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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秦淮     民国旧事嬿九记txt下载     民国旧事嬿九记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三十八章 事故(2)

    晏九九没想到沈敏瑜也中了招,这下她更加不会怀疑她了。

    也再没有人阻止她到医院里去。

    景泰商贸迎来了第二辆急救车,这下围观的人更多了,晏九九虽然焦灼,可心情哪里在这些看热闹的人身上,待医护人员将昏迷不醒的沈敏瑜抬上了车,她也一股脑钻了进去,却回头朝着门外尾随的阿辰神色紧急。

    “阿辰,总裁一会儿马上会议结束,你告诉他我随着去看看,且让他稍安勿躁,只管安心处理他手头的事物!”

    说着飞快的低头看了一眼腕表,郑重其事的点了点头,医护人员迅速的关上门,喧闹和拥挤瞬间被隔绝在外。

    晏九九长舒了一口气。

    可她却没想到那些报道时事的新闻记者比她更快,她突然景泰商贸门口人山人海的情景,那场面就像是天然的广播台一般,消息不胫而走才怪。

    若是只有一人晕倒尚可解释为巧合,可接着第二人同一症状为免流太巧了!

    她微微拱起的眉峰略带英气,可刚刚却闪过如雷电劈顶的疼痛。

    “谁是病人的家属?”

    急救室里出来了一名医护人员。

    “我是她的朋友!她的家人已经通知了,正在赶来的路上。她现在情况如何?”

    晏九九一路跟着医生快步行走着。

    “病人已经脱离危险了,只是余毒尚未清理,就现在目前的研究来看,这还属于一种未知的毒,因为我们找不到毒源,那就无从着手,换言之,虽然已经脱离了危险,但病人的状况很不稳定……”

    医生有些担忧道。

    “毒源?Linda倒在地上之前只喝了一杯咖啡,她一般早晨都是在家里用早餐,不会乱吃什么东西……”

    咖啡……

    “咖啡!大红袍!”

    晏九九恍若惊醒。

    “医生!这咖啡算不算毒源?”

    医生沉思着点点头,“如果是这样的话,此时刻不容缓,还请小姐打电话亲商贸里的人送些样品来。找到了毒缘确定了毒的类型我们才能采取相应的治疗手段。至于后来送来的这位没有什么大碍,她所服只是微量,对身体造成的伤害并不打紧,只要按照衣嘱进行康复就行了。”

    所服微量?

    晏九九不能确定自己喝的茶水里到底有没有那微量的毒素,只是沈敏瑜连续牛饮数杯才得以至此,那Linda...

    若不是长年累月更不至于这样徘徊在生死边缘!

    她越发觉得此事定是有奸人作祟。

    “医生,那茶水我也喝了的,只是为何我没有事儿?”

    “想必您喝的定是不多。”那医生料想般道。

    晏九九若有所思,现在细细想来的确如此,只是她丢了梅子之后,那茶水中淡淡的酸苦味……

    正想着,她只觉得那记忆深刻的味道又涌上了舌尖。

    梅子,生津止渴,还有消肿解毒的功效。

    这瞎猫碰上死耗子真让她给碰上了?

    可她有些难过。

    她但是宁愿替Linda受罪,站在重症室外,透过小窗看那面色苍白,毫无血色的女子,生命的体征在一旁的仪器上显示出曲折的电波线来。

    医生说沈敏瑜尚无大碍。

    她现在还要给商贸打电话,那咖啡杯和茶杯都分别应该还在茶水间和她的办公室,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不一会儿阿辰就会把这些东西带来。

    一路想着,她走到公共咨询台借了电话拨到了办公室。

    “您好,这里是景泰商贸。”

    “阿辰,是我。”晏九九的声音略显疲惫。

    “经理!是您!”阿辰的声音中透着惊喜,“Linda和沈小姐可是脱离危险了?”

    “一半一半吧…”晏九九愁叹,“先不说这些,晚些时候若是总裁要来你就随着一同来便是,记住!对于记者的提问一概不答,这时候……”

    她压低了声音,“果然我们的猜想是对的,你这时候去茶水间和我的办公室将那些咖啡茶水的剩余物还有四个杯子都拿来,我的办公室鲜少有人出入,只是茶水间……切记掩人耳目!不可透露了风声出去!还有……我觉得Linda中毒不是一朝一夕,而是长期积攒下来……”

    “您的意思是……”

    电话那边声音巨变。

    晏九九没有吱声,过了半晌,她轻启朱唇。

    “所以,联系做后勤的人就说这批咖啡和茶叶全部作为过期物品处理,再打电话到景府联系远山,立马运了新茶过来!要不知不觉!这件事你完成之后再回到景泰商贸再明明白白的告诉总裁…”

    如此说完晏九九便挂了电话。

    事态发展到如此地步景施琅不可能不知,她也清楚景施琅也不会贸然前来,但晏九九如此行事只为了确保万无一失,这医院只她一人坐镇即可,如果景施琅再跟着一同前来,在外人看来必定更为蹊跷,而内部却极容易方寸大乱,人心惶惶。

    晏九九顺手便坐在咨询台对面的一排排的临时座椅上,后两排零零散散坐着几个病人和病人家属陪同着,或等待,或打着吊针。

    晏九九忧心忡忡,左右不过是内贼猖狂,景府大宅里隐藏的奸人尚未正法,商贸又出了这档子事。

    她撑着下巴怔怔得盯着白墙白地,脑子里一片空白,突然一阵没由的眩晕袭来。

    晏九九向后仰去,堕入了一个满世界雪白的梦境。

    可她却以为这是真的。

    好冷……

    她一定想不到自己的脸,唇,手,被冻的毫无血色。

    “娘亲!”

    她奋力呼喊着,却发现无论她怎么张大嘴巴,她全部的声音就好像被什么东西莫名吸收一般,毫无穿透力。

    她抬头。

    却发现透过头顶透明的雪白能模模糊糊看见外面有人在移动,断断续续却不知说着什么。

    突然,那声音却异常真实的敲击着她的耳膜。

    “你去吧,有我…有我…有我…”

    像无限的回音一般,那声音逐渐小去,到加快的频率却振的晏九九头皮发麻。

    她捂住脑袋,眼前的雪白却逐渐清晰起来……

    “呵…………”

    她猛吸了一口气,坐起身来,眼前还是刚才她打电话的咨询台。

    这时,有淡淡的奶香传来,一只手递了一只杯子过来。

    她顺着那只手缓缓看去,从梦中惊醒的神情还没褪去。

    “你…你你你……你”她指着景施琅道,“你什么时候来的?阿辰呢?我说的事他做了没?”

    景施琅把杯子放在她的手中,又强势的把她绷直的身子放倒在靠椅上。

    “先喝杯奶吧!”

第三十九章 事故(3)

    晏九九呆呆的望着景施琅。

    也许刚才在梦境里看到的模糊人影就是他。

    “快喝吧!阿辰已经把东西送来了,远山也把茶和咖啡送到景泰,这一切滴水不漏,没有任何人发现。”

    晏九九不问景施琅是如何知道此事,反正她省得他自有他的办法,每每想到这里,她总是纳闷,到底是自己后知后觉还是景施琅太……

    太恐怖?

    是的!绝对是这样!

    无孔不入!想想就瘆的慌!

    “你是什么时候来的?我到底睡了多久?”

    “在你刚刚睡着的时候。”

    “在我睡着睡着的时候?”晏九九疑惑,“我睡着是什么时候?”

    晏九九没想到景施琅这么快就得到了消息,她睡着到现在醒来,不过是一会儿的时间。

    “两个小时之前。”

    景施琅接过了晏九九手中空空如也的玻璃杯,宠辱不惊道。

    “什么?我睡了两个小时!?”

    说着她的动作幅度也大了起来,可这时候才发现因为坐着睡了过去,脖颈早已酸涩,大幅度的动作下那酸痛感便很明显了。

    “这里疼吗?”景施琅上手捏住她的肩周,“还是这里?”

    晏九九肩头一颤,但肩上那酥酥麻麻的触感让她生出行将就木的感觉来。

    灵活的手指没两下便将她僵硬的肩膀松弛了下来。

    “好多了吗?”

    晏九九极其不自然的点了点头,“没想到你还会按摩。”

    她说这话却不知道自己早以云鬓红腮。

    “舒服吗?”

    晏九九失笑,轻轻点了点头。

    “谢谢。”

    话音刚落,身边就响起那云淡风轻的声音。

    “以后天天给你按。”

    天天给我按……

    晏九九不禁碎碎念道:“真是异想天开,不仅天天监视着金公馆,还让我当牛做马…这都罢了……如今还要占用我的私人时间……真是我退一尺,敌进一丈………”

    “你说什么?大点声音。”

    肩上的力度稍稍加重,晏九九有些吃痛,却感觉更轻松了。

    “没什么呀……”

    晏九九有些心虚。

    景施琅却故意听见了又问,故意又答道:“派人镇守金公馆是为了保证姑母和你的安全,给你按按肩是怕你久积成疾。”

    冠冕堂皇!

