。”话落,抬手比了个身高的手势。

    萧龙儿更加疑惑了,把询问的目光看向了家丁胡三儿。

    家丁胡三儿见状,回想片刻,说道:“我在大门口的那条街上遇见她的时候,她的确是一个人走回来的,并没有见到她身边还有过其他的公子。”

    孟尝风与张云鹤闻言,不免心头一紧,看向了胡三儿,确认的问道:“你可看仔细了?”

    家丁胡三儿回道:“当时大街上行人还不是很多,我确实不曾留意过哪里还有一位白衣公子。”

    孟尝风与张云鹤顿时又都担忧了起来。

    张云鹤回过神来,问道:“你家姑姑有说过、她到哪里去了吗?”

    萧龙儿道:“没有。姑姑出门的时候,只说她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情,要去见一个朋友,若是遇见有陌生的外乡人,要格外留心提防。”

    张云鹤疑惑道:“她要去见的、是什么样的朋友?”

    萧龙儿回道:“我不知道,姑姑她没说。”

    孟尝风与张云鹤闻言,脸上又露出担忧的神色。

    萧龙儿想了想,接着说道:“二位前辈先不必着急,我姑姑既然已经回来了,想必你家公子也不会有事的,或许,她要去见的那个朋友,正是你们家公子也说不定,不如先请坐下来喝杯茶,歇息歇息,等我姑姑回来,再问上一问也不迟。”

    孟尝风与张云鹤相视一眼,问萧龙儿道:“你姑姑是什么时候出去的?”

    萧龙儿看了一眼天色,回道:“大概,快有一个时辰了。”

    孟尝风皱了皱眉头,似觉现在去追已是太晚,又问道:“她什么时候能回来?”

    萧龙儿想了想,回道:“这个,姑姑也没说,不过,她出门的时候就只带了一把剑,又是刚刚出远门回来,脚上也还带着伤,想必不会走的太远,还有,她已经答应了昭华寺的宗泽师父,三日后会去须弥山拜访方丈,我想,她就算出了远门,最多三日,就会回来的。”

    孟尝风与张云鹤闻言,都陷入了犹豫。

    孟尝风拿不定主意,低声询问张云鹤道:“眼下,只怕也没有其他地方可以去找了。”

    张云鹤想了想,也低声说道:“那些人是冲着萧姑娘去的,萧姑娘既然已经平安返回,想必二公子遇险的可能也不大,话说回来,就算二公子遇见了什么麻烦,恐怕也只有等那位萧姑娘回来,问过她才能知道了……不如这样,你先在这里等着,我到外面去打听打听萧姑娘的去向。”

    孟尝风想了想,回道:“也好,若有什么消息,记得先回来告诉我。”

    张云鹤应道:“好。”随后,向萧龙儿作揖见了一礼,说道:“有劳萧公子了,我先去外面打听打听,去去就回。”话落,转身向着萧府大门走去了。

    孟尝风也向萧龙儿作揖见了一礼,说道:“我在这里等萧姑娘回来,若有叨扰之处,还望包涵。”

    萧龙儿也作揖还了一礼,说道:“前辈远道而来,不必客气,只是家中新办丧事,晚辈还在守孝期间,不能久陪,若是哪里有不周到的地方,还请不要见怪。”

    孟尝风向正堂望了一眼,想了想,说道:“入乡随俗,客随主便,公子不必为我烦劳,还是先带我进去上柱香吧。”

    萧龙儿想了想,对家丁们说道:“这里没事了,大家都回去歇着吧。”又对曹飞说道:“阿飞,叫阿春给客人沏一壶茶。”见曹飞应下一声,向厨房跑去了,这才回头,对孟尝风请了个手势,说道:“请。”话落,领着孟尝风走进了正堂。

    家丁们面面相觑,随后,也都放下心来,各自离去了。

第二百一十章 无奈

    黄婆带着萧兰儿向着西南方向一路急飞,五个时辰之后,终于回到了千里之外的大邙山鬼驮峰。

    这时,时辰刚入戌时,太阳已经落山,天色将黑未黑,天地一片昏黄,万物都被朦胧的暮色所笼罩。

    鬼驮山庄经过一日焚烧,大火已经熄灭,残垣断壁之中,只剩下横七竖八的焦木还在冒着青烟,前庭大院中央的那张方桌上,也只剩下三个空空的酒坛子和两个空空的酒碗。

    一旁的地上。

    陈玄公正聚着虚云在打坐清修,双膝上横放着乌麟吟风枪与一把仙剑,他的手上还握着一根锁链,另一头绑着秦淑远的手臂,而秦淑远席地而坐,也正在运气养伤。

    秦淑远披头散发,白衣带血,看上去很是狼狈。他睁开眼睛瞥了一眼陈玄公,目光中带着几分倔强和无奈,随后,轻轻抖了抖铁链。

    陈玄公睁开眼睛看了他一眼,问道:“你又想干什么。”

    秦淑远似觉得无趣,说道:“想看看你睡着了没有。”

    陈玄公道:“你放心,我还可以连眼睛都不带眨一下的守上你三个月。”

    秦淑远不再说话。抬头看一眼天色,脸上露出了无奈的神色。这一日时间里,他无时不刻不再想着逃,可陈玄公却丝毫也不曾放松过对他的警惕。打已打不过,逃也无机会,正是无计可施的时候。

    陈玄公也抬头看一眼天色,见太阳早已下山,黄昏将要落尽,而黄婆还没有回来,心中不免感到担忧,脸上也露出了担忧的神情。他随后低下头去,喃喃说道:“太阳……已经落山了。”

    秦淑远想了想,回道:“你那个贼婆子,怕是回不来了。”

    陈玄公冷漠的看向秦淑远,说道:“你最好还是担心担心你自己吧。”

    秦淑远也冷漠的回望着陈玄公,说道:“以萧姑娘的聪明才智,她回去之后,一定能想得到、先去请昭华寺的宗泽和尚抓了你家的那个疯婆子,然后再回来找你换人的。”似乎想要在口角上占个便宜。

    陈玄公冷漠片刻,笑了笑,说道:“以萧姑娘对你的情谊,一定会把你的性命放在第一位的,若不然,她昨夜就不会跑回来救你了。她如果真的够聪明,也一定能够想得到,把一个亡命之徒惹恼了,会有怎样的后果。更何况,那疯婆子虽然不聪明,却也还是很机警的。”

    秦淑远脸色渐渐凝重,想了想,说道:“只要她不来,我不信你还敢杀我。”

    陈玄公笑了笑,说道:“俗话说的好,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别人怕你的身份,我可不怕,反正这件事无论成败,洪川都已是待不下去了,若是搞砸了,大不了向西,去神风岭投靠天阳神教,我想,这世上绝没有比你更合适的投名状了,魔君想必会喜欢的。”

    秦淑远愣了片刻,说道:“你把我活着带过去,他想必会更喜欢的。”

    陈玄公漠漠的看了他片刻,问道:“你不相信她会来?”

    秦淑远想了想,回道:“我不希望她会来。”

    陈玄公疑惑道:“她来救你的命,难道你不乐意吗?”

    秦淑远想了想道:“我宁愿你把我送去天阳神教。”

    陈玄公怔了片刻,说道:“你这小子,心眼确实不坏,那疯婆子倒是看走眼了,若不是我亏欠了那个疯婆子,也许,会放了你也说不定。”

    秦淑远道:“你那疯婆子是怎么看我的?”

    陈玄公道:“富家子弟通常都有一个毛病,认为自己的命要比别人的高贵,越是高贵,私心就越重,而且个个都很惜命。”

    秦淑远冷笑了一声,说道:“她说的也不错,好不容易投胎到一户好人家,自然该好好珍惜,但懂得珍惜和怕不怕死是两回事,是不是好人和高不高贵也是两回事。”

    陈玄公感觉他在指桑骂槐,说道:“你也不用拐着弯的骂我,我从来就没说过我是好人。”

    秦淑远不再言语。

    陈玄公静默片刻,说道:“不管你愿不愿意,她一定会来的。”想了想,接着说道:“她这样的女人,我见得多了,凡是对她好的人,她都绝不会忍心辜负。”

    秦淑远并不喜欢这种经验之谈,他只感到屈辱,平生从未有过的屈辱。

    远处,昏沉的暮色中,黄婆与萧兰儿的身影终于浮现出来,转眼飞到近前。

    陈玄公望去一眼,见黄婆已经回来,笑了笑,看向秦淑远,说道:“你看,我说的不错吧。”

    他的话音刚落,黄婆与萧兰儿也已飞落在了院中。

    黄婆远远看到鬼驮山庄已是一片废墟,脸上早已是惊讶和愤怒的神情,刚一落地,便惊疑道:“这……这是谁干的,谁干的!”说话间,也已冲进了山庄的废墟中,巡看了起来。

    秦淑远向萧兰儿看去,见她身上穿着的是从洪川城织女坊带出来的那一件崭新紫衣,脚下的紫色缎鞋也换了一双新的,看上去亭亭玉立,气质出尘,脸上虽面无表情,但望过来的目光中却带着几分担忧之色,心中只觉惭愧,垂下了目光。

    萧兰儿见秦淑远披头散发,白衣染血,嘴角还有未抹干净的血渍,昔日的王孙之气全都不见,神情带着几分颓然,不免感到一丝心疼,又见那张方桌旁边的地上正躺着秦淑远被斩成两半的头冠,不远处地上还有风干后的血迹,便知他这期间吃过不少的苦,随后,又冷漠的看向了陈玄公。

    而陈玄公看了一眼正在废墟中徘徊的黄婆,暗暗叹了口气,没有言语。

    黄婆从鬼驮山庄的废墟中找出一个木匣子,打开一看,竟也是空的,里面藏着的银票全都不见了,怔了半晌才回过神来,飞回到陈玄公身边,拿着空匣子问道:“老头子,这是谁干的?”

    陈玄公望着木匣子说道:“除了家贼,还能有谁?”

    黄婆疑惑片刻,问道:“是赵翎儿?”

    陈玄公道:“你藏的那么严实,不是她这个家贼,谁又能找得到?”

    黄婆将空匣子丢在地上,回身望一眼山庄废墟,顿时气不打一处来,说道:“好个赵翎儿,等这事完了,我非把她抓回来不可,等抓到了她,也定要她不得好死!”

    陈玄公想了想,叹口气道:“你不是说,这世上,除了萧姑娘那件宝贝,其他的你都可以不要吗?既然如此,那你又何必再去生气。”

    黄婆闻言,慢慢冷静了下来,想了想,说道:“不错,只要有了那件宝贝,其他的倒也不重要了。”话落,看想了萧兰儿,顿了顿,又向着萧兰儿走了过去,伸手索要道:“把东西拿出来吧。”

    萧兰儿退了一步,警惕的看着黄婆,犹豫片刻,取出了怀中的纸张。

    黄婆跟上一步,疑惑道:“怎么,都到这个时候了,你还想反悔?”

    萧兰儿道:“你让他先放人。”

    黄婆想了想,回头看向了陈玄公。

    陈玄公提着乌麟吟风枪与仙剑,散去身下虚云,站起身来,说道:“萧姑娘,你不给我们看看东西,我们又怎么会知道真假?”

    萧兰儿犹豫片刻,下定决心,将手中的纸张交给了黄婆。

    黄婆接下纸张看了一遍,脸上渐渐露出惊疑之色,随后又交给了陈玄公过目。

    陈玄公看过之后,目光阴晴不定,想了想,问道:“萧姑娘,你怎么证明不是在糊弄我。”

    萧兰儿想了想,回道:“上面都是三个月以前的笔迹,你觉得,我能在三个月以前就糊弄你吗?更何况,要凭空捏造那些东西也并不容易,你爱信不信。”

    陈玄公想了想,慢慢放下了疑心,回道:“好,我就相信你这回,不过,我要提醒你,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你家住哪里,家中还有何人,我都已经一清二楚,你若是敢骗我,我一定还会去找你的。”话落,将乌麟吟风枪扔还给了秦淑远,说道:“秦公子,你可以走了。”

    秦淑远接下乌麟吟风枪,扯断手臂上的锁链,忍着伤痛从地上站了起来,想了想,向着萧兰儿走了过去。

    两人相视一眼,移开目光,心中都有无奈。

第二百一十一章 废墟

    秦淑远走到萧兰儿的身边,回头漠漠的看向陈玄公,似乎并没有要走的意思。

    陈玄公疑惑道:“怎么,你舍不得走了?”

