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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烟儒墨染全文阅读

作者:余默然     风烟儒墨染txt下载     风烟儒墨染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风烟儒墨染全文阅读

楔子

    风,看不到也摸不着,身处其中,它无所不在,随处可遇的,就像某种力量,今天朝南吹,明日向北吹,明明感受的到,却只能选择承受,有时一路顺风,有时寸步难行。

    烟,看得到却抓不着,稍有风吹,它聚散无常,捉摸不定的,就像某种关系,刚才是一个样子,过会儿又是一个样子,来时痴迷难悟,去后无影无踪,有时美如梦,有时要人命。

    儒,柔也,术士也,深知世道人心的力量,运筹于帷幄之中,隐匿在万人之后,或为私欲,或为公允,搅动天下风云,造就世事无常。

    墨,是一种工具,更是绝世兵器,可诛人于无知无觉,亦可救人在千里之外,它也是一种颜色,映衬着人心的颜色;

    染,着色也,传染也,不知源头,不见终结,就像瘟疫,不!它更像流言,全凭它处得来,任意这边传去,众生对瘟疫尚且惊恐远去,而对流言,却挤破头皮,唯恐不得!

    风烟儒墨染,它们在何处?它们无处不在!

引子

    风:语风也,耳旁风也,世俗之风也。

    看不到也摸不着,身处其中,它无所不在,随处可遇的,就像某种力量,今天朝南吹,明日向北吹,明明感受的到,却只能选择承受,有时一路顺风,有时寸步难行。

    烟:雾气也,善变也,虚实难测也。

    看得到却抓不着,稍有风吹,它聚散无常,捉摸不定的,就像某种关系,刚才是一个样子,过会儿又是一个样子,来时痴迷难悟,去后无影无踪,有时美如梦,有时却要人命。

    儒:仁也,礼也,和也。

    仁以处人,礼以有序,和以处世。以君子之风,对小人之风,警醒一些善于谋心者。

    所谓谋心者,人之心计也。

    深知世道人心的力量,运筹于帷幄之中,隐匿在万人之后,或为私欲,或为公允,搅动天下风云,造就世事无常。

    墨:墨汁也,文字也,传达意图之工具也。

    是一种工具,更是绝世兵器,可诛人于无知无觉,亦可救人在千里之外,它也是一种颜色,映衬着人心的颜色。

    染:着色也,传染也,同化也。

    不知源头,不见终结,就像瘟疫,不!它更像流言,全凭它处得来,任意这边传去,众生对瘟疫尚且惊恐远去,而对流言,却挤破头皮,唯恐不得!

    《风烟儒墨染》——它们在何处?它们无处不在!

修改书名公告

    经考虑,发现用字存在错误。

    决定把书名的“儒”字改为“孺”字,更贴切本人要传达的意思,贴合中心思想。

    儒字容易让人联想到儒家,产生不良联想。

    本人深受儒家思想影响,以儒学为本心,佛道为左膀右臂,绝无辱没之意。

    本意是取“孺”字,以指代孺子之意,古人常用“孺子”表示对战方是一个狗屁不通的小人,现发现错误,及时更正!!!

第一章祸福

    洪川,北邻“灵木森”大椿妖域,南靠谷阳与云中交界,西接神风,东倚东华,乃是灵州、神风、云中、谷阳、东华、南疆六域经济圈的中心。

    洪川西境,洪川山脉由灵州与灵木森交界处的“北极山”蜿蜒南下,止于云中“月牙谷”,素有天下第一山脉的美誉。

    洪川南境边界,大河禹江天险,由西北“天山”奔流而下,穿越“红石大峡谷”一路向东,途径洪川与云中交界,进入东华,流入东方海岸的“明珠三角洲”,汇入东海。

    洪川境内,名山奇峰无数,大小仙门无算,奇珍异兽不可枚举,仙花灵草取之不尽,易守难攻,富甲天下,自古便是纷乱之地,仙门之间,明争暗斗,从未断过。

    这无数的名山奇峰之中,最为有名的,莫过于洪川山脉最高的山峰“天柱峰”。

    仙门之间的纷争,不外乎“天地人三才”:天道之才,地道之才,人道之才。

    地道之才,首当其冲的便是“仙家宝地”。

    任何仙门想要谋事于天下,得求长生,必先择一处灵气充沛的先天宝地,作为修道立派的根基之所。

    世间已知灵气最为充沛,最适合仙家修道之地有三:灵州须弥山,云中月牙谷,以及谷阳的烟云竹海。

    这三处先天宝地,分别由佛门昭华寺,道家皓月七星观,以及儒家芸香阁镇守,威震天下数千年之久,经久不衰,闻着胆寒。

    其次,方才数得上这洪川第一峰:天柱峰!

    名满天下的道派“七重门”,便盘踞于这天柱峰之上。

    天柱峰之所以有名,并不只是因为它是洪川境内灵气最充沛的山峰,更多的是因为,在历史的纷争下,天柱峰早已是权力和地位的象征。

    有言道:洪川第一仙门,天柱峰能者居之!

    当年,七重门创派祖师赵无极,仅凭一己之力攻下了天柱峰,为了快速筛选人才,尽快的稳固根基,便在天柱峰之上设下了七道山门,开山立派,广招弟子,洪川境内的后生人才纷纷聚拢而来,门下弟子一时众多,但资质却也是参差不齐。天柱峰自下而上,灵气愈发充盈,随着修行日久,这些弟子们渐渐被那七道山门分为了七个层次,从山脚下的第七重门到天柱峰之巅的第一重门,其间的修为高低以及待遇差别,可谓是天壤之别。

    七重门也因此而得名。

    七重门龙盘虎踞于天柱峰宝地,坐拥洪川济济人才,可谓天地人三才汇聚,领袖洪川。天柱峰之巅的第一重门下有六大弟子,各个天造之才,英名远播,门势浩大,一时直追儒佛道三教声威!

    洪川南部,距离天柱峰三百里,洪川山脉东侧有一山谷名为盘龙谷,乃是洪川第二大仙门六合门的传道之地,虽坐拥盘龙谷仙家宝地,但与七重门貌合神离,对天柱峰更是窥伺已久。

    洪川北境,距离洪川城二百里,洪川山脉衍生出了一条支脉,名叫翠微山,翠微山复地有一个鲜为人知的山谷,名叫翠云谷。

    翠云谷灵气丰盈,经久不衰,是道家所求修仙正道的理想之地,在洪川福地,其灵脉气象仅次于七重门的天柱峰和六合门的盘龙谷,是翠微剑派开山立派之所在地、传道授业之大本营。

    本故事的一切开端,正要从翠微剑派说起。

    翠微剑派的创派祖师名叫孙小德,出身贫苦,身无长术,和所有贫苦出身的人一样,梦想着能在洪川山脉的深山老林中,花费一点儿运气,撞见一桩奇遇,寻得一株珍贵仙草,或是找见一朵惊世奇花,卖得千金家财,换得半生富贵。

    但奇花异草也不是一般人能有福沾染的,纵是博览医书的医学大家也未必认得全,对于普通人而言,就算奇花异草近在眼前,只怕也是视若杂草,错失机缘。

    孙小德深知,要想靠机缘翻身,还需博览医书,遍识草药才行,于是,他便死皮赖脸的把自己贱卖给了洪川名医世家候仕林的府上。在候府做苦役期间,孙小德凭着一股子的机灵劲儿,讨得了候府小少爷侯智贤的欢心,做了个伴读的书童。

    候府的这位侯智贤小少爷从小便是养尊处优,生性顽略,十分的不爱读书,时常叫孙小德装扮成他的模样掩人耳目,替他读书,他自己却只顾着逃出去玩耍。家里的教书先生告发了几次,反倒被侯智贤报复的苦不堪言,差点丢了饭碗。

    教书先生十分无奈,一则看孙小德为人勤恳,喜爱读书,二则,为保住自己的饭碗,补贴寒酸的家境,便忍下了文人傲气,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时间一长,教书先生的那些学问,便都进了孙小德的肚子里了,非但得以识全了字,还将候府所收录的医学典籍偷偷读了个遍,熟记于心。

    纸包不住火,日子久了,孙小德“伙同”教书先生冒充小少爷读书的事情,便被候仕林知道了,盛怒之下,候仕林就将孙小德和教书先生双双赶出了候府。

    教书先生年事已高,失了候府的差事,生计无从着落,生活日渐窘迫。孙小德靠着候府偷学来的医术知识,常常潜入深山老林,偷偷采些名贵药材到黑市上变卖,换得不菲的财富,他感激教书先生的教导之恩,认教书先生做了干爹,早晚孝敬。

    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

    这日,孙小德像往常一样潜入了洪川山脉,无意之中,闯进了一伙子道门散修盘踞的地盘,逃命之际,失足跌落山谷,幸得被半山腰石缝里长出的一颗百年苍松接了住,捡回一条小命。

    那伙子道门散修在山谷之中寻到天黑,一无所获,最终离去。

    孙小德忍着肋骨断裂之痛爬下了山谷,在山谷之中找到了一条小溪,他饥渴难耐,扑倒在溪边就开始饮水,待到气力恢复了一些,便欲寻找回家的路。

    他刚走几步,忽然听见一个虚弱的声音像是在呼唤他:“小兄弟……小兄弟……”

    孙小德循声望去,隐隐见到远处的杂草之中似乎扑倒着一个人。等走进了,才瞧清楚是一个青年男子,一身白衣血迹斑斑,左手上还握着一柄道门长剑,右臂不知被何人所斩,伤口早已溃烂发脓,招来一堆嗜血的苍蝇嗡嗡的乱飞,看那样子,怕是没有多少时辰可活了。他又想起先前那一伙子道门散修,暗想,眼前这个人也是一个同命相怜的可怜人,便小心的应道:“是……是你在叫我?”

    那青年男子蠕动了两下,口中只念道:“水……水……”

    孙小德见他已无动弹的力气,便打消了心中警戒,发起慈悲,道:“水?哦,你等等,我这就给你取。这就给你去取。”

    他四下里找来一片大叶子,在小溪边包了一叶子的水,回到青年男子身边,道:“水,水来了……”他小心的将青年男子扶起,并开始喂他喝水。

    一股子清流顺着青年男子干裂的唇缝流进了他干黏的喉,一丝久旱甘霖的生机注入了青年男子的生命。

    青年男子的意识渐渐苏醒,睁开眼看了孙小德一眼,神经也渐渐复苏,感觉到了右边断臂的痛楚。

    孙小德见他回复了意识,已能感知道痛楚,问道:“你好些了吗?”话落,将他靠在了旁边的一颗大树下。

    青年男子缓了缓气,道:“我……我活不成了……”

    孙小德早觉如此,无可安慰。

    青年男子看孙小德一眼,问道:“你是何人,为何会在这里。”

    孙小德见他已是将死之人,又想起自己苦命的身世,便叹了口气,如实答道:“我是本地人,家里穷,就把自己卖进了城里医学世家候府,跟着小少爷学了几本医书,认得一些药草,前不久,得罪了东家被赶了出来,生计没了着落,就想着,偷偷进山里碰碰运气,弄些草药出去换一些银子,没想到,被一伙子山贼发现了,看见我就追,躲避之际,慌不择路,失足掉下了山谷,没有死成,就到了这里……”话落,又叹了口气,道:“真倒霉……”

    他打量一眼青年男子,想了想,问道:“你也是被他们害的?”