    晏九九笑叹道:“你知道吗?我最佩服的除了你的脑就是你的嘴,可我毕竟是………总要避讳些男女之嫌。”

    她说完将正在按摩的双手拉了下来,却不料反被握住,可却毫无犹豫的将她的手安放在她的膝盖上。

    “总之是要成为一家人,这些话,不过是提前了一些。”

    总之是要成为一家人!

    不是就是一家人!

    也就是说景施琅所说的一家人非彼一家人。

    晏九九气的语结,想说什么来反咬一口却怕景施琅又跟她扯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这剪不断理还乱大概就是这道理。

    “你还真是会想!”

    正准备一阵酸言酸语,阿辰快步从走廊尽头走了来。

    “总经理,那茶杯和剩余的茶水咖啡都已经送去化验了,商贸里茶水间的东西都已经换掉了,换走的那批茶也一起拿去化验了。”

    阿辰现在两人身前恭敬道。

    晏九九点点头,却不说此事景施琅早已告诉了她。

    “你先回去吧,有事我再给你打电话。”

    Linda已经倒下了,阿辰不能再出什么差错,她暗暗的想着,目光一直追随着出了大门的阿辰,直到他消失她依旧没有回过神来。

    “你去看过她们没”晏九九眼睛直直的,“沈小姐醒了,只是Linda...”

    景施琅看过去这才发现晏九九眼眶发红,杏目圆睁像是极力想忍住即将脱眶而出的泪水。

    景施琅避而不谈,“你知道这茶可是来是哪里?”

    晏九九摇摇头,仿若被点醒了一般。

    景施琅苦笑:“景家的庄子…”

    晏九九大为吃惊,“景家的庄子??这怎么可能?”

    她原本以为这次事件定是商贸内部有人作祟,可景施琅此言一出,一切看起来就没那么肯定了。

    “你也没想到吧?”景施琅颔首,“你应该猜的是公司有人……”

    晏九九迫不及待的点点头。

    “可我倒认为这事情还得追本溯源到庄子上”说着感叹似的,“我好久没去过庄子上了……”

    晏九九小时候是去过田庄的,听说是父亲的表亲住在离洛城不远的村庄里,那年娘亲早产生了她,父亲却怕她母女二人一个是坐不好小月,一个是养不好身子,因此便联系了庄子里生活的亲戚把她们母女俩送去,养了半年,娘亲的身子倒是复原了,只是她,却越发调皮了……

    她还记得每每日薄西山之时,站在老槐树下摩挲着粗糙的书皮,眺望着田埂那头炊烟袅袅,几家的媳妇在小院子里撒着鸡食,爱捣蛋的小屁孩掏鸟蛋不成摔了个狗啃屎灰头土脸的回了家挨骂………

    她最享受的就是那时候这一点儿都不着调的场景却莫名的和谐美妙。

    “等明天我再派人手来看护Linda,今日人多眼杂不宜动作,你若是不安心我今天陪着你在这儿,明天你就与我一同去一趟庄子里吧!”

    晏九九怏怏的点了点头,却不免心生感激,“谢谢你!”

    “没有什么谢与不谢,Linda也是我的员工。”他安抚性的摸了摸晏九九的脑袋。

    “沈小姐你是不是要不看下?毕竟她也是受害者。”

    “不必了”空气有些冷凝,“她入院我已经通知沈家了,至于受害者……我看未必。”

    “什么!?”晏九九惊疑,“她怎会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何况……”

    她很想把沈敏瑜来跟她表忠心的事情告诉他,却又觉的景施琅必然不会相信沈敏瑜,只会觉得这又是她的鬼把式。

    晏九九现在更加觉得沈敏瑜可怜。

    “明日我们去茶庄总归会有些线索,一切自会见分晓……”

    景施琅声音冷冽,晏九九自觉得没趣,当下不再为沈敏瑜正言。

    千言万语只化作了一声低沉哀婉的叹息。

第四十章 田庄

    景施琅提了几次要晏九九回府,可他没想到这囡囡执拗起来也是很令他差异的。

    终归是晏九九放心不下一直辅弼她的Linda,景施琅颇为赞叹这样重情义的女子。

    古王朝之时,常有朝廷表彰殉夫或夫逝不嫁的烈女子以试图达到教化人心的作用,过去还赋予了专用的名词,叫什么贞节旌表之类的。

    景施琅不动声色的想着,若是晏九九这般情深意重的性格放在过去,只怕夫家逝去她也会落一座贞节牌坊来。

    他忍俊不禁。

    可他的夫家是谁呢?

    眼前却浮现了一幅他人到中年环着妻儿一家老小其乐融融的画面。

    锦衣玉帛,玉盘珍馐;黄发垂髫,怡然自乐。

    一家子都是喜气洋洋的样子,他手里握着一只娇柔的手,很是软绵无骨,他抬头细细辨认娇妻的面容,正是他寤寐求之的女子。

    天蒙蒙亮,医院的走廊冷冷清清,值夜班的医生没精打采的打着哈欠,换班的医生还要好一会儿才来,景施琅却耐不过生物钟,苏醒过来,他在这走廊的排椅睡了一夜,寂静的空气中传来均匀的呼吸声,靠在肩上的少女散发着新鲜的果香。

    他或许真的动了想咬上一口的冲动。

    可这时他才醒过神来,原来刚才不过是一场睡梦中的幻境。

    到底还是他不满她执意要夜宿在这医院里。

    他看着睡容恬静的女子,只觉得刚才的幻境似梦非梦。

    若是真的该有多好....

    那眉眼霸道冷峻的男子生出一丝不自然的笑意,又缓缓荡漾开来,像那三月化开的春水,明净温暖。

    再过一会儿阿辰便会随起来来接他和九儿一同到庄子里去,想到这里,他的眸光开始迷离起来,虽只在那庄子呆了半年却收藏着他童年满满的回忆......

    金色的麦田,慈祥的祖母,爱哭的阿辰,还有能工巧匠的大伯....

    芦苇编制的蚂蚱,青蛙....

    后来大伯得了病却再没有好过.....

    他犹记得看着那一张气色红润的脸变得面黄肌瘦,青灰暗沉...

    大伯走了,却把自己最钟爱的一只掐丝珐琅怀表留给了自己,那里面有一个漂亮的女子,他从未见过。

    大伯说那是他一生的心结。

    那时他便省得,大伯是抱憾终身而去....

    想着眼前又晃过怀表里的女子,他下意识看了眼晏九九。

    再过一会儿,阿辰该随着汽车来接他们了。

    这时,身边的女子轻轻发出一声叮咛,像是朦朦胧胧惊醒的新生儿。

    “嗯....”晏九九缓缓坐了起来,“你....”

    她看着景施琅一条袖子滢了一道水印子,摸着脸畔只觉得一阵湿意,当下明了是自己落了涎水。

    晏九九不禁讪讪然,飞快的抹了嘴边,“抱歉.....把你的衣服弄脏了.....”

    “无事”景施琅不以为然,“你醒了便快去掬两捧水拍拍脸,一会儿我们去庄子里。”

    “去庄子里?可....Linda怎么办?”晏九九回头看了看隔了层窗户的女子,“我不能丢下她!”

    景施琅无语,却又对她的榆木脑袋无法。

    “我们不是丢下她,我们是去寻找真凶.....这比干干的在这里守着要有用多了,若是你想在这里守株待兔觉得那做鬼的人会来医院就真是......”

    太蠢了!

    话到嘴边,景施琅却打了转吞回了肚子。

    九儿的心理他完全理解,如果换做是他,远山或者元凯出事,他也会萌生这样焦灼的心情,恨不得自己分身作两个人,一个守着,一个去彻查。

    “你安心吧,这边我已经安排好了,一会儿远山会带人过来守着,你还信不过远山吗?”景施琅叹了口气,“外面还有那么多的记者,他们跟我们一样在医院吃医院喝就想着我们耐不住出去,你这时候再不稳住,明日的头条就是‘景泰商贸员工晕厥事件高压,总经理金启璇女士崩溃落泪’!”

    晏九九重重的点了点头,她觉得景施琅从头到尾都是道理。

    “可.....”

    “没有可是!快随我来,我们去后面等阿辰,一会儿人就多起来了!Linda会被转入贵宾病房隔绝起来.....”

    晏九九松了一口气,可她连衣服都没换,就这样蓬头垢面的跑到庄子里去?

    她随着身前的男子一同跑着,手中紧紧攥住的力量令她心神荡漾,眼前是衣袖上那道深深浅浅的涎水渍........

    凑巧的是前脚刚到后门,后脚阿辰便随着车来接应了她二人,一切行云流水般的没有任何阻碍,一行人就这样顺利的抵达了景家的庄子上。

    “你说我们该如何找起?”晏九九接了阿辰递过来的一杯茶,眼睛却盯着景施琅急迫道。

    阿辰刚刚烹茶,她尚有惊色,只是眼前事务当急。

    “你先喝了这杯茶!”景施琅说着,修长的指节就来推含在她嘴边的茶盏。

    入口却不似她常食的茶水一般清濯,她抿了一口,暗自赞叹这茶道的奥妙,方才细细端详起这杯中的珍物。

    “咦?”她讶异道,“这不似清茶,倒像是香奶一般,能用茶发出粘钵奶花可是件绝技!这让我想到了在日不落国吃过的抹茶一般,那也是位来自东方的师父,那时他说这祖宗留下的来的东西后人鲜少传承,只到他这一辈,学习掌握的人只怕又少了一半.......阿辰!没想到你竟有这般的功夫!”