    秦淑远担忧的看向了萧兰儿。

    萧兰儿想了想,对秦淑远温声说道:“你先走吧,他们要的是那些东西,我不会有事的。”

    秦淑远脸上神情带着几分哀伤和无奈,想了想,低声说道:“好,我在屠苏城等你。”又冷眼看向陈玄公,接着说道:“若明天午时见不到你,我就去昭华寺。”话落,忍着伤痛,向着屠苏城的方向飞去了。

    萧兰儿望着秦淑远离去,心中总算松了口气。

    黄婆有些心急,说道:“他已经走了,你打算什么时候带我回去取另一半东西。”

    萧兰儿冷眼看向黄婆,回道:“等他走远了再说。”

    黄婆想了想,回道:“好,那就再给你一个时辰。”话落,耐心等待了起来。

    陈玄公将手中纸张塞进了怀里,想了想,又看向了黄婆,问道:“疯婆子,你这一路上,没有遇见什么可疑的人吧。”

    黄婆回想片刻,说道:“没有。”

    陈玄公放下心来。

    黄婆猜出陈玄公是在担心卢靖南和昭华寺,想了想,接着说道:“你放心,我这一路上都很小心,只把她送到了屠苏城外,便藏进了郊外的树林里,并没有遇见过什么可疑的人,不过,这姓萧的走进屠苏城不久,我便看到一个大和尚从屠苏城里飞了出来,向着须弥山的方向去了。”

    陈玄公疑惑道:“是宗泽和尚?”

    黄婆道:“太远,看不清楚。”

    陈玄公沉思片刻,看向了萧兰儿,问道:“萧姑娘,你已经见过宗泽和尚了?”

    萧兰儿冷漠的看着陈玄公,回道:“见过了。”

    陈玄公疑心道:“你都对他说什么了?”

    萧兰儿神情漠漠,反问道:“你怕了?”

    陈玄公冷冷一笑,回道:“那帮和尚整日里吃斋念佛,就只会嚷嚷着要度人向善,又不会替你杀人,我有什么好怕的,反倒是你应该感到害怕才对,因为我若是杀起人来,可是绝不会手软的!”

    萧兰儿想了想,说道:“你放心,昭华寺的宗泽师父只是领了方丈的法旨,要我到须弥山上去和方丈说说话而已,传完话,他就走了,我也已经找借口推到三日之后了。”

    陈玄公暗暗生起了疑心,想了想,又问道:“你和昭华寺的普恒方丈……很熟?”

    萧兰儿顿了顿,神情漠漠的回道:“我不过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檀越,怎么会和方丈很熟呢……他不过是对人慈爱,一视同仁罢了……”

    黄婆闻言,安心了许多,随后轻蔑一笑,说道:“她也才几十年的道行而已,量她也入不得那个千岁活佛的法眼。”

    陈玄公却有疑心,问道:“那普恒方丈为什么要找你去昭华寺?”

    萧兰儿想了想,又神情漠漠的回道:“大概……是为了翠微山上的事。”

    陈玄公闻言,心中了然,也慢慢放下了疑心。

    他见萧兰儿态度还算诚实,权衡片刻,说道:“你放心,只要你老老实实的拿出另一半东西来和我换冰斑玉锦蛇,我保证从今往后,绝不会再有人知道这件事情的,可你若是胡来,我就不能保证了。”

    萧兰儿依旧是神情漠漠,没有言语。

    三人都不再说话。

    暮色敛尽,天空很快黑暗了下来。

    戌时已过,进入亥时。

    黄婆已不愿多等,看向萧兰儿道:“现在可以走了吧。”

    萧兰儿看了一眼星空,想了想,回道:“好。”

    黄婆脸色好了一些,又看向陈玄公,说道:“老头子,你在这里等着,我再陪她走一趟。”话落,上前去抓萧兰儿的手臂,想要带着萧兰儿离开。

    却听陈玄公出言制止道:“慢。”

    黄婆顿住脚步,回头疑惑的看向了陈玄公。

    陈玄公走上前去,想了想,对黄婆说道:“我和你一起去。”

    黄婆权衡过后,说道:“你还是在这里等我的好。”

    陈玄公不以为然,说道:“卢靖南和姓秦的小子都已经知道了这个地方,此地已经不能再久留了。”

    黄婆闻言一愣,心道:不错,万一秦淑远挺而走险,不在乎萧兰儿的处境,搬来了救兵,或者,卢靖南今夜闻风赶来,要过河拆桥,杀人灭口,可就坏了!

    她想到此处,不禁又问道:“那往哪去?”

    陈玄公看了一眼萧兰儿,没有说话。

    黄婆也看了一眼萧兰儿,明白过来,当下不宜谈论这些,想了想,又看向了鬼驮山庄的废墟,目光中似有不舍,片刻,说道:“好不容易在这里安定了半辈子,想不到,老来,又要去过那颠沛流离的日子了……可惜了这么好的地方了……”

    陈玄公想了想,回道:“庄子都烧没了,还有什么可留恋的。”

    黄婆想了想,回道:“也好,等拿到另一半的东西,咱们就走。”话落,拉起萧兰儿的手臂,便向着屠苏城的方向飞去了。

    陈玄公巡望一眼鬼驮山庄的废墟,目光中也难免流露出几分难舍之情,片刻,深深呼了口气,接受了即将颠沛流离的命运,向着黄婆的身影追了上去。

    寅时已过,刚入卯时,又是一日破晓时分,天空黑白未分,看上去一片阴沉之色,屠苏城的上空正被一层薄薄的阴云所笼罩,城门已经打开,城内不时有公鸡啼鸣,大户人家的下人们开始陆陆续续的醒来,生火烧水,打扫庭院,大街上有凉风不停的吹,商户门前的旗标也在不停的摇。

    秦淑远飞落在南门城楼的飞檐上时,肉身已在强弩之末,他见屠苏城的大街上还没有一个行人,想要打听萧府的位置也无人可问,想了想,便忍着伤势坐了下来,将手中乌麟吟风枪化成乌麟吟风簪,把长发胡乱束起,随后,疲惫的休息了起来。

    过不多时,他看见屠苏城内已经有人打开家门,走出来打扫门前,想了想,便又跳下城楼飞檐,落进城中,沿街询问起了萧府的位置。人们见他一脸病容,伤势不轻,以为他急着求医,都热心指路。经过这一路打听,他终于强撑着伤势,一步一步来到了萧府的大门外,见萧府的大门紧闭,似乎还不曾有人早起,犹豫过后,上前拍响了萧府的门环。

第二百一十二章 公子

    张云鹤昨日出门询问萧兰儿的去向,得知萧兰儿出了屠苏城的南门,便返回萧府与孟尝风商议,二人商议过后,决定再等等看,这一等便等到了天黑。

    萧龙儿用客套话宽慰两句,要安排二人在西南跨院的南房客舍中休息。

    孟张二人心想,夜里找人更不方便,这一下午都等了,更不急于这一夜,便在萧府的南房客舍中盘腿打坐了一夜,五更时分,听见鸡鸣,二人又结伴起身,走出了西南跨院,经过前院,来到垂花门,向中庭院落中望去一眼,见萧府还无人早起,想了想,觉得无所适从,一时都拿不定主意,不知是去是留。

    只听张云鹤忧心道:“这一夜过去都无动静,萧姑娘该不会是真的出了远门吧。”

    孟尝风想了想,说道:“她脚上既然有伤,若是出了远门,恐怕也是遇见了急事。”

    张云鹤闻言,不免更加感到忧心,说道:“若是那萧姑娘真的要在三日后才会回来,那咱们继续守在这里岂不误事?”

    孟尝风道:“可二公子是跟着萧姑娘一路同行的,怕也只有萧姑娘知道二公子的去向了,咱们不在这里等她回来,便只剩下玄黄二老这一个线索可循了,但就目前来说,也是一件毫无头绪的事,一两日恐怕是难以有个结果的,还不如在这里静等萧姑娘回来了,万一咱们前脚刚走,萧姑娘后脚即回,岂不是更加的误事?”

    张云鹤闻言,也感到抉择两难,不知何去何从,向正堂望去一眼,见萧龙儿似乎还未早起,想了想,抬手示意孟尝风向中庭院落中走去,来到杏花树下的石桌旁坐了下来。

    不多时,家丁们陆续起床,开始打扫庭院。

    曹飞从下房走出,打了个哈欠,伸个懒腰,只觉得筋骨酥爽,穿过垂花门,走进中庭院落,对孟张二人道一声客人早,走到了正堂门前,犹豫片刻,喊道:“少爷,少爷?”

    正堂卧室传出萧龙儿的声音,回道:“什么事?”

    曹飞道:“五更天了,客人都已经醒了。”

    萧龙儿道:“天还没亮呢。”

    曹飞道:“今天是个大阴天。”

    萧龙儿似乎是打了个哈欠,回道:“哦,知道了。”

    曹飞想了想,又走出了中庭院落,来到前院,在西南跨院拱门的墙角,拾起一个长柄扫把,开始打扫起了前院,忽听大门外有人拍响了门环,疑惑片刻,以为萧兰儿已经返回,提着扫把匆匆赶去打开了萧府的大门,见是一个神态带着几分颓丧的白衣公子,看上去头发蓬乱,脸色蜡黄,不见血色,面上还有脏手擦试过的灰土和血渍,腰间束着白玉腰带,脚下穿着金丝绣云靴,左肋下的白衣上还染着血迹,俨然是一个受了伤的落魄公子,惊疑道:“你……你找谁?”

    秦淑远的外伤虽没有萧兰儿的重,但却受了很重的内伤,又经过一夜的御气飞行,到达屠苏城的时候,早已是失血过多,快要撑不住了,见到有人开门,轻声问道:“请问……屠苏城的萧兰儿……是不是住在这里……”

    曹飞回想起昨日张云鹤与孟尝风的话,又打量了一眼秦淑远,反问道:“你……你姓秦?”

    秦淑远眉头一簇,虽然感到疑惑,但还是回道:“是。”

    曹飞一愣,又问道:“你是洪川王府的秦二殿下?”

    秦淑远又疑惑的打量了一眼曹飞,想了想,以为是萧兰儿有过交代,如实回道:“我是。”

    曹飞想不到堂堂帝王家的贵公子竟然是这样一副落魄的摸样,愣了愣神,打开了一扇府门,说道:“快请进。”

    秦淑远虽不见曹飞承认,但也知道来对了地方,想了想,捂着左肋处的剑伤,扶着萧府的大门迈进了萧府。

    曹飞跑到大街上张望了两眼,却不见萧兰儿的身影,疑惑片刻,又返了回去,见秦淑远也正疑惑的望着他,想了想,又问秦淑远道:“公子见到过我家仙姑吗?”

    秦淑远疑惑片刻,问道:“你家仙姑……是萧姑娘吗。”

    曹飞回道:“是。”

    秦淑远想了想,回道:“她一会儿就会回来了……”

    曹飞放下心来,见秦淑远伤势不轻,本要上去扶他一把,却听秦淑远轻声拒绝道:“不用,我自己能走……”

    曹飞只好引着秦淑远向垂花门走去,没走几步,又想起了孟张二人,说道:“公子稍等,我去叫人。”话落,向中庭院落中跑去了。

    秦淑远感到疑惑,默默等在原地。

    孟张二人正在杏花树下愁眉苦脸,忽见曹飞跑过来说道:“二位客人,门口来了一个姓秦的白衣公子,你们快去看看,是不是你们家的那个?”

    孟张二人闻言,疑惑起身,向垂花门走去,刚走出垂花门,便撞见了一副狼狈摸样的秦淑远,不由得一愣,唤道:“二公子?”

    秦淑远抬头望一眼孟张二人,也不由得一愣,回道:“张伯,孟伯,你们怎么在这里。”

    孟张二人匆忙走上前去,仔细打量了一眼秦淑远。

    孟尝风见他用左手捂着左肋,白衣染血,上前拉开了他的左手,只见他左手上染着新鲜的血液,左肋下显然是一处剑伤,回想起了昨夜在古树林中见到的一幕,问道:“公子,发生什么事了,你怎么会变成这副摸样,是谁伤的你?”