    青年男子虚弱道:“他们……本就是冲着我来的……”

    孙小德惊异片刻,也觉得如自己这般的无名小卒,怎配让那一伙子贼人追着不放?摔下山谷不算,还要到山谷下面去找,俨然一副活要见人死要见尸的架势。他再看一眼青年男子,伤成这样都还没死,决计不是泛泛之辈,问道:“你又是何人,他们又为何要害你?”

    青年男子打量了一眼孙小德,似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淡淡一笑,道:“你我能在此危难之际相遇,便是上天安排给你的机缘,既是上天的安排,那又何须再追名道姓……”稍缓,续道:“我只问你,先前的那些人,你都还记得吗?”

第二章遗愿

    孙小德稍加思索,回道:“不全记得,我只瞧清楚三个。”

    青年男子眉宇稍有舒展,看向孙小德,满意道:“好……你能记住其中三个,已算不错……”缓了两口气,又道:“你愿意修行道术吗?”

    孙小德闻得道术二字,双眼一亮,惊道:“修道?”呆了半晌,憨憨一笑,谦逊道:“你看我这副模样,我……我能行吗……”

    青年男子又打量了一眼孙小德,道:“我看你灵台饱满,颇具灵根之象,若是愿意的话,自然是能行的……”

    孙小德兴奋道:“要真像你说的那样,便是我祖上积德,八辈子修来的福气,岂有不愿意的道理。可是……你看我这副模样……谁会愿意收我做徒弟……”

    青年男子看他忠厚模样,露出些许欣慰的笑容,说道:“我怀里,有一本书,你拿出来。”

    孙小德犹豫一下,伸手在青年男子怀中摸了摸,果然摸到了一本书,于是拿了出来,见是一本陈旧的古籍,书名写作《翠微剑道》,神情惊异不定。

    青年男子担忧问道:“你认得字吗?”

    孙小德回道:“认得。”

    青年男子放下心来,说道:“只需你答应我一件事,这本书,我便送与你了。”

    孙小德将信将疑,问道:“有了这本书,我就能学成道术?”

    青年男子忍着痛苦,吃力的点了点头。

    孙小德思量青年男子的遭遇,又回想起这一段惊险的际遇,不像有假,自感福分已到,得此机缘,甚为激动,应允道:“若真如你所说,得了此书便可学成道术,莫说一件,就是十件百件,只要我能做到的,我一定照办。”

    青年男子道:“不需十件百件,就只需你答应我这一件事情,我便可死而瞑目了。”

    孙小德料想,青年男子临死相托的这一件事,对他而言一定很重要,且非同寻常,便整了整衣冠,正襟危坐起来,正色道:“我收了你的书,你便是我的师傅,师傅在上,徒儿给您磕头了。”话落,对着青年男子恭敬的磕了三个头,磕完头续道:“你只管说,只要是我能办到的事,我一定竭尽所能的去办。”

    青年男子欣慰的点了点头,眼中渐渐流泛起仇恨的目光,叮嘱道:“我要你日后……替我去杀了那八个人!你能认得其中三个,其他五个自然有办法问的出来……我要你学成之日,替我去杀了那八个人,一个都不许放过!听清楚了没有?”

    孙小德惊疑道:“杀……杀人?”

    青年男子道:“你怕了?”

    孙小德稍作犹豫,回道:“我不是害怕,我只是怕自己没那个本事,误了师傅的嘱托。”

    青年男子释怀一笑,道:“你放心,你拿好这本书,本事……迟早会有的……”

    他似是犹豫了片刻,续道:“你先前问,他们为什么要害我,我现在告诉你……你打开那本书看一看,里面……有一张丹方……”

    孙小德应声,打开书来看,见书中夹带着一张折纸,折纸上有陈旧的墨迹,记载着十几味珍贵的药材,还有对应的用药顺序以及用药计量,看样子,果真是一副丹方。

    青年男子望了一眼丹方,说道:“这丹方,是为师机缘所得,你一定要收好,决不能让任何人知道,否则,必有杀身之祸。还有……千万不要用它来炼制仙丹,更不能服用,记住了?”

    孙小德感到十分诧异,问道:“为什么?”

    青年男子缓了口气,解释道:“这丹方,有很强的危害,怕是存有缺陷,尚不完整,我花费了所有的精力去弥补,都没能成功,再找出原因之前,你要记住,决不能用它。”

    孙小德自觉懂得一些医术药理,日后可以慢慢研究补全之法,便点头道:“嗯,我记住了。”

    青年男子缓和一下气息,忽而风清云淡的笑了,笑得十分释然,喃喃道:“想我一生处世谨慎,凡事能忍则忍,能退则退,不曾与人交恶,没想到,到头来,却被至交出卖,落得如此下场,天道无情,人道诡诈,可悲,可叹……”眼中已是满是悲愤之色。

    孙小德担忧道:“你撑住,我带你出去,说不定,还能有救呢?”

    青年男子正要说话,忽而全身痉挛起来,容颜开始衰老,也只片刻,便由一个俊朗的青年样貌,变成了一个佝偻的古稀老人,褶皱的脸皮便如干糙的树皮一般,惊了孙小德一跳。

    青年男子变化稳定下来,苦涩道:“你不要怕……不要怕……你都看到了,我已油尽灯枯,没得救了……后面不远,有个山洞,你带我过去。”

    孙小德点头应允,抱起眼前的老人,忍着肋骨传来的疼痛,在老人指引下,找见了一个十分隐蔽的山洞,将老人靠着石壁放了下去。

    老人靠着石壁蠕动了两下,望向左手道:“这柄剑,是我恩师所赠,名作翠微,现在,我把它交给你了,你把它带走吧。”

    那柄剑一直紧紧的握着老人的左手中,自是十分珍贵。

    孙小德从老人的左手中取来剑,捧在手上,视若珍宝。

    老人缓了缓,似还是放下不下,嘱托道:“临别之际,我还有一言相赠。”

    孙小德恭敬回道:“您说。”

    老人眼波尽是迷离,喃喃道:“方外之人,本该是与世无争的,但人心险恶,树欲静而风不止……记住,你可以去相信人,但决不能相信人性……有些人,根本就没有人性……”

    孙小德愣神片刻,暗暗记在了心里,点头回道:“嗯,我记住了。”

    老人已在弥留之际,觉得已是无可托付,便说道:“好了,你……你走吧……”

    孙小德心生忐忑,说道:“我……我还可以留下,为你操办后事。”

    老人欣慰一笑,回道“不必了……人生来磊落,死后亦需磊落,草木为珍,天地为棺,足矣……你走吧……”

    孙小德见他拒绝,望了一眼手中的翠微剑,觉得受之有愧。

    老人却不再看他一眼,只说道:“走吧……”

    孙小德犹豫片刻,跪倒在地,向着老人磕了三个头,起身出了山洞。

    山洞外,孙小德望着山洞入口,已是明白,这是老人为自己选择的坟墓,为表感激,孙小德又对着山洞磕了三个头,这才转身离去。

第三章猜疑

    孙小德天资聪慧,资质过人,本是修仙悟道的上乘人选,只因出身微末,不曾有缘踏上道途,而今得了这般机缘,真可谓是鱼跃江海,鹰击长空。

    他在处理完世俗之事后,便回到这山谷之中避世修道了二十余载,终入金丹之境,悟得翠微剑意,修成了翠微剑道。

    二十余年间,孙小德谨记老人嘱托,不敢忘怀,将所记三人画成画像,每日瞻览,今剑道有成,第一件事情,便是兑现他对老人的承诺,三个月间,已将画像上的三个人一一找到。

    这三人当中,有一人名叫杨不义,正是当年之事的主谋,有金丹境的修为,颇为棘手,孙小德费劲手段,终将杨不义击败,用了酷刑,逼着杨不义交代了事情的原委。

    原来,老人名叫宋文台,他留给孙小德的丹方,乃是上古流传下来的一篇不老仙丹的秘方,杨不义为了得到不老仙丹的秘方,因此,伙同一众好友,设下毒计,谋害了宋文台。

    孙小德毁了杨不义的道基,逼着他给其他五个人传信,邀那五人七日之后,在当年行事的山谷之中再次相会,但七日之后,那五人之中,却只来了三个人。

    第一个到的,是一个手握大刀的中年大汉,方脸络腮胡,浓眉怒眼,皮肤黝黑,身穿一件褐色的粗布麻衣。

    他见四下无人,是第一个到的,于是,落在山谷之中那一条小溪边,饮了两口水,洗了一把脸,湿手抹了抹络腮胡须,便在溪边的一块大石上坐等。

    第二个到的,是一个手持长剑的青年男子,长脸猴腮,细眉鼠目,皮肤白净,身穿一件白衫。

    他来到此处,第一眼便瞧见了溪边坐等的中年大汉,走上近前,招呼道:“老黑,多年不见,没想到你还活着。”

    被叫做老黑的中年大汉早发觉有人上来,偏头瞧去一眼,回道:“你白瘦子不也活的好好的吗。”

    白瘦子冷冷笑道:“可据我所知,有些人怕是来不了了。”

    老黑只盯着自己的刀,疑惑道:“怎么说。”

    白瘦子走上两步来到溪边,望着淙淙溪水,回道:“据我所知,邹氏兄弟二人,早在十年前就死了。”

    老黑迟疑半晌,脸上却未见丝毫波动,干巴巴的问道:“他们是怎么死的?”

    白瘦子道:“据说,是死在了同一个女人的手里。”

    老黑轻蔑一笑,似并不感到意外,冷冷道:“我早就提醒过他们,要对女人好点儿。”

    白瘦子叹一口气道:“他兄弟二人好色成瘾,还喜欢变着花样的虐待女人,死在女人的手里,倒也不冤。”

    老黑问道:“是什么样的女人。”

    白瘦子沉寂片刻,回道:“生死涧、玉娇娘。”

    老黑皱了皱眉头,思量道:“众生皆有价码,生死只问钱财,生死涧做的,本就是拿人钱财,替人消灾的买卖,有人愿意花钱,自然就有人愿意办事,邹氏两兄弟多行不义,被人买了性命,倒也不足为奇。”

    白瘦子道:“确实不足为奇。”

    他环顾一眼山谷景色,叹道:“我奇怪的是,当年围杀宋文台,一时大意,让他跑了,没想到,事情过去二十余年,又有了消息。”

    老黑道:“你怀疑,邹氏兄弟的死,和这件事情有关?”