    晏九九一双剪水杏眸,眨巴眨巴的词像是漫天闪烁的繁星,亮晶晶的。

    她只知道阿辰是景施琅分给她秘书,却不知这阿辰是在庄子里从小长大的,庄子里以茶为主,农物为辅,没有哪一家是不会烹茶的,只是比较谁家烹的好,新意多。

    现在想想刚才他备用器具之时,支使下人,柜子里寻物件都是极为熟悉的模样。

    心中的猜想便全都对上了号子。

    再说这庄子已有百年的历史,这茶道自然是满打满算也是同岁了,想来阿辰定是耳濡目染的。

    可能烹出这般不同寻常的茶她倒真是想一探究竟。

第四十一章 田庄(2)

    “表小姐果然不愧是留洋回来的。见多识广,博闻强识!”阿辰放下了手中的工具竖起了大拇指。

    因着只是来庄子上例行公事,又是从小在这庄子里长大的人,阿辰没了平日里的严恪,倒像是回到了家里与家人围桌而坐,闲话家常般的。

    这一声‘表小姐’叫的甚为亲切。

    晏九九莞尔,却是不接他这一半恭维一般真心的话,抬眼打量起这景家百年的房屋。

    抬头即是纵横交错的房梁屋柱,估摸着有三丈高的样子,屋顶是一排排紧密扎实的条状木材构成了悬山顶的样式,却因距离太远便看不出是什么种类的木材,可历经百年依旧不衰的屋顶想来不是上了密漆就是大户人家独有的处理方式。

    她手下的扶手触感光滑,低头去瞧才发现自己与景施琅坐的主位和客位都是搭帽出头的官帽椅,微微勾起的纱帽翅和油的发亮的百年老木恰恰彰显了百年世家源远流长的历史。

    不仅如此,这一室的家具,桌椅凳子小柜博古架都是一等一的榆木制的,榆木纹理通直,美观大方,可要找到这么多刨面光滑,线面细腻的榆木就不仅仅是花费人力的事情。

    再瞧四面屋顶布置的一干雀替斗拱,大都是龙凤鸟花之类的福兽,雕工精湛,简直令人赞不绝口。

    景家是真的财不外露.......

    正堂中间挂着历代家主的肖像,肖像之上是高高挂着的牌匾,想来是第一代家主题的箴训罢,她没好意思抬头去看,肖像下的小几案供奉着香火瓜果,主位坐着的景施琅穿着一件玄色云锦,斜襟的盘云扣是包着金线制成的。

    玄衣纳金,器宇轩昂。

    这样一副场景看上去,到越发显得不怒自威起来,剑眉星目的男子就像是这新一代的家主似得。

    “你若是喜欢阿辰的手艺,等会儿且让他泡些莲花茶来你尝尝。”

    莲花茶?

    晏九九喝过的花茶不少,却是没喝过这莲花茶,一是因着日不落帝国地理气候的原因;二是从前在这洛城,她虽有所耳闻,却只晓得这些个消遣享乐的东西只有富人消受的起。

    以往不过是粗茶淡饭,想着不禁又想起一家四口的日子来,虽然拮据,却是知足。

    “莲花茶?可是你这庄子里自采自摘的莲花烘焙而成?”晏九九不免打趣起来。

    “表小姐所言极是。”阿辰答道。

    果真被她猜中了?晏九九一双盈亮的眼睛滴溜溜的转,

    景家这茶源充足以后对她而言,岂不是供大于求?

    可她这时却想回了Linda之事上,不禁急道:“说好了是来寻那真凶,你我三人却在这里悠闲品茶.....”

    “嘘!”景施琅竖了一根手指,轻轻做噤声状,“这不管三七二十一的跑到庄子里找人.....只怕人没找到,我这一庄子里闲云野鹤的风采都被你吓枯了罢!”

    晏九九大悟。

    景施琅说的不错,若是他们目的太明显,不仅真凶极有可能跑路,就连庄子上也必定会搅得人心惶惶,这慌张却是不打紧的,只是今年的收成必定要付诸东流。

    可她现在脑子里又蹦出一个疑惑来。

    为什么商贸里的茶水她喝了没事,景施琅喝了没事,偏偏Linda中了这软剑,还搭了一个沈敏瑜进去?

    她越想越觉得不可思议。

    “这茶的巅峰还要从宋朝说起,宋人早期宫廷里常用金银制作这击拂。”

    景施琅说着拿起了一件像茶匙却又不像的物件儿,那正是阿辰刚刚烹茶的辅物。

    “击拂?这可是有什么特殊作用?”

    “这击拂的作用就是打出这粘钵奶花至关重要的一步,这抹茶细腻无可比拟就是如此而来。”

    晏九九听得入神,手中那堪称为上品的青白瓷器与她那白皙柔嫩的小手俱散发出莹白若饱满大米一般的光泽,交相辉映着。

    不一会儿,阿辰奉着一组秘色瓷器稳步而来,不知是他脚下生风还是因为空气里丝丝缕缕的清香,那长眉细目的白脸男子竟像是步步生莲的女子一般,可眨眼的功夫却变幻作那虔诚坦然的诵经人。

    茶之道,可谓禅也。

    晏九九的心意也变得既紧张又兴奋起来。

    她慎重的托过阿辰递过来的一只秘色瓷杯,茶色丹然,用秘色的碧来衬托。

    真是妙不可言!

    晏九九呷了一口莲花茶,新鲜清雅的花香像刹那间盛放的华蕤一般,芬芳满溢,唇齿留香,大抵这便是吐气若兰罢!

    “这莲花茶很是脱俗的,在夜晚将塘里半开半绽的莲花花心中放茶,然后扎紧花瓣,次早取出茶叶烘干备用,这味道除了保留茶叶本色还带有莲花的清美。”景施琅放下瓷杯,修长如竹节的玉指摩挲着指节,缓缓说道,那口吻好似清风徐来,日月如梭之间,天地顿晓的模样。

    一杯清茶足以慰风尘,晏九九神驰而往。

    景施琅看到这幅遐迩画面,一直未显露山水的脸庞有丝毫的松动,眼底溢出不明的笑意来。

    “阿辰,我以前可是小看你了!”晏九九衷心的夸奖。

    阿辰谦笑着,“表小姐过奖了!表小姐才高八斗,见得多识得广,我才要向表小姐讨教才是,这点班门弄斧的手艺不足挂齿。”

    晏九九不再推让,她省得这阿辰烹茶的手艺如此,想必心中是悟得真知,若是你推我让,未免落了俗气。

    她又转头瞧着那神色异常的男子,却不注意道:“我说表哥,这下我们莲花茶也吃了......是不是该....”

    “不急。”

    晏九九此刻望去,好像那明明挂在脸上的笑意像是一场梦一样。

    她不甘心道:“那接下来怎么办?”

    “等!”

    那凤眸微敛的男子又径直酌了一杯莲花茶,抿了一口,方才徐徐道来。

    晏九九看了看阿辰,见其面色如常,当下明了,是自己破案心切了。

    可这真凶哪里有自己送上门来的道理?

    正苦恼着,有一人从外面的门楼走来。

第四十二章 田庄(3)

    待那人走近,晏九九方才瞧清那是一位体态健朗的老妇人,岁月的痕迹从高领中露出的脖颈出蔓延到脸上,她笑眼眯成一条弯弯的线来,牵着一脸的褶皱也跟着笑呵呵的。

    晏九九从心中生出好感来。

    “小少爷哦!您可来了,老奴一天天的盼星星盼月亮似的盼着您来.....”那老妇人说的泪花漫漫,两三点泪水顺着皱纹消失在沉淀的沟壑里。

    景施琅却亲自起身抚了那要跪地磕头拜福的老妇人。

    晏九九看的东惊西疑的。

    “吴妈,你这是.....”景施琅欲言又止,感叹道:“从小您就驮我在肩上在这庄子里到处玩,走哪儿哪家都说只把我当做亲孙儿带着的...您这是...”

    景施琅还是力大,硬是双手托起了那非要行礼的老妇人。

    晏九九心中赞叹,如此这般忠心的家仆甚是少见,不禁有些动容。

    吴妈年迈,可尚且经得住折腾,待站定之后她才打量起晏九九。,笑道:“想必这位就是表小姐了!生的可俊的模样,只把那山茶花都比的....”

    说着她像咬了舌头一样,面露不安,却又腆着笑脸,“表小姐....我....老奴见识短浅,不会说话,只觉得您漂亮却说不出什么文雅的词来,您真俊,我们小少爷的眼光....”