    秦淑远犹犹豫豫,不知该不该说,垂下目光,没有言语。

    张云鹤想了想,问道“二公子,你遇见那个玄黄二老了?”

    秦淑远想了想,回道:“我没事。”

    张云鹤上前抓住秦淑远的手臂探查了片刻,惊疑道:“公子,你受了很重的内伤。”

    秦淑远强撑着说道:“二位伯伯不用紧张,我不要紧……”

    孟尝风见秦淑远有些倔强,似乎有话不愿明说,想了想,从身上取出一个药瓶,倒出一颗仙丹,说道:“这是芸香阁百草堂的四圣护心丸,你先吃一颗吧。”

    秦淑远接下药丸吃了下去。

    张云鹤看向曹飞,说道:“小哥,借南房客舍一用。”

    曹飞回过神来,说道:“客人请便,我去拿药匣。”话落,向正堂跑去。

    张云鹤对秦淑远道:“公子,去南房客舍中休息休息吧。”

    秦淑远无奈的点了点头,跟着孟张二人走向西南跨院,在南房客舍中的那一张单月洞架子床上盘腿坐下,运气疗伤起来。

第二百一十三章 追问

    西南跨院中只剩下秦淑远与孟张二人。

    孟尝风在门口看了一眼,见西南跨院中无人再来,走回床边,问秦淑远道:“公子,你是不是有什么话不方便当着外人的面说?”

    秦淑远睁开眼睛,神情有些犹豫。

    孟尝风接着说道:“眼下已没有外人了,公子何必再忌讳。”

    秦淑远想了想,反问道:“二位伯伯是怎么找到这里的,是我爹让你们来的?”

    张云鹤舒了口气,回道:“你父王前日中午收到了季家庄的六百里加急,得知你在季家庄遇险,便把我们叫了过去,我们看过紧急文书之后,便去了季家庄,听闻你已经跟着萧姑娘来了灵州屠苏城,就一路追过来了。”

    秦淑远道:“你们见过萧姑娘了吗?”

    张云鹤摇了摇头,回道:“没有,听萧姑娘的侄子说,萧姑娘昨天清晨的时候,的确已经回来过了,但不巧的是,我们昨天找到这里的时候,她有事已经出去了,直到现在也没回来。”话到此处,心中忽然生疑,问道:“怎么,你难道不是和她一起来的?”

    秦淑远神情有些落寞,回道:“是一起来的……”

    孟尝风疑惑道:“那怎么不见萧姑娘和你一起回来?”

    秦淑远想了想,回道:“她还有事,一会儿就回来了。”

    张云鹤感到困惑,说道:“公子,你有事,何必要瞒着我们,是不相信你孟伯,还是不相信我?”

    秦淑远心中很是纠结,回道:“二位伯伯不要再问了。”

    张云鹤闻言一怔,想了想,语重心长的说道:“公子,翠微山上的事,我们也都已经知道了,听你父王说,对方是为了翠微剑派的宝贝、才找上萧姑娘的,你一路上跟着她过来,想必也是因为挂念她的安危,看你这伤势,路上一定是又遇到什么难缠的人了,若真的发生了什么事情,你大可不必瞒着我们两个,且先不说我们与你父王的关系,单就冲着你从小叫我们两个一声伯伯,我们便早已经真心拿你当侄子看待了,如今看着你受了这么重的伤,叫我们两个如何不问上一问?”

    孟尝风想了想,也说道:“你张伯说的不错,出了这样的事,我们无论如何都需要问个清楚,更何况,我们此次前来,还是受了你父王所托,若不问个明白,回去之后,也是没有办法向你父王交代的。”

    秦淑远想了想,问道:“我娘知道吗?”

    张云鹤舒一口气,回道:“你父王怕你母后担心,就没有告诉她。”

    秦淑远感到稍稍安心一些,没有言语。

    孟尝风想了想,劝道:“在洪川境内,能把你伤成这样的人,我们没有一个是不认识的,敢对你动手的人,我却一个也想不出来,但对方既然动手了,那就只能说明,他们根本就没有把我们洪川王府放在眼里,不管对方是谁,出于什么理由,这样的事都绝不能容忍,你若是忍了这一次,就一定还会有下一次的,只有杀鸡儆猴,才能避免以后再一次发生这样的事,所以,公子,对待敌人,你绝不能忍,你越是忍,日后再遇见那些人的时候,他们就越是会肆无忌惮。”

    张云鹤顿了顿,接着说道:“就算公子能忍,我们也不能忍,这个隐患若是不除,只怕你父王以后都不会允许你独自再出远门了。”

    秦淑远脸上的犹豫之色渐渐收敛,化成了悲愤的神色,情绪逐渐被孟张二人激起,慢慢放弃了内心的理智,权衡片刻,说道:“张伯,孟伯,我想请你们去帮我杀两个人。”语气中隐忍着愤恨。

    孟尝风感受到他的情绪转变,说道:“只要你开口,莫说对方是两个人,就算是十个人,二十个人,孟伯也帮你杀得!”

    张云鹤想了想,也说道:“你只管把事情说清楚,咱们有一个算一个,保教他们知道什么叫做后悔!”

    秦淑远犹豫片刻,说道:“他们是一对夫妇,号称玄黄二老,女的叫黄婆,有元婴中期的道行,男的叫陈玄公,有元婴期大圆满的境界,二位伯伯有把握吗?”

    孟尝风冷哼一声,说道:“只要他们还在元婴境界,保教他们有死无生!”

    张云鹤也道:“公子不必担心,你只需说他们眼下都在哪里,我们这就去取他狗命!”

    秦淑远已无心再运气养伤,从床上下地站起,说道:“二位伯伯还不能去。”

    孟尝风疑惑道:“这是为何?”

    秦淑远道:“萧姑娘还在他们手上……”

    孟张二人闻言,都是一怔,又都感到困惑。

    孟尝风问道:“萧姑娘昨日不是已经回来了吗,怎么又会在他们的手上?”

    秦淑远神情有些落寞,回道:“是为了救我……”

    孟张二人闻言,又都是一怔,困惑不已。

    张云鹤问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秦淑远想了想,说道:“二位伯伯有所不知……”将前夜在古树林中所发生的事情细细讲起。

    ——

    曹飞一路跑到正堂时,正撞见穿戴整齐的萧龙儿从正堂的卧室中走了出来,问候道:“少爷。”

    萧龙儿问道:“是姑姑回来了?”

    曹飞回道:“不是,是……洪川王府的秦二殿下来了,他受了伤,我来找药箱。”

    萧龙儿问道:“那姑姑呢?”

    曹飞回道:“还没见回来。”

    萧龙儿有些失望,问道:“伤的重吗?”

    曹飞想了想,说道:“看样子,是挺重的。”

    萧龙儿皱起眉头想了想,说道:“我去拿。”转身走进卧室,片刻,抱出一个药箱,问曹飞道:“人在哪?”

    曹飞回道:“在南房。”

    萧龙儿道:“走,过去看看。”话落,领着曹飞向南房客舍走去。

    ——

    孟张二人听秦淑远讲述起前夜发生之事,越听越感到后怕。

    只听秦淑远继续说道:“昨晚,萧姑娘为了救我,已经将一半的东西交给他们了,现在,萧姑娘还在他们的手上,她叫我先回来了……”

    张云鹤忽然抬手止住了秦淑远的话语,看了一眼房门,说道:“有人来了。”

    秦淑远便不再说话。

    萧龙儿带着曹飞走进西南跨院,来到南房门前,见房门敞开,轻轻咳了两声,随后走上门口,敲响了三声房门。

    孟尝风与张云鹤迎到门口,见是萧龙儿,客气的问候了一声:“萧公子早。”

    萧龙儿也客气的回了一声:“二位前辈早。”接着说道:“晚辈听闻,秦二殿下已经来了,还带着伤,特意过来看看。”

    孟尝风与张云鹤客气一笑,说道:“有劳萧公子挂心,快请进。”引着萧龙儿和曹飞走进了屋内。

第二百一十四章 偏私

    南房客舍中还是原来的摆设。

    西墙边是一张单月洞架子床,灰色床幔被两个铁钩束在两边,床上长条形叠着一张绣花锦被,床下摆着一个脚踏。靠窗的北墙边摆着一个衣架,南墙放着一个衣柜。除了墙上挂着的几幅字画,中间位置还摆着一副桌椅,桌上放着一套茶具。

    秦淑远听到人语,向房门走了几步,见人已经进来,打量了一眼萧龙儿。

    萧龙儿也打量了一眼秦淑远。

    张云鹤做中间人,介绍道:“公子,这位是萧姑娘的侄子,萧府的小少爷。萧公子,这位便是我们洪川王府的秦二殿下。”

    萧龙儿将药箱交给曹飞,作揖躬身一拜,说道:“秦二殿下光临寒舍,有失远迎。”

    秦淑远作揖回道:“打扰了。”

    萧龙儿谦逊道:“殿下不必客气,坐下养伤要紧。”顿了顿,续道:“我年少时,也曾跟着姑姑学过几年的医术,若有用得着的地方,但请吩咐。”

    秦淑远推辞道:“不用劳烦,我受的是内伤,寻常药物起不了大多的作用,调息几日就好,多谢好意。”

    萧龙儿明显听出推辞之意,想了想,又从曹飞手上接过药箱,放在了桌子上,说道:“这药箱里用具齐全,放着一些常用的药物,若还有其他需要,尽管吩咐。”

    秦淑远客气道:“有劳了。”

    萧龙儿客气一笑,好奇的打量了一眼秦淑远,说道:“那在下就不打扰了。”话落,作揖辞别。

    孟张二人作揖还礼,又送萧龙儿与曹飞走出了房门,目视萧龙儿与曹飞走出西南跨院的拱门,才返回屋内。

    张云鹤叹了口气,想了想,看向秦淑远,说道:“公子,先坐下来修养吧,既然萧姑娘的手上还有一半的东西没有交出,那他们一定还会放她回来取的,这件事,咱们只能先等萧姑娘回来以后,再从长计议了。”

    孟尝风按捺下心中的恼怒,想了想,也说道:“不错,眼下萧姑娘还没有回来,咱们若是轻举妄动,决计不是上策。”

    秦淑远心中感到无奈,想了想,只好又坐回了床上。

    ——

    卯时过半,天色微亮,天空阴沉沉的。

    陈玄公与黄婆带着萧兰儿一路向着东北方急飞,落在了屠苏城西南郊外的荒野。阵阵阴风拂草而来,吹的人衣袂飘飘、长发扑面。

    陈玄公遥望一眼远方的屠苏城,只见阴云压城,好似混沌未分,目光所及,除去三五成群的麻雀在结伴起舞以外,其余尽是一片淡墨色的苍凉,深深吸了口清新的空气,默默无语。

    黄婆撒开萧兰儿的手,看向萧兰儿道:“萧姑娘,还是老样子,我们就在这里等你,你一个人进去,再一个人出来,我只给你半个时辰,不要想着耍什么花样。”

    萧兰儿没有言语,默默走出几步,轻身飞进了屠苏城。

    黄婆望着萧兰儿隐没在屠苏城中,才收回目光,问陈玄公道:“老头子,接下来,咱们去哪儿?”