    白瘦子道:“难说……”

    老黑道:“绝不可能,蛊毒是杨不义亲手下进酒里的,酒是你我亲眼看着宋文台喝下去的,又被我一掌毁了丹田,绝没有还活着的道理。”

    白瘦子不以为然,道:“这世间本就没有绝对的事,况且,就算宋文台已经死了,难保他的亲朋好友不会为他寻仇。”

    老黑疑惑道:“他的亲朋好友?”片刻,又笑了,道:“你是说……杨不义?”

    白瘦子惊异道:“我可没这么说。”

    老黑耿直道:“谁都知道,宋文台就只有杨不义这么一个兄弟,你不是说他,还能是谁?”

    白瘦子冷冷道:“宋文台就只有杨不义这一个兄弟,可杨不义却不愿意承认宋文台是他的兄弟。”

    老黑嗤笑一声,回道:“他若承认了,岂不是承认了他自己是一个出卖兄弟的小人?”

    白瘦子也笑了笑,说道:“宋文台就只有杨不义这一个兄弟,可他却忘了,还有很多人把杨不义当成兄弟,比如你,再比如我……”

    老黑思量片刻,回道:“你是想说,我们把杨不义当做兄弟,可他却未必把我们当做兄弟?”

    白瘦子道:“他能卖了宋文台,为什么不能卖了邹氏兄弟,据我所知,邹氏兄弟虽然多行不义,但也因此格外小心,他们兄弟二人的住处,很少有人知道,而杨不义,是其中之一……”

    老黑道:“他杀宋文台是为了不老仙丹,却没有杀邹氏兄弟的道理……这只是你的猜测。”

    白瘦子稍顿,续道:“当年,宋文台逃进这个山谷,你我几人是分头去找的,我记得不错的话,杨不义和邹氏兄弟去的是同一个方向……你怎么能够确定,宋文台真的没有被找到。”

    老黑惊疑道:“你是想说,杨不义和邹氏兄弟找到了宋文台,然后,合伙欺骗了我们,又为了私吞不老仙丹,雇了生死涧的杀手玉娇娘,杀人灭口?”

    白瘦子道:“我只是说了一种可能。”

    他从怀里掏出了一封信,续道“更让我奇怪的是,杨不义的这一封信,时隔二十余年了,他忽然这么急匆匆的把我们都召集过来,难免不会叫人生疑……”

    老黑稍作思索,问道:“你是想说,他得了不老仙丹还不知足,怕丑事败露,要把我们全都灭口?”

    白瘦子道:“事情已经过去二十多年了,这是二十多年来,我第一次收到他的来信,难说呀……”

    老黑也同他一样,是二十多年来,第一次收到杨不义的信,心中将信将疑起来,片刻,哼了一声道:“他未必把我当做兄弟,也不见得,我就一定要把他当做兄弟。”

    白瘦子目光一亮,对他的话十分满意,说道:“不管怎么说,凡事小心一些,总是不会有错的,待会儿他们几个若是都来了,你我二人还需要多多留心,相互照应才好。”

    老黑略做沉思,站起身来,说道:“一言为定?”

    白瘦子见已成功说服老黑,回道:“一言为定。”

第四章现身

    远处忽然传来一个突兀的声音:“好你个白瘦子,不愧是说书先生出身,快嘴书生,果然名不虚传,多年未见,还是这般的巧舌如簧,能言善辩,这才一会儿功夫,就将老黑给说到你那边去了。”

    白瘦子和老黑吃了一惊,又觉得这个声音十分的熟悉,寻声望去,果见到远处山林间的一棵参天大树上,飞下来一个身形矫健的精悍男子,一身褐色衣装,看起来十分的干练,一张生死涧门客独有的黑色无常假面遮脸,看起来又十分的神秘。

    褐衣男子轻轻飞落二人五丈之外,凌风而立,不再有丝毫动作,但他站在那里,却给了二人一种猎豹般的危机感。

    这五丈的距离,既是在安全范围的边缘,又是在攻击范围的边缘,可进可退,是常年搏杀形成的习惯。

    白瘦子仔细的望一眼那张面具,顺着面具向下打量,一眼认出了他后腰间的一双锋利短刃,惊疑道:“无常假面?黄三郎,你什么时候做起了生死涧的买卖?”

    黄三郎冷漠道:“讨个营生而已。”

    白瘦子思量片刻,问道:“我先前对老黑说的话,你都听到了?”

    黄三郎道:“都听到了。”

    白瘦子道:“这么说来,你一直都在那棵树上?”

    黄三郎道:“一直都在。”

    白瘦子呵的一笑,恍然道:“原来,你才是最先到的……怎么,我刚才说的话,有何不对?”

    黄三郎道:“都不对。”

    白瘦子眉头一皱,片刻又舒展开来,笑道:“说说看?”

    黄三郎道:“邹氏二兄弟确是被玉娇娘所杀,但却没有人付钱,杨不义更没有出卖他们。”

    白瘦子疑惑道:“那玉娇娘为什么要杀他二人,她又是如何找到他们的?”

    黄三郎道:“据我调查,是邹氏二兄弟老毛病犯了,抢了一对姐妹回去,一时大意,夜里跑掉了妹妹。那个女人只身去了生死涧,要卖了自己为姐姐报仇,玉娇娘动了恻隐之心。”

    白瘦子思量片刻,一笑置之,道:“到是我错怪杨不义了,待会儿他来,我向他赔个不是就是了……”

    黄三郎冷漠道:“他来不了了。”

    白瘦子疑惑道:“为什么?”

    黄三郎道:“因为,死的不只是邹氏二兄弟。”

    白瘦子闻言一惊,问道:“杨不义也死了?”

    黄三郎道:“不只是杨不义,陈远河,司徒南,都死了。”

    老黑惊疑道:“都死了……是谁干的?”

    黄三郎摇了摇头,回道:“不清楚。”

    白瘦子道:“那你是怎么知道的。”

    黄三郎道:“就在七日前,有人用他们三个的人头,从生死涧换走了三百两黄金,大判官已将他三人的名字,从丙字号生死簿上抹掉了。”

    白瘦子思忖道:“七日前……”又看了看手上的信,惊疑道:“那这封信又是怎么回事?”

    黄三郎道:“有人在为宋文台报仇。”

    白瘦子道:“谁?”

    黄三郎道:“我也很想知道,所以……今天就过来了。”

    白瘦子已听明白了黄三郎的话,将信将疑,眼神变得犀利,流露出杀气,右手上的信被他捏的变了形,左手上的剑也握的更紧了。

    老黑也听明白了黄三郎的话。

    他将手里的一口大刀抱在胸前,深深吸一口气,胸膛挺得更加饱满,冷冷道:“没想到,当年的八个人,如今就只剩下咱们三个了,这些年,我提心吊胆的,也真他娘得受够了,来的是宋文台也好,是替他寻仇的也罢,今天,不如就在这儿做个了断!”

    白瘦子警惕道:“他假冒杨不义的信诱我们前来,看样子,是想在今日,把我们一并都解决了。”

    黄三郎冷漠道:“信,是杨不义写的,他的笔记我认得,应该是在临死之前,有人逼着他写下来的。”

    白瘦子道:“这么说来,杨不义还是出卖了我们。”

    黄三郎道:“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杨不义是我们几个当中,最先到达金丹境的人,能逼着他出卖我们的人,绝对不会简单。”

    白瘦子意味深长的望了黄三郎一眼,道:“你既然什么都知道,为什么还要来。”

    黄三郎道:“正因为我什么都知道,所以才要来。”

    老黑道:“我最不喜欢你的地方,就是你这副故弄玄虚的模样,你有话直说。”

    黄三郎看一眼老黑,解释道:“杨不义既然已经出卖了我们,那我们三个便再也没有一个人是安全的,与其像杨不义、陈远河、司徒南一样,逐个待毙,倒不如今天过来,和你们两个一同对付他,更有胜算。”

    老黑觉得黄三郎的话很有道理,猜疑道:“我们三个都已经来了,想必那人也该到了吧。”

    黄三郎冷漠道:“他早就已经到了。”话落,转身望向了当年宋文台殒命的那个山洞的方向。

    白瘦子和老黑立刻警觉,也望向黄三郎注视着的那个方位。

    山洞内,孙小德正握着当年宋文台送给他的翠微剑,对着宋文台的遗骸静坐冥想,听完黄三郎的话,睁开了眼睛,恭敬的给宋文台的遗骸磕了三个头,起身出了山洞,朝着黄三郎、白瘦子、老黑三个人笔直的走了过去,停在了三人十丈外的荒草丛中,静静的站着。

    老黑果见那里出现一个人,惊出一身冷汗,问道:“他是什么时候来的?”

    黄三郎道:“我到的时候,他就已经在这里了,在溪边静坐了一会儿,就去了那个方向,我猜,他身后一定有个我们不知道的隐蔽山洞。”

    白瘦子盯着孙小德手里的剑看了看,冷冷道:“你先前说,有人在为宋文台报仇,现在,我相信了。”

    老黑不解,道:“这话什么意思。”

    黄三郎冷漠道:“他心眼儿多,不像你一样心眼儿直,别人的话,他最多只信三分。倘若,是我为了那三百两黄金杀了杨不义、陈远河,还有司徒南,现在,你也已经是个死人了。”

    老黑恍有所悟,回道:我的人头,可不像他们三个值钱……”话落,又问白瘦子道:“那你现在,又为什么相信黄三郎的话了。”

    白瘦子道:“你看那人手里的剑。”

    老黑仔细看一眼孙小德手里的剑,惊疑道:“那是宋文台的翠微剑?”

    白瘦子道:“不错,那正是宋文台的翠微剑。正所谓,眼见为实,耳听为虚,为了自保,任何的可能,我都必须要考虑到,因此,难免要多个心眼,二位兄弟莫怪。”

第五章狡诈

    老黑对白瘦子的解释不以为然,但此刻不是计较这些的时候,因为眼前正有一个共同的敌人,而对于这个敌人,他们都还一无所知。

    黄三郎心里清楚,敌人既然敢来,一定是做好了对付他们三人的充分准备,而老黑与白瘦子预先并不知情,且毫无准备,是不想在这种情况下与之交手的。所以,黄三郎并没有急着动手,他在等,等白瘦子和老黑先动手,或者是孙小德先动手,逼着他二人不得不动手。

    孙小德静静的望着十丈之外的三人,并没有记着点说话。

    白瘦子已等不下去,直白问道:“你是什么人?”