    “吴妈,您一把年纪的,快且坐下吧!我沏了莲花茶,从前您不直夸我这茶泡的好吗?快尝尝我这手艺生疏了没?”阿辰截过了话茬,搀着吴妈就往晏九九一旁的客座上抚。

    吴妈点点头,却又诚惶诚恐道:“不成!不成!这尊卑有别,我不能轻慢了表小姐,阿辰你啊,给我搬一个矮凳过来就好!”

    年老的人总是行动迟缓的,吴妈虽然精神焕发颇有童颜鹤叟的光彩,只是这行动却不比行健如风的年轻人,晏九九见她略微迟缓有些力不从心,心中更不不忍,那些上下的礼数只管抛到一边儿去了。

    “吴妈,您就坐下吧!”晏九九站起来王娜左右周旋的老妇手臂上使了力,“别管这些个子礼数,我不比那些混沌的世家小姐,这国外的先生教我的是人人平等,莫说杜威庄园聘了那些佣人,我只当他们是姐妹兄弟的,您这般岁数,我只当您是老奶奶般的敬重着,你切莫拘泥于这些礼数,既然这小少爷您含在嘴里,我这表小姐您就要扔了去不成?”

    吴妈被她逗得呵呵笑,嘴唇像是抹了膏脂一般,盈盈发亮,只是岁月终归不饶人,吴妈脸颊略微凹陷,只怕是掉了后槽牙,好在大门前的上下两排牙齿都还健固。

    “吴妈,等会儿您带表妹去换身衣服吧,我们一会儿下地里看看。”景施琅说着,笑眼微眯。

    晏九九从未见过他这般和颜悦色过,这吴妈想来对于景施琅意义非凡。

    正想着,吴妈笑盈盈的看向她。

    “表小姐随我去换套衣服可好,你们风尘仆仆的来,也需做些整顿,一会儿你身上这套便让丫头们拿去浆洗,这庄子日头比城里大,不会儿便晒干了,若是早些走便可换上,若是多歇几日还可置办一两身在这庄子里做活穿的衣裳!”

    “不要什么新衣了!您只管寻几身媳妇女儿穿旧的衣服来便行,莫在劳心劳神的置办那些物件!我可不想把您累坏了,表哥可是会拿我试问!”

    晏九九说这话说的忍俊不禁,吴妈直夸她机灵懂事,又反复说着‘小少爷有福气’之类的话。

    景施琅有福气归有福气,可关她什么事儿?

    她难道还能将他喂成一个大胖小子不成?

    正想着,晏九九搀着吴妈就走到了外面去,她回头看那高堂之下正襟危坐的男子,心中的情绪复杂晦涩起来。

    也许她误会他了?

    景施琅是景家的独子,世家的家业向来传男不传女,何况是景家这样的高门阔府,若是从她那时走算起,如今他不过年方二十,虽不似一些贵公子般娇生惯养着,可到底是年纪轻轻就撑了这景家的半边天。

    他所受的磨蹉可能比她想的要远远多得多....

    “表小姐,这边请!”

    吴妈的声音将她拉回了现实,过了几道门子,又从一堆莺莺草草间穿了过去便到了吴妈住的小院,听她言语间的意思,吴妈她原是老夫人,也就是景施琅祖母身边的大丫鬟,随着老夫人嫁了过来,后来到了成婚的年纪老夫人体恤她想放了她返乡,只是她打小服侍老夫人早已深深扎根在这一族人的生活中,恋恋不舍之时,老太爷寻了个折中的法子将她许给他身边的总管事,那总管生的模样端正,很是光明磊落,这也不枉是一段佳话,后来他们生儿育女一家人就住在这小院中。

    晏九九听的动容,这才想到,那老夫人这般鸿德嘉心,姨母那般宅心仁厚的宗妇必然是这景家的不二选择。

    她默默感叹着这世家庞大的轨迹发展。

    “娘,您回来了?”

    眼前是一个穿着柳绿色斜襟大褂的女子蹦蹦跳跳的走来,晏九九定睛一瞧,那女子像刚刚抽枝的嫩芽还未长开似的,娇容嫩颜,笑眼单纯。

    “表小姐莫见怪,这是我的大孙女儿,您只管喊她大丫便是!”吴妈的笑容中有些无奈。

    那女子不怕生,好奇的眼神在晏九九身上游走着,嗔道:“我还有一个妹妹!她叫小丫!”

    “不得无礼!还不快见过表小姐!”吴妈严厉道。

    那大丫却不怕,“表小姐这般面善才不是那些苛刻的妇道人家,我看表小姐那位沈家的小姐不知和蔼多少,只怕表小姐还要同我和小丫一起去玩呢!”

    说着,她朝晏九九俏皮的眨了眨眼睛,一双会说话的眼睛简直就像是一只活蹦乱跳的小鹿。

    可话虽这样说着,那大丫还是规规矩矩的福了一个礼,待晏九九托了她她才缓缓起身。

    进退有度,晏九九心中暗暗点头。

    吴妈看了板着的脸这才松散开来,半笑半责道:“你这个黄毛丫头!”

    大丫咧着嘴巴做鬼脸,吴妈是又气又好笑,可只得摇头罢了。

第四十三章 田庄(4)

    看着这般古灵精怪的丫头,晏九九是越看越喜欢,当下动了心思。

    “不日我家中有贵客原来,正愁着上哪儿寻着伶俐又让人安心的丫头”说着瞧了眼吴妈和大丫,“若是吴妈舍得,且让这丫头随我去,我只把她当做我的义妹看待,绝不会与其余的丫头婆子们区别对待,他们也都是我的得力助手!”

    吴妈喜从心中来,笑意却还是慢慢从眼里流露出来。

    “这个丫头,笨拙不说还贪玩着!若是表小姐肯要她是她的福气!”说着慈爱的呵责着,“还不快谢过表小姐!”

    大丫活泼,可这时却一本正经的拜了大礼谢了恩,说了几句讨吉利的话,这般言简意赅的仪式就算是正式的认主纳仆了。

    晏九九心安,她来这田庄不过半日光景,那富察氏的小姐应该是已经进城了,只等她回去一睹芳容罢,不知为何,她却觉得心中悬而未定的大石头终于落定了。

    那富察氏的小姐必定是带了随从服侍,可她总得安排妥当,尽这东道主的一份绵薄之意,再者,既然受富察氏相托,就理应护其周全,只希望,这本就风诡云谲的洛城这段时间莫再跑出什么事情搅得她金公馆鸡犬不宁。

    一番思量,被吴妈唤走的大丫又娉娉婷婷的走了来,双手却奉着叠的整整齐齐的花骨朵棉缎子样的衣物,应是比着她的身量寻来的换洗衣物罢。

    晏九九随着吴妈入了内室,大丫奉着衣物随后就到。

    “小姐,这是娘亲为我准备的新衣裳,我瞧着这套雏菊的花样娇俏别致,十分衬您这雪白的肌肤,所以就奉了这套来”说着又委婉道,“这庄子里的裁缝不比城里仔细,布匹不比城里花式多,只是针线、裁剪都是扎实的功夫,小姐,您且将就将就.....”

    竟是怕晏九九嫌隙一般的作态。

    晏九九忍俊不禁,“我小时候也在庄子里养过一年半载,我倒觉得这庄子的空气都比城里新鲜不止半点儿....”

    她没明里来安慰这大丫,只怕明里只会增加尴尬罢,这借代的口吻倒是对这庄子有极大的褒奖,大丫也是玲珑剔透的人,哪里会听不懂?

    这庄子的空气比城里新鲜,不就是庄子里的东西比起城里的更为亲切喜人吗?

    大丫笑盈盈的替晏九九更换着衣服,之后又耐不住吴妈的执着,硬是劳烦了她老人家梳了一对乌黑亮丽的麻花辫来,那辫子柔顺的垂在胸前,像是刚刚上了学堂的新新女性。

    “小姐,您可真漂亮!要是您能做我们少奶奶就好了!我可不喜欢那沈.....哎哟.....奶奶,您揪我做什么!”大丫吃痛的叫着。

    吴妈正准备发怒,却在晏九九一阵爽朗的笑声中止住。

    “你啊!就是该罚!”说着想起什么似得,“看着你我倒是想起我身边的丫头来,此次她并为前来,他日你随我回了公馆自会认得你这个姐妹!”

    大丫来了兴趣,一时忘了手头的事情竟随着晏九九不知不觉的走到了麦田来。

    田埂上副手站着两名男子,晏九九仔细一瞧,那穿着粗布褐裳的男子竟是景施琅,可纵使这般,却依旧难掩不凡贵气。

    景施琅早已将春夏秋冬净收眼底,待晏九九一行人踱至眼前,他方才笑道:“表妹这一身倒是让我想起那年你匆匆离去之时....”

    匆匆离去?

    我看是被你紧逼着落荒而逃,若不是你苦苦相逼,我怎么与娘亲天南地北?到头来还是落在你的手掌心里!

