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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余默然     风烟儒墨染txt下载     风烟儒墨染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二百六十六章 朋友

    萧兰儿却笑不出来,说道:“你二师兄说的对。有些朋友如果交了,的确只会带来麻烦。”

    秦淑远疑惑道:“你觉得交了我这个朋友,会给你带来麻烦?”

    萧兰儿道:“我没有说你。你只会是那种、能帮别人解决很多麻烦的朋友。”

    秦淑远奇怪道:“那你是在担心,交了我这个朋友以后,会给我带来麻烦?”

    萧兰儿垂下目光,心里藏着许多近忧远虑,说道:“帮别人解决麻烦,本来就是在给自己添麻烦。你要是把我看成了朋友,会惹上很多麻烦事的。”

    秦淑远会心一笑,说道:“你说这句话的语气,和我二师兄倒是挺像的。不过,你们的想法却大有不同。我师兄想的是,少交一些假朋友,就能少给自己添很多的麻烦,而你想的却是,怕给别人添麻烦。”

    “这世上的人,但凡遇到了一些麻烦事,都恨不得找遍全天下的朋友来帮自己解决麻烦,像你这样、因为怕给别人添麻烦,所以就不和别人交朋友的人,我还是头一次见。”

    萧兰儿否认道:“我没有你说得那么好。我也不想交那么多的朋友,来给自己添很多的麻烦。”

    秦淑远道:“多交一些朋友也没有什么不好的,无论走到哪里,都会有人愿意停下来和你说上几句话,或者留你在家里做客,想想就觉得很有趣。遇到了假朋友,就逢场作戏,遇到了真朋友,就将心比心。真真假假,假假真真,世上的事、不就是这个样子的吗,何必要在乎那么多?”

    萧兰儿道:“真真假假,又有谁能真正分得清楚呢。我没有那么多的闲情去应付这些事。”

    秦淑远道:“太认真的话,就会活得很辛苦了。”

    萧兰儿却道:“人本来就应该认认真真的活着,也本来就各有各的辛苦。”

    秦淑远愣了愣神,觉得她的话也很有道理。

    正在这时,西南跨院里忽然传来了一阵异动。

    秦淑远和萧兰儿有所警觉,相继散去身下虚云,起身跳上了身旁的四角凉亭,向南房客舍遥望了过去,远远看见卢靖南伫立在南房客舍的屋檐上,正直面着周云净的元神,都感到一阵惊疑。只听萧兰儿疑惑地问道:“你师兄在干什么?”

    秦淑远久居天柱峰,对那种场面并不陌生,心里有所猜疑,说道:“好像是孟伯要突破到元神出窍境界了,我师兄正在帮他镇守元神。我先过去看看。”向南房客舍飞去了。

    萧兰儿久居市井,从来没有见识过那种场面,心里好奇,想涨涨见识,也向南房客舍飞了过去。

    当两人先后飞落进西南跨院的时候,孟尝风正如一个活死人般端坐在一团虚云之上炼化着元神本相。而周云净也正站在孟尝风的身后,他的元神胀大出体笼罩在肉身之上,左掌按压在孟尝风头顶的百会穴,掌下还在不停地闪烁着灵光。从孟尝风天门穴游离出来的那团白色光球,也已经被周云净的元神从孟尝风的百会穴压进了孟尝风的泥丸宫。

    秦淑远仔细打量过孟尝风,抬头看向周云净的元神,问道:“师兄,孟伯这是要突破到元神境界了吗?”

    周云净的元神板着脸,依旧是一副不苟言笑的表情,答道:“嗯。”

    秦淑远脸上一笑,又打量起了孟尝风,欣喜道:“怎么也不见孟伯找我提前说一声。”

    周云净只觉得突然间就摊上了这么一件不管不行的破事,无奈到不想说话。

    秦淑远却不管周云净究竟乐不乐意,抬头看向他的元神,笑道:“我本来还觉得你不应该来,现在看来,你来的还真是时候,要不然,卢前辈在这个时候动手,我可打不过他。”

    屋檐上的卢靖南忽然哈哈一笑,说道:“秦公子还真是会说笑,老夫虽然已经不再是天剑门的门主,但不管怎么说,也还算是一个有头有脸、有名有号的人物,难道还能做出那种趁虚而入、趁火打劫的事情吗?你尽管放心,有老夫和你的周云净师兄守在这里,孟尝风就算是自己想死,都没那么容易。”

    秦淑远笑道:“卢前辈的话说得总是这么好听,就是不知道您老人家的心里究竟是不是这么想的。”

    卢靖南又是呵呵一笑,说道:“你少在这里取笑老夫。这里可是须弥山下,而且还是在萧府,正所谓、不看僧面看佛面,不看佛面、那也得看佛珠的面,有萧姑娘住在这里,哪个不要命的敢来送死。”

    秦淑远暗暗觉得好笑,说道:“那就辛苦卢前辈在这里帮忙护法了。”

    卢靖南一笑置之,心里却在暗想:“哼!这个孟尝风,早不突破、晚不突破,偏偏看到周云净来了才突破,算你走运!”默默等待起了结果。

    半个时辰一晃过去,被周云净元神用左掌按压进孟尝风头顶泥丸宫的那团白色光球忽然间完全收敛了,孟尝风头顶的灵光也跟着一起消失了。周云净的元神见此一幕,终于收回左掌,回归肉身躯壳了。

    片刻,只见一个和孟尝风长得一模一样、有着一模一样打扮的身影,从孟尝风的肉身躯壳胀出体外,踉踉跄跄地走了出来,等适应以后,不可思议地看了自己一眼,又不可思议地打量了一眼自己的肉身,随后开怀地笑了起来。

    秦淑远知道是孟尝风已经突破成功,修炼出了元神本相,心里着实为他高兴,上前祝贺道:“恭喜孟伯,你终于突破了。从今往后,洪川城的回光道人,就要改称回光真人了。”

    孟尝风初入元神出窍境界,当着周云净和卢靖南的面,绝不敢自称真人,元神谦虚道:“公子千万不要这么说,天外有天,人外有人,我还差的很远。”随后看向周云净,作揖道:“在下毫无经验,所以、事先也没来得及提前做什么准备,只是想、趁着云净兄在身边的机会,做一做突破的尝试,没想到、竟然真的成功了,多谢云净兄的帮助,给云净兄带来了麻烦,实在不好意思。”

    周云净道:“咱们同是洪川修士,又是老相识,出门在外,相互帮助也是应该的,举手之劳,不必见外。”又提醒道:“你刚刚突破成功,第一次元神出窍,行动难免会感到生疏,还是先元神归窍,再好好地契合一下肉身,适应适应比较好。”

    孟尝风的元神醒悟过来,说道:“多谢提点。”走回肉身,合进了躯壳,等孟尝风的元神与肉身契合,再次睁开眼睛时,发现众人都还在看着自己,再也不好意思继续修炼了,散去身下虚云,起身笑道:“孟某贸然突破,惊扰了诸位,实在不好意思,如不嫌弃,卖在下一个薄面,到街上寻个酒楼,一起坐下来畅饮几杯如何?在下做东,聊表心意。”说完,回想起了卢靖南,抬头望向屋檐,说道:“还要多谢卢真人高抬贵手,若有雅兴,不如一起去吧。”

    卢靖南当然听得出,孟尝风说的是客套的反话,冷笑一声,回道:“真人二字愧不敢当。在下有职责在身,去不了了。”转身走到屋檐的另一面,心里暗道:真是可惜。跳下屋檐,落在大街上,走回悟道亭盘腿坐了下去。

第二百六十七章 理解

    孟尝风见卢靖南推辞走开,正合心意,绝不挽留。

    萧兰儿这时才插话道:“恭喜孟前辈了。”只是满怀心事,笑不出来。

    孟尝风笑道:“屠苏城、萧姑娘最是熟悉,如果愿意赏光,就请萧姑娘帮忙选择一家酒楼吧。”

    还不等萧兰儿推辞,就听周云净说道:“你们去吧,周某就不去了。”

    众人不免一愣。

    孟尝风疑惑道:“云净兄还有其他的事情要做吗?”

    周云净道:“没有。”

    孟尝风奇怪道:“那云净兄是不喜欢喝酒吗?”

    周云净耿直道:“在下并不是不喜欢喝酒,而是不喜欢做没有意义的事。”

    众人闻言又是一愣,都感到困惑不已。

    孟尝风回过神来,尴尬地笑了,客客气气地说道:“原来云净兄是觉得,和在下坐在一起喝酒,是一件没有意义的事,孟某实在惭愧,只好不再勉强了。”

    还不等周云净开口解释,秦淑远已经急忙说道:“不对!孟伯可不能这么想,我二师兄不是那个意思,您理解错了。”

    孟尝风感到疑惑。

    周云净无奈道:“孟兄不要误会,在下不喜欢那些虚而不实的场面。饮酒吃席、寻欢作乐对于周某来说、可有可无,还不如什么都不做。你如果想要谢我的话,谢谢两个字足矣,大可不必破费。”

    孟尝风明白过来,释然的笑了,问道:“那云净兄是觉得、在下摆的酒席没有意义?”

    周云净道:“不。孟兄刚刚突破到元神境界,这桌酒席对你来说或许会很有意义,但对我来说、赴宴这种事并没有实在的意义。在下不喜欢那些世俗中的流弊,还不如留在这里修炼更加的实在。”

    孟尝风渐渐理解了。

    秦淑远不想扫了孟尝风的兴致,提醒周云净道:“师兄,对于孟伯来说,这种酒席或许意义非凡,足可铭记一生也说不定,盛情难却,你就跟我们一起去吧。”

    周云净最讨厌别人强他所难,听到这句劝,更不想去了,说道:“师兄一向认为,任何关系都应该是靠诚心来维系的,而不是靠一桌酒席。若有诚心,一面之缘也可成为生死之交,若无诚心,就算吃上一百年的酒席,也终究会是东郭与狼。你孟伯如果诚心拿我当朋友,他一定不会介意一桌酒席、我有没有去的。”

    孟尝风忽然开怀一笑,点了点头,说道:“云净兄果然是一个实实在在的人,在下懂你的意思了。你说的不错,真正的朋友,是不会在乎这些的。既然云净兄不喜欢那些世俗中的流弊,那咱们不去也罢,在这里聊一会儿天、反倒更显得真诚一些。”

    秦淑远无可奈何,走到萧兰儿身边,温声解释道:“我二师兄不喜欢那种喧喧闹闹的气氛,他觉得吃喝玩乐都是些没有意义的事,还不如省下那点银子送给那些真正需要帮助的人更有意义,你不要见怪。”

    萧兰儿正打算推辞,听他们说又不去了,暗暗松了口气,也温声说道:“不。你二师兄是个至真至诚的人,又怎么会怪呢?应该是这个世上的其他人都很奇怪才对。”

    秦淑远听不懂了,疑惑道:“其他人?”

    萧兰儿温声解释道:“他们都喜欢用自己的想法去考虑别人的事,也总喜欢用自己的想法去强人所难。”

    秦淑远和孟尝风闻言都是一头雾水。只有不苟言笑的周云净终于笑了,和萧兰儿相互点头示意,默默地打了个招呼,那意思好像是在说:理解万岁。秦淑远和孟尝风见他们今天总算有了正式的交流,淡淡一笑,其它的事也就都不放在心上了。

    萧兰儿想了想,这时才提议道:“不如这样吧。晚辈略尽地主之谊,吩咐厨房备些酒菜送过来,当做是一顿家常便饭,咱们就在这个院子里坐下来小饮几杯吧。”

    孟尝风这时才恍然醒悟过来,明白了萧兰儿的话中真意,说道:“啊呀,孟某当真是糊涂了,萧姑娘府上丧期未过,是不能随便去酒楼这种地方的。我们在这里做客已经不合规矩了,岂能再饮酒庆祝哦不,岂能再饮酒笑谈?在下惭愧,萧姑娘千万不要见怪。”

    萧兰儿总算淡淡一笑,说道:“没事。晚辈刚才说了,只是一顿家常便饭而已,只要不大吵大闹,咱们坐在一起,小饮两杯、闲谈两句也是无妨的。”

    众人都看向了周云净。

    周云净见萧兰儿都已经迁就到这个份上了,自己如果不牺牲一点,就太不像话了,更何况,他也想借此机会了解一下萧兰儿和秦淑远之间的关系,暗暗一叹,无奈道:“那好吧。多谢了。”

    萧兰儿淡淡答道:“不用客气。”默默转身,向西院里的厨房走去了。

    过不多时,萧兰儿又带着曹飞和另外一个家丁走进西南跨院,把南房客舍里的一张桌子搬出来,摆在了院子里的太阳底下,等丫鬟阿春带人把酒菜陆续上齐,四人围坐,开始闲谈。席间话语多是高谈阔论、相互吹捧,听得人厌倦,不足详说。

    只说时光流转,日落月升,转眼又来到了夜晚。众人都已经回房睡觉。夜空中除了一轮半月,更多了几颗明亮的星星。

    萧府的门口沐浴在微弱的月光下,显得空空寂寂,除了卢靖南正在悟道亭里席地而睡以外,再也看不到第二个人影。

    忽然,一个黑袍人背着一柄长剑,从悟道亭的上空掠过,飞进了萧府。

    躺在悟道亭里睡觉的卢靖南忽然睁开眼睛,猛地坐了起来,正要起身出去捉贼,想了想,又坐了回去,冷笑一声,只在心里感叹一句:“哼,还真有不要命的。”随后又躺了下去。

    没过多久,便听见“噗通”一声闷响,那个黑袍人又被人从萧府里扔了出来,重重地摔在了悟道亭的旁边,趴在那里纹丝不动,也不知道是昏过去了,还是已经死了。紧接着,一柄银光闪闪的宝剑也被人扔了出来,插在了悟道亭的旁边。

    卢靖南等了一会儿,不见萧府里再有动静,轻蔑一笑,闭上眼睛继续睡觉了。

    半夜三更,一个蓝袍人背着一柄长剑,也从西南方飞进了萧府。

    卢靖南刚刚入睡,又被惊醒,睁开眼睛,无奈地坐了起来,心里难免开始生气,暗暗嘀咕道:“怎么又来了一个不要命的。”干脆也不睡了,盘腿开始打坐。

    没过多久,便又听见“噗通”一声闷响,那个蓝袍人也被人从萧府里扔了出来,重重地砸在了先前那个黑袍人的身上,一动不动,也不知道究竟是生是死。紧接着,一柄银光闪闪的宝剑也同样被人扔了出来,插在了先前那把剑的旁边。

    卢靖南丝毫也不意外,心里暗暗鄙夷道:“哼,你俩早不来、晚不来,偏偏都要挤在今夜过来送死,倒也怨不得别人了。”忽然对那两把剑产生兴趣,吸进手中观察起来,发现两把剑的吞口都刻有名字,仔细一摸,在心里读了起来,念道:“岳……庚……地,段……耕……黄?怎么这两个人的名字,取得这么奇怪?”