    孙小德疑惑道:“你不认得我?”

    白瘦子闻此一言,顿觉奇怪,仔细辨认一番后,陷入了回想。

    黄三郎也开始回想,片刻,似是想起了什么,低声询问道:“你们还记得,当年掉下这个山谷的小子吗?”

    白瘦子回想起来,低声回道:“你是说,挂在半山崖一颗百年苍松上,大难未死的那个采药小子?”

    黄三郎盯着孙小德的脸,笃定道:“没错,就是他。”

    白瘦子又仔细确认了几眼,低声道:“果然很是相像……”随后,又感慨道:“没想到,当年咱们连杀都懒得杀的一只蝼蚁,今日,竟要反过来找咱们寻仇了。”

    黄三郎低声道:“看来,宋文台临死之前,极有可能将后事托付给他了……不老仙丹的丹方,或许就在他的身上。”

    白瘦子与老黑闻言,眼神中都翻起了亡命之徒的贪婪。

    孙小德道:“怎么样,认出我来了吗?”

    白瘦子冷冷道:“当然认出来了,你就是当年掉下这个山谷的那个采药小子。”

    孙小德道:“你们总算没有忘了我……”

    白瘦子把腰板直了直,拿起手中信,问道:“这封信,是你逼着杨不义写的?”

    孙小德道:“不错,是我逼着他写的。”

    白瘦子道:“你想怎样?”

    孙小德道:“我想要你们的命。”

    黄三郎、白瘦子、老黑,都被孙小德这句话中的自信给怔住了。

    老黑道:“你就这么自信,能杀的了我们?”

    孙小德道:“我想试试。”

    白瘦子道:“杨不义,陈远河,司徒南,都是你杀的?”

    孙小德道:“是我杀的。”

    白瘦子道:“我凭什么相信,你有本事杀的了他们……”眼珠子左右寻看一眼,猜疑道:“你还带了帮手。”

    孙小德道:“杀你们这样的人,何须帮手……至于有没有这个本事,你待会儿就知道了。”

    白瘦子冷笑一声道:“嘴倒是挺硬。当年,你掉下山崖的时候,本应该杀了你的。”

    孙小德道:“若不是当年,他们三个把我逼到了山崖,我又怎会掉下来,我若不掉下来,又岂能得到这般机缘,我本应该好好的感谢他们的。”

    白瘦子道:“当年,他们追你,无非是想要赶你离开这里,他们若真的想要杀你,纵是有一百个你,也早就死在他们的飞剑之下了,还能留你活到今日?哼,分明是你自己不小心掉下来的。”

    孙小德道:“荒山野岭,他们见了我就追,我又怎会知道,他们不是杀人越货的山贼?”

    白瘦子巧舌如簧,听到这儿也不免哑口,片刻,问道:“你杀他们,就是为了这个?”

    孙小德摇头道:“不是。”

    白瘦子道:“是为了生死涧的三百两黄金?”

    孙小德又摇头道:“也不是。”

    白瘦子道:“那是为了什么?”

    孙小德道:“师傅他老人家说,要我杀了几位,他才能死而瞑目,这是他老人家临终前,唯一的嘱托,师命难违,三百两黄金只是顺手而已。”

    “老人家……”白瘦子嘀咕一声,心有疑虑道:“你所说的老人家,可是叫宋文台?”

    孙小德道:“不错。”

    白瘦子道:“可据我所知,宋文台与我年纪相仿,他可不是什么老人家。”

    孙小德回想当初,也觉得宋文台看上去,的确要比白瘦子更为年轻,但却在油尽灯枯之际,化成了古稀老人,他原以为,是宋文台弥留之际,失了仙气,才变回了原本样貌,现在想来,其中或许另有缘由。

    他抬起左手里的翠微剑,问道:“这柄剑是师傅他老人家临终所赠,你可认得?”

    白瘦子道:“自然认得,这的确是宋文台的翠微剑。”

    孙小德道:“那我今日,便没有找错了人!”

    白瘦子笑道:“那倒不见得。”

    孙小德道:“怎么说?”

    白瘦子道:“它只是一柄剑而已,又不能开口说话,我怎知,你见到的人就是宋文台,你又怎能确定,把它交给你的人就是宋文台?”

    孙小德听得这番话语,心生几分疑惑。

    白瘦子见此,狡辩道:“我们当年是要杀了宋文台的,但他当年毕竟没有死在我们的手里,就算你见到的人是宋文台,也难保不是你贪图他的宝贝,趁他危难之际,要了他的性命!”

    孙小德听得目瞪口呆,回神道:“你这话什么意思?”

    白瘦子道:“这还听不明白吗?”

    孙小德沉默未语。

    白瘦子解释道:“你既是来给宋文台报仇的,那你要如何证明,你见到的人,就是宋文台?”

    孙小德疑惑道:“你想怎样?”

    白瘦子思量片刻,说道:“当年,宋文台身上还带了一件宝贝,那件宝贝,现如今,除了我们三个人知道以外,绝没有第四个人知道,你若能拿的出来,我们便相信你是宋文台的弟子。”

    孙小德总算明白了白瘦子话语的意图,问道:“什么宝贝?”

    白瘦子道:“那是一张古老的丹方。”

    孙小德稍作犹豫,从怀中取出了当年宋文台所赠的那张不老仙丹的丹方,问道:“你说的、可是这张?”

    白瘦子和老黑望见丹方,立刻双眼冒光,看那架势,似乎已是忍耐不住准备去抢,只有黄三郎有黑色无常假面遮脸,看不透脸上的神情。

    黄三郎似乎认得那张丹方,低语道:“就是这张,果然在他身上。”

第六章出剑

    白瘦子和老黑都死死地盯向了孙小德手中的那张丹方。

    ……

    当年宋文台临终叮嘱孙小德,绝不可让他人知道这张丹方,孙小德也绝不曾忘记过,但他还是拿出来了。

    而他之所以拿出来,原因有二:

    其一,黄三郎、白瘦子、老黑可以分头逃走,而孙小德却只能去追一个,另外两个还需花费大量功夫去寻找。他们亲眼见到这张丹方就在孙小德的身上,定会留下来拼死一战,因为黄三郎他们三人都很清楚,眼下他们三人聚首才是最有把握对付孙小德的时机。

    欲望足以使人丧失理智,变得疯狂。

    其二,孙小德杀他们并不全是为了给宋文台报仇,他心里明白,只要杀了眼前三人,那么在这个世界上,除了他,便再也没有人知道这张丹方的存在了,以后的日子里,他就可以安心的研究丹方的补全之法了。

    四人对峙,个个虎视眈眈,看样子,一场大战在所难免。

    ……

    黄三郎低声提醒道:“宋文台既然将不老仙丹的丹方和翠微剑都交给了他,也一定传给了他翠微剑道。”

    老黑低声道:“纵然如此,他也不过才是一个修行了二十余年的愣头青,怕他做甚。”

    黄三郎道:“但他却杀了杨不义,陈远河,司徒南,绝不可小觑。”

    白瘦子早已做好了杀人夺宝的打算,低声道:“你我三人都要明白,今日若将他杀了,则不老仙丹的丹方到手,否则,便要像杨不义他们一样等死,眼下已没有退路了。”

    老黑认同道:“不错,咱们的确已经没有退路。”

    黄三郎低声道:“老规矩,老黑正面冲锋,我攻其左,白瘦子攻其右,如何?”

    白瘦子与老黑二人都回应道:“好。”

    黄三郎道:“我数一二三,一起上。”

    “一……”“二……”“三!”

    随着黄三郎声落,三人先后冲出。

    老黑右腿后撤一步蓄力,双臂张开做冲锋姿势,大刀在他胸前抛起,随着右腿发力,真气喷涌而出,身体便如蛮牛一般冲起,右手正好握上刀柄,刀鞘坠下入地半尺,似有千斤之重,大刀随即出鞘,向着身后由下而上顺势抡起一个半弧时,身形已冲出五丈,大刀带着狂放的刀意顺势而下,向着孙小德的面门劈去,似要把他劈成两半。

    白瘦子将左手里的剑向前一送,剑随即被抛出剑鞘,左腿踏上一步,右手顺势接住剑,手腕一转,藏剑于身后,带着凌厉的剑意,向着孙小德右侧迂回而去。

    黄三郎见他二人都已动手,黑色无常假面下,一双明眸杀意乍起,意念一动,后腰一双锋利短刃左右旋出,被他双手左右一探,稳稳的反握在手上,向着孙小德的左侧迂回而去,看他身法轻盈,迅捷无比,比之老黑与白瘦子更要快上几分。

    孙小德左手一转,将翠微剑的剑柄朝下,立在身后,右手背过身去,紧紧的反握住了剑柄,死死地盯着冲过来的三人……

    黄三郎、白瘦子、老黑的攻势配合的十分默契,成三面围猎之势,杀机暗藏。

    若孙小德只是寻常一个“出入江湖”“心智不坚”的人,看到老黑率先劈来的刀意,势必会下意识出剑去破,又见白瘦子紧随其后迂回右侧袭来,势必会下意识将注意力转移到白瘦子藏在身后的剑上,当他下意识去思考白瘦子将会如何出剑、他又该如何做出应对的时候,便绝想不到,最后出手的黄三郎会从左侧迂回而至、且后来居上,对他发出最致命的一击。

    可孙小德毕竟已不再是白瘦子口中“当年大难未死的那个采药小子”,从他藏剑于身后、以静制动的架势便可看出,在杀了杨不义、陈远河、司徒南、有了实战经验后,他已是一个心智坚定,临危不乱的剑道高手。

    虽然孙小德已看穿其中虚实,但三面围猎之势仍旧不可小觑。

    老黑之刀名为“青蛮战刀”,修炼之道,乃是他修成金丹境界后,游历江湖时,机缘巧合之下所得到的《铁血刀道》第一重刀意“一刀狂、开山断水”!