    晏九九不动声色的想着,若是显露山水,只怕这泼皮赖猴只会越发猖狂。

    她一头扎进了麦田里。

    金色的麦穗像是调皮的孩童,晏九九被麦须搔的发痒,细碎的阳光透过高低起伏的孔隙零零碎碎的洒了下来,晏九九想到了皮影,那些好看的角色就是透过光影投射在那幕布上,活灵活现,栩栩如生。

    可她又是谁的角色?她又在谁的幕布里演着怎样的戏呢?

    多想躺在这样一幅罗曼蒂克的风景里啊!

    最终,她被那有心的麦穗捉弄的没法,终于一头又钻了出来。

    这时过来一个拎着背篓的妇女,想来是背篓极重才会压得直不起身,因着穿着无异,又未仔细打量,那妇人只微微颔首便准备离开,晏九九看她揩汗气喘,十分费力的模样。

    她好心道:“大娘,不如我帮帮您...”

    说着便去抬那背篓,还没等那妇人反应晏九九只单手便抬了起来。

    轻如牛毛?

    为何这妇人却是气喘吁吁的模样?

    晏九九不免差异,一双灵动的眸子又停在了那妇人不同寻常的大脚之上,古时女子的脚以小为准,三寸金莲便为上品,虽民主之后不再演习裹脚这陋习,但女子的脚却总是普遍比男子小的,而这妇人若是只看脚而言,明明就是一双男人的脚!

    晏九九抬头见景施琅眉目飞快的划过一丝异样。

    他也察觉了!?

    那妇人瞧着晏九九抬自己的背篓,像是生怕被抢去什么一般,飞快的晃了晃篓子转了身准备离去。

    大丫正准备说话,晏九九却摇了摇头制止了她,“大娘,您可是不舒服?怎的出了这么多汗?这大热天莫中了暑气,还是寻个大夫瞧一瞧吧!”

    吴妈虽有疑惑,却也在心中的猜测着,她算是景家的老人了,可这妇人她在这庄子里是从未见过。

    “谢谢....我还有活计,我先走了....”

    晏九九有许多疑惑要解,吴妈也有许多问题要盘问。

    景施琅盯了那始终未抬起头的妇人好一会儿,抬头依旧是面无表情,他暗自与晏九九交换着眼神,晏九九明了,他这是怕打草惊蛇。

    与自己料想的一样,这妇人这般奇怪定是有什么不同寻常。

    当下她按住了吴妈,只等那妇人走远放下了戒备就和景施琅二人准备跟上去一探究竟。

    那妇人所背何物?又为何神色慌张不敢抬头示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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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四章 田庄(5)

    晏九九揪了一旁长得人高的不知学名的绿草,放在鼻尖轻轻嗅着那青草淡淡的味道,待那妇人走了大概百米的样子,她与景施琅默默交换了眼神,她先行一步,景施琅示意了一众人等在原地等候便轻巧的跟了上来。

    这两人也奇怪,明明是跟踪却像是放风一样,一个咬着青草东瞄瞄西瞧瞧,一个枕着手臂晒着太阳。

    晏九九漫不经心道:“你说这老妇人为何大热天的却穿这般深色的衣着,不仅顶不住热气....”

    景施琅听在心里面上却不显露半分颜色,两人就这样一前一后,不紧不慢的跟着那妇人。

    好在他俩戏份做足了,因着距离,那妇人虽回头了好几次,却瞧着两人像是闲逛似得信男善女,又看不出其他破绽来,只是拢了拢背上的背篓,加紧脚步顺着那大道进了一条小道。

    晏九九暗叫不好,许是被发现了?

    她慌忙着准备跟上去,一旁景施琅却拉住了她。

    眼看着她妇人消失在在长势高密的草丛中,她急的跳脚,“你做什么!再不跟上她可就跑了!”

    “你急什么?”景施琅松开了拉住她的手,神情淡淡的,“那条小道通往的唯一地方就是景家庄的茶园,这条路相比大道而言道路却是要曲折途远的多,她弃大道而择小道分明就是为了掩人耳目!”

    晏九九心中大悟,她能够轻易识破的问题景施琅何尝不懂呢?当下慢慢明白过来景施琅为何拉住她,若是紧紧跟随那老妇人不仅免不了一段坎坷的追击,更容易暴露自己的行踪,此时那老妇人只身走了那小道.....

    景施琅不是说这大道反而还快一些吗?

    若是她和景施琅从这大道前去不仅能先行抵达茶园,还能来一招守株待兔,静观其变。

    茶园!

    晏九九惊的脸色巨变,“你说这小道只通往那茶园?可是为商贸供货的茶园?”

    景施琅觉得好笑,“景家庄就这一个茶园,你觉得还有别的茶园吗?”

    晏九九越发觉得不可置信,天下竟有这般巧合的事情,“那......我本想这妇人甚为古怪,若是牵扯不到茶毒之事倒是能顺藤摸瓜牵出阁仨瓜俩枣,只当是为你景家肃清人口罢了!可我却没想到,这妇人.....”

    她又想到那妇人极为保护的背篓,再思忆她鬼鬼祟祟的行径,心中不免如蚂蚁上了沸锅!

    “我们事不宜迟!且快快去吧!”

    景施琅却不以为然,他抽过晏九九手中的细草,边走边慢悠悠道,“不急,不急,只怕我们闲逛似得过去那妇人还没到,且不说身强力壮的小伙子要花上半个时辰,那妇人分明是上了年岁,估摸着最少也得一个时辰......”

    晏九九哪里管得了这么多?

    如今Linda还在医院里躺着,生死未卜。

    而这沈氏的大小姐也受了其害,若是不能给沈家一个周全的解释只怕景家和沈家会生出嫌隙来,她可不想沈敏瑜记恨她,徒给她自己找麻烦,更不想沈家因着景家的轻慢态度就打消了将沈敏瑜嫁给景施琅的念头,相反,她就是要替景家给沈氏一个公道,要沈家念着景施琅的好,要沈家一心只想将沈敏瑜嫁给景施琅......所以,这茶毒之事只有处理的越细致越好,她要让沈敏瑜感受到景施琅对她无微不至的关怀!

    他日待景施琅娶了那沈氏的大小姐,她晏九九就会免了这整日里不离身的叨扰之难!

    那时便是她会问娘亲抽身之时!

    急躁的心情不免安定了下来,她这一路还需细水长流。

    这时,走在前边的景施琅回身走到她面前,递了一件玩意上来。

    一只蜻蜓!

    “咦?”

    许是七月流火,烧的晏九九双眼昏花,她再定睛瞧上去,那蜻蜓不过是件草编织的,两只硕大的眼睛饱满莹润,晏九九看着爱不释手,她拾了过来,放在手中把玩。

    “我不成想,你既懂得茶道,又能编织这些巧件儿!”

    许是新鲜的篙草,才能编织出这般先翠欲滴的样式,他什么时候择了篙草?

    晏九九突然想到景施琅从自己手中抽走了一根她在路边随意摘的一根细长的篙草。

    只这半会儿的功夫他便编了这蜻蜓?

    想来是信手拈来的活计,她不禁心中有了小小的期许,她期许着眼前高大俊朗的男子又会带来怎样让她意想不到的惊喜。

    心意,是不是真的只有失去后才会珍惜?

    还是俗世凡人生生世世纠葛的,得不到的方是最好的?

    只是,这一点异样的情绪是在多年之后,晏九九回忆此时,方才顿晓。

    她摸着精细的编织纹路,一如他灵活的玉指,三下五除二的抽丝穿梭。

    那终年面无表情的男子终于有了点点滴滴的情绪。

    “你喜欢就好。”

    不知是日头焦灼还是怎的,那如披雪戴月的男子,竟面色绯然。

    “谢谢。”

    晏九九一门心思全然放在那只栩栩如生的蜻蜓上,哪里会注意到这点儿细节?

    “你可还会其他的小动物?”

    她抬头,眼前依稀可见满山碧绿,像一阵绿意盎然的清风,轻轻拂过她的心田。

    “我们可是到了?”

    “嗯。”景施琅又朝一边深深浅浅的草丛中看了一会儿,只见时不时飞出几只叽叽喳喳的小鸟,和高低飞行的蜻蜓,再无其他动静。

    “我们先进茶园里藏起来,等那妇人来了,我们再一探究竟,只是那茶园尚有守园人和养茶人.....”

    说到这里景施琅的语气意味深长起来,晏九九顺着他的视线望去,并没有什么怪异的地方。

    “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既然有人我们就不能这样进去了,你有什么办.....”

    晏九九的视线定格在大门偏侧一处残破的墙壁处。

    她见景施琅神情复杂的盯着那破洞,仿若遁世的仙人踏着仙云,噫吁感叹人间繁华一般。

    她甚觉怪异,不知那男子又再盘算着什么。

    “九儿,你小时候可爬过狗洞?”

    什么!要她爬狗洞!

    “既然你这么问.....我看你就是爬过!”晏九九盯着那破洞哼哼道。

    “哦.....既然你这么答,我看你就是没爬过,今天试试吧!”

    “........”

第四十五章 田庄(6)

    景施琅居然要她爬狗洞!