第二百六十八章 街边

    正疑惑间,周云净的元神穿越南房客舍的墙壁,走到了大街上。他来到悟道亭的旁边,看着扑在街边生死未卜的黑袍人和蓝袍人,问道:“你是看着他们进去的?”

    卢靖南诚实地回道:“他们两个是怎么进去的,我看得并不是很清楚,但他们两个是怎么出来的,我看得倒是一清二楚。一个脸先着地,摔得想必不轻,一个有了垫背,就要好很多了。”

    周云净的元神看向卢靖南,疑惑道:“你不打算管一管?”

    卢靖南笑道:“又没人给我报酬,干吗要那么尽心尽责?”

    周云净的元神道:“你不是说、不看僧面看佛面吗?”

    卢靖南道:“佛面当然是要看的,但能偷懒的时候,为什么不偷懒呢?”

    周云净的元神感到无奈,说道:“你还真是会给别人添麻烦。就不怕出了意外?”

    卢靖南胸有成竹,笑道:“有你在里面守着你的师弟,我很放心。”

    周云净又看了一眼扑在街边的黑袍人和蓝袍人,说道:“如果再有人进来,只要不动我的师弟,我就绝不会再管了。”说完,走到墙根,穿越墙壁,又回到了南房客舍。

    卢靖南一笑置之,毫不在意,继续打坐清修。

    次日清晨,太阳刚刚升起,萧府门口的街道上路过三两行人,看到萧府墙外的街边扑着两个身背剑鞘的男人,都生出一阵惊疑,但旁边的悟道亭里还守着一个正襟危坐的老道,路过的行人也都不敢上前多管闲事。

    片刻,附近的一家客栈里走出来两个天剑门的弟子,端着一盆温水、一个脸巾、一壶茶水、一个茶杯,一把木梳,还有一个痰盂走了过来,向卢靖南说道:“拜见前门主,洗漱时间到了。”

    卢靖南睁开眼睛,应允道:“嗯。”

    两个天剑门弟子端着东西走上前去,伺候卢靖南洗脸、漱口,随后侍奉他喝茶,开始帮他梳头。

    在悟道亭的街边扑了一夜的黑袍男人终于醒了。他感觉全身疼痛、喘不上气,才发现自己的身上还压着另外一个蓝袍男人。他匆忙推开蓝袍男人,想要站起来,又发现自己已经摔断了一条腿。他艰难的站起来,打量了一眼周围的环境,当看到悟道亭里的卢靖南时,不禁暗暗警惕了起来,抬手想要拔剑,却抓了个空,这才又发现,背后就只剩下了一个剑鞘、飞剑不知道跑哪去了。他运起剑指尝试祭剑,这才又终于发现,自己的飞剑已经落在了卢靖南的身旁,无论他如何使劲儿,飞剑也只是躺在那里不停颤动,挣脱不开卢靖南的神念压制,只好放弃了。

    蓝袍男子经人一推,滚落在一边,也惊醒了过来,急忙从街边爬起,看了看自己的处境,除了身体完好无损以外,行为神态也和黑袍男人如出一辙。

    他们都已是中年样貌,身材高大,仪表堂堂,从外表看去,气质不凡,绝不像是那种会在夜里翻墙入户的歹徒。但常言道,人不可貌相,也果然不虚。等他们都看清楚自己的处境之后,勉强镇定下来,先稳住了心神,倒有几分临危不乱的定力。

    卢靖南一面任由身后那一名天剑门弟子帮他梳理着苍白的头发,一面在身旁另一名天剑门弟子的侍奉下喝着茶,一面笑着说道:“真想不到、你们两个居然会没事。”

    黑袍男人头上鼓个大包,摔得鼻青脸肿,早就已经破相,半张脸上沾满了灰土和血渍,还有两行风干后的鼻血。他好像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对卢靖南作揖说道:“多谢前辈不杀之恩。”

    卢靖南笑道:“你不用谢我,又不是我把你扔在这儿的。”

    黑袍男人疑惑道:“不是你?”

    卢靖南道:“不是。”

    黑袍男人惊疑不定,问道:“我的腿,不是你打断的?”

    卢靖南道:“咱们素不相识,我干吗要打断你的腿。你的腿分明就是不小心摔断的。你们两个昨天夜里就像是一个死人,被人从墙里扔了出来,这房子又那么高,不摔断腿才怪。”

    黑袍男人疑惑的看了一眼蓝袍男人,见他还是完好无损,心里十分怀疑。

    卢靖南喝了口茶,放下茶杯,问道:“你不认识他吗?”

    黑袍男人摇了摇头,说道:“不认识。”

    卢靖南笑道:“他比你晚来一个时辰,所以要比你幸运一点,被人扔出来的时候,有你在下面帮他垫着,因此毫发无伤。”

    黑袍男人将信将疑,想了想,问道:“那前辈能把剑还给我吗?”

    卢靖南道:“当然可以。不过,这里有两把剑,一个叫岳庚旺,一个叫段庚狄,不知道你想要的是哪一把。”

    蓝袍男人却将信将疑,作揖道:“在下岳庚旺。”

    黑袍男人也将信将疑,作揖道:“在下段庚狄。”

    两人名字都有个“庚”字,翻过同一堵墙,扑过同一条街,相逢也算有缘,面对相同境遇,萌生出同病相怜的奇妙感觉,互相作揖道了一句:“失敬。”又警惕地看向了卢靖南。

    卢靖南垂下左臂,随手一弹,一把剑飞了出去,被岳庚旺抬手稳稳接住。再随手一弹,另一把剑也飞了出去,被段庚狄抬手稳稳接住。

    两人飞剑失而复得,都感到一阵窃喜,作揖道:“多谢前辈归还。”转身就要匆匆逃离。

    卢靖南却道:“慢。”

    两人顿住脚步,疑惑地转过身来。

    卢靖南道:“回去之后,告诉你们的那帮朋友,老夫要在这里悟道三年,期间不希望被人打扰。另外,里面还住着一个比我更狠的,没有突破到分神境界、是打不过他的,这两天就不要过来送死了,像你们这样的元婴期修士,一千个都不够他杀的。昨天夜里要不是老夫坐在这里说情,你们两个早死了。”

    两人闻言,只感到一阵心惊,疑惑地向萧府里瞟了一眼,将信将疑地作揖道:“多谢前辈。在下告辞。”见卢靖南不再理会,犹豫了一下,各自离开了。

    卢靖南看一眼两人背影,只是轻蔑一笑,并不阻止。

    不多时,那名天剑门的弟子帮卢靖南梳理好了头发,起身等候。卢靖南喝了口茶,摆了摆手道:“行了,回去吧。”

    两名天剑门弟子道一声:“是。”收拾好东西,又返回了附近的客栈。

第二百六十九章 安心

    萧府的西南跨院里。

    孟尝风元神出窍,正在仔细端详着他的肉身,而他的肉身正如活死人般,闭着眼睛端坐在一团虚云之上,在后天魂魄的作用下继续维持着打坐的姿势。以前他只能站在镜子面前打量自己的身体,看的不太真实和全面,而如今能够像看别人一样真真切切的端详自己的肉身,绝对是另一番奇妙的心境。这种站在别人的视角端详自己肉身的感觉前所未有,让刚入元神出窍境界的他新奇不已,就仿佛是在欣赏一个稀世古董,恨不得每个纹理都不放过。

    周云净理解这种心情,因为他曾经也有过这样的行为。他昨天夜里元神出窍,用五行遁术穿墙出去,偷偷打翻了两个笨贼扔了出去,以至于清晨的时候起得比较晚。当他走出房间看到孟尝风的怪诞举动时,也并没有觉得很奇怪,只是走过去问道:“我师弟又去萧府的后院找那个萧姑娘说话去了?”

    孟尝风的元神回头看他一眼,直起腰板,说道:“应该是又去了。”

    周云净心里虽然有些不满,但也不是一个愿意干涉别人私事的人,想了想,说道:“我昨天为你护法,发现你的元神十分纯净,肉身也并无异样,并不像是中了剧毒。”

    孟尝风的元神愣了愣,笑道:“看来萧姑娘的医术果然高明。”

    周云净道:“既然你已经没事了,不如今天就回去吧。”

    孟尝风的元神动了动心思,笑道:“云净兄有所不知,孟某中的毒,是一种诡异的寒毒,每三天就会发作一次,平常是看不出什么异样的。下一次发作时间便在今晚的丑时末刻。只要安然无恙的过了今晚,就能放心回去了。”

    周云净心里早有疑心,想了想,说道:“既然这样,不如今晚周某到你的房间里去睡吧,万一出了事,也好有个人陪着你。另外,我师弟习惯了一个人睡一张床,不习惯有人和他睡在一起,今夜就让他一个人好好的睡一觉吧。”

    孟尝风的元神心里一乐,笑道:“孟某正不知如何开口,想不到云净兄竟然主动提起了,在下真是感激不尽,那今晚就有劳云净兄相陪了。”

    周云净一怔,觉得自己好像上当了,但也不好改口,只得说道:“无妨,只要孟兄没有什么特别的嗜好就行。”

    孟尝风愣了愣,随后哈哈一笑,说道:“真想不到,云净兄也有会开玩笑的时候。你放心,孟某一向洁身自好,连女色都不碰,更别说是你了。”

    周云净心里无奈,说道:“我到后院去看看我的师弟。”走出西南跨院的拱门,去了萧府后院。

    当周云净在萧龙儿的指引下走进梅苑的时候,萧兰儿正一手拿着流樱剑、一手拿着木剑,在教导曹飞《流樱剑道》的双剑路数,而秦淑远守在四角亭旁,正聚着虚云闭目清修。

    周云净咳了两声示意有人,和萧兰儿默默作揖、远远打了个招呼,便走到秦淑远身边,聚起虚云,守着秦淑远闭目清修起来,动作显得十分自然,一句废话也不多说。

    秦淑远目瞪口呆。

    他守在这里,无非就是想在临别之前,等机会能够和萧兰儿多说几句话。周云净来后,希望顿时破灭。他的心里既气愤又无奈。若是换成他的三师兄覃岳明,他必定已经开始发牢骚了,但面对他的二师兄周云净,却是敢怒不敢言,只能暗自忍下了这口怨气。

    萧兰儿见周云净径自守在了秦淑远的身旁,想了想,也不敢再演练剑术给曹飞看了,带着曹飞也聚起虚云,面对面闭目清修起来。

    今夜注定是一个提心吊胆的夜晚。

    萧兰儿带着曹飞来到南房客舍,得知今晚周云净要和孟尝风一起睡,心里大大松了口气。她给孟尝风和秦淑远的房间里分别送去了两坛酒,为防不测,还偷偷给秦淑远的手里塞了一包药粉,以备紧急之需,这才安心回到了后院闺房。

    孟尝风骗着周云净在他的房间里喝完了两坛酒,趁着酒力,早早睡下。秦淑远独自留在自己的房间,独霸着一张床,睡得总算舒服了一些,不知不觉间,也安然入睡了。

    萧兰儿独自坐在闺房里的梳妆台前,守着一坛酒,拿着秦淑远送给她的玉符,暗暗发呆,不知不觉间,趴在梳妆台上睡着了,一直睡到寒毒开始发作,惊醒过来,吃了包药,喝了半坛酒,感觉好了很多后,才走出闺房。

    她趁着夜色,徒步走到前院,透过西南跨院的拱门,向南房客舍看了一眼,见院里黑灯瞎火,没有半点动静,轻轻一叹,慢慢放心下来。

    那一声轻叹惊醒了周云净。

    周云净的元神一声不响的从墙里穿了出来,看到是萧兰儿才暗暗放心下来,轻声道:“原来是萧姑娘。这么晚了,怎么还不睡?”

    萧兰儿暗暗吓了一跳。想不到七重门还有《五行遁术》。

    她的《万象绝息》法门,利用五行相生之理,通过模拟万物气象,来隐匿自己的气息,从而躲避别人的神念感知,这么多年来,从未失败过,更想不到今夜一时不慎,仅仅因为一声轻叹,就惊动了周云净。

    她镇定下来,轻轻回道:“睡不着,所以出来走走。打扰了。”

    周云净将信将疑,因为从后院走到前院,怎么想都不像是在散步,但他是客,人家是主,也不好过问,轻轻道:“没事。”

    南房客舍的两间房门先后打开,孟尝风和秦淑远也先后走出来看了看,当两人见到萧兰儿时,都愣了愣神。

    孟尝风心思急转,笑道:“真的是萧姑娘,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萧兰儿道:“丑时刚过,已经是寅时了。”

    孟尝风趁机接话道:“萧姑娘是想来看看孟某的情况?”还不等萧兰儿反应过来,便听孟尝风接着安慰道:“多谢萧姑娘挂心了,孟某身上的寒毒到现在还不见半点反应,想必是已经彻底化解了。”

    萧兰儿这才反应过来,说道:“那就好。”

    秦淑远也反应了过来,心里着实感动,插话安慰道:“萧姑娘不用担心,我睡得也很好。”

    他不安慰还好,一安慰反倒惹人怀疑,幸好萧兰儿回了他一句:“谁关心你了。”但她和孟尝风的心也总算放下来了。

    稍顿,萧兰儿又对孟尝风说道:“孟前辈没事了就好。那看来、明天早上你们就能回去了。”

    秦淑远听了这句,心里满是离别的苦恼。孟尝风和周云净的心里却很高兴。只听孟尝风笑道:“萧姑娘说的不错,明天早上我们就该回去了。”

    萧兰儿安心下来,说道:“那我就不打扰了。”转身走回后院闺房,关上房门,深深舒了口气,总算能安稳的上床睡觉去了。

第二百七十章 玉符

    次日清晨。风和日丽。

    周云净和孟尝风在西南跨院里,等到秦淑远起床,一起来到中庭院落,在正堂里找见萧龙儿,又在萧龙儿的陪同下,一起走进了后院。

    几人见到萧兰儿的闺房还是房门紧闭,就来到东边的梅苑查看,发现梅苑里只有曹飞一个人正在练剑,询问过后,才确定萧兰儿还没有起床,便又和曹飞一起,来到了萧兰儿的闺房门外。

    萧龙儿上前叩门,呼唤道:“姑姑,姑姑?”