    陈玄公想了想,说道:“灵州和洪川都不能待了,眼下,咱们就只有东华、云中、谷阳,这三个地方可去了,东华距此最近,又素来都是中立之地,事成之后,咱们就先去东华看看吧。”

    黄婆想了想,回道:“好,那咱们就去东华。”

    ——

    孟尝风与张云鹤走出南房客舍,穿过西南跨院的拱门,来到前院,走出了萧府的大门。

    此时,大街上依旧空空寂寂,不见闲人。

    孟尝风回想起秦淑远的话,不禁叹道:“我只知,那个萧姑娘敢于孤身一人前往洪川翠微山,当着四方门主之面,为亲人昭雪,已是颇具胆识,竟想不到,她对公子还有这般的仁义之心,虽未谋面,却已教人心生垂怜了。”

    张云鹤也叹道:“是啊。”他从身上取出捡来的那条死蛇看了看,续道:“这种蛇,咱们都没有见过,也不知它的来历,更别说要到哪里再去找了,眼下为了公子的安危着想,最好的办法,就是让那位萧姑娘将这笔交易完成了,如若不然,贸然动手,变数就太多了。”

    孟尝风赞同道:“不错,眼下这样做最为稳妥,虽心有不忍,可也已是没有其它更好的办法了,只能先委屈那个萧姑娘了。”

    张云鹤想了想,又将那条死蛇收起,沉默不语。

    天地灰蒙蒙的,阴风阵阵。

    萧兰儿手执流樱剑,飞落在萧府门前,见家门口站着两个陌生的老道,身后各背一柄道门长剑,一个身着黑色交领素衣,一个身着灰色交领素衣,正目不转睛的打量着自己,眉头一簇,升起了警惕之心,稍作静默,神情漠漠的从两人中间走了过去,迈进了家门。

    孟张二人见萧兰儿神色冷清,眉宇间透漏出警惕的意味,从两人中间漠漠走过,右脚看上去微微有些跛,不禁都回头看向了她的背影,直到看着她迈进萧府的大门,随后又转身回望过来一眼,便要推上大门,连忙制止道:“且慢!”

    萧兰儿顿住手上动作,警惕的望着两人,没有言语。

    孟张二人结伴走上前去。

    孟尝风问道:“请问这位姑娘如何称呼?”

    萧兰儿想了想,又拉开萧府的一扇大门,迈了出来,反问道:“两位前辈如何称呼,到此有何贵干?”

    孟尝风又上前一步,作揖道:“在下洪川孟尝风,这位是我的好友,洪川张云鹤。”

    张云鹤想了想,解释道:“我二人受洪川王所托,从洪川王府而来,为的是寻找我们的二殿下秦淑远,昨日寻到此地,承蒙萧府的小少爷款待,在府上留宿已有一日了。”

    萧兰儿回过神后,放下了心中的警惕,作揖回道:“晚辈萧兰儿,方才失礼了。”

    孟张二人见她神情中的警惕全都收敛,此刻看上去,正是仪态端庄,紫衣出尘,都在心里留了个好印象。

    只听孟尝风说道:“萧姑娘,我们总算是等到你平安回来了。”

    萧兰儿眉宇间泛起担忧,问道:“他回来了吗?”

    张云鹤道:“有劳姑娘挂心,他在半个时辰以前,就已经回来了,现在南房客舍中休息。”

    萧兰儿放下心来,对孟张二人请道:“两位前辈快请进来吧。”

    孟张二人回道:“好。”结伴又走进了萧府。

    萧兰儿随后关上萧府的大门,向南房客舍走去。

    孟张二人也客随在后。

第二百一十五章 元胡

    秦淑远在南房的架子床上运气疗伤,隐隐听到房门外有声音传来:

    “仙姑,你回来了。”

    “嗯,回来了。”

    他听出是曹飞与萧兰儿的对话声,睁开眼睛,忍着伤势下床站起,走向了房门。

    只听门外的曹飞继续说道:“你昨天出门没多久,这两位客人就来了,说是从洪川王府来的,要找他们的秦二殿下,刚过五更的时候,他们的秦二殿下就来了,是一个白衣公子,看样子伤得不轻,现在正在南房客舍里休息。”

    秦淑远打开房门,迈了出去,见果真是萧兰儿已经返回,眼下正在拱门处与曹飞对话,内心松了口气,放心下来。

    萧兰儿只是轻描淡写的回复了曹飞一句“我知道了。”转身看见秦淑远站在南房客舍的门口,朝她这边望来,想了想,垂下目光走了过去。

    秦淑远望着她迎面走近,心中五味杂陈。

    萧兰儿轻轻道:“先进屋里吧。”话落,迈进了房门。

    秦淑远与孟张二人相视一眼,也先后走进了房门。

    萧兰儿回望一眼,见秦淑远已经进来,回头巡视了一眼房间,见桌子上放着一个药箱,走过去打开药箱看了看。

    药箱里放着一套医道“吻合术”所用器具:柳叶细刀、小叉、剪子、小勺、银钩、小铲、小矛等等,一应俱全,还有一套医道九针:镵针、圆针、鍉针、锋针、铍针、圆利针、毫针、长针、大针,一个不少,除此之外,箱子里还放着一卷桑皮线,几卷洁净麻布,一瓶药酒,一个火折子,以及一堆治疗跌打损伤常用的药物,想了想,轻声说道:“坐到床上去。”话落,将左手中的流樱剑放在桌上,从茶壶边取来一个茶杯放下,又取出药箱里的药酒,拨掉瓶塞,倒满了一茶杯,放下药酒,又堵好瓶塞。

    孟尝风看出萧兰儿的用意,对秦淑远说道:“公子,先坐下来,让萧姑娘看看你身上的伤吧,其他的,容后再说也不迟。”

    秦淑远只好又回到床边坐下。

    萧兰儿来到床边,轻轻说道:“脱衣服。”

    秦淑远有些难为情,但还是脱去了外衣,露出健硕的上身,只见他胸口处有大片的红肿和瘀斑,一个紫红色的掌印、清晰可见!除此之外,他的左肋下还有一个三寸宽的伤口,虽已不再流血,但皮肉外翻,看上去依旧是触目惊心!

    孟张二人先前看到秦淑远只有左肋下有一处剑伤,并不十分在意,因为人的左肋下并无致命的要害,可此刻再看到秦淑远胸口膻中穴处的掌印时,却都吃了一惊,纷纷走过去看了两眼,清晰可见胸骨断裂后、错位的淤痕。

    孟尝风惊疑道:“公子,对方这一掌已将你的胸骨震断,你先前回来的时候,为什么不说?”

    秦淑远强撑说道:“我撑得住……没事。”

    孟尝风道:“这可不是你能不能撑住的事,你需要马上进行正骨!若不然,等骨头长好了,就再也难以复原了!”

    张云鹤道:“我来!”话落,靴子也不脱,登上床铺,在秦淑远的背后盘腿坐下,双掌运起真气,推上了秦淑远的后背,只见秦淑远的前胸一阵骨骼蠕动,片刻,恢复了原状。

    张云鹤收起双掌,又走下床去。

    萧兰儿看了一眼秦淑远左肋下的剑伤,对孟张二人说道:“这一剑的位置,伤及脾胃,需要进行吻合术,烦请二位前辈出去坐坐,这里就交给我吧。”

    孟张二人想了想,回道:“好,那我们二公子的伤势,就劳烦萧姑娘医治了,有什么用得着的地方,就叫我们。”话落,结伴走出了门外。

    萧兰儿送孟张二人走出南房客舍,关上房门,又走回床边,看了一眼秦淑远,问道:“你把事情告诉他们了?”

    秦淑远点了点头,无奈道:“说了……”

    萧兰儿脸上已不高兴,沉默片刻,说道:“躺下吧。”话落,转身走到桌边,搬来两个凳子摆在了床边,将药箱抱起,放在了一个凳子上,又端来倒满药酒的茶杯,放在了另一个凳子上,随后在床边坐下,左手剑指在茶杯药酒中一点,药酒登时就被点燃,闪动起蓝色的火焰。

    她从药箱里取出一把柳叶刀,放在蓝色火焰中烫了烫,说道:“怕疼吗?”

    秦淑远目光中闪出一丝恐惧,问道:“你……你要干什么?”

    萧兰儿神情漠漠,说道:“从这一剑的位置来看,必定伤及到了你的脾胃,我要对你进行吻合术,你的伤口已在愈合,要重新把他撕开,剔除腐肉,进行缝合,”

    秦淑远听的瘆人,问道:“你不用麻沸散吗?”

    萧兰儿想了想,回道:“时间不多,你忍着点吧。”话落,开始下刀!

    秦淑远疼的直冒冷汗,忍者痛疼,压着声音说道:“哎,你……你轻一点……啊……我疼……疼……”

    萧兰儿毫不理会他。

    秦淑远疼着疼着就适应了,为分散注意力,说道:“你放心,孟伯和张伯与我父王有八拜之交,又是看着我长大的,不会害你的……他们……都是好人……”

    萧兰儿轻轻道:“我不相信你父王。”

    秦淑远道:“他是我爹……”

    萧兰儿轻轻道:“他不会告诉七重门吗?”

    秦淑远道:“我爹贼着呢,他一向都反对七重门干涉洪川王府的事,和七重门不是一条心的……”

    萧兰儿手上动作轻了一些,从药箱里取出一枚药丸,塞进了秦淑远的嘴里。

    秦淑远咽了下去,才问道:“你给我吃的是什么?”

    萧兰儿轻轻道:“元胡丸……止痛的……”

    秦淑远等了片刻,若然感到伤口开始发麻,疼痛缓解了大半,问道:“你是故意整我的?”

    萧兰儿瞥了他一眼,说道:“对!”

    秦淑远不知哪里得罪她了,问道:“为什么?”

    萧兰儿懒得解释,轻轻回道:“不为什么……”

    但片刻后,还是解释道:“这件事,本来就和你没有关系,也不只是关系到你一个人……你没有权力一个人去做决定……”

    秦淑远醒悟过来,回道:“对不起……”

    萧兰儿手上动作不停,片刻,回道:“没关系……反正事情都已经到这一步了……怎样都无所谓……”

    秦淑远感到莫名的悲愤与伤感,想了想,说道:“你放心,我那两位叔叔,一定会为我们报仇的!”

第二百一十六章 隔墙

    萧兰儿想了想,说道:“还是算了吧。”

    秦淑远疑惑道:“你能咽的下这口气。”

    萧兰儿道:“我已经把一半的东西交给他们了,冰斑玉锦蛇也还在他们的手上,如果出了意外,对谁都不好。”

    的确。

    如果出了意外,陈玄公报复起来,不但有可能拿不到冰斑玉锦蛇,还会害了萧兰儿。

    秦淑远抉择两难,想了想,又问道:“你给他们的东西……是真的么。”

    萧兰儿一面行医,一面分心回道:“不给真的,他们又怎么会放人。”

    秦淑远忍着疼痛,问道:“那你在翠微山上说的话,是骗人的?”

    似乎不太愿意相信,萧兰儿是那种会骗人的姑娘。

    萧兰儿想了想,说道:“我也是为了自保,当时有那么多人在场,我如果说了实话,他们又怎么肯放我走。”

    秦淑远望着萧兰儿,怔了怔,想不到她真的是个会骗人的姑娘,回过神后,问道:“你当初为什么要抄录冯海的东西。”

    萧兰儿本想回答他,是因为震惊后的好奇,以及医者的求知之心,但又回想起前天夜里,秦淑远在危难之际,对黄婆和陈玄公说,她是偷盗玉符的女贼那一席话语,便觉得辩解毫无意义,只神情漠漠的看了秦淑远一眼,轻声回道:“你爱怎么想,就怎么想吧……”

    秦淑远见她脸上更不好看,后悔问了这个问题,想了想,岔开话题,说道:“这件事,不能就这么算了。”

    萧兰儿从药箱里换了一把平刃刀,在蓝色火焰中烫了烫,问道:“那你打算怎么做。”

    秦淑远道:“以彼之道,还施彼身。他们能抢你的,别人也能去抢他们的。我想请我那两位伯伯出手,去杀了他们。”

    萧兰儿顿住手中动作,问道:“你能有多大的把握?”