    翻墙不行吗?

    她看着一层层厚厚垒着的砖墙,心一横,大声质问道:“钻什么狗洞?这就是你想出来的好主意罢!我看一万个法子从你心中过,你偏偏要挑这个法子!”

    不是整人是做什么?

    真是想的出来,以为我听了你的就会事事乖乖就范吗?

    就该整个厉害的来治治你这吃人不吐骨头的东西!

    晏九九盘算着,心下越觉得自己一心想要撮合这沈家大小姐沈敏瑜和景施琅是对的,到时候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她这个清闲的渔夫不落个大丰收才怪!

    待那时候,若是有沈家这一枚定心丸,景家左右掣肘,牵一发而动全身,顾家也讨不到好处,那归顺在顾家麾下的晏昌旭必定吃不了兜着走,此事定不能令娘亲知晓。

    那个家伙根本就不配姓晏!

    他不是晏家的儿子!

    等到大局已定,她带着娘亲回到日不落帝国和爹爹团聚,一家三口只管过他们的小日子去。

    “表妹觉得用什么法子的好?”

    晏九九抬头,那男子一脸戏谑。

    “我看不如翻墙算了!”晏九九望着那足足两人高的围墙狠下心来,“你....你先托我上去,等会我在那边拉你。”

    景施琅那冰冷的脸庞微微颤动着,晏九九以为看花了眼,揉了揉眼睛再定睛去瞧,那面色清冷的男子依旧面无表情,她看着那双深邃的凤眸,好似跌入了寒冰之中,她走在一望无垠的白雪中,四处冻结的冰柱却又开出朵朵娇嫩的白荼花来。

    “且不说这墙头尚有两人高,若是我托你上去了,你可又有那力气翻过去?再说你这身行头....”

    景施琅上上下下打量了晏九九一遭,那种不咸不淡的神情看着晏九九直哆嗦,她只觉身上这棉布做的斜襟大褂略显单薄,在那高大的男子面前显得衣不蔽体,仿若被看得精光一般。

    “我这身行头怎么了?”晏九九插着腰,抖了抖胸,腰杆挺的笔直,一副有理有据的模样。

    “你这身虽是衣裤的样式,但是材质却是棉布,你学了时装设计这么久应当对布料有所熟识,这棉布虽然柔软透气,但却是让性极差的,这墙头的跨度如此之大,你若是一个不小心.....”

    “我一个不小心怎么了?”晏九九怒目圆睁。

    跟她绕来绕去还是想让她爬狗洞!

    正待晏九九思量着如何与景施琅唇枪舌战一番,那草丛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像是有什么东西正小心翼翼的靠近。

    景施琅盯着那草丛,敏锐的耳廓轻微的抖动了起来。

    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喂!你到底....唔....”

    有没有听见我讲话!

    晏九九话还没说完,只觉得迎面扑来一阵暗香,她还没反应过来人已经在隐匿在草丛之中,温温热热的气息把她包裹着,嘴上覆着一只修长如竹的手,身后紧贴着自己的身体散发着巨大的热量,她扭了扭身子,似乎可以感觉到景施琅雄健的胸膛,那每一块青筋虬结的肌肉.....

    “别动!”那男子磁性低沉的声音像一个滚烫的火球,烧的晏九九头昏眼花,红霞扮两腮。

    那火球继续炙烤着她,晏九九挣扎着呜咽了两声。

    “我松开你,你别动,你看对面那草丛是否有异动.....有可能是那妇人,没想到她竟然这般快,想来走这条路不是一两回了....”

    一回生二回熟!

    晏九九绝美的杏目中拂过一抹惊色,这茶园的百茶并非是时时都有收获,而是一朝一夕的萌发生长之后方才长成一株株吸纳天地精华的茶叶....

    那么,也就是说,这茶毒也是随着茶叶一同养着?

    所以要定期投毒......

    晏九九不禁啧啧称奇,心下对想出这等法子的人是又恨又佩服。

    顷刻间,那对面的草丛别屡屡拨开走出一人来。

    果然是那背篓妇人!

    晏九九回头惊异交加的看了一眼景施琅,却发现他目不转睛的盯着那妇人,当下也不再言语。

    “这条大道直通茶园,一路上尽没有什么掩护,不过我们只管等她进了茶园再行动,茶园并没有其他出入口。”

    晏九九会意,从草丛中看着那急急缓缓前进的妇人。

    这时,那茶园窜出一个人影来飞快的向那妇人跑去,好在她所行不远,直到那人影跑到妇人面前的时候晏九九方才看清那人的面容。

    不过是个黝黑精壮的大汉,他赤果着上身,肩膀上搭着一条毛巾,一脸凶相的看着那妇人,晏九九依稀可听见他们断断续续的对话。

    “你.....蠢货.....若是......时辰......幸好......,快点!”

    可那妇人声音太小,点头哈腰的不知在说些什么,那男子又几次作势要打那妇人,想来是脾性火暴残酷的人,那妇人面露惧色几次抬起手来躲闪,最后那大汉只一把夺过那妇人的背篓,又几近是拖着那妇人一般的前行。

    黄土上留下了两道浅浅的拖印,烟尘飘飘,也许过不了多久这样的痕迹都会被湮灭在车马轱辘之下。

    待那大汉和妇人进了茶园,晏九九才随景施琅一同蹑手蹑脚的出了草丛,走到茶园那处高高的墙角之下,墙角之下有一处三岁孩童高的破洞.....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

    这些坏人可以光明正大的进出茶园,而他们这些好人只能钻狗洞?

    这是什么世道?

    晏九九心中一阵唏嘘,当下心中更坚定了收拾完这烂摊子她便打着铺盖卷带着娘亲回日不落帝国去。

    此时景施琅已经麻溜的钻了过去。

    “表妹,快过来,这茶园里有巡视的人,莫叫人发现了!”

    那男子依旧面色冷峻,只是跪在地上透过那破洞朝晏九九招着手,晏九九看着这场面不知怎的想起那摇头摆尾的小哈巴来,只是那面色冷清的男子眉头颦蹙像是劲风知劲草般霸道不羁,她消了这念头,伏下身子钻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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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六章 田庄(7)

    晏九九站起来还没抖尽身上的尘土,那景施琅一个猛力又将她拉入怀中裹成一枚粽子似得,两人一阵旋风般的卷到了一棵大树的背面,刚刚站定那树的另一面边走过两名茶农,一名背着帽子,一名拿着帽子当扇子,不知在讲什么轶事,倒没在意这粗壮的大树背后有何异样。

    脚步声渐渐远去,可紧紧抱住她的人却没有丝毫的松懈,晏九九开始像即将破出蚕蛹的蚕宝宝一般左右耸动着,试图在这狭小的空间挤出一丝空隙来。

    “你....”

    景施琅凝神听着那远去的脚步声,直到默无声息方才松了手上的力度。

    晏九九反站过来,对着那慵懒斜靠在树干上的男子说道:“日后若是有什么紧急情况你就不能先知会我一声吗?不是把我往草丛里闷就是把我裹得跟个粽子似得....”

    她抬头才察觉他们刚才藏身的这棵树竟如此枝繁叶茂,延伸舒展的树枝和绿叶层层叠叠,像是陡然撑开的一把巨伞,那粗壮的伞柄下靠着一个身材修长的男子,面色依旧冷清,看不出任何情绪,那浓重的树荫依旧抵不住这燥热天的流金铄石,阳光从绿荫的空隙中钻了进来,形成无数道金黄色的光柱,有的错落有致,有的汇集在那倚树而立的男子身上,一时间,竞像那星华拥身的大明星登到霓虹闪烁的舞台中。

    “从前有个刘员外,家中良田万顷,到了丰收的季节为了防止贼子偷盗,他不仅加派了人手还多设了几条狗来夜里看守,可他没想到的是连日里偷盗的事情时有发生,他派的人都是家生子,无一不是尽忠职守的,可他总归是想不通到底为何这偷盗之事频频发生......你猜怎么着?”

    “怎么着?”

    那些光柱如星月光柄一般,晏九九看不清他的神色,只觉得他男子似笑非笑的看着她。

    “也不说这家仆不忠心,狗儿不看家......许是富贵日子过得久了,一人得道鸡犬升天,这家奴每月的例钱不仅长了一个大洋,就连那些看家的狗也是吃那员外每日余下来的肉骨头....这安逸日子过久了,当是连那贼子只当是眼前飞过的一个苍蝇罢了,见怪不怪.....”

    晏九九越听越不对劲,什么叫做一人得道鸡犬升天?还见怪不怪?

    他这是在讽刺她像那狗一样被优裕的生活消磨的毫无嗅觉吗?

    她舔了舔干燥的嘴唇,平静的看着那光晕中的男子。

    “饱暖思****,饥寒起盗心。这****除了走马章台之类的声色还指更为广义的邪念等不好的念头,而这后言,我想是与你所说那些贼子都是差不多的,这县里的庄子离城里道途甚远,这些庄子又是一个挨一个,不过比邻罢了,谁家的庄子收成好谁家的收成不好,只需站在山坡上看看便是,这员外家的收成定是被其他庄子里的收成不好的人家钻了空隙偷了去,若是外面儿的人只怕装运都还没来得及就被擒了个现形,哪里还有机会藏这些作物罢!”