    萧兰儿昨夜睡得很晚,因此还没有起床,听到萧龙儿的声音在门外呼唤,悠悠醒来,回应道:“嗯?”

    萧龙儿道:“三位客人想回洪川去了,正在门外,要向姑姑辞行。”

    萧兰儿醒了醒神,回道:“知道了。”披头散发,从床上坐起,移到床边,穿上黑色绣花鞋,到衣架旁,穿上她的那件朴素黑衣,又从梳妆台上拾起一根银质发簪,走过去打开了房门。

    她那披头散发的模样,随意且自在,映衬着晨光看去,颇有几分邻家大姑娘的淳朴气质,连周云净都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只听孟尝风说道:“萧姑娘,昨夜已经安安稳稳的度过,想必你的解药的确是有用的。出门多日,不能再耽搁了,我们今天必须要启程回去了。”

    萧兰儿抬手挽起长发,用银簪束了一个简易的发髻,回道:“好。”

    孟尝风笑道:“那我们这就要告辞了。”

    萧兰儿道:“前辈且慢。”看了一眼秦淑远,好像有话想要单独对他说,想了想,说道:“承蒙前辈不弃,教导了晚辈剑罡要诀,临别之际,晚辈也没有来得及准备什么礼物,不如再稍等片刻,等晚辈去街上寻些本地的特产回来,再送给前辈一起带回去吧。”

    秦淑远猜出她有话要对自己说,本要和她一起去,却听孟尝风推辞道:“萧姑娘客气了。孟某教导你的剑罡要诀,和那日普恒大师的指点相比,实在是不值一提。孟某来的时候、是两手空空,走的时候、也该是两手空空才对。”

    萧兰儿目光飘过窗下的一堆美酒,说道:“要不这样吧,晚辈这里还有很多本地特产的佳酿,几位如不嫌弃,带上几坛,在路上喝吧。”

    周云净道:“不了,御风而返,带不了这些东西。”

    秦淑远实在忍不住了,说道:“依我看,咱们不如坐马车回去吧。”

    孟尝风疑惑道:“公子想坐马车?”

    秦淑远道:“天柱峰距此两千余里,御风飞行至少也要十个时辰,还不如坐一回马车,一路上饮酒作乐,看一看沿途的风景来的有趣。”

    周云净否定道:“不行,我已经出门找了你几天了,再不快点回去,师傅又该着急了。”

    秦淑远感到无奈。

    萧兰儿想了想,说道:“周前辈,晚辈在梨山镇上,承蒙您的三师弟出面搭救,才转危为安,想不到、却要害得他承受面壁思过之苦,心里实在过意不去,就请帮晚辈带一些美酒回去,送给他品尝品尝吧。”

    周云净道:“萧姑娘千万不要多想,我师傅罚他面壁思过,是因为他欺瞒了我的师傅,并不是因为他救了你。”

    萧兰儿将信将疑,说道:“不管怎么说,都是他救了我。”

    周云净想了想,心里感到很无奈,说道:“我的确没有理由代替他回绝萧姑娘的好意。那好吧,这次返回,我们就乘坐马车,帮萧姑娘带些美酒回去送给他吧。”

    萧兰儿感激道:“那就多谢了。”

    周云净道:“不用客气。”

    萧兰儿对萧龙儿道:“侄儿,去叫胡三儿备一辆马车。”

    萧龙儿应道:“哦。”向前院走去了。

    萧兰儿又吩咐曹飞道:“阿飞,抱二十坛酒送过去。”

    曹飞应道:“哦。”转身走到闺房窗下,抱起两坛酒,向萧府的大门口走去了。

    孟尝风不忍心看着周云净破坏了萧兰儿和秦淑远的离别时刻,对周云净道:“二十坛酒,他小哥一个人要抱到什么时候。云净兄,不如咱们两个也过去搭把手吧,早些抱完,也好早些回去。”说完,撸起袖子走过去,抱起两坛酒,默默的看向了周云净。

    周云净看穿了他的意图,走过去说道:“刚才那个小哥已经抱走了两坛,还差十八坛。曲曲十八坛酒而已,你、我、还有我小师弟,咱们三个人每人六坛,一次就送完了。”说完,运起真气,隔空取物,又抛给孟尝风四个酒坛。

    孟尝风匆忙之间,只得伸手去接,在每只手里都堆了三坛。

    周云净运起真气,又向秦淑远接连抛去六个酒坛,都被秦淑远极不情愿的全部接下,紧接着,又抛起六个酒坛,稳稳地堆在自己的手上,这才满意地说道:“二十坛够了,走吧。”说完,便向萧府的大门口走了过去。

    孟尝风和秦淑远都没有料到周云净会来这一手,只得被迫行动,跟着他一起,向萧府的大门口走了过去。

    三人来到萧府门口,等到车夫驾来马车,再把二十坛酒全都放进车厢。

    周云净看向秦淑远,催促道:“师弟,上车吧。”

    秦淑远向萧府里望去一眼,不见萧兰儿前来相送,犹豫了一下,说道:“师兄等我一下,我去和萧姑娘道个别。”也不管周云净是什么态度,轻轻一跃,飞进了萧府。

    孟尝风见此,只得笑着圆场道:“云净兄,正所谓,礼多人不怪,咱们在此地叨扰多日,再去打个招呼也是应该的,就让公子代劳,过去再打个招呼吧,更何况,这一别,日后恐怕都再难相见了。”

    周云净觉得在理,无奈道:“也好。”

    秦淑远飞落在萧府后院的时候,萧兰儿已经回房,他见闺房的房门紧闭,走到房门前,呼唤道:“萧姑娘,萧姑娘?”

    萧兰儿打开房门,看了他一眼,面无表情地走了出来,问道:“还有事吗?”

    秦淑远道:“那边都已经准备好了,我们要走了,特意过来说一声。”

    萧兰儿道:“好。”

    秦淑远见她只是说了一个“好”字,不再说话,想了想,问道:“你没有什么想要说的吗?”

    萧兰儿道:“没有了。”

    秦淑远犹豫了一下,试探着问道:“那咱们以后还能再见吗?”

    萧兰儿想了想,摇了摇头,说道:“应该不能了。”

    秦淑远感到失望,无可奈何道:“那我走了。”见萧兰儿并不挽留,踟躇了一下,转身打算离去。

    萧兰儿回想起了什么,说道:“等等。”见秦淑远顿住脚步,转身走进了房间。

    秦淑远疑惑地等着。

    萧兰儿在梳妆台上找到昨天夜里寒毒发作时,随手丢在梳妆台上的那个秦淑远的玉符,又走出房门,来到秦淑远的面前,将玉符递给他,说道:“差点忘了,你的玉符,还给你。”

    秦淑远没有去接,说道:“咱们总算还是相识,你留下它当做一个见证吧。”

    萧兰儿却道:“这是赃物,我不要。”

    秦淑远愣了愣,说道:“我那天,是为了救你,一时心急,才胡说八道的。”

    萧兰儿暗暗舒了口气,说道:“你说的也并没有错,我的确是一个女贼。而且,那天晚上,你在陈玄公的剑下也说了,我是贼,而你是去抓贼的,咱们两个之间,根本就不熟,你说的那些乱七八糟的话,也都只是气话而已,没有人会当真的。”

    秦淑远疑惑道:“你那天晚上,一直都没有走?”

    萧兰儿道:“没有。”

    秦淑远愣了片刻,说道:“我当时以为你已经走了,为了活命,才说出那些话骗他们的,你不要当真。”

    萧兰儿道:“你说的话,我一句也没有当真。”

    秦淑远道:“我真的只是为了活命,才骗他们的。”

    萧兰儿顿了顿,说道:“也许有一天,你也会为了活命,真的那么选择……”

    秦淑远忽然感到一阵心凉。

    萧兰儿接着说道:“你满嘴谎话,张口就来。从咱们第一次见面开始,还不到两个月,你就已经说了五个谎话了……”

    秦淑远根本就没有在意过这些,但想不到她却记得这么清楚。

    萧兰儿不再说话,把玉符塞进秦淑远的腰带,转身走进闺房,关上了房门。

    秦淑远愣在原地,许久,才无可奈何的走了。

    孟尝风和周云净见秦淑远终于返回,总算松了口气。只听孟尝风问道:“公子,和萧姑娘打过招呼了吗?”

    却见秦淑远一言不发,登上了马车。

    孟尝风不免感到奇怪,和周云净相视一眼,随后也登上了马车。

    马车启程,向屠苏城的南门驶去。

    《醒世恒言》有云:天下无有不散筵席,就合上一千年,少不得有个分开日子。

    芸芸众生,熙熙攘攘,大街上每日交肩而过的陌生人不知多少,有幸相识的、却是沧海一粟。

    缘来缘往,分分合合,红尘中时刻上演的悲欢离合亦不知多少,能始终如一的、又能有几个?

    两个人的相识本来就已算得天大的幸事,想要相知就更难了。有些人焚香祷告求不来的缘分,而有些人却要心怀叵测。这世间的关系,当真是如“烟”一般,教人难以捉摸。

    世间的离别都有苦楚,就中滋味却有千般不同。有人不爱而得,有人得而不爱,有人爱而有得,有人爱而不得。

    秦淑远由衷地认为、他自己就属于最后的那一种离别的苦楚,有些事、终究不可强求。

    世间的离别都有心酸,就中原因也有万般无奈。有人两地相思,有人一厢情愿,有人各有相思,有人不可相思。

    萧兰儿由衷地认为、她自己就属于最后的那一种无奈的心酸,有些人、终究不忍拖累。

第二百七十一章 娘亲

    马车驶出屠苏城,次日进入洪川,一路上并没有预想中的欢声笑语,反而满是沉闷的气氛。那二十坛酒是萧兰儿点名要送给覃岳明的,秦淑远不开口说话,孟尝风和周云净也都碰也不碰。

    周云净本就喜欢安静,这种沉闷的气氛、反而让他觉得悠然自得。孟尝风见秦淑远只是一味出神发呆,并不主动开口说话,知道他一定是在回味离别之苦,这种事、他又不知道如何安慰,索性也保持沉默。

    又过一日,马车终于来到洪川城外。

    周云净和秦淑远、孟尝风分别。秦淑远想要先回王府报个平安,再回天柱峰面见师尊。周云净并无异议,只是叮嘱秦淑远要抓紧时间,不要耽搁太久,然后就独自返回天柱峰复命去了。

    马车进入洪川王府。

    孟尝风半途跳下马车,去太安大殿向洪川王秦慧乔汇报去了。秦淑远带着车夫,将马车停在浮生楼下,开始往浮生楼里卸酒。每次只拿两坛,飞上飞下,总计跑了十个来回。守在楼下的侍卫们想要帮忙,秦淑远也决不允许,就好像那二十个坛子里装的根本就不是酒,而是了不得的稀世珍宝。

    等秦淑远卸完了酒,打发走了车夫,才发现楼下的侍卫当中有一个是陌生的面孔,走过去仔细瞧了瞧,问道:“我怎么没有见过你。”

    侍卫躬身拜道:“卑职是十天前补缺过来的。”

    秦淑远疑惑道:“补谁的缺?”

    侍卫道:“卑职听说,他的名字叫罗佑,是因公殉职的。”

    秦淑远不由一愣,问道:“什么时候?”

    侍卫道:“十几天前的一个雨夜。”

    秦淑远道:“为的是什么事?”

    侍卫道:“不清楚。”

    秦淑远觉得蹊跷,问道:“在哪儿死的。”

    侍卫犹豫了一下,回道:“听说、是在太安大殿的阶下。”

    秦淑远若有所思,恍惚间,发现徐筱筱正领着侍女珠儿从远处匆匆走来,心里感到无奈,迎过去问候道:“娘。”

    徐筱筱打量一眼秦淑远,见他果然如张云鹤前些天所言,完好无损,安心下来,问道:“你的发冠呢?”

    秦淑远这才回想起,他的发冠已经被陈玄公一剑斩落在鬼驮山庄了,无奈道:“不小心弄坏了。”

    徐筱筱见他不愿明说,也并不追问,说道:“算了,只要人没事就好。”想了想,又问道:“那个姑娘,你送回去了?”

    秦淑远道:“送回去了。”

    徐筱筱心平气和道:“你想要送她回去,怎么也不知道回来说一声,一个人跑到那么远的地方,多危险。”

    秦淑远心情还在沮丧,回道:“临时才有的主意,来不及回来说,让您担心了。”

    徐筱筱见他情绪很是低落,藏在心里的气压了下去,消了大半,问道:“和她去昭华寺拜访普恒大师了?”

    秦淑远道:“去了,还有孟伯和张伯,我们是一起去的。”

    徐筱筱道:“普恒大师乃是当世活佛,去拜访一下倒也没什么。可是、你不应该瞒着你师傅的。”

    秦淑远感到无奈,说道:“待会儿我就去天柱峰、当面对他说。”

    徐筱筱暗暗舒了口气,说道:“你带着她去六合门干什么了?”

    秦淑远道:“她中了卢靖南的五行化生印,我带她去解印。”

    徐筱筱心中了然,想了想,说道:“你二师兄周云净前些天过来找你了,我说你心情不好,出去散心了,他就再也没有来过了。”

    秦淑远道:“知道了。”

    徐筱筱道:“我听他说,你和六合门的几个人切磋,把人家的脸都给打肿了,怎么这么没轻没重的。”

    秦淑远无奈道:“他们也打我了,只不过现在已经不肿了。”

    徐筱筱疑惑道:“是么……”看了看他的脸,确实没有淤青和浮肿,放心下来,说道:“这样也好,起码、你师傅不会往坏处去想了。”

    秦淑远听不懂了,疑惑道:“坏处?什么坏处?”

    徐筱筱道:“那个姑娘在洪川闹了那么大的一场风波,你师傅也才刚刚出面摆平,你就又带她去了六合门,是对你师傅的做法有什么意见吗?”