    秦淑远陷入揣测,一时答不上来。

    萧兰儿想了想,继续动起手来,说道:“斯事可为,其患难测……你如果没有十全的把握,就最好不要去冒险。”

    秦淑远疑惑道:“为什么。”

    萧兰儿道:“我承受不起……”

    秦淑远望着萧兰儿,久久没能说出话来。

    萧兰儿没有看他,只是在专心致志的治伤。

    她前天夜里一口吞下了身上所有的四圣护心丸,残留在体内的药力不断的滋生血液,催生新肉,将近两日的时间过去,她身上的十余处伤口都已经愈合的十之八九,脸上气色也已恢复如初,她右手腕处的手筋在八宝续灵膏的作用下,经过将近一日的时间,也已在初步愈合,虽还不能太过用力,但拿取轻物已不在话下。

    一旁茶杯里的药酒还在晃动着蓝色的火焰。

    萧兰儿用剪子剪取一段麻布,折叠后,用镊子夹住,探入蓝色火焰,浸上茶杯中特制的药酒,将伤口周围的皮肤擦拭干净,随后取出金疮药,洒在了伤口上,又截取一段桑皮线,穿入曲针,放在茶杯中特制的药酒里浸了浸,随后开始缝合伤口,缝合好伤口,又贴上一计膏药,对秦淑远轻声说道:“自己按着,坐起来,转个身。”

    秦淑远闻声照做,伸手按住膏药坐了起来,转了个身,背对着萧兰儿继续坐着。

    萧兰儿粗略看了几眼他背后的伤口,见并无大碍,便用药酒擦拭干净伤口周围的血渍,撒上金疮药,缝合上了伤口,再贴上一计膏药,取来一块麻布,缠在了他的腰上,包扎起了伤口。

    秦淑远盘腿端坐,两臂搭在双膝,任由萧兰儿的胳膊环腰、给自己缠着麻布。对于不经意间的触碰,萧兰儿习以为常,显得很是大方,但秦淑远却一动不动,显得有些拘谨。

    秦淑远问道:“你昨天回来的时候,没有遇见昭化寺里的宗泽法师吗?”

    萧兰儿手上动作不停,回道:“遇见了。”

    她说话时的呼吸吹拂着秦淑远的背身,让秦淑远感觉到一阵酥痒。

    秦淑远忍着酥痒,又问道:“那你为什么没有请他出手相助。”

    萧兰儿道:“请了又能怎样。”

    秦淑远道:“看陈玄公对他的忌惮,绝不像是装出来的,宗泽法师若肯出手,抓住那个黄婆应该不算是一件难事。”

    萧兰儿道:“昭化寺素来都以普渡世人向善为本,最忌杀戒,就算宗泽师父抓了那个黄婆,也威胁不了陈玄公的,但你就不一样了……你可能就要死了。”

    秦淑远顿了顿,说道:“这件事,不管怎么做,都是会有风险的,你越是怕,就越是会没有胜算,越是妥协,风险就会越大。”

    萧兰儿帮秦淑远包扎好伤口,起身想了想,收拾起了药箱,说道:“你说的这些,我当然知道。”

    秦淑远转过身来,看向萧兰儿,问道:“那你为什么不肯去做?”

    萧兰儿收好药箱,回头看向秦淑远,问道:“拿你的命去赌么?”顿了顿,续道:“你的命,我可赔不起。”话落,将药箱抱回了桌子上,回头又来搬凳子。

    秦淑远听出她话语中别有意味。不知是对朋友的调侃,还是对王孙贵族的歧视。想了想,问道:“那你有更好的办法么?”

    萧兰儿搬完一个凳子,又来搬另一个凳子,回道:“没有。”

    秦淑远移到床边,开始穿衣服,说道:“你把东西给了他们,又何尝不是在赌,”

    萧兰儿道:“拿我的修行去赌,总好过拿你的命去赌。”话落,已将最后一张凳子搬回到了桌边。

    秦淑远穿好衣服,说道:“我知道你给他们一半东西,是为了救我,但另一半东西你大可不必再给他们了,我们可以请我那两位伯伯去找他们,再把你失去的东西抢回来。”

    萧兰儿将凳子放回桌边,回头看了一眼秦淑远,想了想,说道:“我不同意……”

    秦淑远问道:“为什么?”

    萧兰儿道:“冰斑玉锦蛇还在他们的手上,我不能让你去冒险,就算要冒险,也得等我拿回冰斑玉锦蛇以后再说。”

    秦淑远想了想,说道:“他们都是不讲道义的人,你把东西都给了他们,他们迟早会拿去炼丹的,炼不出来还好,万一炼了出来,也迟早会被人知道的,到时候,一样是瞒不住,还不如趁他们现在还没有走,让我那两位伯伯再去抢回来的好。”

    萧兰儿端起先前装满药酒的茶杯,闻言愣住,问道:“你就这么相信你那两位伯伯?”

    秦淑远闻言一愣,心中泛起了嘀咕,片刻回神,笃定道:“我相信他们。”

    萧兰儿没有言语,端起茶杯走向门口,打开房门,却见到孟张二人不知何时已经回来,此刻正守在门前的院中,想了想,镇定的走出了房门。

    孟张二人相视一眼,结伴走上前去。

    张云鹤解释道:“张某人失礼了。我二人担心这里会出什么意外,所以就又回来了,无意间听到了屋内的对话,实非有意,还请萧姑娘见谅。”

    孟尝风也道:“我们的公子被人打伤,我们也只是想多了解一些事情,所以,就没有打扰,更没有避嫌,绝非是有意来做这隔墙之耳的。”

    萧兰儿想了想,将茶杯里的药酒泼在了墙边,说道:“前辈多心了,他既然已经把事情都说了,避不避嫌也都一样,快请进来吧。”话落,转身又将手里的茶杯送回了屋内。

第二百一十七章 决心

    孟尝风与张云鹤的确不是有意要来偷听,他们走到西南跨院的拱门时,撞见了闻讯赶来的萧龙儿,萧龙儿询问过孟张二人,得知萧兰儿已经安然无恙的返回,正在南房为秦淑远医治伤患,此刻不便打扰,便说要为他们几人准备早饭,向厨房吩咐人做事去了。

    孟张二人无处可去,因担心萧兰儿一个人在南房,若有急需,连个吩咐的人都没有,不敢远离,商量之后,便又结伴走了回去。

    听到屋内谈话,孟尝风本要过去敲门示意,却被张云鹤阻拦,授意他不要打扰,于是,两个人便又都安安静静的守在了门外。只是听着房中传来的对话,越听、就越觉的心有所触,更加不忍出声打扰了。

    他们虽不是有心,但也知道此等行为、有违礼数,因此,被萧兰儿撞破之后,都不免有些羞愧、感到很是心虚,随后,又见萧兰儿淡定自若,反应不大,话语也在宽慰,似乎并未将此事放在心上,只觉得这姑娘很有教养,十分不错,便也不再多言,结伴走进了南房。

    秦淑远听到门外对话,隐隐获悉缘由,生怕萧兰儿会因此事而对孟张二人心生抵触,急忙忍着身上的伤势,下床站起,本要到门口一看,却见到萧兰儿已经捧着茶杯返回屋内,向他看来一眼,对他轻声说道:“你别乱动。”便停住脚步,想了想,回道:“我没事。”

    他嘴上虽是这么说的,但身体却很听话,停下动作,没有再胡乱走动,只是看着萧兰儿将茶杯又放回了桌子上,随后,拾起了她的流樱剑。

    孟张二人随后结伴走进南房客舍,齐向秦淑远身上打量过去,投出了关怀的目光。

    只听孟尝风关心着问道:“公子,你感觉怎么样?”

    秦淑远安慰道:“我很好。”

    孟尝风与张云鹤便都放下了心来。

    他们都从刚刚在屋外偷听到的那些对话中,感受到了萧兰儿的一片仁义之心,因此,都对萧兰儿增添了几分好感。

    但秦淑远却因为孟张二人的举动,感到几分羞愧,走上前去,对萧兰儿解释道:“你不要见怪,张伯和孟伯并不是无礼之人,他们只是在担心我。”

    萧兰儿心中虽然不喜,但也理解他们关心秦淑远的举动,因此,也并没有放在心上,心平气和道:“没事,我们两个说的,也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话。”

    孟尝风与张云鹤心中都有大义,无心在意这些小节,但听到秦淑远在帮他们两个辩解,都觉得不妥。

    张云鹤想了想,对萧兰儿如实说道:“萧姑娘,实不相瞒,翠微山上发生的事,我们也都已经听说了,外人对你的说辞,多有贬低之意,因此,初次谋面,难免会对你观察一二,才能放心,方才回来的时候,听到屋内谈话,孟兄要去敲门,是被我制止的,你若要责怪的话,张某人给你赔不是了。”

    萧兰儿回道:“前辈言重了,若换作是我,同样会这样做的,前辈不必放在心上。”

    张云鹤点了点头,含笑说道:“听萧姑娘刚才的话语,好像是对我们两个不太信任,这也怪不得你,初次谋面,是应当对不熟知的人谨慎一些,毕竟,这件事的确不是一件小事,也请萧姑娘放心,我们两个,只为我们公子而来,绝无其它的非分之想。”

    萧兰儿本无此意,听了这一席话,更觉得惭愧,说道:“前辈千万不要多想,我并无此意。”

    张云鹤顿了顿,说道:“既然如此,我有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萧兰儿说道:“愿听教诲。”

    张云鹤想了想,劝道:“萧姑娘,我们公子说得不错,这件事,可绝对不能就这么算了,对方敢于用这种方式逼迫你,就是算准了你会屈服、不敢报复,如果等到他们拿到了想要的东西,只怕你就再也难以摆脱掉他们的纠缠了,从今往后,他们随时都有可能再以此事回来威胁你做一些你不愿意做的事,到时候,你是屈服,还是反抗?到时候再反抗,只怕也为时已晚,所以,为今之计,只有杀了他们灭口,才能杜绝后患。”

    孟尝风认同道:“不错,此事正如我们公子所说,你就算忍下了这口气,这件事也终究是瞒不了多久的,与其忍气吞声,不如冒险一搏。”

    萧兰儿心存忧虑,没有言语。

    秦淑远走上前来,安慰道:“张伯和孟伯说得对,你不用担心,如果真的出了什么意外,我帮你担着,这件事的是非曲折都很清楚,我相信,我师傅不是一个不讲道理的人。”

    孟尝风道:“若真的出了什么意外,也请萧姑娘放心,孟某愿意出面,上天柱峰为你作证,我相信,谢晓天必能分得清事理,不会为难你的。”

    张云鹤也道:“若有意外,张某人也愿意出面,上天柱峰为你作证,萧姑娘不必忧虑。”

    萧兰儿心中毫无办法,也无可奈何,这种命不由己的感觉,她实在是不喜欢,想了想,问道:“二位前辈有多大的把握,能杀得了他们。”

    孟尝风想了想,说道:“虽无交手,但听我们公子所言,七成还是有的,孟某有此决心,到时候若动起手来,不是他死,即是我亡。”

    张云鹤也道:“萧姑娘放心就是,我二人也都已是元婴期大圆满的境界,又承蒙秦王的信赖,修习过洪川王府的《太上三绝》秘技,自以为,元婴境界之中,难逢敌手,只要他们还在元婴期,都不足为惧,只是……”

    孟尝风见张云鹤有话不好明说,想了想,接着说道:“只是……眼下动手,怕是不妥,也绝非是最合适的时机……”

    萧兰儿想了想,说道:“我明白两位前辈的意思……冒一个人的险,要好过冒两个人的险。”

    孟张二人见萧兰儿如此善解人意,纷纷动情,说道:“萧姑娘既有此心,我们也就放心了,只是要先委屈萧姑娘了。”

    萧兰儿道:“前辈说笑了,我并不委屈,他是因为我才受到牵连的,这本就是我应该做的,两位前辈愿意舍命相助,该我谢两位前辈才对,只是不知,二位前辈为什么要帮我?”

    张云鹤宽慰道:“萧姑娘不必多虑,这件事,虽说、与我们公子本没有什么关系,但不管怎么说,他都已经牵扯进来了,事情到了这一步,我们无论如何也不能坐视不理,若不然,于心何安?”

    孟尝风也宽慰道:“我们两家都深受洪川王府的照顾,我们与他父王也有八拜之交,有此决心,更多的、也是为了他日后的安危着想,若不除此大患,难以安心,因此,必定会竭尽全力,拼死一战!你只需告诉我们,对方现在都在哪里,正在作何打算,有何防备,其它的事情,你无需担心。”

    萧兰儿想了想,渐渐下定了决心,说道:“他们眼下、都在西南城外的郊野,等我出去,他们只给了我半个时辰,打算拿到东西、就去逃亡,至于是哪儿,我并不知道,他们的防备心都很重,两位前辈如果贸然出城,恐会打草惊蛇。”

    孟张二人都陷入了沉思。

    只听孟尝风喃喃说道:“半个时辰?马上就要到了……”

    又听张云鹤说道:“这也好办,我们出门寻辆马车,从城东出城,绕道抄他们的后路,萧姑娘只需再拖延半个时辰,等半个时辰之后,你再出城去见他们,等换到了那条蛇,你就赶快回来,剩下的,交给我们。”

    孟尝风点了点头,赞同道:“对方的名号,我从未听说过,想必他们也认不出我们两个的来路,到时候,也不必和他们废话,咱们直接动手,杀了他们便是!”