    晏九九丝毫不提景施琅一番话外之音,只当是红尘看客抽丝剥茧的分析了一番,好像自己只是事外之人一般。

    景施琅从光影里走了出来,他看着眼前一脸认真的晏九九,眼中有点点波澜荡漾开来。

    如此近距离,晏九九仿若可以看见他寒梅似得薄唇之上那细腻的纹路,她下意思吞了一口口水。

    “表妹,你很聪明,我喜欢。”

    “啊?”

    晏九九还在愤怒和惊异的巨大反差之中,景施琅早已拽着她的手向刚才那俩茶农来时的方向走去。

    “诶....诶.....我说了别扯我!”

    她真是.......她刚才说的话等于白说了吗?这个千年寒冰万年雪山似得人!

    “你要是想把那些人都招过来,我建议你的声音可以再大一点,那时候,我看你爬狗洞的事情.....”

    景施琅说着身后挣扎大叫的声音戛然而止,他勾了勾唇角,转瞬又恢复到原来面无表情的模样,他回头看那抿唇不语的女子,一张红扑扑的小脸,像新放含露的桃花,雪白的手腕像是那柔美的枝条,他看的眼睛发怵,再支持不下去,一把甩开了那一汪春水般的女子,大步向前。

    真是说风就是雨.......

    晏九九朝那伟岸的肩背丢了一剂白眼,一边揉着手腕一边腹诽着。

    寂静的石子小路旁是一排排青瓦悬崖顶的屋舍,朱窗红柱,大有小雅的味道,屋前是晒着的衣鞋,屋舍之间又是一棵棵参天大树,这时想来,刚才他们也是躲在这样一棵树前,只是门庭悄寂她毫无察觉,大抵是上工去了罢。

    过了一道月门,眼前的景致豁然开朗起来。

    这一道墙像是分隔了两个世界一般,一面是曲径通幽的雅致田舍,一面是生机盎然的自然之趣。

    满山翡绿,像是一级级宝石做的阶梯;蓝天碧云像是一袭华美的锦袍。

    她突然萌生这样的想法,以山为榻,以天为被,就此长眠。

    突然,她的视线紧紧盯住两道熟悉而陌生的人影。

    “施琅,你看,那是不是他们?”

    她拉了景施琅猫着腰,指了指几级下的一男一女。

    “我们怎么办?”

    景施琅四周打量了一番,小声道:“你跟着我,别做声。”

    他说完便下了一级,拿那长势繁茂的枝叶做了掩护,一路潜伏至那大汉与妇人身边,两人丝毫没有察觉他们上一级的茶丛里多了两人来。

    只清晰听见那妇人唯唯诺诺的声音。

    “听说那城里东家的商贸里有人出了事,却并不是那人.....”

    那汉子闻言打了那妇人一个耳光,“仔细你的皮!若是让旁人听见....”

    说着声音便小了下去,又小心的打量了四周,除了一望无垠的茶田便只有他二人,那大汉拽了妇人干瘦的胳膊,目眦尽裂,破口大骂起来,“若是让别人落了耳根,知道那毒是我们.....你和我都吃不了兜着走!”

第四十七章 生擒

    晏九九听得一清二楚。

    可究竟这大汉和妇人为何要往直供商贸的茶叶里下毒还有待商榷,只怕这二人并非罪魁祸首。

    正想着那大汉压低了声音。

    “我听说城里的东家来了,除此之外,还有位面生的小姐,不知道是哪家的贵人,你可得把这东西给我藏好了,若是.....且不说他们此行是游山玩水还是为了他事,你若是把此事泄露出去,我们俩都活不成!”

    说罢那大汉一双眼睛瞪如牛铃,又在脖子处比划了杀头的姿势,那妇人看的骇人,不禁连连点头。

    晏九九再也听不下去了,蹭的一下从丛林里窜了出来,景施琅却是始料未及。

    “好啊!原来你们两个暗中苟合,我说这大娘怎么这般奇怪!”

    晏九九把两人逮的正着,景施琅见如此,慢悠悠从草丛里站了起来,拍拍衣袖。

    那大汉先是惊遽有人,却打量起两人不过是粗布褐衣,看着像是庄子里的丫头汉子,又见这丫头不过是以为他们俩偷情,想必刚才他和这妇人的话不过是听了只言片语,收紧的心松了一分。

    大汉故作凶猛道:“哪里来的小丫头片子?当心我削你!”

    妇人拦下作势要打人的汉子,眼神惊慌甫定,“原来是你们俩.....”

    “你见过他们?”大汉一把钳住了妇人。

    那妇人点头如小鸡啄米,“嗯....嗯....刚才路过吴妈门前的田地正碰着....可你们怎么在这儿?”

    “吴妈的田?”那大汉立刻警觉起来,“你们和吴妈是什么关系?”

    那大汉扯着妇人,脚步不定,略显惊慌。

    晏九九目光如芒,她暗叫不好。

    吴妈曾是伺候老夫人的人,在这田庄里相当受人尊敬,景家虽派人来打理庄子上的一应事宜,只是这吴妈资历摆在这里,又受到景施琅的倚重,想来这东家不来的日子里,吴妈的话定是能顶半边天,如今这妇人道出他们与吴妈有关系,也就是与这庄子的东家有关系。

    难怪他会如此慌张。

    此时景施琅已经不知不觉的走到了和那汉子妇人同一台阶的地方,她和景施琅不动声色的交换了一个眼神。

    晏九九稳了稳心神,“怎么的?你怕我告诉吴妈你和这大娘做些见不得人的事情,吴妈再禀了东家,你们俩就等着被赶出这庄子吧!实话告诉你们,若不是大娘你在田边鬼鬼祟祟,吴妈也不会派我们来跟踪你们,我娘本是叫我兄妹二人去找吴妈家的过过今年的账目,瞧瞧你们俩做的好事!这账本不但没对成,倒是擒了你们这一对奸夫****!我呸......真是脏了我的眼......脏了我这嘴!”

    晏九九手舞足蹈,演的绘声绘色。

    她指着那大汉的鼻子破口大骂,好像她一个未出阁的小姑娘看着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似得,可她却再也编不出别的来,正暗中焦灼之时那汉子将那妇人一把推到了面前。

    “你....你们要怪就怪她,是这骚娘儿们先勾引我的!”

    那大汉信以为真,当真以为这两人是替吴妈来捉奸,当下只想顺水推舟将下毒之事掩盖过去,他到了这个岁数还是一条光棍,这寡妇早已过了白孝,到时候误打误撞还能捡个便宜,他每次都要大老远跑到城里去纾解,这次盘个娘们儿回去还能解解馋,管她是青梅子还是烂梅子,关了灯都是一样。

    想着那大汉的脸上猥琐之情毫无遮掩。

    晏九九景施琅哪里知道他想了这茬。

    “我看你们还是随我们走一趟吧!”景施琅拦截在两人面前,他见那大汉面色犹豫,脚步虚浮,大有逃跑之势,“若是你们想着逃跑,就先想想你们的速度快不快的过我这一声指哨!”

    说完,景施琅在大汉满脸震惊的表情下,打了一剂指哨。

    晏九九更是惊异,她从未听过这般奇特的打哨。

    她只觉得景施琅嘴里定是藏了一只小鸟,那哨声宛转清扬,像是啼鸣清脆的黄鹂一般。

    茶园开阔,又是高出,极利于声音的传播,景施琅总共打了三记指哨,一声比一声急厉尖锐,在深渊般的空气里激荡着,在这田庄的上空盘旋不去。

    不一会儿,远处传来声声回哨,晏九九听得真切,却是比景施琅那三记更为短暂。

    那大汉已是满脸是汗。

    “这庄子里的人都知道,只要是庄子里守卫队的人都会这打哨,远处站岗的都是通过这打哨来传递信息,我刚才已经告诉庄子里的人封锁所有的出口,你们心里那些想要逃跑的念头......”

    景施琅勾了勾唇角,嘴边划过一丝冷酷。

    “诶哟!我的姑奶奶!我的大爷哦!你们饶过我们吧!我们俩.....”

    大汉拉着那妇人跪地求饶,可心中却是巴不得赶紧去吴妈那里挑明了,说不定他今晚就可以把这娘们儿弄到手,可他不能让眼前这两个人看出破绽来,那妇人却是哭的委屈,不仅是这莫须有的罪名,还有那篓子里药.....

    “那就跟我走一趟吧!”景施琅让了一条道来。

    “诶!你们这背篓里是什么东西?黑乎乎的?”晏九九拎起滚到丛林里的背篓正准备搜查一番。

    “没!没什么!”那妇人慌忙去抢,只是晏九九灵巧的躲开去,“莫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一会儿一并呈上去!快走!”