    秦淑远明白过来,说道:“我只是想帮她解印,又不是带她去找六合门翻案去的,我师傅会理解的。”

    徐筱筱道:“那可说不定。”

    秦淑远无可奈何。

    徐筱筱又提醒道:“你既然回来了,还是赶紧去找你师傅说一说的好。”

    秦淑远道:“我知道。”

    徐筱筱暗暗一叹,说道:“你父王说的对,你的年纪早就已经不小了,对寻常人来说,已经是做爷爷的时候了,你也早就已经有自己的想法了,什么事情都不喜欢再有人管了,骂你也没有用,只会让你在心里厌烦。娘只是希望,你下次再出远门的时候,不要再瞒着娘了,随便找个人传个话也行,娘心里也好有个底。”

    秦淑远心里感动,说道:“好。”

    徐筱筱顿了顿,又小心翼翼地问道:“你、和那个姑娘怎么样了。”

    秦淑远心里忽然凄惨,说道:“别提了。只不过是一厢情愿罢了。”

    徐筱筱心里却忽然高兴,但儿子感情受挫,她也不好笑得出来,忍住心情,安慰道:“凡事都是要看缘分的,缘分尽了,不能强求。好姑娘还有的是。”

    秦淑远感到无奈,默不作声。

    徐筱筱也不敢再安慰了,怕适得其反,还不如让他一个人多待一会儿了,想了想,说道:“娘回去了,你一个人要想开一些。”

    秦淑远见她终于问完话了,回道:“好。”

    徐筱筱这才放心地走了。

    秦淑远舒了口气,放松下来心境,感到无可奈何,忽然又回想起了什么,喊道:“哎,娘,留步!”

    徐筱筱疑惑地转过身来,问道:“什么事?”

    秦淑远犹豫了一下,问道:“有没有人送来过两把雨伞?粉面兰花的。”

    徐筱筱道:“有,季家庄送过来的。”

    秦淑远看了看守在远处的侍女,问道:“您带来了吗?”

    徐筱筱疑心道:“那伞是谁的?”

    秦淑远本想说谎,但又想起萧兰儿说过他“满嘴谎话张口就来”,瞬间打消了说谎的念头,变得诚实了,说道:“是萧姑娘买的。”

    徐筱筱心里一沉,问道:“你还想留着它干什么?”

    秦淑远想了想,说道:“留个纪念吧。”

    徐筱筱担心他睹物思人,说道:“既然只是一厢情愿,以后一直想着可不好。”

    秦淑远想了想,说道:“看得多了、也许就能看淡了,想的多了、也许就能厌倦了。”

    徐筱筱觉得也有一定的道理,说道:“那好,我回去让人送来。”

    秦淑远道:“我还要去见爹,您让人放到我的屋里就行了。”

    徐筱筱道:“好,你去吧。”转身向春暖阁走去。

    秦淑远也向太安大殿走去。

    不多时,侍女珠儿抱着两把粉面兰花的纸伞匆匆而来,登上浮生楼,送进了秦淑远的房间,随后关上房门,走下浮生楼,又回了春暖阁。

第二百七十二章 山崖

    正是上午时分。

    当秦淑远来到太安大殿的石阶下时,秦慧乔正陪着孟尝风在大殿门口有说有笑地做着告别,话中之意,多是为孟尝风突破元神境界而感到高兴,约定等到张云鹤突破之日,三人再找机会聚在一起好好庆贺。

    孟尝风走下石阶,和秦淑远打过招呼之后,就独自离开了。

    秦慧乔看见秦淑远正在石阶下等候,没有要走上来的意思,便走下台阶,迎了过去。

    秦淑远拱手拜礼,问候道:“父王。”

    秦慧乔愣了愣,似乎有些不太适应,疑惑道:“出去兜了一大圈回来,怎么变得这么有礼貌了。”

    秦淑远感到无语。

    秦慧乔看出他心情不好,问道:“谁惹你不高兴了?”

    秦淑远只想和他谈正事,并不想和他聊感情,默不作声。

    秦慧乔示意他向远离侍卫的地方走去,问道:“我听你孟伯说,你自从和那个姑娘道过别以后,一路上都是闷闷不乐的,怎么,热脸贴上了冷屁股,被人家给撵回来了?”

    秦淑远有些不耐烦了,说道:“人家对我好着呢,要不是怕我娘会担心,我才不会舍得回来呢。”

    秦慧乔调侃道:“你还嘴硬。那要不、我明天派人过去下个聘书,向那位姑娘先提个亲?”

    秦淑远无奈道:“还是省省吧,浪费感情倒没什么,浪费盘缠就不对了。”

    秦慧乔一笑了之,说道:“这次、只要能平平安安地回来就算万幸了,下次如果再想要出远门,一定要记着先回来说一声,我也好找个人跟着你,一路上也能有个人照应着。”

    秦淑远叹口气道:“我知道了。”

    秦慧乔道:“知道还不行,要知道做才行。”

    秦淑远感到不耐烦,说道:“我有件事想问您。”

    秦慧乔有所预感,说道:“问吧。”

    秦淑远直截了当道:“我那个侍卫是怎么死的。”

    秦慧乔疑惑道:“侍卫?”

    秦淑远提醒道:“他姓罗,名佑。”

    秦慧乔回想起来,说道:“他呀。他是、尽忠而死的。”

    秦淑远疑惑道:“为谁尽忠?”

    秦慧乔道:“你呀?”

    “我?”秦淑远没好气一笑,说道:“依我看,是您把他杀得吧。”

    秦慧乔道:“他是自杀的。”

    秦淑远道:“他平白无故的,干吗要自杀?”

    秦慧乔也不想兜圈子,说道:“你不是说,如果他把你们的事情都说出去了,你就要杀了他吗?父王只是简单地问了他几句,他就把你们一路上的事情全都说出来了,所以,父王就只好让他自己去死了。”

    秦淑远无奈道:“我、我那只是吓唬吓唬他。”

    秦慧乔故作惊疑道:“呦!那我可不知道,反正我已经让他去死了。”

    秦淑远感到无可奈何,犹豫了一下,说道:“我的事,您以后不要再过问了,免得再有人莫名其妙的死。”

    秦慧乔怔了怔,不以为然道:“你看你这话说的,我是王,而且还是你的父王,用百姓的话说,我是你老子!儿子的事、做老子的能不过问吗?”

    秦淑远不想当着侍卫的面,和他闹别扭,想了想,无奈道:“算了,我走了。”

    秦慧乔疑惑道:“你刚回来,又要上哪儿去?”

    秦淑远顿住脚步,回头说道:“回天柱峰!”

    秦慧乔跟上两步,说道:“我还有话想要问你。”

    秦淑远无奈道:“问吧。”

    秦慧乔道:“你和那个姓萧的姑娘到底是怎么回事?”

    秦淑远扭头就走。

    秦慧乔目瞪口呆,惊疑道:“哎,你这是什么态度,有你这么做儿臣的吗?”

    秦淑远头也不回道:“您去问我娘吧!”纵身一跃,飞回了浮生楼。

    秦慧乔怔了怔,回过神后,喃喃道:“去就去。”抬步便向春暖阁走去,远处的太监总管张五福急忙也跟了上去。

    洪川,天柱峰西南五里处,两座山崖绝壁的夹缝之间形成了一个峡谷,名为:一线天。有近百条粗壮的锁链,上上下下、错落有致地横拦在峡谷之间。锁链上井然有序的悬挂着数百个囚笼,在太阳和微风之下轻轻地摇动。有的囚笼中关押的是蓬头垢面的囚犯,有的囚笼中关押的是破衣烂衫的白骨。姿态不一,看上去凄凄惨惨。除此之外,两侧的峭壁之上,还插满了各式各样的无名兵器,在阳光的照耀下,有的银光闪闪,有的锈迹斑斑。

    一线天的山崖顶上横架着一座铁索桥,两侧山崖的边缘也都修建有一座六角山亭,因为这里是天柱峰自古以来关押囚犯的地方,因此,两侧山崖也就有了一个相同的名字,叫做:囚魔崖!囚魔崖的百丈深渊之下,是一条深不见底的黑龙涧,蜿蜒曲折,连通着远处的一片黑龙湖!

    而此时,两座山崖上隔空遥望的两座山亭里,正分别苦守着一个人。一个是覃岳明,翘着二郎腿、懒懒散散的躺着睡觉,另一个是他的四师弟:傅轻欢,端端正正的枯坐着,闭目凝神间,宛如一座苦等岁月的石像。

    周云净回到天柱峰,来到奉天大殿,把秦淑远的师门玉简双手奉还,向谢晓天交完差事,便走出奉天大殿,独自飞来了囚魔崖,落在了覃岳明所在的六角山亭旁边。

    覃岳明吓了一跳,急忙坐起,等看清楚是周云净才放松下来,又原样躺了回去,似乎知道周云净并不喜欢开口骂人。

    周云净走到崖边,望着百丈深的黑龙涧,问道:“我有两个消息,一个是好消息,一个是坏消息,你想先听哪个。”

    覃岳明摇晃着二郎腿,说道:“当然是好消息了。”

    周云净道:“这几天,师傅让我出门去找小师弟,我在屠苏城萧姑娘的府上找到了他,刚刚才把他带回来,临别之际,那位萧姑娘念及你在梨山镇上对她的搭救之恩,让我带回来二十坛美酒送给你,并让我带句话给你,就说、她谢谢你了。”

    覃岳明笑了笑,感到很是欣慰,说道:“她是怎么知道我这个人喜欢喝酒的,是小师弟告诉她的?都过去半个月了,想不到她还能记得我,哎呀,我也算没有白白做一回好事。”

    周云净没有说话。

    覃岳明又问道:“坏消息呢?”

    周云净道:“你的酒,都已经被小师弟抢走了。”

第二百七十三章 禁足

    覃岳明一怔,坐了起来,疑惑地看向周云净,问道:“你不是故意来气我的吧。”

    周云净耿直道:“不是。”

    覃岳明道:“那你直接说、他抢了我的酒不就行了?”

    周云净看向覃岳明,问道:“那我不是还得告诉你那些酒是怎么来的?”

    覃岳明只觉得无语。

    周云净道:“这是两件事,是你自己选、要先听哪个的。”

    覃岳明更加无语,舒了口闷气,问道:“他干吗要抢我的酒?你就不管一管?”

    周云净道:“他说,过两天会赔给你双倍的酒,而且是一模一样的酒,我一想,你只不过是多等了两天而已,就能让二十坛酒变成四十坛酒,稳赚不赔,为什么不同意呢?”

    “你。”周云净目瞪口呆,顿了顿,无奈道:“你懂什么,那些酒如果被换掉了,味道就不一样了!”

    周云净不以为然道:“酒就只是酒,都比水要难喝,能有什么不一样的,再说了,二十坛变四十坛,怎么说、都是你占便宜了,有你喝的就行了。”说话间,向十丈开外的对面山崖望了过去,见对面山亭里枯坐着的四师弟傅轻欢正在向他挥手打招呼,也抬起右臂默默挥手打了个招呼。

    覃岳明无奈地叹了口气,嘟囔道:“真是对牛弹琴……”

    周云净听见了,也不在意,和傅轻欢挥手打过招呼后,便对覃岳明说道:“反正他都已经抢走了,你想让他还给你恐怕也是不可能了。”

    覃岳明无奈一笑,说道:“这个没良心的,我看他呀,是又想挨揍了!”

    周云净知道这是玩笑话,难得一笑,说道:“话已经送到,我该走了。”转身飞走了。

    覃岳明又躺了下去。

    中午时分。秦淑远收拾好了东西,背着一个包裹,提着两坛酒,拿着一把粉面兰花的纸伞,返回了天柱峰,把随身物品放进自己的房间,就去了天柱峰之巅的奉天大殿。

    谢晓天、卫文央、毕回锋的骨肉真身,正端坐在高堂之上的三张巨大原木坐榻中央闭目清修,察觉到秦淑远大步走了进来,都睁开眼睛看向了他。

    秦淑远作揖拜道:“弟子秦淑远,拜见师傅、两位师叔。”

    谢晓天松了口气,说道:“回来了就好。”

    秦淑远放下礼数,伫立在堂下,静静等待着问话。

    谢晓天酝酿了一会儿,问道:“远儿啊,你那日离开翠微山的时候,不是对为师说,要回家多住几日吗?怎么听你二师兄说,他是在灵州屠苏城那位萧姑娘的府上找到了你,而且、洪川城里的孟尝风也在。你是不是有什么事,在瞒着师傅啊。”

    秦淑远无奈道:“弟子的确有事在瞒着师傅。那日弟子听到了师傅和郑贺年的临别谈话,知道了卢靖南和沈轻鸿有可能会对萧姑娘不利,所以,就瞒着师傅追过去看了看,想不到,他们真的对萧姑娘动了手。三师兄是为了我,才出面来管这件事的。弟子知错,请师傅赎罪。”

    谢晓天见他坦诚,心里暗藏的气消了一些,问道:“赎罪?赎什么罪?你瞒着为师,是觉得、为师会见死不救吗?”

    秦淑远就算是这么想的,也不敢这么承认,回道:“弟子没有这么想过。”

    谢晓天笑道:“你以为、为师猜不到你那日究竟想要干什么?”笑了笑,又道:“为师如果真的想要见死不救,就不会让你的三师兄跟着你一起去了。”

    秦淑远将信将疑,也分不清是真是假。

    只听谢晓天又接着说道:“为师做事,一向都讲究公公正正、有凭有据,为了七重门的声誉,凡事都需要三思后行、不落口实,在事情还没有明确之前,什么事都是不好去管的。那日为师和郑贺年的临别之言,也仅仅只是猜测而已,并无实据,如果贸然去管,狐狸尾巴是漏不出来的。”

    秦淑远默不作声。

    谢晓天想了想,又问道:“你这么冒险地去救她、是不是喜欢她?”

    秦淑远犹豫了片刻,觉得他和萧兰儿就算真的有机会在一起,也免不了要经过谢晓天的同意,就索性坦诚了,说道:“不瞒师傅,弟子的确喜欢她。”

    谢晓天、卫文央、毕回锋闻言,都皱起了眉头,似乎遇到了一件天大的难事。回过神后,谢晓天才又问道:“那姑娘呢?她对你如何?”

    秦淑远犹豫了一下,无奈道:“弟子满身缺点,不讨人喜欢。”

    谢晓天、卫文央、毕回锋又是一愣,面面相觑过后,都感到疑惑。只听谢晓天又笑着问道:“怎么,那个姑娘、她不喜欢你?”