    他所用之刀法,也是他领悟了“一刀狂、开山断水”,入了刀道之后,自创的《青蛮刀法》,其刀势大开大合,刀意刚猛雄厚,只正面劈来的一刀,便像是要力劈山岳,断河分江。

    白瘦子之剑名为“银蟒软剑”,所修炼之道名叫《灵蛇剑道》,乃是他做说书先生之时,遇到的一位高人所赠,所用剑法也是那位高人所赠的《灵蛇剑法》。

    他剑已出鞘却又藏于身后,剑意凌人却又蓄而未发,像似银蟒伏草寻机而动,恰如灵蛇吐信待时而攻,既看不透他要如何出剑,又不知他用何种招式。

    而黄三郎之刃名为“鸳鸯刺”,所修炼之道,是其家族所传的《黄氏双股密要》,所用的技法也是其家族所传的《黄氏双股刺》。

    他左手持鸳,右手执鸯,鸳刺在前,鸯刺在后,一明一暗,一虚一实,明暗分明,虚实难辨。

    老黑一刀之威,来势汹汹,孙小德要么左右突围,要么正面接下。他若向左躲避,则要应对黄三郎的鸳鸯双股刺,被迫将后背暴露给白瘦子和随后而至的老黑。他若向右躲避,则要应对白瘦子藏在身后的银蟒软剑,被迫将后背暴露给黄三郎和随后而至的老黑。可他若是选择用唯一的一柄翠微剑正面去拼老黑的青蛮战刀,势必又会给黄三郎和白瘦子以可乘之机。

    但孙小德仍旧纹丝未动,只是一双眼睛无时不刻不在捕捉黄三郎和白瘦子的动作,直到老黑的青蛮战刀近在咫尺,他终于看到了黄三郎和白瘦子左右同时抵达的身影,还有二人同时发来的攻击:

    白瘦子手腕一转,银蟒软剑从他背后翻出,一剑刺出了数十道雪花般纷飞的剑影。

    黄三郎鸳刺直奔腰眼,鸯刺只等孙小德防御鸳刺之时,割断他的咽喉。

    孙小德终于动了,随着剑鸣声响起,他反握剑柄的右手向下拔出两寸,翠微剑意瞬间迸发,顶住了老黑的刀意,一道半月银光闪过,翠微剑已出鞘,剑柄正好抵住了老黑下劈的刀刃。

    青蛮战刀的千钧之势即刻破除,重压透过翠微剑的剑柄传来,他借力将翠微剑的剑尖向右侧挑起,又正好在白瘦子雪花般纷飞的剑影中,挑住了银蟒软剑的剑身,剑尖贴着银蟒软剑的剑身滑行,重叠在一起,顶住了银蟒软剑的剑柄,剑影即刻消退,银蟒软剑再也刺不进分毫。

    借力之下,白瘦子只觉虎口一震,手上发麻,剑也险些脱手。与此同时,孙小德左手剑鞘一翻,又正好用鞘口咬住了黄三郎刺向腰眼的鸳刺。

    三人的全力合击,竟被孙小德轻松抵御。

第七章轻敌

    老黑和白瘦子都吃了一惊,也都已看出,孙小德这一手蕴含了《翠微剑道》的第一重剑意:一念入微。

    如此年纪,短短二十余载的修行,非但入了金丹境,还悟得了翠微剑道的第一重剑意,入了翠微剑道,若在给他多活几年,岂非会是下一个宋文台?

    白瘦子和老黑眼中杀意瞬间大盛。

    在他二人吃惊之余,唯有黄三郎沉着冷静,毫不犹豫的将全部真气聚在了右手的鸯刺之上,伴着凌厉的杀意,朝着孙小德空荡荡的后颈割去。

    老黑反应过来,为牵制孙小德给黄三郎做掩护,他抬起左手重重拍向刀背,这一掌必是全力。

    白瘦子同时反应过来,右手腕一翻,银蟒软剑即刻挣脱开来,刺向孙小德肋下。

    孙小德镇定自若,将翠微剑的剑尖挽一个弧,缠上了银蟒软剑,一个左转身向右侧的白瘦子身后撤步躲闪,同时,放开了老黑下落的刀锋。

    银蟒软剑在翠微剑的缠带下偏离了方向,一剑刺上了老黑的青蛮战刀,青蛮战刀立即被顶偏了半尺,老黑的一掌随后拍上了刀背,下斩的刀锋正好砍向黄三郎攻起的右臂,幸而黄三郎应变及时,用左手鸳刺生生架住了老黑的刀锋,这才保全了右臂。

    孙小德一个转身,已移步到白瘦子的身后。

    他背对着白瘦子,双手早已反握住剑柄,毫不手软的从左侧腋下反刺了过去,剑尖正对着白瘦子后腰处的命门穴。

    动作行云流水,出剑干净利索!

    白瘦子感觉到身后传来的凛然杀意,心中大骇,但他已来不及收剑,只能下意识的将全部的真气汇聚到左手中的剑鞘上去做垫挡,但也已无济于事。

    孙小德这一剑蕴含的剑意,比之先前更为锐利,透露出了两道无坚不摧的锋利气息,就仿佛他在刺出这一剑的同时,还刺出了更为强劲的第二剑。

    翠微剑的剑尖刺入白瘦子的真气防护,刺断了银蟒软剑的剑鞘,从后腰命门穴而入,刺穿了他的关元穴气海。

    白瘦子只觉得腹部一阵热辣感翻腾,关元气海中的金丹道基已被剑尖破碎,紧接着一阵穿心刺骨的疼痛席卷全身,失控的真元之气已开始在他的全身肆虐,摧毁了他的全身灵脉。

    老黑吃了一惊,立刻回刀,向右旋身横斩孙小德。

    孙小德从白瘦子体内毫不留情的拔回了剑,撤步转身面向老黑,用翠微剑斜挡右侧。

    青蛮战刀砍上翠微剑,刀刃在翠微剑的剑体上滑行,千钧之力也被化解。

    孙小德顺势将青蛮战刀挑过头顶,将剑身横起,左手推着剑柄,反手横刺老黑的腹部。

    老黑刀锋一转,向下回刀撩挡,堪堪挡下。

    他刀锋顺势撩起,继而下劈,斜斩孙小德的头颅。

    孙小德抬剑一挡,向后一跃,拉开距离,攻防挪步之间,已换了方位。

    这一切说来繁琐,却只发生在瞬息之间。

    青蛮战刀嗡嗡的刀鸣渐渐收敛,翠微剑颤动的剑锋也渐渐安静了下来。

    这短短瞬间的一次交锋,老黑便已经察觉出了不对。

    孙小德的每次出剑,都蕴含着更为凌厉的一道暗劲,便是那道暗劲让白瘦子措不及防吃了暗亏。

    只见白瘦子双臂无力垂下,银蟒软剑和剑鞘也失手掉落在了地上,双腿一软跪了下去,一口逆血吐出,嘶喃道:“这……这不可能……”

    他眼中的镜像迅速被黑暗笼罩,所有的感知也逐渐被黑暗吞噬,逆血不断上涌,再也说不出一个字来,身体倔强着摇晃了两下,扑倒在了地上,一动不动,看样子,已是死透了。

    孙小德警惕的望着黄三郎与老黑,说道:“现在,只剩下你们两个了。”

    老黑望着白瘦子的尸体,惊疑道:“他刚才那一剑是?”

    黄三郎凝重的望着孙小德,道:“是翠微剑道的第二重剑意、梅开二度。”

    老黑恍然道:“难怪他杀得了杨不义。”

    黄三郎道:“只是第二重剑意,还杀不了杨不义……”

    老黑道:“他修行不过才二十余载,怎可能领悟到第三重剑意?”

    黄三郎思忖片刻,凝重道:“但愿如此,若不然,今日,你我二人就可能都要死在这里了。”

    老黑望向孙小德道:“他小小年纪,便已悟得二重剑意,若再过几年,你我就都不是他的对手了,今日,一定要把他杀了!”

    黄三郎望一眼老黑,不可否认,只提醒道:“小心。”

    老黑点头回应,随即又一次催动起真元,真元流经特定的灵脉,形成一个循环往复的道门经络图,浩瀚真气随即蓬勃而出,灌输进了青蛮战刀。

    全力使出一刀狂•开山断水!

    青蛮战刀清气萦绕,气势大盛。

    老黑刀锋一转,再一次冲向了孙小德。

    黄三郎见此,改变了体内真元流向,一股真元从金丹开始,流进双腿灵脉之中,流转出奇异的道门脉络图,真元在经络图中周而复始的运转,真气随即爆发而出,充盈进了双腿。

    全力使出了黄氏双股密要!

    黄三郎感觉到自己的双腿有了一股前所未有爆发力,鸳鸯刺在真气催发下也浮现出诡异的纹络,蓄力一纵,犹如离弦之箭,带着凛冽的杀意向着孙小德冲去。

    孙小德右手一翻改做正手持剑,静静的望着冲过来的两人。

    老黑拖刀杀到,一刀撩起,欲从孙小德左腰砍至他右肩,孙小德回身一步躲开,一跃而起,反刺老黑的面门。老黑回刀一挡,趁他身形下落,一个右旋身上步挥刀横斩。孙小德用剑右侧去接,落地挡挑。黄三郎此时从左侧杀到,鸳刺直奔咽喉。孙小德顺势下蹲旋身后撤的同时,一剑横削……

    劈砍削挑、捅扎刺撩,刀光剑影之间,见招拆招,他三人都还未有见红,到是先把周遭的草木给砍的七零八落。

    老黑的铁血刀意越战越勇,擅长久战,但黄三郎的黄氏双股密要却专注于爆发,讲究的是速战速决,他眼看就要陷入久战,心中不免着急,说道:“老黑,我知你八年前去过红沙大漠,随行四人就只有你一个人活着回来了,一定是找到了什么了不得的宝贝。”

    老黑奇怪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黄三郎道:“现在可不是藏着掖着的时候了。”

第八章全力

    老黑横刀挡开孙小德一剑,心中似有思虑,像是对黄三郎了解自己的行踪而感到十分的顾忌。

    黄三郎鸯刺直击孙小德背心,被孙小德背剑垫挡又横剑削来,黄三郎极速撤步闪避,冷漠道:“白瘦子已经死了,你还打算等到什么时候?”

    老黑回过神来,对孙小德连斩三刀,道:“白瘦子是自己害死自己的,可不关我的事。”

    黄三郎奇怪道:“他自己为什么要害死自己。”

    老黑道:“若不是他心里处处防着我们,想要保存实力,等到你我二人与这小子杀的两败俱伤的时候,他好独吞不老仙丹的丹方,又怎会死的这般容易。他总觉得自己很聪明,总想着把别人都当枪使……哼,我老黑可不是傻子。”

    黄三郎一怔,道:“难不成,你也想独吞不老仙丹的丹方?”

    老黑道:“我老黑可不是那种人。”

    黄三郎道:“那你说,西域之行,为什么就你一个人回来了。”

    老黑道:“你一定要我说?”

    黄三郎道:“说与不说都在你。”

    老黑道:“那好,说就说……他们是被红沙城巫蛮堂的范不愁所杀,我告诉他一个秘密才换了一条命回来。”

    黄三郎避开孙小德一剑,问道:“什么秘密?”