    张云鹤回道:“好,就这么办!”话落,看向萧兰儿,问道:“萧姑娘,你意下如何?”

    萧兰儿心中只有无奈,更无其它的办法,犹豫片刻,只能回道:“好,就听两位前辈的。”

    张云鹤随后看向秦淑远,说道:“公子,你安心留在这里养伤,无论发生什么事,你都不用去管,只等我们的消息就是,我和你孟伯去去就回。”

    秦淑远道:“好,两位伯伯保重。”

    孟张二人与秦淑远、萧兰儿作揖相别,随后,结伴走出了南房客舍。

    萧兰儿与秦淑远并肩走出房门,跟在孟张二人身后,来到西南跨院拱门,目视着孟张二人走出萧府的大门,才收回目光。

第二百一十八章 郊野

    屠苏城外,七里荒野。七里之外,可见依附于屠苏城的村落与农田。西方有张家垛村,南方也有西里屯村,北方是十里平凉湖,东方是萧府种植药圃主要所在地的东七里村。村落之间,有农田小道,古道相连,除此之外,皆是密林。平凉湖畔,河柳环伺,西北两面环山,其源头来自于平凉湖底的一口泉水。西南郊野五里处有一个土坡,土坡上是一片茂林。

    此时,茂林中的一处高坡之上。

    陈玄公与黄婆静静伫立,观望着远处的屠苏城。

    卯时早已过去,时辰来到辰时。

    本是清晨,但天色却依旧是灰蒙蒙的。阴云如墨,戚风掠野。

    屠苏城中不时有行人进出,马车往来,却始终不见萧兰儿的身影。

    黄婆见天色依旧阴沉,上不见太阳,下不见树影,分不清时辰,心中早已生疑,问陈玄公道:“老头子,半个时辰只怕已经过去了吧?”

    陈玄公回道:“早就已经过去了。”

    黄婆疑心道:“那姓萧的、该不会是反悔了吧!”

    陈玄公想了想,回道:“事情已经做到一半,她没有退缩的道理。”

    黄婆心中仍有顾虑,问道:“那咱们是继续等,还是另作打算。”

    陈玄公深深舒了口气,想了想,说道:“再等等看。”

    黄婆担忧道:“咱们两个都在这里,只怕她会耍什么花样。”

    陈玄公看了一眼黄婆,又望向远处的屠苏城,说道:“屠苏城中尚无异动,还是再等等看吧,只要她肯出来,就没有什么好怕的,大不了,到时候再让她送我们一程,等到了安全的地方,再放她回来就是了。”

    黄婆闻此一言,渐渐放下心来,不再多言。

    辰时过半。

    萧兰儿徒步走出了屠苏城的南门。

    她向西南郊野望去一眼,见旷野上空无一人,并不见黄婆与陈玄公的身影,想了想,为了拖延更多的时间,还是选择徒步前行,一步一步向着西南郊野走了过去。

    黄婆与陈玄公双目清明,隐隐望见旷野中、萧兰儿只身一人徒步走来,心中都稍稍放松了一些。

    萧兰儿走到西南郊野三里之外,停下了脚步,静静等候,而她所在的地方,也正是来时、与黄婆和陈玄公分别的地方。

    黄婆本要出去。

    却听陈玄公阻拦道:“慢着,先不心急,等观察一下再说。”

    黄婆闻言,便也按耐住了性子,静静观察起来。

    萧兰儿等了片刻,不见黄婆与陈玄公出现,想了想,便又沿着荒野丛、向西南方走了一里,临近土坡下的茂林已不足百丈时,停了下来。

    陈玄公与黄婆观察过后,见屠苏城中一切如旧,城里城外并无异动,才从土坡上的茂林中飞出,落在了萧兰儿身前的三丈之处。

    东南野风从侧面吹来,吹的三人衣袍鼓动,发丝清扬。

    陈玄公与黄婆结伴上前几步。

    只见黄婆阴沉着脸色说道:“姓萧的,你已经迟了!”

    萧兰儿面无表情,回道:“可是我已经来了。”

    黄婆盯着萧兰儿的脸看了片刻,看到的却只是坚定与坦然,想了想,说道:“你应该庆幸我们还没走!若不然,我可要打算去翠微山找翠微剑派了!”

    萧兰儿面上无动于衷,心中却无可奈何,说道:“你家老头子把他伤的那么重,我总要想办法先给他治伤的,还有,你们如何保证,我把东西交给你们之后,你们以后不会再来骚扰我……迟了就迟了,又能怎样。”

    黄婆闻言,稍稍放松了心中的疑心,片刻,问道:“你迟来,就是因为这些?”

    萧兰儿没有言语,只是用坚定的眼神望着黄婆。

    陈玄公想了想,说道:“萧姑娘,你放心,我还是那一句话,只要你不动什么歪心思,从今往后,我们就消失的无影无踪,绝不会再回来再找你的麻烦的,可你若是乱来,我可就不能保证了。”

    萧兰儿道:“你也放心,我既然来了,就是已经决定好了。”

    陈玄公闻言,暂且放下心来,问道:“既然如此,那另一半的东西,你带来了吗?”

    萧兰儿稍作犹豫,抬起右手,从左边袖口中取出了一叠纸张。

    陈玄公上前几步,打算去拿。

    却见萧兰儿也跟着后退了两步,说道:“你若敢来抢,我就把它烧了。”

    陈玄公顿住脚步,疑惑的看向萧兰儿,问道:“怎么,你还有话要说?”

    萧兰儿道:“你先把那条蛇给我。”

    陈玄公道:“还是我先前说过的话,你不先给我们看一看你手上的东西,我们又怎么能知道、你是不是随便拿了什么东西在糊弄我们?”

    萧兰儿道:“我给了你,你不给我怎么办?”

    陈玄公道:“这你尽可放心,反正,秦公子我也已经放走了,若不给你冰斑玉锦蛇、让你回去解了他身上的寒毒,等他回到天柱峰之后,也将会是一件麻烦事,咱们的处境有相似之处,要么、大家相安无事,要么、就一起遭殃。”

    萧兰儿冷眼望着陈玄公,说道:“你们都是在野之人,我不相信你们,万一你们食言,一走了之,还可以四处流浪,我就不一样了,我还有亲人,到最后倒霉的,也只是我一个人。”

    陈玄公见萧兰儿态度坚决,也不想浪费时间,想了想,说道:“这样好了,我先把这条蛇杀了,一条死蛇对我来说,除了给你之外,也已无其它的用处,这样你总可以放心了吧?”

    萧兰儿想了想,回道:“好。”

    陈玄公更不多言,抬起右手,从身上取出那条冰斑玉锦蛇,将左手中的长剑送出三寸剑锋,将蛇头给割了下来,右手捏着蛇身,向萧兰儿展示了过去。

    那条冰斑玉锦蛇被陈玄公割掉了头颅,疼的全身发亮,扭动了几下,才死透了。

    萧兰儿望着蛇身,犹豫不决。

    陈玄公疑惑的望着萧兰儿,说道:“我已经将这条蛇给杀了,你可别逼我动手。”

    萧兰儿无奈,回道:“好。”话落,将手中的纸张放在了地上,随后,飞身退到了三丈之外。

    一阵东南风拂草而来,吹飞了两张。

    黄婆飞上前去,抡起手中的蟒纹黑杖,将吹飞的两个纸张阻拦了下来,又伸手从蟒纹黑杖上揭下纸张,拿进了手中。

    陈玄公也在同时飞上前去,将地上的纸张踩在脚下,弯腰拾起,又自怀中掏出先前从萧兰儿手中得到的那些纸张,合在一处,查阅了起来。

    黄婆见此,也走到陈玄公身边,将手中的两张纸交给了陈玄公,让陈玄公先行查验真假,辨别有无遗漏。

第二百一十九章 佛珠

    陈玄公过目之后,已是满目震惊,哪里还生得出半点怀疑?但随后看到这丹方会消耗人的先天真一之气,便又不禁感到困惑和遗憾,表情也冷静了下来。

    黄婆取过纸张查验,神情也与陈玄公如出一辙,查验之后,黄婆问陈玄公道:“看得出破绽吗?”

    陈玄公又接下黄婆递上来的纸张,翻看一遍,说道:“墨迹一般陈旧,内容也都顺畅,炼丹的经过记录的也是十分完整,依我看……”对黄婆摇了摇头,说道:“不似有假。”

    黄婆闻言,感到安心。

    只听萧兰儿催促道:“东西你们已经拿到了,快把蛇给我。”

    陈玄公想了想,将到手的纸张放进怀中,试探着说道:“萧姑娘,你可不要见怪,为了安全起见,还要烦请你再亲自送我们一程,等出了屠苏郡的地界,咱们再各奔前程。”

    萧兰儿始料未及,疑惑道:“你想反悔?”

    陈玄公道:“不,不是我想反悔,而是不得不做出一些提防,俗话说的好,小心驶得万年船,还是请你送我们一程的好。”

    萧兰儿自然是不愿意的,因为孟张二人此刻想必已经抄到了他们的后路,而她若在此时成了他们的挡箭牌,一切计划便都功亏一篑了,但她因怕陈玄公会更加的起疑心,也不敢明着拒绝,想了想,只能假意应承道:“好,我可以送你们一程,不过,你要先把蛇给我,我才能相信你们。”

    陈玄公略加斟酌,递出拳头,示意萧兰儿过来自取。

    萧兰儿犹豫之后,走了过去,抬起右手抓住了一半蛇身。

    陈玄公松开右手的同时,想要反手去擒拿萧兰儿的右臂,但刚一着手,便发觉萧兰儿的右臂衣袖材质十分柔顺丝滑,经萧兰儿下意识的向后大力一挣,只将萧兰儿的右臂袖口连同她戴在手臂上的一串佛珠给撕扯了下来。

    萧兰儿顺势跳开距离,转身便向屠苏城飞去。

    黄婆反应过来,飞身追上,挥起蟒纹黑杖向萧兰儿的背身砸去。

    萧兰儿匆忙转身垫剑去挡,但还是被黄婆这一黑杖,击溃了体内的真元,身体不由自主跌落下去,仰面摔在了地上,她还未喘上一口气,便又见到黄婆双手握杖扎了下来,立刻向后空翻躲避开去,但双脚刚一落地,又被黄婆转身旋杖、紧跟一步,戳在了胸口,只觉得胸口一闷,身体向后倒飞了出去,等缓过气来,黄婆已经拿黑杖指住了她的面门。

    陈玄公无暇去管这些,他的注意力全都被手中的紫色衣袖吸引住了,只因他发现,手中的衣袖中、有佛珠散落,他抬手拨开紫色衣袖查看,发现是一根白色的毛线穿引着剩下的七颗佛珠,佛珠虽然是由檀木制成,并没有什么特别,但那七颗佛珠上却排列整齐的刻着“……赐福谛听赐福谛……”的字样,脸色顿时铁青,如遭晴天霹雳!

    ——

    须弥山绵延二百余里,昭华寺坐落在中央主峰之上,距离须弥山脚下的屠苏城也只有一百余里。

    昭华寺的法堂十分宽敞,光洁的地板上、席地摆放着二百多个黄色的蒲团,中央空着一个过道,正前方供奉着三尊巨大的金身佛像,分别是中央的释迦牟尼佛祖,与两侧的迦叶尊者和阿难尊者,三尊金身佛像下也摆放有五个黄色的蒲团。

    此时,昭华寺里,除了当值的扫地僧以外,绝大多数的僧侣正在斋堂吃着早斋,由于今日轮到四堂首座普洪大师为宗字辈僧侣讲经,因此,普洪早早便来到法堂,端坐在佛祖金像下的蒲团上闭目参禅,在他的身旁,那只须弥山的护山神兽、高大如牛的白色谛听,此刻也正趴在角落里静静的假寐。

    忽然,一串佛珠散落荒草丛的声音,从附近芸芸众生的嘈杂声中脱颖而出,如战鼓般擂鸣,传进了谛听的耳中,它自假寐中惊醒,迷茫的睁开双眼,抬头疑惑的左右顾盼,随后叉开前肢,将脑袋贴在了地板上,附耳倾听起来。

    一串声音在它的耳中响起,逐渐清晰:

    黄婆疑惑的声音:“你跑什么?”