    秦淑远道:“不喜欢。”

    谢晓天、卫文央、毕回锋虽然都感到意外,但也能安心下来了。卫文央呵呵一笑,打趣道:“想不到,那个姑娘的修为不高,眼光到是挺高的,连咱们家的娇子都瞧不上眼。”

    谢晓天和毕回锋闻言,也都跟着轻松一笑。秦淑远却感到十分惭愧。

    谢晓天笑罢,安慰道:“感情的事,为师倒是不反对你们师兄弟们去碰,但总还是要讲求一个你情我愿的。强扭的瓜不甜,一个巴掌是拍不响的。以后、要记得收心,专心修行,不要再去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事了,听见了吗?”

    秦淑远无奈道:“听见了。”

    谢晓天想了想,转念又问道:“你带着那个姑娘去六合门干什么了?”

    秦淑远道:“她中了卢靖南的五行化生印,弟子只是想帮她解印。”

    谢晓天道:“我前些天,听说你去了六合门,就让你二师兄到六合门走了一趟,结果他回来说,被徐清河阴阳怪气地指责了一番,说你在六合门的卧龙台,和他们盘龙榜上前六名的弟子切磋,不但打赢了四个,还把人家弟子的脸都给打肿了,到底是怎么回事?”

    秦淑远无奈道:“是他们欺负弟子,非要拉着弟子和他们切磋的,弟子有求于人,推脱不掉,才迫于无奈和他们动手的。他们六个人轮番请战,弟子学艺不精,输给了吕良辰和张知敬,脸也被他们给打肿了。”

    谢晓天笑了笑,说道:“算了,你能打赢他们四个,已经算是长脸了。”顿了顿,又问道:“你在灵州都做了什么?”

    秦淑远道:“弟子顺便去昭华寺拜访普恒方丈了。”

    谢晓天道:“都说了什么?”

    秦淑远道:“方丈大师已经看过师傅的信了,什么也没有说,只是问了一些卢靖南的事情,那些事,我已经全都告诉二师兄了。”

    谢晓天暗暗放心下来,说道:“你二师兄都已经说了。”

    秦淑远也不再多言。

    谢晓天想了片刻,说道:“念在你也是为了救人,这次就先罚你禁足三个月,下次如果再敢欺骗为师,为师可就要重罚了,听见了吗?”

    秦淑远道:“听见了。”

    谢晓天道:“这三个月,就哪也别去了,好好地待在山上,先把心静下来再说,回去吧。”

    秦淑远作揖拜道:“谢师傅,弟子告退。”转身走出了奉天大殿。

第二百七十四章 忧愁

    囚魔崖,六角山亭。

    秦淑远提着两坛酒飞落在了这里。

    六角山亭里躺着的覃岳明察觉到有人飞来,抬头远远地瞅了一眼,发现是秦淑远就又躺了回去。

    秦淑远走到六角山亭的旁边,见覃岳明闭着眼睛不看人,知道他还在生着闷气,唤道:“三师兄?”

    覃岳明道:“原来你还知道来看看我。”

    秦淑远没有心情笑谈,说道:“我给你送来了两坛酒。”

    覃岳明张开眼睛看了看酒,说道:“是你送的,还是姑娘送的?”

    秦淑远的心里感到一阵苦涩,说道:“是灵州的萧姑娘送的。”

    覃岳明愣了愣,又看一眼酒,问道:“不是二十坛吗?为什么只有两坛?”

    秦淑远闻言,猜出是周云净已经来过了,无奈道:“我已经让人去灵州了,过两天就还给你四十坛一模一样的酒,这两坛、你就先尝尝吧。”

    覃岳明心里不乐意,说道:“你的酒、喝着没有滋味儿,姑娘的酒、喝着才有滋味儿!”

    秦淑远道:“她的酒、我想留着,你就吃一点亏、让给我吧。”

    覃岳明道:“不行,那是人家姑娘送给我的,凭什么要让给你?”

    秦淑远无奈道:“我保证会还给你四十坛一模一样的酒,口味不会有什么区别的。”

    覃岳明不以为然道:“当然会有区别。姑娘送的酒,每喝一口,心里想的都是、这是人家姑娘为了答谢我而专门托人千里迢迢送来的酒,那滋味别提有多美了。你送的酒,每喝一口,心里想的都是、人家姑娘送给我的酒都已经被小师弟掉包换走了,那滋味别提有多郁闷了,还能喝出个什么味儿?”

    秦淑远无可奈何,问道:“那你要还是不要?”

    覃岳明道:“我只喝姑娘送的酒,不喝你送的酒,什么时候把那二十坛都还给我了,我再喝。”

    秦淑远提着两坛酒走到崖边,朝着对面山崖边的六角山亭大声喊道:“喂!四师兄!我带了两坛酒,你喝不喝?”

    傅轻欢和覃岳明的年纪相仿,因为犯了过错,被罚在这里守了二十年的囚魔崖,每日风吹日嗮,历经夏雷冬雪,早已经是蓬头垢面,满嘴胡须,看上去邋里邋遢,活脱脱像一个不修边幅的乞丐。

    他听见秦淑远的呼唤,说要请他喝酒,当时就从打坐中跳了起来,语气略带着几分兴奋,大声回道:“诶!好!我这就过去!”一跃飞了过来。

    覃岳明暗觉不妙,匆忙起身,冲出六角山亭,抢走了秦淑远手里的两坛酒,又回到六角山亭里,靠着一根亭柱坐了下去,拆开一坛酒的封泥,抱起来就喝了两大口,闭上眼睛回味了一下滋味,不经意间就回想起了萧兰儿一袭白衣的样子,称赞道:“啊!还真是美酒!果然还是姑娘送的酒好喝!”

    蓬头垢面的傅轻欢飞落在秦淑远的身边,看了看两人,一本正经地问道:“我的酒呢?”

    秦淑远无奈道:“四师兄来晚了,酒都已经被三师兄抢走了。”走进六角山亭,靠着另一根亭柱坐了下来,向覃岳明伸手要道:“给我一坛?”

    覃岳明不给。

    秦淑远道:“一个人喝酒没意思。”

    覃岳明心里不痛快,问道:“知道错了吗?”

    秦淑远无奈道:“早就知道了。师傅也罚我了。”

    覃岳明疑惑道:“师傅罚你什么了?”

    秦淑远道:“师傅罚我禁足三个月,这三个月都要待在山上,哪儿都去不了了,以后、我每天都会来这里探望你的。”

    覃岳明暗暗舒了口气,看在难兄难弟的情义上,说道:“算了,师兄就再吃一次亏,让你这一回。”把那坛没有拆封的酒坛抛给了秦淑远。

    秦淑远接过酒坛,拆掉封泥,默默地喝了一口,像是还在回味离别之苦。

    傅轻欢扒拉一下蓬乱的头发,走进六角山亭,一脸无辜地看着两人喝酒,又问道:“这酒到底是谁的?我的酒呢?”

    覃岳明毫不客气道:“这两坛都是我的,没有你的份儿。”

    傅轻欢疑惑道:“那为什么还要叫我?”

    秦淑远感到不好意思,解释道:“三师兄本来说不要的,听到我叫你,又抢着要了。”

    傅轻欢感觉自己像是被耍了,疑惑地看向覃岳明,质问道:“你还讲不讲道理了,刚开始说不喝,我来了又要抢着喝,什么意思?”

    覃岳明嚣张地回道:“我就是不讲道理了,怎么样,你有意见吗?”

    傅轻欢见他耍横,不由一愣,心里虽然感到不痛快,但也并不想和他动手打架,忍下心中不平,忍让道:“意见、的确是有那么一点儿,不过不要紧,凭我的度量,不和你一般见识。”

    覃岳明见他服软,继续喝酒。

    傅轻欢看向秦淑远,问道:“小师弟,师兄在这里苦守了这么多年,春花秋月、夏雷冬雪,一刻都不敢松懈,都快忘记酒是什么滋味儿了,反正我都已经过来了,你把酒让给我一些,叫我也尝尝?”

    秦淑远还未说话,就听覃岳明说道:“你在这里受罚,那是自找的,想要喝酒,找师傅要去。”

    傅轻欢看向覃岳明,又确认般地问道:“你让还是不让?”

    覃岳明道:“这是人家姑娘托人千里迢迢送给我的答谢酒,每一口都是满满的情义,凭什么要让给你?”

    傅轻欢笑了笑,说道:“你不要忘了,这里可是囚魔崖,是师傅明令禁止任何人在这里喝酒的,要么、咱们师兄弟三个人有福同享有难同当,要么、我可就要去找师傅检举了!”

    覃岳明惊疑道:“你敢!”

    傅轻欢道:“我当然敢了!你要想揍我,最好现在就赶快揍!揍完了、我也好去找师傅当面哭惨去!”

    覃岳明目瞪口呆,回过神后,终于妥协了,笑道:“不是师兄小气,你看你这幅邋里邋遢地模样,蓬头垢面,满嘴胡须,师兄就算是有心想要让给你喝上两口,都怕一不小心、会掉进去十几只虱子!”说完,已经是满脸嫌弃。

    傅轻欢摸了摸自己的胡须,明白过来后,释怀一笑,说道:“这个好办,你们等我一下。”转身跳下囚魔崖,从峭壁上拔出一柄银光闪闪的大刀,又飞了上来,揪起自己的胡须,拿着大刀便刮了胡须,模样看上去十分的豪爽。

    等他刮完了胡须,露出一张刚毅的脸庞,随手把大刀扔进峡谷,问道:“现在可以了吧?”

    秦淑远心惊胆战地看着他拿着大刀刮胡须,生怕他一个不慎,会削掉了自己的鼻子。

    覃岳明却毫不在意,听见他的问话,回道:“你就算刮掉了胡子,也还是一副邋里邋遢的样子,我可不想和你共用一个坛子,你要想喝,就去找一个碗来。”

    傅轻欢道:“这里是囚魔崖,你让我上哪儿找碗去?”

    覃岳明道:“那我不管,总之,有碗才行。”

    傅轻欢无奈道:“那好,你们等着。”飞下囚魔崖,落在一个囚笼上,再飞上来时,手里已经多了一个白色的东西,仔细一看,竟然是一块头盖骨!

    他把头盖骨凑到覃岳明面前,催促道:“来!给我倒满!”

    覃岳明嫌弃了一眼,说道:“你也不嫌恶心!”

    傅轻欢毫不在意,说道:“你管那么多干吗?只管倒满!”

    覃岳明无奈,只好给他满上!

    傅轻欢靠着六角山亭的栏杆坐下来,就着头盖骨喝了一口,细细品味了许久,才舍得咽下去,就好像喝的是天上的琼浆玉液,神情十分享受,紧接着,就把头盖骨里的酒一口气全都喝了下去,口中啧啧赞叹,称是好酒!模样看上去颇有几分粗犷和豪迈。

    秦淑远实在看不下去,无奈道:“算了,四师兄,你还是快把手里的东西扔了吧,我这坛酒让给你喝。”

    傅轻欢却道:“那不行,师兄又不是强盗,不会和小师弟抢东西!咱们分着喝就行!来!满上!”又把手中的头盖骨向秦淑远凑了过来。

    秦淑远看着眼前的头盖骨,实在没有心情再喝酒了,把酒坛放在傅轻欢的面前,说道:“我还有事,不能久留,要先回去了,两位师兄慢慢喝吧。”

    傅轻欢将信将疑,问道:“真的有事?”

    秦淑远道:“我刚回师门,真的还有事。”

    傅轻欢笑道:“那好,师兄可就不客气了。”终于扔了手中的头盖骨,提着酒坛,坐靠着亭柱,喝起酒来。

    秦淑远离开囚魔崖,独自飞落在一座孤峰之巅,靠着一块大石坐下,看起了远处的风景,时光飞逝,很快来到黄昏,云海翻涌上来,显现出一片昏黄之色。

    风景宜人,看风景的人也很宜人,时光静好,而人却显出几分忧愁。

第二百七十五章 谋心

    灵州屠苏城,城东萧府。天空已亮,有微微晨风,太阳欲露还羞,只漏出半张脸颊。

    萧兰儿打开闺房的门走出来,关好房门,抬头看了看天色,又向梅苑走去。因为今天要出远门,所以重新穿上了一双紫色绣花鞋和一件紫衣,身上背着一个黑色包裹,左手提着一柄流樱剑,腰间还挎着一个别致的酒囊。

    她这个人,因为职业的缘故,做事总是认认真真、一丝不苟,从小就养成了忌酒的习惯,所以家里也并没有酒囊这种东西。但今时已经不同往日,饮酒对她来说,成了一件迫不得已、且必不可少的事情,所以、她昨天傍晚特意到街上去买回了这个别致的酒囊,今天装满了酒,带在了身上。

    梅苑里。曹飞练习剑法有些累了,席地而坐,正在休息,无聊间,回想起了往日和丫鬟小梅的清白时光,从怀里掏出一块方巾,展开看了起来。方巾染血,上面有小梅临死前、用自己的鲜血歪歪扭扭写下来的“对不起”三个字。

    他一时出神,也没有注意到萧兰儿已经走近,等眼角余光看见了萧兰儿的紫色衣摆,才抬头看去一眼,从地上站了起来,以为萧兰儿要带他练剑,就又把方巾塞进了怀里。

    萧兰儿想不到曹飞还会留着那块方巾,暗暗感到一阵惋惜,说道:“我要出一趟远门,不能教你练剑了,你一个人练吧。”

    曹飞疑惑道:“你要去哪儿?”

    萧兰儿道:“东华。”

    曹飞目光一亮,有了兴趣,问道:“我也想去,你带我一起去吧。”

    萧兰儿道:“带你干什么?”

    曹飞想了想,说道:“我可以帮你拿东西!”

    萧兰儿道:“你还不会飞,带着你很麻烦。”

    曹飞的名字虽然叫“飞”,但死也办不到“飞”这件事,笑容消失,失去了希望。

    萧兰儿道:“你还是乖乖地守在家里比较好。一来,萧龙儿刚刚接管家业,还有很多地方需要你和胡三儿的帮忙。二来,你在江湖上的那些朋友,知道你还住在这里,家里起码不会再进小贼了。”

    曹飞羞羞一笑,总算觉得自己还有点儿用处,说道:“那你去吧,有我守在家里,你放心,绝对不会有小贼进来的。”

    萧兰儿感到满意,说道:“那我走了,过几天就会回来了。”轻轻一跃,扶摇而起,向着东南方的天空飞去了,留下曹飞一双心驰神往的眼神,在心中暗暗想到,他什么时候才能飞呢?

    六月是荷花初开的时候,所以六月的月亮也就有了一个雅称,叫做:荷月。也正因为如此,荷月也常常被世人用来指代六月。常言道,十五的月亮十六圆,今晚的月亮也的确要比昨天的圆!