    老黑道:“我们在红沙大漠遇见了沙尘暴,在暴风眼中发现了一处大漠戈壁,上面有狂刀老祖和剑圣王童阳战斗过的遗迹。”

    黄三郎道:“你悟到什么了没有。”

    老黑道:“我们还没来得及参悟,暴风眼就已经移换了位置,等我们再回去找的时候,它早就已经被满天红沙给埋没的无影无踪了。”

    黄三郎道:“既然如此,那范不愁又怎可能会独独放过你一人。”

    老黑稍作犹豫,道:“我看到了狂刀老祖留在戈壁上的字,用它才换回了一条命。”

    黄三郎好奇道:“什么字?”

    老黑道:“是《铁血刀道》的第二重刀意,二刀狂、横战八方!那范不愁也是用刀之人,因此,给了我一条生路。”

    黄三郎觉得老黑的话十分可信,问道:“你不该说给他听的。”

    老黑道:“不说给他听,难道你要我去死吗?”

    黄三郎盯着孙小德道:“我说的不是范不愁,而是这小子,你不该让他也知道的。”

    老黑奇道:“是你一定要我说的,我若是不说,你也一定会认为是我杀了我那三个朋友,更会把我看做是一个卖友求荣的小人。”

    黄三郎无言以对,更不可否认。

    孙小德与二人缠斗似是游刃有余,脸上一笑,插话道:“多谢了,我虽然对那个什么狂刀老祖的铁血刀道不感兴趣,但对传说中剑圣王童阳的剑道、还是很感兴趣的。”

    老黑道:“那还要看你能不能活着离开这里。”挥刀上撩又接拦腰横斩,虽没能伤到人,外放的刀劲却将孙小德身后的灌木丛砍倒了一片。

    孙小德纵跃躲闪间,挥剑挡下黄三郎鸳鸯刺的三连击,又与二人拉开了距离。

    三人对峙。

    孙小德道:“你若能再画个地图给我,我一高兴,没准儿能让你死的快点儿。”

    老黑闻言一恼,哼了一声道:“临死还嘴硬。”

    黄三郎对老黑道:“你我二人不该相互猜忌的。”

    老黑道:“你明白就好。”

    黄三郎道:“不如这样,不老仙丹的丹方归你,《翠微剑道》和翠微剑一并归我,怎样?”

    老黑道:“当真?”

    黄三郎道:“我黄三郎的为人你是知道的,你若还是信不过我,那这次换我先上,你大可在背后给我一刀。”

    黄三郎话落,挺身立定,闭上眼睛,聚精会神,再一次改变了体内真元的流转路线,流向双腿灵脉之中的真元勾勒出更为复杂的道门经络图,他体内的真气也在这一霎那之间,成倍的暴涨,就连他反握在双手中的鸳鸯刺也同时泛起了血红色的光泽,当他睁开眼睛的时候,整个人的气势飙升了一倍有余。

    在做完这一切改变之后,黄三郎续道:“不过,我要提醒你,我这一招坚持不了多久,你最好快点考虑。”

    他话语说完,再一次攻向孙小德,身法比之先前更为迅捷,寻常人的肉眼已无法真真切切的捕捉到他的动作,只能看到他模糊不清的身影,瞬息之间,便以对孙小德的咽喉、胸口,背心、侧腰以及后颈,发动了十数次的突袭。

    孙小德早已看出黄三郎所修炼的道术,是以速度和爆发力见长,因此,在见到黄三郎冲过来的时候,孙小德便已将真气外放,笼罩住了周遭之地,黄三郎的身形进入孙小德的真气感知范围,所有动作就都会被洞察得一清二楚。

    只见孙小德翠微剑舞出重重剑影,前架后挡,黄三郎的攻击竟无一疏漏,全被化解。

    老黑眼见黄三郎不再有丝毫保留,动了真格,把心一横,说道:“我本想出其不意的,既如此,也只好硬战了!且看我二刀狂、横战八方!”

    话落,拖刀向着孙小德冲去。

    真元在体内灵脉流转推演,在原先的道门经络图的基础上,演化出了更为复杂的道门经络图,真元运转不息,真气蓬勃而发,汇入了手中的青蛮战刀,青蛮战刀随即升腾起了烈焰般的气浪。

    老黑已冲到近前,凌空跃起,双手合刀下劈,直奔孙小德面门砍去。

    这一刀所蕴含的刀意,竟比之先前高涨了一倍,就连黄三郎也放缓了攻击的步伐,以避其锋芒,伺机而动。

    孙小德见此,趁机回剑上挡,斜斜的挡上了青蛮战刀。刀锋在剑体上向左偏滑,青蛮战刀的力量被卸掉七成,一刀斩了个空,刀劲破空而去,将远处的树丛一劈为二。

    刀意与剑意的对冲之下,两人的精神也都为之一震。

    黄三郎随后攻来,连刺孙小德背心和后腰,孙小德连忙回剑抵挡,老黑接着拦腰三旋斩,孙小德三退步躲开,眼看黄三郎鸳鸯刺一高一低来攻咽喉和胸口,立刻又撤步挥剑削挡……

    面对二人的全力攻击,孙小德疲于防守,渐渐落入了下风。

    老黑和黄三郎心中窃喜,攻击变得越发凌厉,孙小德却仍旧面不改色,似乎一点也不着急。

第九章时机

    三人攻防已过百十招。

    孙小德虽处下风,却迟迟不败,老黑和黄三郎眼看就要得手,却总是差了那么一星半点。

    黄三郎渐渐开始乏力,心中不免着急,道:“老黑,不能再拖下去了,速战速决。”

    老黑眼见黄三郎的速度慢了下来,已有乏力的迹象,便知他的“黄氏双股密要”维持不了多久了,回道:“好!”

    话落,两人放下了所有的顾虑,调运起了全部的真元,对孙小德发起了最凌厉的攻势。

    青蛮战刀带着最狂野的刀意,似狂风般砍向孙小德,青蛮刀法三十六式尽出,刀刀搏命。

    鸳鸯刺带着无所不破的气势,如骤雨般刺向孙小德,黄氏双股刺四十二式全用,招招毒辣。

    孙小德面对二人疯狂的攻势,毫不示弱,翠微剑道八十一式随机应变,竟也游刃有余。

    这正是孙小德想要看到的局面,他越是示弱,黄三郎和老黑就越是容易误判他的实力,从而小看他,而小看自己的敌人是最愚蠢的行为,进攻和防御本就此消彼长,黄三郎和老黑越是急于进攻,就越是有可能用尽底牌,攻势越是疯狂,也就越是容易疏于防守,从而露出破绽。

    果不其然,老黑双手执刀,交叉上步,十字连斩后,再上一步接当头下劈。孙小德连撤两步躲开十字连斩,手腕一正,立剑向上斜刺青蛮战刀。剑尖点在刀面,青蛮战刀偏向左侧劈下,斩了个空,刀锋一转,立刻又横斩孙小德的左腰。

    黄三郎本想在老黑青蛮战刀当头下劈、孙小德立剑上刺的时机,从右侧攻刺孙小德暴露出的肋下和右腰,使得他无暇两顾,却没想到,由于他长时间超负荷的运转黄氏双股密要,真元已是不济,此时真气一时难以为继,冲出去的身影在半途中突然慢了下来,以至于等他从孙小德右侧杀到之时,已是错失良机,老黑的刀锋已是朝着孙小德的左腰横斩而来。

    孙小德见此良机,心中窃喜,只见他向左迈开一步,弓步扎稳,左手架起了剑鞘,右手腕一翻,在胸前横起翠微剑,剑尖正对着右侧扑来的黄三郎。

    看样子,孙小德是想用剑鞘挡下左侧横斩过来的青蛮战刀,同时用翠微剑横刺右侧扑来的黄三郎。

    在寻常人看来,就算黄三郎错失了良机,那也是左右夹击的有利局面,孙小德的剑鞘未必挡得住左侧的青蛮战刀,翠微剑也未必伤的了右侧的黄三郎,老黑和黄三郎仍旧是占据着上风,而孙小德仍旧是处于下风。

    可黄三郎见到孙小德的动作时,心中却隐隐觉得不对,因为他十分清楚,《翠微剑道》最强之处,并不只是单纯的攻击和破防,还在于它十分擅长于细微处决胜负,以巧克强,借力破防!在看到翠微剑的剑尖指向自己的时候,他就已经将鸳鸯刺对准了翠微剑的剑尖,做好了全力防御的准备。

    老黑见到孙小德打算用剑鞘挡下他运用了二刀狂、横战八方之后的这一刀横斩,觉得他狂妄至极,心中又气又恼,毫无收手之意的朝着孙小德砍去,誓要将他连同剑鞘一起砍成两半。

    就在此时,孙小德却突然有了变数,只见他用翠微剑的剑柄顶端、朝着剑鞘顶去,整个人的气势也在这一瞬间突然暴涨了一倍。

    翠微剑的剑柄和青蛮战刀的刀锋隔着剑鞘碰撞在一起,剑意与刀意对冲之下,老黑竟从这一击当中感受到了三层剑意,犹如浪潮一般叠涌而来,一浪高过一浪。他只觉得精神一阵激荡,已被这剑意震的头晕目眩。

    青蛮战刀的千钧之力隔着剑鞘打上翠微剑,孙小德借着这股巨力,回剑直刺右侧黄三郎,势如闪电,奇快无比!

    黄三郎大惊失色,想要再使用黄氏双股密要提高速度,然已力不从心,想要侧身躲避,更已是来不及,只得全力发动所剩无几的真元,凭借早已防备在身前的鸳鸯刺,奋力抵御。

    翠微剑刺上了鸳鸯刺。

    黄三郎在这一瞬间、竟同时感受到了三道无坚不摧的锋利剑意,就仿佛孙小德刺出这一剑的同时,还刺出了另外两剑、一剑更比一剑强的两剑!

    第一剑破了黄三郎外放的护身真气,抵住了他手中的鸳鸯刺,紧接着一道可怕的暗劲,断了他手中引以为傲的鸳鸯刺,随后的又一道暗劲,则蕴含着两倍的恐怖威势,破了他的护体真元,刺穿了他的腹部关元气海,击碎了他的金丹!

    这一剑蕴含的剑意,竟比翠微剑道的第二重剑意、梅开二度,又多了一道更加恐怖的暗劲!