    萧兰儿咳嗽声。

    黄婆疑惑的声音:“你心中有鬼?”

    萧兰儿喘息声。

    黄婆笃定的声音:“你心中一定有鬼,要不然,你跑什么!”

    萧兰儿喘息声:“是你们先出尔反尔的,我不相信你们,我哪儿也不去……”

    陈玄公凝重的声音:“老婆子,快走!”

    陈玄公急促的声音:“不要再管她了,快走!”

    陈玄公急躁的声音:“你看看这个!”

    黄婆惊疑的声音:“这是……昭华寺的庇佑佛珠?”

    黄婆愤怒的声音:“好个贼女……跟我走!”

    萧兰儿挣扎的声音:“我哪也不去!”

    陈玄公催促的声音:“别再管她了,快走!”

    对话声消失……

    谛听抬起头来,它的脑海中忽然回想起了那个曾送过它妖丹吃的紫衣姑娘,它也曾让那个姑娘抚摸着胸膛,倾诉过心声:“我前几天做了一件坏事,可我并没有恶意,希望你能原谅我……

    它发出虎啸,低吼了一声,不知是抒发着什么心情,但看样子,更像是在提醒蒲团上静坐的普洪,它要出一趟远门了。低吼之后,它已起身,大摇大摆的走出了法堂,向着东南方凌空奔去。

    留下院中两个扫地僧窃窃私语。

    普洪睁开眼睛,疑惑的望着谛听走出法堂,想了想,拾起身旁放着的九环禅杖,也起身走出了法堂,向天空望去时,只见一片灰蒙蒙的阴云,早不见了谛听的身影,问扫地僧道:“它往何处去了?”

    扫地僧合十答道:“回禀首座,像是屠苏城的方向。”

    “屠苏城?”

    普洪老眉一蹙,疑惑片刻,回想起了他的方丈师兄、普恒在三日前曾给他看过的那一封来自七重门谢晓天的回信,心中疑云渐起,想了想,对扫地僧道:“去告诉方丈,让他不必挂心,我亲自去看看。”

    扫地僧合十答道:“是。”放下手中的长柄扫帚,向普恒方丈通报去了。

    普洪手腕一翻,将九环禅杖背在身后,轻轻一跃,踏风而去。

    ——

第二百二十章 埋伏

    佛珠按照用处,大体分为三种:念珠、挂珠、佩珠。

    念珠是用来掐拨持念的佛珠,挂珠是挂在脖子上的佛珠,而佩珠则是佩戴在手臂上的佛珠。念珠与挂珠多是僧侣使用,而佩珠多是民间信徒们佩戴在手臂上用来祈福的。

    萧兰儿的那一串“庇佑佛珠”,便是有着十八子的佩珠,它由昭华寺的普恒方丈亲手所赐,萧兰儿贴身佩戴,从不离身,由于佛珠所用的绳子是用谛听身上的白色毛发编织而成,因此,谛听对这串佛珠极为敏感。

    那只谛听的耳朵十分灵敏,平时喜欢待在安静的地方,对于芸芸众生的嘈杂之声,他都懒得理会,也不会去管,而今却被这佛珠惊醒,开始倾听万物之声,得知是萧兰儿遇险,还曾吃过她一颗美味的妖丹,着实是生气了,因此,才低吼了一声。

    这一声低吼,十分的反常,引起了普洪的注意,见它出了法堂,腾空而走,必是有事发生,这才追出了法堂,询问了它的去向。

    灵州境内,芸芸信众,以千万计,得赐庇佑佛珠之人,除了灵州王室以外,不过五十余人,且都是与昭化寺颇有渊源的大善之家、虔诚信众,如萧兰儿这般、修习道门内丹之术与剑术的道门修士,乃是绝无仅有的。

    也正因如此,黄婆与陈玄公在鬼驮峰上,听到萧兰儿说,她与普恒不相熟的话语时,都信以为真,并未将萧兰儿太当一回事。

    可事实却并非如此。

    萧兰儿自幼学道,因无师父教导,每逢疑难之处,便都跑去昭华寺里求教,而到佛门去请教道家的学识,本就是一件荒唐的事,但她当时还很年幼,天真无忌,哪里在乎这些,只知昭华寺里普恒方丈和普洪首座、地位最是崇高,也最是厉害,便非要普恒或者普洪亲口告诉她,她才肯相信,旁人说的,她竟都不信。

    普恒与普洪为人慈爱,与云中皓月七星观的掌教云阳子,乃是故交老友,对佛道两家的学识也常有讨论,因此,对道家的法门也颇有涉猎和见解,见她有好问之心,也就知无不答,亲口为她解惑,次数多了,普恒与普洪早已习以为常了,时间一久,昭华寺里的和尚、也都意识到了她的特别之处,便也都无人见怪了。

    如今,萧兰儿虽然早已长成了一个老姑娘,但普恒与普洪依旧是习惯性的称呼她一声:兰儿丫头,转眼五十多年过去,也不曾改口,足可见、普恒与普洪对她的亲近。

    这些陈玄公与黄婆自然不会知道。

    卢靖南在梨山镇上的酒席间,无意看到了萧兰儿右手臂上的庇佑佛珠,因此,不敢再带萧兰儿返回灵州,欲将她交给沈轻鸿带去洪河谷,直到她被秦淑远救走,也不曾阻拦,想到借刀杀人的注意,要利用黄婆与陈玄公对萧兰儿下手,特意嘱托黄婆与陈玄公,只可在洪川行事,不能在灵州动手,也正是这般缘故,但因怕黄婆与陈玄公知道佛珠一事后,不敢动手,因此,就没有将佛珠一事,如实告诉黄婆与陈玄公,却万万料想不到,会出现如此变数!

    陈玄公曾是灵州王府的座上宾客,黄婆也曾是上一代灵州王的姬妾黄夫人,对这庇佑佛珠自然不会陌生,当陈玄公看见紫色断袖里,竟会是一串昭华寺的庇佑佛珠时,早已惊出一身冷汗,但一切都已是太迟了。

    黄婆怒斥自己被欺骗了,也正是这个缘故。

    而眼下,那串佛珠已毁,昭化寺里的那只谛听,必然已经奔着萧兰儿来了,昭华寺里的和尚虽然谨守佛门六度法门,最忌杀生,但那只谛听却是出了名的伏魔尊者,脾气刚猛,大开杀戒可是常有的事,想到此处,陈玄公的心中早已是不寒而栗!当即便招呼黄婆,丢下了萧兰儿,匆匆向着南方的树林飞逃而去了。

    他们飞的很低,似乎是想借用远处的树林,来掩盖自己的去向。

    萧兰儿望着黄婆与陈玄公飞远,心中暗暗松了口气,将攥在手中的蛇身放进怀里,从地上爬了起来,心怀忐忑的望向了远处的树林。

    就在陈玄公与黄婆靠近树林的时候,前方的树林中忽然射出两把飞剑,同时向黄婆与陈玄公发起了攻击!

    只听陈玄公喝道:“小心!”急忙祭出勾陈剑,护住了身躯。

    黄婆也同时反应了过来,祭出银轮法宝,护住了身躯,只因空中不好施展身法、躲避飞剑的攻势,被迫落回了地面。

    不远处的树林中惊飞起一众鸟雀,好似有人影在急速移动,紧接着,两个身影从前方的树林中飞窜而出,分别从西南和东南两个方向,向陈玄公与黄婆飞袭包抄了过来,那两个人的右手剑指前伸、运转着飞剑,身体横空、贴地急飞,犹如疾风掠野,速度奇快无比!

    正是孟尝风与张云鹤两人!

    又听陈玄公喝道:“不好,有埋伏!”

    黄婆一边抵挡上下纵横的飞剑,一边腾挪后撤,向孟张二人望去一眼,惊慌问道:“是什么人?”

    陈玄公偷眼向北方望去,见萧兰儿已经远在三里之外,再想回去抓她已是来不及了,一面腾挪后撤、抵挡飞剑,一面回道:“不知道!”

    黄婆道:“怎么办?”

    陈玄公道:“先问清楚再说!”

    ——

    萧兰儿右边衣袖缺失,露出一条洁白玉臂,右腕伤口处,依旧还缠着昨天早晨绑好的白色麻布。

    她站在远处,遥遥望见这里的一幕,心中终于安心下来,这才回想起了她的那一串被毁的佛珠,匆忙俯身,在荒草丛中搜寻了起来,看那神情,想必十分珍爱。

    ——

    陈玄公与黄婆被孟张二人的飞剑压制,一面祭着兵器法宝抵挡,一面辗转腾挪,向后急退,却始终难以摆脱飞剑的纠缠,心中顿感急迫!

    眼看孟张二人已经逼近,陈玄公出声喝阻道:“来者何人!报上名来!”

    孟张二人逼到近前,探手接回飞剑,只听孟尝风厉声喝道:“取你狗命的人!”手中宝剑卷起无边剑气,斩向了陈玄公。

    张云鹤也在同时,携剑杀向黄婆,顷刻间,便将黄婆与陈玄公冲散,分割了开来。

    只见剑光纵逝、削割周身天地;剑气横飞、袭扰百丈荒丛。真气对冲、震起烟尘弥漫;辗转腾挪、卷起漫天草屑。四人缠斗,一时不可开交。

第二百二十一章 斗剑

    陈玄公眼见孟尝风果真是冲着他来的,大为不解,一面避其剑锋,一面问道:“我与你素不相识,今日为什么要来杀我?”

    却听孟尝风喝道:“那样更好!”追击更是不停。

    陈玄公挥剑抵挡,又拉开距离,不禁猜疑道:“你是那姓萧的女人请来的帮手?”

    孟尝风否认道:“我难道就不能是来抢宝贝的?既然已经落在了你的手里,那便只好对你动手了!”挥剑又朝陈玄公斩去。

    陈玄公终于是怒了,喝道:“好!那便让我好好领教一下足下的剑术!”话落,也不再选择逃避,开始直面孟尝风,斗起了各自的剑法。

    两人斗剑,真气对冲间、剑锋互峙,大跳大移时、还不忘步罡踏斗,真气在各自剑尖吞吐、吹出三尺剑罡,剑锋所过之处、挥洒出了一片罡风剑影!

    他们起初相互不知底细,剑招上用的还都只是防守反击的招式,剑势上也还都保持着七分的守势,试探过后,便都开始转向了攻击的剑势,用处了各自的杀招,剑罡所至,处处都是要害,剑势所向,无不透漏出浓浓的杀意!

    忽听陈玄公惊疑道:“太乙清罡剑术!你是洪川城的回光道人、孟尝风?”

    孟尝风被陈玄公叫出名号,心头不免一惊,心意也在这一刻产生了些许的动摇,急忙收住攻击的剑势,改为了防守的剑势。

    陈玄公趁此间隙,一剑逼退孟尝风,向后一跃,跳开了距离。

    孟尝风回过神来,厉声喝道:“算你还有些见识!”便也不再藏拙,一面脚踏天罡北斗步,一面翻起左手掐起了指诀,脚下踏的星斗位是:摇光、开阳、天权、玉衡、天玑,手中掐的指诀是:辰、午、未、酉、戌。

    随着他的脚步走完、指诀掐出,他体内的真元也跟着在相应的经脉中流转不息起来,外放的真气在顷刻间变成了火行罡风卷起,他的真气也在这一刻、全部化成了源自于心火之气的后天真火罡气,罡气之中,不断有后天真火罡剑凝聚而成,随着他的剑指戳出,冲向了陈玄公!

    “太乙剑罡?”陈玄公既已认出了孟尝风的剑术,自然也看得出来他所用的剑诀气功,当下更已猜出了他的来意,说道:“原来你是洪川王府派来的!”