    朦胧的月光洒落人间,就如同一个难分真假的梦境。

    一个黑色的身影从东北方急速飞来,转眼掠过萧府,背对着悟道亭,轻轻落在了大街上,真气缓冲间,卷起一阵夜风。

    卢靖南正在悟道亭里打坐清修,睁开眼睛看向了那人的背身,见他穿着一身黑色的交领长袍和一件黑色的对襟长衫,背后还背着一把直刀,感到十分眼熟。

    那人落稳身形,转身看向悟道亭里的卢靖南,上前两步,问道:“里面坐着的、是卢兄吗?”

    卢靖南眼神一亮,露出笑容,起身走出悟道亭,回道:“沈老弟,你终于来了。”

    原来这人,正是洪河谷仙刀门门主:沈轻鸿!

    沈轻鸿道:“我去北陀山雁回峰找你了,你的师弟鲁志平把你的事情告诉我的时候,我还不敢相信,一刻不停地赶来了这里,想不到、你真的是在这里。”

    卢靖南惨然一笑,自嘲道:“悔不该当初没有听从你的话,用了他们两个人,落得如今这步田地,实在是惭愧。”

    沈轻鸿道:“应该感到惭愧的、是我才对,卢兄为了这件事,把一世英名都豁出去了,而我却从头到尾都没能出上一分力,还要过来坐享其成,心里实在是过意不去。”

    卢靖南从怀里摸出一叠纸张,说道:“咱们在去翠微山之前,就已经有了盟约,要同进共退,东西我早就已经准备好了,沈老弟只管拿去,不用见外。”说完,把手中纸张递给了沈轻鸿。

    沈轻鸿心里十分欣喜,伸手接过纸张,却发现纸张里还夹带着一根硬物,翻出来一看,居然是一根黄色的玉简,玉简里隐隐有着一丝鲜活的魂力,写着一个人的名字:赵翎儿。

    他不由一愣,觉得纸张里面夹带着一根玉简,卢靖南不可能感觉不到,从而想到,卢靖南故意把这根玉简夹在纸张里递给他,定是另有深意,问道:“这人是谁?”

    卢靖南道:“这个东西,是我从陈武亮的身上搜出来的,她是鬼驮山庄里的一个家奴,黄夫人身边的一个亲信。”

    “一不小心,怎么把它也拿出来了,不过、留着也没有什么用处,沈老弟不感兴趣的话,不妨随手扔了吧。”

    沈轻鸿心思敏捷,很轻易就能听出、卢靖南说的是反话,因为卢靖南如果想要扔掉,早就扔掉了,不会留到现在,再用这种隐晦的方式传递给他,回过神后,问道:“这么说来,黄夫人跟着陈武亮、曾经在洪川干过的那些见不得人的事,她都知道得一清二楚了?”

    卢靖南不漏痕迹一笑,说道:“这我就不清楚了,不过我想、她就算不知道全部,那也至少应该知道其中的一部分。”

    沈轻鸿已经能够猜出卢靖南的真实用意了,问道:“那么,只要我把她教给七重门,黄夫人是不是就必死无疑了?”

    卢靖南见沈轻鸿已经明得真意,心中十分高兴,嘴上却道:“沈老弟万万不可。你有所不知,在陈武亮死前,我曾当着他的面,对天发下过毒誓,若是有朝一日、弃黄夫人于不顾,便要死无葬身之地了,你可不要害我。”

    沈轻鸿听了这句话,心里更加能够明确卢靖南的真实用意了,笑了笑,说道:“卢兄发过毒誓,我可没有发过毒誓,这根玉简既然已经落在了我的手里,那就和卢兄再也没有半点关系了。”

    卢靖南感到无可奈何,说道:“沈老弟如果一定要这么做,那我也没有办法了,我已经答应了昭华寺的普恒方丈,要在这里悟道三年,对黄夫人实在是爱莫能助了。”话语之中,颇具惋惜和自责之情。

    沈轻鸿道:“卢兄请放心,东西我是绝不会白拿的。”

    卢靖南无奈道:“就算沈老弟心意已决,我也还是要劝阻你几句的。这件事你如果亲自去办,七重门必定会起疑心的。”

    沈轻鸿笑道:“卢兄放心,不是还有一个翠微剑派吗。”

    卢靖南总算放心下来,为难道:“既然这样,我也只好不再劝了,沈老弟可千万要好自为之。”

    沈轻鸿道:“卢兄保重。”扶摇而起,向着洪河谷飞去了。

    卢靖南心里的大石头得以放下,轻松一笑,回到悟道亭,盘腿坐下,开始继续打坐。

第二百七十六章 公孙

    东华在洪川的东面,比邻东海,北拒大椿妖域,南靠谷阳。东王府位于东华城内,君主号曰:东王。其西部有一片山地,名叫:铸神山。山间有一片谷地,名叫铸神谷。谷中有一条溪水,名叫:淬金溪。山脚下还有一座重镇,名叫:冶铁镇。

    冶铁镇是一座专门为冶铁而修建的重镇,镇中有铁匠两千余人,拖家带口生活在这里,从事着铸造大业。为首的大铁官直属于东华王相府工部管辖,不受当地郡县制约。

    铸神谷四面环山,东面有一个狭窄险要的隘口通往山脚,淬金溪从隘口流出,经过山脚下的冶铁镇时,被人工沟渠引导,从镇中穿流而过,渠中溪水富有灵质,最适合用来做淬火工艺。沿途十里房舍,全是铁匠铺,建有千座锻炉,用来打造军事铁器和工程铁器。十里火花、璀如星汉,铿锵铁歌、唱似龙吟!

    沿着铸神溪旁的山路走入狭窄的隘口,眼前景色也豁然开朗。

    只见铸神谷中花红柳绿,鸟雀争鸣。既有小桥流水、亭台楼榭。也有瀑布幽潭、田园水车。看这谷中布景,倒像是一个大型的园林。真乃清净之地、世外桃源!有一座辽阔的白墙大院,背靠大山、面朝溪水,坐北朝南而建,看上去很是古朴,占地之大,好比一个村落,只正面的南墙上就有一个中央府门和两个偏门,这便是铸神谷公孙世家的府邸了。

    谷口并没有守卫。

    萧兰儿沿着溪边石径,途径一架木桥,跨过溪水,径自来到那座白墙大院的府门外。只见高大的门楣上悬挂着一块横匾,书着“公孙府邸”四个大字,觉得来对了地方。又见府门大开,一个身穿灰衣、怀中抱剑的男仆,正坐在门槛上,靠着大门睡觉,上前轻轻拍响了另一扇大门的门环。

    男仆惊醒,打量一眼萧兰儿,见不是自家管事,暗暗松一口气,又见萧兰儿气质出尘,像个仙女,心里的气顿时消了大半,只是懒得动弹,问道:“什么事?”

    萧兰儿道:“请问,这里是铸神谷公孙世家的府邸吗?”

    男仆抬手指了指门楣上的横匾,说道:“上面不是写着吗?”

    萧兰儿道:“我是从灵州来的,想要拜访公孙简老前辈。”

    男仆道:“有请帖吗?”

    萧兰儿道:“没有。不过我有一封引见信。”

    男仆指了指旁边的一个箩筐,说道:“先把信放到这儿、过两天再来吧,我家老祖见或不见,到时自会有答复的。”

    萧兰儿看了看箩筐,见里面已经装有大半箩筐的信了,也不知道积攒了多久,若是真的把信放进去了,只怕要石沉大海、杳无音讯,说道:“我带的是昭华寺普恒方丈的亲笔书信。”

    男仆一愣,显然没有料到,萧兰儿的书信能有这么大的来头,将信将疑,问道:“能给我看看吗?”

    萧兰儿觉得无妨,取出书信交给男仆过目。

    男仆见书信上不但有署名、日期,还有红色的印章,虽然分不出真假,但也不敢私自怀疑,说道:“姑娘稍等,容我进去通报。”拿着书信飞进了庭院深处,原来也是一名剑修。

    公孙府的家主公孙佑闲来无事,正在锻造坊里教导两个公孙氏少年练习打铁的基础技艺,收到书信,也分不出真假,便向一座书房走去。

    书堂里,一个看起来普普通通、白发白须的老头子,正坐在一把太师椅上,教导一个小女童背书,旁边一张书桌上,还放着文房四宝和一本《周易》。

    ——这老头便是公孙世家的老祖:公孙简了。

    公孙简年纪颇大,已有五百余年的道行、分神境界的修为。虽然和普恒、林青青之流相比,还差上一大截,但在东华境内,已算得上是一方巨擘。更何况,他还身怀人间至宝:天工炉!在锻造方面的技艺和学识,天下无人可比。真可谓是人间活宝,各方无不追捧,都争相与之结好。又因为他并没有做过什么魔道行径,一些心怀叵测的人,也不敢轻易打他的主意。因此,铸神谷一直以来,都是一片清净之地,世外桃源。公孙简也乐得如此,让氏族里的闲人都迁去山脚下的冶铁镇里生活,只留下天赋异禀的小辈陪他解闷,在此安享清净。

    只见公孙简坐在太师椅上,闭着眼睛,神情悠然自得,提问道:“八卦取象歌?”

    小女童是死记硬背才记住的,也不知道其中真意,背的十分痛苦:“乾三连,坤六断。震仰盂,艮覆碗。离中虚,坎中满。兑上缺,巽下断……”

    公孙简又提问道:“六十四卦序歌?”

    小女童想了想,背道:

    “嗯……

    乾坤屯蒙需讼师,比小畜兮履泰否。

    同人大有谦豫随,蛊临观兮噬嗑贲。

    剥复无妄大畜颐,大过坎离三十备。

    咸恒遁兮及大壮,晋与明夷家人睽。

    蹇解损益夬姤萃、萃……”

    公孙简板下脸色,叹了口气,说道:“你这女娃娃,都背几天了,怎么还记不住?下面是,升困井革鼎震继……”

    小女童本就十分拘谨,偷偷见他脸色不好,好像是生气了,吓得哇一声就哭了出来,一边哭一边背道:“升困井革鼎震继。艮渐归妹丰旅巽,兑涣节兮中孚至。小过既济兼未济,是为下经三十四……”

    公孙简见她哭了,大为不解,问道:“你哭什么?这不是背得挺好的吗?”

    小女童一边哭,一边说道:“祖、祖爷爷、太、太吓人了……”

    公孙简不由一愣,忍不住呵呵一笑,说道:“祖爷爷又没骂你,不哭!”

    小女童见他又笑了,抽泣几下,又不哭了。

    忽见门外公孙佑说道:“老祖,外面有个姑娘,带着一封昭华寺普恒方丈的书信,前来拜会,分不清是真是假,又不敢怠慢,只好来请老祖亲自过目。”

    公孙简招他进来,看过一遍书信,喃喃道:“姓萧的姑娘……”疑惑了片刻,说道:“带她去会客堂吧。”

    公孙佑道一声:“是”,转身向公孙府的南大门走去了。

    萧兰儿在府门外静静等待。

    先前的男仆又飞了回来,说道:“请姑娘再稍等片刻,你的信家主已经看过了,待会儿就会过来。”也不敢再偷懒了,规规矩矩地守在了门口。

第二百七十七章 会客

    过不多时,公孙佑来到府门,和萧兰儿见过礼数,领着她一路走进了公孙府的会客堂,闲聊几句,回想起还有两个公孙氏少年正在锻造坊里练习打铁的基础技艺,怕他们会偷懒嬉闹,从而惹出什么意外,借口离开,回了锻造坊。

    萧兰儿在会客堂又无聊地等待片刻,终于等到一个白发白须的老头子走了进来,虽然还不认识,但见他手里正拿着自己带来的书信,猜出他就是公孙简,于是,作揖见礼道:“晚辈灵州萧兰儿,有幸拜见公孙老前辈。”

    公孙简凝眉瞅她两眼,心想:“这姑娘样貌可人,陪她聊聊天倒也并不无聊。”向旁边椅子示意道:“坐吧。”

    两人在会客堂里坐下说话。

    公孙简道:“书信是你带来的?”

    萧兰儿道:“是。”

    公孙简道:“普恒方丈除了给你这封书信以外,还交代有别的事吗?”

    萧兰儿道:“没有。”

    公孙简道:“普恒方丈最近可好?”

    萧兰儿道:“很好,和以前一样,并没有什么变化。”

    公孙简将信将疑,又问道:“那普光长老呢?他怎么样了?”

    萧兰儿愣了愣,这时才知道,公孙简是在辨别真伪,回道:“请恕晚辈寡见,昭华寺普字辈师父们当中,并没有哪一个法号叫做普光。”

    公孙简心想:“这姑娘对昭华寺还挺了解的。”又问道:“那普恕长老呢?他还在戒律堂执法吗?”

    萧兰儿心想:“这些事或许能难得住别人,但可难不住我。”回道:“老前辈想必是记错了,普恕师父一直以来都在斋堂执法,并不在戒律堂,戒律堂向来都是由四堂首座普洪大师负责的。”

    公孙简见她全都答对了,笑道:“可能是老夫记错了。你这小姑娘知道的还挺多的。”

    萧兰儿道:“晚辈家里世代礼佛,昭华寺里的人,上到普恒方丈,下到宗明小师父,没有一个是晚辈不认识的。”

    公孙简疑惑道:“宗明小师父?”

    萧兰儿道:“是一个七岁的小和尚。”

    公孙简点了点头,笑道:“老夫已经很多年没有去过了。”

    萧兰儿道:“那老前辈愿意相信我了吗?”

    公孙简随和地笑了笑,说道:“你不要介意。世风日下,人心不古,这年头,什么东西都有可能是假的,到老夫这里来的,也什么人都有,骗子可太多了,有时候、连老夫都分不出真假。”

    萧兰儿想了想,说道:“晚辈身上还有一件东西,应该可以证明晚辈不是骗子,只是不知道老前辈有没有见过。”

    公孙简道:“拿出来看看。”

    萧兰儿从手臂上摘下那串刚刚修好的佛珠递了过去。

    公孙简看过佛珠,这才坚信不疑,感叹道:“这东西、我当然见过了,想不到、你一个小姑娘居然会有这件东西,可真是福报不浅呐。这下、老夫也能放心了。”

    他又重新打量一眼萧兰儿,解释道:“你有所不知,老夫昔日去昭华寺拜访,也曾向普恒方丈求取过这件东西,普恒方丈说,只要那只谛听肯让我拔毛,他就送给我一串,结果、差点没被那只谛听给咬断了一只手,幸好老夫跑得快。”说完,把佛珠又还给了萧兰儿。

    他说话时直来直去,也不含蓄,好像想到什么就会说什么。

    萧兰儿暗暗觉得好笑,但又忍住了。

    公孙简道:“你想笑就笑,不用憋着,老夫可不是什么老夫子,没那么严肃,也没那么多礼教的规矩。”

    萧兰儿道:“晚辈有事相求,不敢冒犯。”

    公孙简回想起书信上的内容,问道:“藕丝沁银甲带来了吗?”