    黄三郎只觉一阵痛楚传来,金丹破碎之后,失控的真元已开始在他的全身肆虐,摧毁了他的全身灵脉,透过七窍流散于外。

    老黑从精神激荡中恢复过来,见此一幕,大吃一惊,挥刀砍向孙小德。孙小德从黄三郎胸口拔出剑,稍稍一挡,后撤几步,拉开了距离,翠微剑发动的剑意也将老黑震退了几步。

    黄三郎望着不远处的老黑,一口逆血吐出,嘶声道:“快……快逃……”话落,失手丢了手中已经断成两截的鸳鸯刺,无力的扑倒在了地上,脸庞重重的砸在地上,磕掉了脸上的黑色无常假面,露出了他英俊的侧脸,只见他双眼直直的看着老黑,口中又嘶声的说了一句:“快……快逃……”抽搐两下,便再也不能动弹了。

    他的眼睛到死也没有闭上,想来是死的极为不甘。

    老黑望一眼黄三郎的脸,再看一眼孙小德的剑,眼中神采极为复杂,不过,他没有作过多的犹豫,转身就逃,双脚踏着草尖飞奔,又在树上腾跃两步,冲天而起,朝着山谷上方飞去。

    孙小德右脚往地一顿,冲天而起,紧随其后追了上去,速度比之老黑竟还要快上一些,不过数息的功夫,便以追上了老黑,一剑朝着老黑的背心刺了过去。

第十章 报仇

    老黑感受到身后逼近的杀意,知是孙小德一剑刺来,有了黄三郎的前车之鉴,他不敢正面硬挡,因此,回身用刀横扫。

    青蛮战刀扫上翠微剑,刀意与剑意的交锋之下,孙小德的剑意更胜一筹,非但抵消了老黑的刀意,余下的剑意还使得老黑的精神一震,真气出现了瞬时的紊乱,但青蛮战刀的冲击力还是将翠微剑扫偏了方向,令孙小德的这一剑刺了个空。

    孙小德趁机左手一掌打在了老黑的胸口。

    老黑只觉得一股巨力打在膻中穴上,震断了他的两条经脉,逆血上行,忍不住吐了出来,丹田气海之中的那一颗金丹,也为之一阵剧烈颤动。

    他体内真气的瞬时紊乱,也使得飞行无法为继,坠落回山谷之中,孙小德也紧随其后落了下去。

    两人对峙,相距不过三丈。

    孙小德剑指老黑,道:“现在,就只剩下你一个了。”

    老黑强忍下伤痛,在胸膛上连戳两指,封住了断裂的经脉,凝重的望向孙小德手里的翠微剑,眼中神采不定。

    他回过神来,缓息片刻,闭上了眼睛,仰头深深的吸一口山谷间的新鲜空气,又睁开眼睛坚定的望向了孙小德,道:“我承认,我不是你的对手。”

    孙小德道:“你不打算再逃了?”

    老黑左手一招,落在远处的刀鞘立刻飞回他的左手中,收刀归鞘,道:“跑又跑不过你,逃还有什么意义。”

    孙小德看一眼老黑已经收入鞘中的青蛮战刀,缓缓放下了翠微剑,笑道:“你难道不打算多做些抵抗?这样,起码能多活一会儿。”

    老黑恼气道:“你是在笑我贪生怕死吗?”

    孙小德望老黑一身宁死不屈的气势,觉得他倒是有几分骨气,问道:“那你可还有什么遗言?”

    老黑静了片刻,渐渐放弃了顽抗,回道:“我只想死的明白一点。”

    孙小德道:“你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老黑道:“你既然已经领悟出了翠微剑道的第三重剑意、阳关三叠!杀我本该是一件轻而易举的事,为何不早早出手?”

    孙小德道:“我师傅的遗命,是要我杀了几位,且一个不留,在不了解你们之前,还是留一手比较好。你刚才也看到了,那个戴面具的,他的道术以速度和爆发力见长,若不出其不意先把他杀了,他要是想逃,我可是万万追不上的,日后再想找到他,颗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了。”

    老黑道:“所以,你就故意示弱给他看?”

    孙小德点头道:“正是如此。”

    老黑想了想,道:“那不老仙丹的丹方,也是你故意拿出来给我们三人看的?”

    孙小德道:“若非如此,你们三人又怎会与我拼死一战?”

    老黑已然明白,说道:“小小年纪,便有如此悟性和心性,你将来的成就,一定高过宋文台。”

    孙小德道:“贫贱出身,若不学的聪明一点,是要吃很多苦头的。”

    老黑沉寂片刻,问道:“宋文台给过你多少好处,值得你这样替他卖命。”

    孙小德望一眼老黑,回道:“一本道书,一柄仙剑,一张丹方。”

    老黑道:“仅此而已?”

    孙小德道:“仅此而已。”

    老黑疑惑道:“你就不怕,今天死在这里的人会是你?”

    孙小德淡然一笑,回道:“我也想过,今天有可能会死在这里,不过,既然是答应了的事,怎能出尔反尔?我既收下了他的传承,那他便是我的恩师,恩师的遗嘱,又岂能背弃?”

    他顿了顿,续道:“生而为人,在家孝字当先,在外义字当头,便是有千里荆棘,自当破之,纵然百战而死,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有何可惧。”

    老黑听完孙小德风轻云淡的一席话语,赞道:“好一个孝字当先,义字当头,宋文台这一次,倒是信对了人!”

    孙小德默默不语。

    老黑犹豫片刻,续道:“我有一事相求,你若能答应我,我的这一颗项上人头,交给你又有何妨。”

    孙小德疑惑道:“什么事?”

    老黑道:“我老黑是个亡命之徒,一生所求的,无非就是想拥有更强的力量来保住自己的性命,为此,做了不少的坏事,也得罪了不少的人,他们当中,有人在生死涧悬赏两千两银子要买我的命……”

    他犹豫片刻,续道:“我希望在死后,你能带着我的人头,到生死涧换出这两千两银子,送到洪川城白衣巷二十三号。”

    孙小德道:“交给谁?”

    老黑道:“一个姓陈的女人。”

    孙小德道:“她是你什么人?”

    老黑顿了顿,道:“是我的女人。”

    孙小德道:“你不怕我杀了她?”

    老黑道:“那个女人,早在十四年前就该死了,你要想杀她,尽管杀好了,这样,那两千两银子就都是你的了。”

    孙小德想了想,回道:“不杀她,照样可以拿走那两千两银子,我为什么要帮你?”

    老黑无言以对,说道:“你的确没有帮我的理由……”

    他沉寂片刻,续道:“十四年前,我眼睁睁看着她被邹氏二兄弟污了清白,当时她看我的眼神,到现在我都还记得清清楚楚。”

    “邹氏二兄弟向来不留活口,为了能救她一命,我便对邹氏二兄弟说,看在兄弟的情面上,能否留她一条性命。邹氏二兄弟却说,有福同享有难同当,方才是真正的兄弟,只要我当着他们的面睡了那个女人,他们就当我是真兄弟。”

    孙小德道:“于是,你就做了他们的真兄弟?”

    老黑道:“我不是邹氏二兄弟的对手,若不如此,怎能救下她的一条性命……从那以后,她便一直跟着我,我的生活漂泊不定,性命朝不保夕,本想送她回家,但她的家人早就已经死在邹氏二兄弟的手上了,我看她生无所依,便在洪川城买下了一座院子,将她安置在了那里。”

    稍顿,续道:“可自从有了她和那座院子,我便渐渐开始有了牵挂,也有了能让我觉得心安的地方,……”

    他的目光渐渐垂下,有了一丝温暖的色彩,片刻,又望向孙小德,说道:“这是我临死之前,能为她做的最后一件事了。”

    孙小德听得感动,回道:“没想到,你这样的人,也能有温暖的一面。”

    老黑忍着伤势的疼痛,说道:“她原本是一个美丽善良的姑娘,若没有遇见我和邹氏二兄弟,一定可以嫁一户好人家,过着平凡幸福的生活,老天应该对她好点儿的,这是我欠她的。”

    孙小德似乎对这位不曾谋面的女人,产生了一些同情心,说道:“好,看在这个女人的份儿上,我答应你了!”话落,已侧过身去。

    老黑慢慢的拿起了自己的刀,似是想起了许多往事,心中一定,说道:“早在二十多年前,围杀宋文台失败之后,我老黑就知道,这一天迟早会来的,只是没想到,会是在今天,依旧还是在这个山谷之中……”

    “也罢,早一天,晚一天,也没有什么太大的区别,记得你答应过我的事!”

    他拔刀抹向了自己的脖子。

第十一章善恶

    刀已跌落在地上,头也已滚落在地上。

    老黑亲手割下了自己的头颅,鲜血从脖颈喷涌而出,身躯却依旧直挺挺的立着!

    死亡并不可怕,可怕的是死的没有尊严。

    他没有死在别人的剑下,而是死在了自己的刀下,这是他作为一个铁骨铮铮的男儿,留给自己最后的尊严。

    孙小德的内心激起一片波澜,望一眼老黑的尸体,竟生出许多敬佩之情。

    这是他第一次见到有人割下自己的头颅。

    一声叹息过后。

    孙小德转身面向了当年宋文台殒命的山洞,跪地磕头,拜道:“师傅,您的大仇已报,终于得以瞑目,可以安息了。”拜祭过后,起身走向了老黑的尸体。

    他已捡起老黑的头颅,向着山谷外走去。

    夕阳西下。

    人,走在夕阳下。

    ……

    洪川城南大街第七大道十九巷,又名白衣巷。

    天已破晓,初日还未升起,已有几户人家的女人早起,打扫庭院,挎篮买菜。

    孙小德背着一个黑布包裹走入巷口,在一户人家的正门外停下了脚步。

    他的眼前,是一个女人。

    女人身着一件素色布衣,身前系着灰色围裙,挽着衣袖,双手执一个长柄扫帚,正在打扫门前地。

    看她模样,三十出头的年纪,正值风韵之年,有着说不出的娴熟美丽。

    女人抬头打量一眼孙小德,直起腰,握紧了手中的扫帚,道:“你找谁?”

    孙小德望一眼女人身后的院子,又打量一眼女人,道:“这里可是白衣巷二十三号?姑娘可是姓陈?”

    女人又打量一眼孙小德,确信不曾见过,道:“你找我有什么事?”

    孙小德取下黑色包裹,道:“有人托我送给你一样东西。”

    女人看一眼黑色包裹,未敢接手,道:“东西……什么东西?”

    孙小德等一个行人走远,才道:“银子。”

    女人又看一眼沉甸甸的黑色包裹,奇怪道:“是谁叫你送来的?”

    孙小德道:“一个叫老黑的人。”

    女人释然道:“哦……他人呢?”

    孙小德稍作犹豫,道:“死了。”

    女人闻言,身子一抖,回过神来时,已留下了两行无声的眼泪,转身进了院子。

    孙小德看了看手中的黑色包裹,犹豫了一下,跟进了院子。

    院子中央有一条青砖铺就的路,直通正堂,路的左边长着一颗老槐树,右边是一个菜园子,菜园子边上有一个水缸,女人左手提着木桶,右手执一葫瓢,正从水缸取水,为菜园子里的青菜浇水。

    孙小德走上前去,静静的看着她,道:“你的事,他都和我说了。”

    女人没有接话,忙了一会儿,道:“他很久没有来过了,昨天忽然来,说他收到了一封信,要去见几个朋友,我不让他去,他却一定要去……”

    孙小德道:“你不觉得意外?”