    他未敢小觑,立刻也跟着踏走八卦步,掐出了指诀,脚下踏的是:坤二、乾六、艮八、离九、巽四,手中掐的指诀是:未、戌、丑、午、巳,顷刻间便将真气化为了土行罡风、席卷开来,随着他步法走过,指诀掐完,翻手变作剑指,朝前戳出,由脾土之气化成的后天真土罡气,撑起了一个后天真土罡盾!

    孟尝风的后天真土罡剑连续撞击陈玄公的后天真土罡盾,罡剑不断溃散、又不断生成,罡盾也在消减、又不断补足,双方在真气的支撑之下,比起了道门的剑诀法力。

    另一面。

    张云鹤的仙剑名叫:清风,与黄婆那一双银轮法宝的威力相差无几,因此,黄婆先前祭出银轮法宝与张云鹤的清风剑交锋之时,还不曾察觉到修为境界上的高低,但当张云鹤探手接回清风剑,与黄婆的蟒纹黑杖正面交锋之后,黄婆险些吃了大亏,这才恍然一惊,意识到张云鹤虽然与她同在一个境界,但道行却要比她高深、法力要胜她一截。

    她再不敢给张云鹤近身的机会,也再不敢直面清风剑的剑锋,只是一面极力施展敏捷的身法、左右腾挪、以避其锋芒,一面祭着两个银轮法宝,全力牵制起了张云鹤的追击,看她的意图,是要施展浑身解数,能躲的就躲,躲不过去的、就用蟒纹黑杖去挡,于是,两个人便在这片郊野之中,你追我躲,玩儿起了兔子搏鹰的游戏。

    张云鹤空有一身高强法力,但在这片空旷的郊野上,却无法完全封堵住黄婆逃避的空当,心中十分恼怒,片刻之后,便顿住身形,不再追击,挥动起罡风剑影,震飞了袭扰而来的银轮法器,一面脚踏天罡南斗步,一面翻起左掌掐起了道门指诀,脚下踏的是:七杀、天相、天同、天府、天梁,指诀掐的是:丑、卯、巳、午、酉。

    他的步法走完、指诀掐出,体内的真元也在对应的经脉里运转了起来,他的周身真气也逐渐化成了水雾般的水行罡风,卷起满地的草屑飞舞,他的真气也在这一刻、全都化成了源自于肾水之气的后天真水罡气,罡气之中,逐渐凝聚出了数十道水雾般的后天真水罡剑,随着他道出一声“去”!剑指戳出,全都顺着他的指尖飞出,刺向了黄婆!

    黄婆见此一幕,大吃一惊,一面后知后觉的召回银轮法宝,想要增强自己的防守,一面匆匆挥动蟒纹黑杖,抡起了棍花,想要去抵挡那后天真水罡剑,但那双银轮法宝还是晚了一步,后天真水罡剑接连刺上棍花,冲击之力震得黄婆体内真元立时不稳,棍花舞得也慢了下来!

    随后,两柄后天真水罡剑透过棍花的缝隙刺上黄婆胸口,撞散成了一缕烟气消散,黄婆体内的真元也顿时散乱,手上一松,蟒纹黑杖已经脱手而去,紧接着,便是一串“噗噗噗”的声音,剩下的后天真水罡剑也全都刺上了黄婆的胸口,撞散成了一缕缕烟气,消散的无影无踪,黄婆的身躯不由自主的倒飞出去,重重的跌进了远处的草地,好在她身上还有一件银丝宝甲防身,只是受到了一些巨力的冲击,肉身并无受到重创。

    张云鹤见黄婆中了他的罡剑,跌入了荒丛,左手收住罡剑,携起周身罡风,纵身一个大跳,扑向了黄婆,右手一挽长剑,向黄婆肉身斩去。

    此刻,陈玄公体内的真元正经过剑诀所指的经脉不断涌入脾藏,真气全都化作脾土之气涌出,全力以赴的支撑起后天真土罡盾,抵挡着孟尝风的后天真火罡剑。

    他注意到黄婆已有落败之势,不由得心头一震,险些乱了方寸,镇定住心神后,对黄婆喊道:“老婆子!乾六、亥、寅、艮八、卯、震三、巳、坤二、午、离九,五行在脾!”

    黄婆听出这是陈玄公《天罡八卦剑术》的剑罡要诀,翻身跃起,躲过张云鹤纵身大跳、斩来的一剑,探手召回地上的蟒纹黑杖,向后一跃,又拉开了距离,同时祭起两个银轮法宝反攻向了张云鹤,随后,脚踏八卦步,掐起了指诀,真元在体内经脉中按照陈玄公所说的顺序流转,合后天八卦之象,聚生五行脾土之气,她的周身真气席卷起来,全都化成了后天真土罡风,凝聚出了后天真土罡剑,随着她左手指诀掐完,翻出剑指向张云鹤一戳,全都顺着指尖飞出,刺向了张云鹤。

第二百二十二章 北陀

    张云鹤一剑落空,后天剑罡夹带着剑影破空而去,于荒丛中斩飞起一片草屑。

    他眼见黄婆的一双银轮法器又从左右两侧夹击而来,立刻翻起左手剑指,运转周身后天真水罡气、发出罡剑,向左边戳去,冲飞了左侧飞来的银轮,同时,又挽起右手清风剑,斩飞了右侧袭来的银轮,听到陈玄公报给黄婆的剑罡要诀,分辨出是后天八卦剑罡的剑术门类,立刻看向了黄婆,却见黄婆中了她的后天真水罡剑,依旧还能保持着身手敏捷,体内的真元也是运转自如,大为疑惑,目光随后落在了黄婆的上身,见到她的红衣早已破损,里面好似还穿着一件银色的薄甲,不禁暗自猜疑道:“是宝甲?”回过神后,立即又运转左手剑指,聚起后天真水罡剑,回击向了黄婆。

    两指罡风剑流顶在一处,不断撞成气流四散,前仆后继,源源不断,也只片刻,黄婆便已是力不从心,又祭着两个银轮法宝向张云鹤偷袭而去。

    张云鹤从容不迫,祭出了右手中的清风剑,清风剑刺飞一个银轮后、飞回了身后的剑鞘,同时,翻起右手剑指,发出青色水雾般的罡剑,顶飞了另外一个银轮。

    黄婆的剑诀心法本就不如张云鹤用的纯熟,体内真元也比不过张云鹤的深厚,强行增加脾土之气与张云鹤比拼道行深浅,本就极不明智,此刻,她因负担过重,脾脏几乎就要爆裂,而眼下正是双方对拼的紧要关头,她又敢擅自松懈,只能紧咬牙关,怒力强撑,心不从心之下,真气开始变得忽强忽弱,十分不稳。

    张云鹤对此早有洞察,运起剑指,猛地一顶,又加大了两分力量。

    黄婆眼看就要招架不住,立刻召回两个银轮法宝护在身前去做垫挡,却都无济于事,只听“叮当”、“噗噗噗”一串声音响过,张云鹤的后天真水罡剑便冲破了黄婆那两个银轮法宝的防御,打在了黄婆的银丝宝甲之上,黄婆的身躯便又被张云鹤的后天真水罡剑顶飞了出去,摔进了荒丛。

    她眼看张云鹤身后的清风剑、飞出剑鞘,又落进他的手中,卷起周身后天真水罡气,纵身一跃,又朝自己斩来,急忙翻身躲避,高高跃起,跳开了距离,祭着银轮法宝又一次砸向了张云鹤。

    陈玄公告诉黄婆剑诀要领,本是要黄婆多一种纠缠的手段,哪知道她会不自量力的、去和张云鹤比拼修为,见她又吃了大亏,提醒道:“疯婆子,小心!他是洪川城的清风道人、张云鹤!”

    孟尝风见陈玄公竟还有闲情去管别人,大为不悦,喝道:“你还是先管好你自己吧!”祭起飞剑刺向了陈玄公,被陈玄公的青虹剑挡飞后,又飞回到了孟尝风的身边。

    他腾出右手掐出了一个道印,出了洪川王府的《太上三绝》:八卦朝元心印!天地间忽然聚来一股先天罡气,从他头顶的百会穴涌入体内,他的力量也在顷刻间暴涨了一截,左手运起剑指向前一顶,后天真火罡剑便夹杂着先天罡气冲向了陈玄公,瞬间便打破了僵持的局面,穿透了陈玄公的后天真土罡盾,刺入了陈玄公的胸膛!

    陈玄公只觉察到一股炙热的罡剑气流从膻中穴穿胸而过,真火余力不断地冲击着他体内的灵脉,试图向五脏六腑逼近,立刻调集起全部的真元奋起抵抗,并用他的青虹剑垫在了胸前,挡住了后续的罡剑,但他的身体也被巨力顶飞出去,一个踉跄才站稳了脚步,一口逆血随后涌上喉头,灵脉竟已是受损,受了不小的内伤。

    孟尝风心中大喜,眼中杀意更盛,收敛起周身罡气改向剑锋涌去,回光剑便在顷刻间被后天真火罡气吞没,在剑尖吹出了三尺真火罡风,远远望去,如有六尺真火之剑在手,随后便提剑冲向了陈玄公!

    陈玄公惊讶之余,也领教到了孟尝风的厉害,运起左掌一震,便将孟尝风打进他体内的后天真火罡气、全都逼出了体外,随后,又泛起剑指,聚起了后天真土罡气,涌入剑锋,挽起青虹剑与孟尝风展开了游斗,意志虽然顽强,但剑势上已有转变,开始了极力的防守。

    黄婆终于明白了陈玄公的意思,仗着自己有银丝宝甲防身,一面祭着两个银轮法宝骚扰张云鹤的攻势,一面不时聚出后天真土罡剑偷袭张云鹤,在这片空旷的郊野上左右腾挪,又玩儿起了野猪斗豹的惊险戏码。

    ——

    远处。阴云如墨,东南有风。

    萧兰儿终于捡完了她的佛珠,站起身来,紧张的观望起了远处四人的旷野之战,而此战,关乎着她的命运。

    ——

    话说,自从卢靖南离开了大邙山鬼驮峰之后,便一路向着东北方急飞,赶去了灵州南部的孝风镇。

    孝风镇的地理位置十分特殊,坐落于灵州南部大平原的中央位置,向北六百里是须弥山,向南六百里是罗谷关,四方行商坐贾之客、往来密切,道路四通八达,出行十分便利,乃是灵州境内有名的经贸重镇,灵州南部的四海商会分部便坐落于此镇的中央地段,它的对面就是孝风镇最奢华的酒楼:步云楼,取平步青云之意。

    孝风镇四海商会的分会长是一个名叫王仁博的中年男子,与卢靖南乃是老相识了。卢靖南来到孝风镇四海商会分部,与王仁博在步云楼畅谈半晌,说清了季家庄血案的缘由后,便回到了雁回峰。

    雁回峰位于灵州东北部,乃是距离须弥山八百里外北陀山的主峰,临近北海,顶峰上寒风刺骨,一年之中、有三个季节积雪不溶,而眼下正是夏季,群雁早已北归,其中一部分选择留在北陀山、作为了它们的栖息之地,雁回峰上常见大雁出没,雁鸣声也时常会在山谷中回响,风景别具一格。

    卢靖南虽然特意叮嘱过黄婆与陈玄公,绝不可在灵州动手,但心里却知道,他们两人都属亡命之徒,绝非守信之辈,为了预防不测,他回到北陀山雁回峰之后,特派了一名亲信弟子,前去大邙山鬼驮峰观望消息,随后,便在雁回峰之上的凌云大殿中,静静等待消息。

    那名天剑门的弟子在鬼驮峰附近暗中观望了两日,直到天黑,忽见鬼驮峰上亮起了火光,整个鬼驮山庄都被熊熊大火给吞没了,以为是黄婆与陈玄公烧了山庄,要在今夜离开鬼驮峰,便立即返回,飞了整整一日,才回到了两千里之遥的雁回峰向卢靖南禀报。

    卢靖南听到这个消息,立刻动身赶往大邙山鬼驮峰去查看实情,等他到达鬼驮山庄的时候,看到的却只是一堆残垣断壁,而黄婆与陈玄公早在两个时辰已前,便带着萧兰儿去往了屠苏城。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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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风起兮,树欲静而风不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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