    萧兰儿也已经看过普恒的书信,知道了那件宝甲的名字,回道:“带来了。”

    公孙简招了招手,催促道:“拿来看看。”

    萧兰儿解下身后包裹,取出那件银丝宝甲递了过去。

    公孙简仔细瞅了瞅银丝宝甲的破口,看了看材质,心里暗想:“果然是藕丝沁银甲,这东西想来,也只有昭华寺里的那只谛听能糟践成这个样子了。”

    萧兰儿见他眉头微锁,似有为难,问道:“能修得好吗?”

    公孙简回过神来,反问道:“你带大椿树皮了吗?”

    萧兰儿愣了愣,疑惑道:“大椿妖域里的那棵大椿神树?”

    公孙简道:“不错,就是那棵八千年为春、八千年为秋的大椿神树。”

    萧兰儿迷茫地摇了摇头,回道:“没有。”

    公孙简叹了口气,感到为难,想了想,说道:“放心。老夫如果要修、是肯定能修得好的,只不过、有那么一点儿心疼而已。”

    萧兰儿疑惑道:“这件东西很珍贵吗?”

    公孙简道:“虽然算不上什么极品,但也是一件难得的宝物了。”

    萧兰儿起初并没有对黄婆送给她的东西抱有多大希望,此刻闻言,感到有些意外,说道:“晚辈也是无意间才得到的,只可惜,那个时候就已经被咬破了,不过话说回来,如果不是因为破成了这个样子,晚辈或许也得不到。”

    公孙简意识到萧兰儿可能是会错意了,解释道:“老夫心疼的并不是这件东西,而是我自己的东西。你有所不知,这件东西、是由大椿神树的树皮炼成的,要想修补好它,就必须用到大椿神树的树皮才行!”

    萧兰儿恍然明白过来,暗暗吃惊,担心自己带的报酬不够,问道:“那该需要多少银子?”

    公孙简闻言一愣,笑道:“银子?”又开玩笑道:“十万两银子,你有没有?”

    萧兰儿心下一惊,摇了摇头,暗暗想到,就算是让她把全部的家底都拿过来,只怕也是不够。

    只听公孙简又笑道:“不瞒你说,像大椿树皮这种东西,银子可是买不到的,要拿宝贝去换才行。”顿了顿,又试探着问道:“你愿意拿佛珠换吗?”

    萧兰儿打死也不愿意,犹豫一下,起身说道:“要是这样,那晚辈不修了。”

    公孙简见她起身,似乎要走,也不敢再和她开玩笑了,起身说道:“那可不行,普恒方丈的书信上写得清清楚楚,要我量力而行,我都还没有出力,你怎么能走呢?”

    萧兰儿道:“晚辈是不会用佛珠换的。”

    公孙简无奈道:“你这小姑娘,怎么连玩笑话都听不出来。你那串佛珠是昭华寺赐给你的,只有放在你身上才有用,放在我身上半点用处也没有,我要它干吗?”

    萧兰儿这才相信他说的是玩笑话,犹豫一下,说道:“那封书信上还写了,要老前辈切莫为难,晚辈也拿不出十万两银子,不想让老前辈为难。”

    公孙简见她不受戏言,叹了口气,像是失去了闲聊的兴致,说道:“跟我来吧。”向门外走去。

    萧兰儿心里虽然感到疑惑,但那件藕丝沁银甲还在公孙简的手上,也只好跟着他走出了会客堂。

第二百七十八章 藏宝

    会客堂外,萧兰儿跟着公孙简向公孙府的不知名处走去。

    萧兰儿也不知道他要干什么,忍不住唤道:“老前辈。”

    公孙简停下脚步,回头看她。

    萧兰儿道:“您要带我去哪?”

    公孙简道:“带你去看看老夫收藏的那些破玩意儿。”抬手示意她跟着自己继续走。

    萧兰儿早听说他的性子有些怪诞,还有个老疯子的绰号,虽然眼下还看不出来他到底哪里疯了,但从刚刚的接触、也已经发现他和普通的老头有些不一样了,举止随意、自在,并不十分稳重,又是初次见面,心里很没有底,听公孙简说要带她去看看他的收藏,还是一些破玩意儿,心里直犯嘀咕,很是怀疑,但她也知道公孙简是个天下闻名的人物,犯不着欺负她一个后生晚辈,也就安心地跟着他走了。

    两人一路来到一座藏宝阁,在两名守门家仆的问候声中,推门走了进去。

    藏宝阁里摆放着一堆博古架,琳琅满目,划分“金木水火土”五个门类,陈列着各种各样的锻造材料样本。

    萧兰儿只觉得眼花缭乱,随便瞅一个都是价值不菲的好东西,怎么看都不像是一堆破玩意儿,更何况、这里还是公孙府的藏宝阁。

    公孙简却并不稀罕,说道:“这些都只是样本,你可以随便看看。”说完,独自来到一堵墙前,推开密室的门,走进了一间密室。

    萧兰儿来到一个分类为“木”的博古架前,独自观赏起来。只见:

    一块枯白如骨的木头。标注上写着:鬼域、冥灵木。简介上写着:鬼域有树,曰冥灵,生于冥地之南,飞鸟死后,化为冥鸟,栖息其上,色如白骨,皎皎如月。

    一根玄黑色的藤木。标注上写着:鬼域、鬼山藤。简介上写着:鬼域有藤木,曰鬼山藤,生于冥地之北,常寄宿于恶鬼,以恶鬼为食。

    一块玉黄色的木头。标注上写着:妖域、大椿木。简介上写着:妖域有树,曰大椿,上古遗木,生于天狼原,八千年为春,八千年为秋。

    一块粉白色的木头。标注上写着:东海、扶桑木。简介上写着:东海有树,曰扶桑,上古遗木,生于千鸟屿,成双成对,相互扶持,同心同根,同生共死。

    一块焦黑色的木头。标注上写着:南海、雷击木。简介上写着:南海有岛,曰云梦,岛上有树,曰辟邪,常被天雷锤击,邪魅不敢靠近。

    后面的那些,不再细看。

    她又来到分类为“金”的博古架前,仔细观赏起来。只见:

    一块约莫一斤重的深黑色铁石。标注上写着:玄铁。简介上写着:山铁之精,千锤百炼而成,重于凡铁百倍,削铁如泥。

    一块约莫一斤重的黑褐色铁石。标注上写着:普通陨铁。简介上写着:天外来物,坚硬异常,常伴流星陨落,削铁如泥,同玄铁无异。

    一块约莫一斤重的深银色铁石。标注上写着:千年寒铁。简介上写着:采于北海千丈寒冰之下,千年冰魄,寒气逼人。

    这时,公孙简抱着一根又高又大的大椿树皮,从密室走了出来,关上密室的门,来到了萧兰儿的近处,将大椿树皮靠在墙边,发现萧兰儿正在专心致志的观赏着博古架上的样品,走过去看了看,忍不住介绍道:“这块是千年寒铁,已经被北海冰川下的寒气完全侵蚀,形成了千年冰魄,寻常的炉火,是无法将其融化的,最适合用来做床了。”

    “做床?”萧兰儿不由得惊疑出声。

    公孙简理所当然道:“不错,用这东西做出来的床,夏天、天气炎热的时候,躺在上面别提有多凉快了。”

    萧兰儿将信将疑,想不到这么好的东西,是用来做床的,再看下一块,标签上写着:千年熔岩铁。

    公孙简又介绍道:“这块千年熔岩铁,用来做床也挺不错的,它已经被地下岩浆浸泡了几万年,养成了千年火魄,冬天天气冷的时候,躺在上面十分暖和,都不用盖被子的。”

    萧兰儿满心都是怀疑,只当他是在开玩笑,又看下一块,标签上写着:天外破伤铁。简介上写着:千年之前,天外雨金;坠于东海,大如磐石;耀光千里,振声如雷;击水百丈,跌浪三千。

    公孙简又接着介绍道:“这块叫做千年破伤铁,用它锻造出来的兵器,十分邪门儿,造成的伤口极难愈合,是件不祥之物。”

    萧兰儿只觉得大长见识,忍不住又看下一块,标签上写着:天外雷石。简介上写着:四千年前,谷阳陨金有二,其一落于墨山以北,声若惊雷,火烧十里,炙热非凡,人不能近,待有数月,方能触及。

    公孙简道:“这块可是好东西,被叫做天外雷石,用它锻造出来的兵器,温养出来的剑魂都是先天雷灵,芸香阁的那把雷渊神剑,就是四千年前,用它打造出来的,这块雷石、只不过是当年剩下来的残渣而已,实在可惜。”

    萧兰儿看着这些宝贝,早就已经惊疑地说不出话来,不自觉便又看向了下一块,但却发现,上面放着的、是一个晶莹剔透的水晶球,水晶球里封印着一块黄色的石头。标签上写着:天外魔物。简介上只写着一句话:天外魔物,肉身勿近,近之者死。

    公孙简怕她会好奇去碰,说道:“这个东西,你可一定要看仔细了,以后要是遇见了,可千万不要用肉身去碰它,也一定要让自己的肉身躲得远远的,要不然,一定会死得很痛苦的。”

    萧兰儿疑惑道:“为什么?”

    公孙简道:“这个东西有很强的魔性,比那块‘天外破伤铁’还要邪门儿百倍,但凡靠近过它的人,不出一年半载,肉身必定会坏死,死的别提有多痛苦了。”

    萧兰儿不自觉后退了一步。

    公孙简道:“这块你不用怕,它的魔性、已经被完全封印住了。”

    萧兰儿又仔细看了两眼。

    公孙简道:“记住它的样子了吗?”

    萧兰儿道:“记住了。”

    公孙简道:“那就跟我走吧。”转身抱起墙边的大椿树皮,向藏宝阁的门外走去了。

    萧兰儿并不认识大椿树皮,跟着他走出藏宝阁,又向一座“铸神堂”走去,好奇的看了看他抱着的东西,只觉得那东西的样子,像极了一根巨树的树皮,通体银色,在夕阳下看去,宛如一块银光锃亮的铁板,忍不住问道:“老前辈,你抱着的、是什么?”

    公孙简道:“大椿树皮。”

    萧兰儿心里一惊,停下了脚步。

    公孙简回头看她,问道:“怎么不走了?”

    萧兰儿感到为难,说道:“老前辈,实不相瞒,晚辈身上、只有一万两银子……”

第二百七十九章 铸神

    公孙简愣了愣,心想:“这姑娘怎么好像有点儿缺心眼儿。”回过神后,说道:“你还挺有钱的。”

    萧兰儿道:“再多就没有了。”

    公孙简道:“你一个姑娘,既然求仙问道,不想着淡泊名利、遁世修行,弄来那么多银子干吗。”

    萧兰儿有些不好意思,说道:“晚辈是一名散修,久居市井,除了修行以外,还曾暂管着祖上传下来的家业。”

    公孙简点了点头,想了想,无奈道:“你已经给过了,走吧。”继续向前走去。

    萧兰儿感到疑惑,跟在他的身后继续走,问道:“晚辈什么时候给的?”

    公孙简道:“有普恒方丈的亲笔书信就已经足够了。”似是有些累了,转身把大椿树皮立在地上,又道:“你来抱。”

    萧兰儿上前抱起大椿树皮。

    公孙简拿着大椿宝甲,挥了挥衣袖,继续前行,像是难得有雅兴陪着一个姑娘出来散步,一边走,一边开玩笑道:“那封书信是昭华寺普恒方丈的墨宝,不但有署名、日期,还有印章,要是拿到民间去卖,出多少价都会有人买的,要是忽然有一天,普恒方丈修行圆满,涅槃成佛,去了西天极乐净土,那就更是人间难求了。”

    萧兰儿觉得极为不妥,说道:“老前辈说笑了,那是一封引见信,怎么能随便送人呢?更别说拿去卖了。”

    公孙简停下脚步,回头看她,问道:“普恒方丈有说过不能卖吗?”、

    萧兰儿道:“那倒没有。”

    公孙简道:“那不就行了?”继续前行。

    萧兰儿心想:“如果他真的把那封书信拿去卖了,信上的那个萧姑娘恐怕就要出名了,如果大椿宝甲的事情闹得沸沸扬扬,自己的处境恐怕就要更加的危险了。”于是,提醒道:“老前辈,那封书信上还写有晚辈的住址。”

    公孙简道:“那又怎么样?”

    萧兰儿道:“晚辈还不想让陌生人知道。”

    公孙简道:“难道你除了佛珠之外,还能拿出其它的宝贝吗?”

    萧兰儿犹豫了一下,说道:“晚辈也不是非要修好它不可。”

    公孙简怔了怔,问道:“你难道就不会说几句好听的话吗?”