    女人起身来到水缸边,往木桶里又添了些水,道:“他的那些朋友,没一个是好人,和那些人打交道,迟早会出事的。”

    孙小德道:“你觉得老黑是好人?”

    女人添完水又回到菜园子里继续给青菜浇水,道:“他不是好人……但他的本性其实不坏,若不是因为交友不慎,认识了你们这些朋友,想来,也不至于误入歧途。”

    说话时,还偷偷白了一眼孙小德。

    孙小德听出这个女人已把自己当成了老黑的“坏朋友”,并没有急着辩解,只说道:“人之初,性本善,这世间本就没有天生的坏人,只不过是有些人选择了守善而行,而有些人却选择了与恶为伍,你若不是遇见了他和他的朋友,又怎么会误入歧途……”

    女人停下葫瓢,怔了许久,继续浇水,道:“我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女人,很多时候,都是没得选择的。”

    孙小德道:“不是没有选择,而是他们让你失去了选择的底气和勇气,时间久了,便会被驯服,你若有足够的勇气,有足够的坚定,任何人,任何事,都无法动摇你原本的路。”

    女人渐渐放下了手中的葫瓢,道:“是他让你来告诉我这些的?”

    孙小德道:“我只是希望,阴霾尽快散去,雨过天晴,你能找回曾经失去的你,去走你原本想要走的路。”

    女人缓缓起身,湿手在围裙上抹干净,面向孙小德端庄站好,看了他一眼,道:“没想到,他还能有一个像你这样的朋友。”

    孙小德嘴角勾起一丝苦笑,将右手里的黑色包裹递了出去。

    女人双手接过,入手颇重。

    “我并不是他的朋友,他和他的朋友,都死了……”孙小德侧过身去,想了想,道:“他们为了一样东西,谋害了我的师傅,我师傅临终前要我为他报仇,所以,是我杀了他的那些朋友。”

    女人闻言一怔,不自觉的后退了两步,再看孙小德的时候,眼神中已多了一丝惧怕。

    孙小德并不觉得意外,续道:“他是最后一个死的,临死前,他对我说了你的事,还说,有人肯在生死涧花两千两银子买他的命,要我在他死后,带着他的人头换出这些银子,交给白衣巷二十三号一个姓陈的女人,他还告诉我说,她原本是一个美丽善良的姑娘,若没有遇见他和他的朋友,一定可以嫁一户好人家,过着平凡幸福的生活,老天应该对她好点儿,这是他欠她的,也是他最后能为她做的事了……我答应了他,然后,他就用自己的刀杀了自己。”

    女人似是觉得自己的命十分的苦,忍不住当着孙小德的面失声哽咽起来。

    孙小德看了她一眼,静了片刻,道:“我不是生死涧在册的杀手,因此,生死涧按照规矩,扣了我三成的交易金,包裹里只有一张一千两的银票和四百两的现银。”话落,转身向着院门走去,续道:“我答应他的事,已经做到,话也已说完,告辞了。”

    孙小德已经离开了白衣巷二十三号。

    姓陈的女人,依旧怔在原地。

    孙小德虽然同情这个女人,但却并不可怜她,因为孙小德清楚,这个姓陈的女人,已甘心做了命运的囚徒,任由别人改变着自己的命运,却选择了顺从,习惯了在顺从中等待别人的回心转意。她没有遇对人,却相信了人性。她以为做好自己的事,就能感动别人,等来幸福,以至于她最终沦为了别人的囚徒。现在,那个人死了,她失去了生活的期望,难免彷徨无措。

    可她又有什么错呢?

    她也只是想要顺从一些,过一个简单轻松的生活。

    老黑也没有错。

    他已恩怨缠身,因果循环,已容不下他回归平静的生活……

第十二章翠微

    孙小德已完成了宋文台的遗愿,但他的余生还有两件事想要去做。

    第一件事,是要将宋文台留给他的《翠微剑道》传承下去,发扬光大,以报宋文台当年的传道之恩。

    第二件事,是潜心研究宋文台留给他的那张不老仙丹的丹方。

    孙小德回到了宋文台殒命的山谷。

    在之前修行的二十余年间,他早觉得这片群山非比寻常,观察了风水之象,探查了地下灵脉走势后,他断定这里便是完成第一件事的绝佳宝地。

    他给这片群山取名为翠微山,用从生死涧得来的三百两黄金,在翠微山开工动土,建造房屋,以翠微之名开山立派,创立了翠微剑派。

    他见山谷每逢清晨有薄雾涌动,就给这个山谷取名叫做翠云谷,为表达他对宋文台的敬重,将翠云谷设为了宗门禁地。

    百余年间,孙小德共击败了二十六次来犯强敌,在洪川渐渐有了威望,先后收下十三名弟子,徒孙百人,

    他每日在翠云谷中潜心修道,终一日修成元婴境界,亲自前往天柱峰和盘龙谷拜访,得到了七重门和六合门的认可,又与各方交好,使得翠微剑派在洪川境内渐渐有了稳固的根基。

    孙小德从此,便开始在翠云谷闭关,以潜心研究不老仙丹的补全之法。

    翠微剑派大弟子郑贺年与五弟子冯海,颇有道门资质,入门二十余载便修成了金丹之境,颇有孙小德当年的风范,深得孙小德的器重,为了能在翠云谷中专心研究不老仙丹的丹方,孙小德早早就将翠微剑派的日常事物交给了二人一同打理。

    郑贺年为人颇有城府,在处理门派日常事务中也颇有主张,极少犯错,他身为大弟子,是最早入门,也是修为最强之人,论资历、威望,伦修为、能力,都是众人心目中理所当然的掌门继承人,因此,门中弟子都与之相交甚好,颇聚人心。

    冯海为人忠厚老实,很懂得长幼之序,对郑贺年十分尊敬,在处理门派日常事物中,大都顺从着郑贺年的主张,极少与之争论,虽然维护了宗门团结,但在他人眼中却少了几分主见,这也间接助长了郑贺年在众人心中的地位。

    渐渐的,郑贺年便成了翠微剑派新一代的主心骨。

    孙小德闭关翠云谷,每日翻阅从各方搜集而来的医书药典,研究不老仙丹的丹方药理,终不得其解,每日揽镜自照,看着自己日渐苍白的头发和日渐衰老的容颜,心中日渐焦虑。

    终于有一天,他再也忍耐不住好奇心,决定违背宋文台的临终叮嘱,打算亲自试丹。

    ……

    一日。

    孙小德将郑贺年与冯海二人叫至跟前,问道:“这段时间,门中事务处理的如何?”

    郑贺年道:“谨遵师傅嘱托,师弟们、以及下一代弟子,都相处和睦,每日勤奋修行,一如既往,师门在洪川的产业,虽时有纠纷,但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我已请师弟们妥善处理,门中其他琐碎事务,也都已处置妥当。”

    冯海道:“大师兄处事严谨,顾虑周全,多亏了他每日操劳,门中弟子才得以约束。”

    郑贺年道:“也多亏了五师弟处处帮辅,弟子才能令行禁止。”

    孙小德满意的点了点头,道:“辛苦你们了。”

    郑贺年道:“为师父分忧,是弟子们应该做的。”

    孙小德望向郑贺年道:“看来,门中事务你都已熟悉的差不多了,也已能处理得当,既然如此,那就再多辛苦一些,日后这些事务,便都由你来处理吧。”

    郑贺年闻言,感激道:“是,师傅,弟子一定尽心尽力,绝不辜负师傅对弟子的信任。”

    孙小德点了点头应道:“嗯。”摆了摆手道:“你先去吧。”

    郑贺年瞥一眼冯海,稍作犹豫,说道:“是,师傅。”话落,退两步,转身离去。

    冯海猜出孙小德留他还有话说,于是静等。

    孙小德见郑贺年走远,问道:“我刚才把门中事务都交给了你大师兄,你可有什么话要说?”

    冯海道:“大师兄位居首席,深得师傅信任,在门中弟子眼里也最有威望,门中事务交给他,再合适不过。”

    孙小德道:“你能这样想,为师很是欣慰,他是大师兄,又是首席,自然是有威望的,也确实深得为师信任,但凡事都有一个最字,在你们两个当中,为师其实是更信得过你的。”

    冯海心中颇感意外,十分感激。

    孙小德续道:“你为人忠厚老实,是堪以重任的,为师之所以把你留下来,是还有一件重要的事要你去做。”

    冯海道:“请师傅吩咐。”

    孙小德拿出一张折纸,交给冯海道:“为师这些日,潜心修道,悟出了一篇丹方,尚缺几味材料,这是为师所需的清单,想要你去筹备一下,尽快给为师送过来,还有,这篇丹方未经实践,不知效用几何,因此,暂时还不能让人知道,你要守口如瓶,对谁也不能说,明白了吗?”

    冯海道:“弟子明白了,请师傅放心,弟子知道该怎么做。”

    孙小德满意的点了点头,从怀中取出一块白玉腰牌,递上前去道:“这是为师的掌门玉符,你拿着它,可到账房自取银两,随意下山。”

    冯海恭敬接过掌门玉符,拜道:“谢师傅。”

    孙小德道:“去吧,快去快回。”

    冯海应声退了两步,转身离去。

    他到账房找见当值的二师兄张伯望,与七师弟岳昆,出示过掌门玉符,等二人开了账房门上的八卦锁,便进去取了一些银票,在账簿上登记完毕后,来到了南山正门,正要下山,却又停下了脚步。

    他转念一想,虽有掌门玉符在手,可以随意下山,但他的大师兄郑贺年毕竟暂代他师傅掌管着门中事务,若不告知一声,恐有不妥,于是,转身便要回去,才一转身,恰好遇见郑贺年迎面走来,便也就迎了上去。

    孙小德单独留下冯海谈话,郑贺年心里觉得不安,刻意留意了冯海的动向,此时是过来打探口风的。

    他打量一眼冯海,见他背着佩剑和包裹,问道:“五师弟,这是要出远门?”

    冯海道:“是,我正想回去告诉你,师傅他吩咐我下山办些事,这是师傅的玉符。”

    郑贺年没有去接,只是定睛看了一眼玉符,推阻道:“哦,不用看了,既是师傅嘱托,自可下山,只是,下次再要出去,晚上若是回不来的话,记得叫人说一声,不然,晚上查房见不到你,师兄弟们会担心的。”

    冯海道:“知道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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