    萧兰儿顿时开窍,说道:“晚辈只是听说,老前辈的技艺高超,天下无人可比,其它的、就不知道了……”

    公孙简见她好像连好话都说不好,无可奈何,不再故意为难,说道:“老夫刚才只是说笑而已,为的是能让你感到心安理得一些,可并不缺银子这种玩意儿,不会把那封书信拿去卖掉的。可是呢,你也拿不出其它的宝贝,普恒方丈的面子又不能不给,那就只好老夫吃一点亏了。”

    萧兰儿看一眼怀中的大椿树皮,笑了笑,说道:“多谢老前辈。”

    公孙简道:“不用谢。虽然普恒方丈的书信上也写得很明白,要我切莫为难,但如果我真的什么都没做,就把你给赶了回去,那就更不像话了,还不如做个顺水人情、更好一些。”

    萧兰儿安心下来。

    两人转眼来到铸神堂,推门走了进去。堂内的空间很大,但却空空如也,地板是由方方正正的石转铺成的,表面被打磨的非常平整洁净,除了中央布置有一个太极八卦阵法,再也没有任何摆设。

    太极八卦阵法的中心位置,是一丈多宽的太极阴阳图,外围是先天八卦的卦象浮雕,方位分别是:乾位正南,兑位东南,离位正东,震位东北,巽位西南,坎位正西,艮位西北,坤位正北。

    公孙世家的那鼎人间至宝:天工炉,就摆放在太极八卦阵法的中心太极图上,大小有一丈多高。只见它非金非银,非铜非铁;色泽银白,形态胖圆;除了有三足之外,还有两个兽形炉耳;上半部有八个通气口围成一圈,盖着一个严丝合缝的炉盖。

    萧兰儿正好奇间,公孙简的一个分神忽然胀出体外,化作小巨人,从萧兰儿的怀中拿走大椿树皮,走过去,扔进了天工炉里,随后盖上炉盖,化作正常身高,来到一边,聚起虚云,浮空打坐,守护起来。

    那个分神的双手抱元归一、合在腹部,构筑成一个道印,八卦图的八个卦象也跟着聚生出了八道先天灵气,涌进了天工炉的八个通气口,天工炉里忽然间火气翻涌,变得炙热无比,周围空气也随之升温。

    公孙简的本尊看着眼前这一切,感到十分满意。

    萧兰儿回过神后,不禁又看一眼身边这个其貌不扬的老头,说道:“想不到,老前辈不但技艺超绝,还是一位分神境界的得道真人。”

    公孙简笑道:“老夫都已经活了五百多年了,修炼到这个境界也算不得什么稀奇,只能说马马虎虎而已,要是和普恒方丈相比,我可就要差远了。”

    萧兰儿听到他的年纪,微微感到吃惊,想了想,又问道:“老前辈把那么大一根都扔进去了,不会浪费吗?”

    公孙简道:“不会。”捋了捋白胡子,又解释道:“这根树皮是九尾狐王左丘芙送给我的,都放了几十年了,难得遇见你带来了这件东西,反正都要生火开炉,倒不如趁此机会,照着这件大椿宝甲再仿制一件一模一样的,送给小辈们防身,帮你修理修理也就成了一件顺手的事,我也不算吃亏了。”

    萧兰儿听他这么一说,心里着实好受许多。

    只听公孙简又介绍道:“我这个炉子叫做天工炉,虽然比不上太上道祖的先天八卦炉,但在这人间也是绝无仅有的,这大椿树皮中所蕴含的树脂十分坚韧,别说是普通的炉火,就算是用三昧真火也是烧不化的,只有我这个炉子里的先天离火才能把它炼化。”

    萧兰儿疑惑道:“请问老前辈,什么是三昧真火?”

    在公孙简的眼里,这些都属于修道的常识性问题,萧兰儿居然会不知道,着实让他感到有些意外,但犹豫了一下,还是讲解道:“三昧真火是由上昧真火、中昧真火、下昧真火凝炼而成的。下昧真火是指气海中的阳火,为人体内的民火;中昧真火是指肾精中的阳火,为人体内的相火;上昧真火是指心神中的阳火,为人体内的君火。说得再简单一些,就是精气神三种阳火聚合而成的真火。三昧真火已经是人类能够修炼出来的最强真火了。”

    萧兰儿抬起右手剑指,催动真火,问道:“和晚辈的真火有区别吗?”

    公孙简感受了一下,说道:“你的真火里,只有民火和相火,还缺了君火。”

    萧兰儿求教道:“那要怎么修炼?”

    公孙简疑惑道:“你师傅没有教过你吗?”

    萧兰儿道:“晚辈没有师傅。”

    公孙简愣了愣,问道:“那是谁教会你修行的?”

    萧兰儿道:“是晚辈自己学的。”

    公孙简又愣了愣,问道:“那我又凭什么要教你?”

    萧兰儿并不强求,只是又问道:“那晚辈能学会吗?”

    公孙简见她并不气馁,还在虚心求教,模样也算乖巧,想了想,如实说道:“其实你根本就用不着学,等你炼成了元神,达到三元合一的境界,你的真火自然而然就会变成三昧真火了。”

    萧兰儿只觉得又长了见识。

    公孙简道:“走吧。”转身走出了铸神堂。

    萧兰儿跟着他走出铸神堂,抬头看了看天色,见夕阳半落,天色将晚,又低下了头,问道:“晚辈要等多久?”

    公孙简想了想,说道:“大概、需要两个月吧。”

    萧兰儿心里一惊,疑惑道:“为什么要等这么久?”

    公孙简道:“就算是老夫把先天离火烧到最旺,等到全部炼化,起码也是半月以后了,其间还要不停地用震雷锻打,完了再用坎水淬炼,再进行回火、拉丝,把这件修补好以后,还要照着这件再重新做出来一件,乱七八糟的,加起来,两个月已经算是快的了。”

    萧兰儿也听不明白,只是心有疑虑,问道:“这里能买到药材吗?”

    公孙简道:“山下有个冶铁镇,那里东西齐全,什么都有。”

    萧兰儿安心下来,说道:“那就好。”

    公孙简道:“你有地方住吗?”

    萧兰儿道:“还没有。”

    公孙简道:“我这里空房间多的是,你如果愿意,就暂时住下来吧。”

    萧兰儿道:“多谢老前辈。”

    公孙简见她应允,朝着铸神堂门外的两个守门家仆招了招手。

    其中一个守门家仆大步走来,作揖听命。

    公孙简吩咐道:“带这位姑娘去找一间客房住下,一定要打扫得干干净净。”随后又对萧兰儿补充道:“这件大椿宝甲就先放在我这儿,你去吧。”

    家仆默默拜礼,走向萧兰儿,请道:“跟我来。”

    萧兰儿跟着家仆走了。

    公孙简望着萧兰儿走远,又朝着铸神堂门外的另一个守门家仆招了招手。

    另一个守门家仆也大步走来,作揖听命。

    公孙简取出普恒书信,吩咐道:“你带着这封书信,去灵州昭华寺求证求证,要快去快回。”

    家仆拜道:“是。”接过书信,转身走出几步,向西南飞去。

    公孙简看了看手中的大椿宝甲,脸上一笑,心想:“那姑娘如果是个骗子,这件大椿宝甲可就归我了。”

第二百八十章 月余

    萧兰儿跟着公孙府的家仆来到一个院落,推开一间房门,发现屋里已经落满尘垢,像是许久不曾住人,便又陪着公孙府的家仆找来长柄扫帚、抹布和水盆,打扫起了房间。

    公孙府的家仆起初很是敷衍,但却发现萧兰儿做事既认真又勤快,也受到她的感染,认认真真了起来,等把院落也打扫干净时,才收起东西离开了。

    这时,暮色已经降临。

    萧兰儿回到房间,打出一道真火点燃房间里的一盏煤油灯,把包裹放进一个衣柜,取出被褥铺好床铺后,躺在床上开始休息,几日奔波,不曾停歇,疲惫感袭来,逐渐睡着了。

    几日后。立秋。

    《历书》曰:“斗指西南,维为立秋;阴意出地,始杀万物。

    说的是:随着二十四节气的不停演变,北斗七星也在围绕着北辰星运转。斗柄指向东方,则是春季;斗柄指向南方,则是夏季;斗柄指向西方,则是秋季;斗柄指向北方,则是冬季。立秋的时候,斗柄指向西南,天地间的阴阳之气在这一节气开始,由太阳之气向少阳之气转变,阴气逐渐强盛,开始肃杀万物。

    带书信前往灵州昭华寺求证真伪的公孙府家仆终于返回,将书信属实的消息禀报给了公孙简,公孙简虽然得以安心,但也不免因为那件宝甲而感到惋惜,打消了心中的质疑。

    萧兰儿在铸神谷公孙府做客,每隔三天就会去冶铁镇上买一次酒,除此之外,还顺便光顾了两家药铺,备足了缓解寒症的药物。

    她在公孙府散步期间,认识了几个喜欢跳牛皮筋的小孩儿,每当看着她们围在一起做游戏,就能回想起儿时嬉闹的温馨情景,时常会忍不住驻足旁观。

    小孩儿们见她出现的次数多了,也就不怕生了,偶尔还会邀请她加入,陪她们一起玩耍。

    萧兰儿见她们都很可爱,心血来潮之下,就陪她们玩耍了几回,有时候童心大发起来,也会玩得不亦乐乎,好似回到了少女时光。

    有一次,公孙简远远撞见了她的这般性情,虽然感到意外,但也并不过去打扰,只是笑了笑,选择了回避。

    普恒的书信得到验证,公孙简对萧兰儿也完全放下了戒心。倒不是他有多么地了解萧兰儿的为人,而是他非常相信昭华寺那只谛听对于人心的判断。

    萧兰儿每天早上都会练习一遍剑术,再聚起虚云打坐一个时辰。每逢夜晚寒症发作的时候,都会起来吃药。药力的副作用需要饮酒缓解。她不是靠着床头,对着油灯发呆,就是在屋檐上,坐着虚云,望月忧思。

    这期间,有静美,有凄然,有童趣,也有醉梦,倒也饶有清欢。

    立秋前的一个多月,鬼驮山庄的家奴:赵翎儿,误杀了柳尘,得到冰斑玉锦蛇选择叛逃,返回鬼驮山庄的路途中恰好撞见陈玄公,等骗过陈玄公,独自返回了鬼驮山庄,经过一番辛苦搜寻,只找到陈玄公藏起来的一篇“养蛇法”以及黄婆藏起来的家财,而她最想找到的那个、当初被迫留在鬼驮山庄的魂魄玉简,却无论如何也搜寻不到,愤恨之下,只得打包带走了重要物品,一把火烧了鬼驮山庄,连夜逃命去了。

    她一路向南逃到洪川境内的玉川镇,花大价钱请当地最有名的郎中,按照那篇“养蛇法”中所记载的药方,花费七天七夜的时间处理好蛇肝,配制出解药,解掉了身上的寒毒,随后继续向南逃进了云中境内,在群山之中找到一个宜居的山洞,养好了左臂的伤势,过起了隐姓埋名、避世修行的日子。

    这天,赵翎儿正在山间的一条小溪旁烤鱼,忽然发现远方的天空急速飞来一个黑衣的老道,转眼落了下来,心中不由得诧异。只因那人穿着一身黑衣,与陈玄公的差别极大,所以并没有选择躲避。等她发现那人飞落了下来,手中还握着一根存疑的玉简,才警惕地站了起来。而她手中的烤鱼也已经有七分熟了。

    她并不知道眼前的这个人就是仙刀门门主:沈轻鸿,更不知道沈轻鸿已经找了她足足一个月了。

    沈轻鸿看了看玉简,疑惑地打量一眼赵翎儿,忽然一笑,问道:“你就是赵翎儿?”

    赵翎儿敏锐地察觉到了此人的危险之处,回道:“不是,你找错人了。”后退了两步,转身就要逃走,但刚一转身,就察觉到身后有一阵阴风扑来,脑户穴被重重戳了一指,一股强大无比的法力强行冲进了她的泥丸神宫,还没等她明白过来,就绝望地昏倒了。

    沈轻鸿的元神在刹那间闪出肉身,又刹那间闪了回来,速度和力量恰到好处,仿佛不费吹灰之力。

    夜幕已经降临。翠微山一片寂静。翠微剑派的南山正门,正有两名守门弟子端坐在虚云上打坐清修。

    山门值守只在翠微剑派的三代弟子当中轮流进行,每隔四个时辰就会更换一次人,等到另外两名翠微剑派弟子前来轮换的时候,才发现先前守护山门的两个同门都已经被人打昏在地,除此之外,旁边还躺着另外一个素不相识、且已经不省人事的女人。

    而这个女人,正是赵翎儿。

    一名翠微剑派弟子立刻敲响了警钟。

    过不多时,翠微剑派掌门郑贺年和他的师兄弟们、以及附近的其他闲散弟子,纷纷飞落了下来。

    郑贺年一番询问过后,和师弟们一起上前查看,发现两个守门弟子只是昏倒,虽然受了不小的内伤,但却并无性命之忧,于是就运转真气,为他们通气醒神,唤醒了他们。

    两名弟子醒来之后,都有些惊慌,当看到周围全是自己人,才镇定下来。

    老十王德善性子急,抢着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那名弟子回道:“我不知道,我被人打昏了。”

    张云虎不耐烦道:“你这不是废话吗?快说,是谁打的你?”

    那名弟子摇了摇头,说道:“我真的不知道。不过,他看上去像是一个男人。”

    郑贺年惊疑道:“是谁打的都不知道?”

    那名弟子道:“夜色太黑,那个男人穿着一身黑衣服,蒙着脸,认不出来。”

    另一名弟子指了指地上躺着的赵翎儿,补充道:“入夜之后,那个人就扛着这个女人来了,我们问话他也不答,只把这个女人放在地上,然后就对我们动手了。”

    郑贺年疑惑道:“他是怎么对你们动手的,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

    那名弟子道:“我就只看到一个黑影从他的身体里扑了出来,还没反应过来,就被那道黑影打昏了过去。”

    郑贺年惊疑道:“是元神出窍?”

    另一名弟子道:“好像是,不,一定是。”

    在场之人都吃一惊。

    郑贺年回过神后,立刻吩咐闲散弟子,每三人一组,呈品字形,相互照应,前往师门各处寻看异常,随后又仔细查看起了赵翎儿,不多时,便在赵翎儿的身上搜出了沈轻鸿刻意留下来的孙小德笔录抄本和一根玉简,只见玉简上有莹莹灵光,以魂力写着一个名字,念道:“赵翎儿?”回过神后,对身边的师弟们说道:“借个光!”

    林松等人纷纷拔出飞剑,发出宝光前来照明。

    郑贺年连忙翻看了一遍手中的纸张,脸色顿时阴晴不定!

    林松等人都感到好奇,拿过玉简和纸张也纷纷传看了一边,惊疑之声也是此起彼伏:

    “这……”

    “这不是咱们师傅留下来的东西吗?”

    “不错,这的确是咱们师傅的东西。”

    “居然能一字不漏、分毫不差!这个女人到底是什么来头?”

    “这个女人倒是其次,那个穿黑衣服的男人才值得警惕!”

    郑贺年镇定下来,咳了两声,示意他们要注意言辞,不要当着两名受伤弟子的面透漏过多的事情。

    林松等人纷纷会意,慢慢镇定下来,不再多言。

    郑贺年想了想,说道:“那个男人是谁,有什么目的,问一问这个女人就知道了,还是先把这个女人关进刑堂牢狱里,弄醒之后,在慢慢问吧。”随后便对张云虎道:“老四,把她抗走!”

    张云虎身材魁梧,当仁不让,扛起赵翎儿送去了刑堂。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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