    晏九九一面赶着两人,一面把那背篓背在身上。

    那大汉的神色变得莫名紧张起来。

    那两人从景施琅让出的一条小道走了出去,景施琅和晏九九二人紧随其后。

    出了茶园那大汉却频频回头窥探二人,估摸走了百里路,路边的植被渐渐换成了达人腰的芦苇,晏九九撞了撞景施琅。

    她低声道:“小心那个不安分的跑...”

    路....

    话还没说完,那大汉像脚底抹油似得往那芦苇荡里钻,可景施琅更快,他二话不说,几个走步,晏九九还没看清,他便早已拧了大汉的胳膊,单手像把锋利的砍刀一般砍向了大汉的后脖颈。

    那大汉还没来得及反应,像烂泥一般摊在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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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八章 拷问

    “休想跑路!”景施琅一声大喝,拾了路边的草绳来将那大汉双手束之背后,打了一个结实的金刚结。

    他将那大汉翻过来,上去便甩了两巴掌,那昏迷的大汉方才一个激灵,混混沌沌的醒了来。

    景施琅却不再言语,拽着那绳子便走,那大汉被拖得踉踉跄跄。

    “快走!别磨磨唧唧!”晏九九用手中的长芦苇刷了一下那大汉,使了十足的力却不过是牛甩尾巴似得,匆匆而过。

    那妇人胆小如鼠,身材干瘦,憔悴的面容却难掩昔日的绝色姿容,晏九九突然一喊震的她腿骨颤栗,空空的裤管也连带着抖动起来。

    这二人的对话晏九九全部纳入心中,看着这妇人这般模样,自然想到这家中没有男人的女人是如何难过,尤其是寡妇,在重男轻女的田庄里,寡妇独身一人带着孩子,要承受巨大的压力,想来日子是十分难言的,也难怪她会铤而走险做这样的活计。

    她不再故意威吓,只沉默无言的看着行进的二人。

    东阳正盛,可早已没了夏日的蝉鸣聒噪,吴妈家的田埂上空无一人,再行进不一会儿便到了庄子里。

    可越走那大汉越发狐疑起来,登入了亭台阁室,他方才省得,这不是东家的宅院吗?他被打晕乎了!

    想到这里脸上豆大的汗珠直往下滴,脚却突然使不上力气,一把跌在地上,可回头身后的天门楼早已紧紧关闭,他们被困在这天井似得院子里,绑着他的男子却松开了绳子和那女子一同进了正对着庭院的正堂坐在那高高的官帽椅上。

    那可是东家的位置!

    难道....

    他不敢再想,周边执着长棍的家仆像向他围来,他若是再认不出坐在堂屋里的人是谁,他今天就别想活着出去。

    那庙堂之上高高坐起的一男一女,那男子眸光明厉,高额麟眉;女子不施粉黛却如朝霞映雪。

    两人身上的粗衣褐裳再难掩其贵不可言之色。

    那妇人木讷,可大汉耷拉着脑袋丧气的模样,可心里早已百转千回,他将那妇人扯到身边,又跪着走了几步,一脸哭丧的表情。

    “小的阿四!”他满脸讨好的笑容,却在转眼间痛苦道:“小的真是有眼无珠!冲撞了两位贵人!如今和这刘寡妇做出这等伤风败俗之事......只求您二位能够饶过我这一条小命......刘寡妇她....”

    晏九九见阿四目光闪烁,诘问道:“她怎么?莫非你还想娶了她做你的老婆?我可是听说你到这年纪尚未娶亲,还是打着一条光棍.....”

    阿四眼光一亮。

    “小的和刘寡妇本情投意合,只是苦了她独身带了一个孩子,小的本想娶她过门,那孩子就过继在我名下,虽不是亲血,但小的也会将他当做自己的心头肉,以后在外也有个撑腰说话的,也没人会说这是个没爹的娃娃.....”

    他说的中肯,声泪俱下,一旁的刘寡妇脸色却是一阵青一阵白,她和阿四被这两位贵人撞见,又误以为是通奸,凑巧将那茶毒之事盖了过去,可这演戏归演戏,这阿四怎的还蹬鼻子上脸?

    可她却是有口难言。

    晏九九心中一阵翻江倒海,这个阿四真是善于编造谎言,这本事倒是与他那喜欢睁着眼睛说瞎话的少东家如出一辙。

    “哦?”

    景施琅正襟危坐,奉了一盏青瓷香茗,推盏品茶间锋芒外露。

    “你说你与这刘寡妇情投意合?景家从来不做伤天害理的事,何不成人之美?日后也不枉一段佳话!”

    那阿四万分激动,拉着刘寡妇就要磕头谢恩。

    景施琅却缓缓放下茶盏,瓷器搁置在桌面上发出清脆的声音。

    “可你那背篓里神神秘秘的装着什么东西?该不是害人的物件吧?”

    “怎...怎么会是害人的物件?”刘寡妇结巴道:“只是孩子病了,昨日里就着大夫的土房子讨来一些驴粪做药引....”

    “什么病?”景施琅步步紧逼道。

    “是小儿发热,过了好几天没好,这司马只能当做火马医了....”

    刘寡妇心虚,说着声音小了下去,心里却是空落落,只觉得背后有人紧紧的盯着自己。

    “驴粪?”晏九九目光微敛,“驴粪可不是这个味道!”

    晏九九将那背篓扔在地上,背篓里黑乎乎的东西像是泥巴却又有几分粪便的模样,可却散发着一股奇特的异香,闻之久久难以忘怀,只怕引游人生出更多的渴望来,应是让人上瘾的东西,晏九九猜个半透,却叫不出学名。

    景施琅却是一直把玩着手中的茶盏,极为认真,晏九九话音刚落,他清清冷冷的声音中不带一丝温度。

    “若是吐不出什么真话来.....”他突然星眸微睨,剑眉弩张,“你们的棍子只管结结实实的落下,什么时候想说了...什么时候停!”

    晏九九本想阻止,那妇人身体羸弱却是禁不住这样的严刑逼供,何况家中还有孩童。

    “别别别......有话好好说.....我都交代!全部都交代!”

    阿四看着一个个雄壮扎实的家仆,又瞧那手腕粗的长棍,他捂着脑袋吓得屁滚尿流,从下他最怕挨打,最怕这些皮肉的疼痛。

    景施琅眼神示意了一下,那些家仆围成了一个圆,向后退了几步。

    阿四连滚带爬,惊慌的眼神中早已丢失了理智,他一边磕头一边指着刘寡妇说道:“都....都是这个坏女人!她勾引我上了她家的炕又以此来威胁我若是不.....不.....”

    “不什么!”晏九九大力拍了桌子,高声喝道。

    阿四一个激灵像是被捅了一刀似得面带着哭腔道:“她说若是不帮她下毒就把此事说出去让我不得好死!”

    你确实不得好死!

    晏九九目光如炬。

    “这毒可是这背篓里的黑色物质?”

    “是是是!正是.....”阿四看都没看,脑袋深深的埋在双手之间,伏在地上不敢睁眼。

    “冤枉啊!”

    一直默不作声的刘寡妇连哭带喊的跪跑到前边,苍白的脸庞青筋突暴,好似受了百般难以忍受的刺激一般。

第四十九章 识破

    那赤黑金漆的牌匾下端坐着一名女子。

    指如削葱根,口如含朱丹。

    眉梢一挑,尽是冷意。

    “冤枉?我清清楚楚听见你与这阿四纠葛不清,你哪里来的冤情?若是有冤,这时候也不对吶....那窦娥冤可是六月飘雪,大旱三年...”

    突然她似想到什么似得,笑盈盈道:“还有血溅白绫!”

    那刘寡妇听了脸色煞白,可咽了嗓子却不罢休,只瞄着晏九九道:“小的所言不假,却是实实在在的冤情.....若是...若有半分作假小的但请小姐赐白绫一条!”

    说完那妇人磕了一个响头,晏九九看她神色坚决不似作假。

    “哦?那不妨说说看?”晏九九瞟了一眼身旁的男子。

    景施琅却不作言语,只转身递了茶壶令阿辰泡新茶来,大有吃茶听故事的意思。

    好家伙!

    晏九九心中狠狠的啐了一口,那人只怕又想做个甩手掌柜让她来收拾他景家这烂摊子,可景施琅已经坐定竟连看都不看她一眼,换言之,就是连说话的机会都不给她,她晏九九哪里来的本事把这桩麻烦事儿无声的挑给他?

    咬咬牙,只当是为了Linda!

    僵持之间,那刘寡妇虽坚决,可时不时的偷偷打量着一直怒视着她的阿四,那样子足足像是穷凶恶极的瘦虎。

    她抬手勾了勾。

    “刘大娘!你且靠近些说话!太远了我听不清,耳朵用的累!”

    那刘寡妇像是得了鸡毛令箭,半伏着身子跑到了正厅门口,她回头看那阿四距离已经七八米,又被家仆重重包围着。

    她松了口气,崩的直长的眉毛像抽了丝的绢布。

    她又嘣嘣的磕了几个响头,听的晏九九心里发慌。

    “行了行了,莫再把你那脑门子磕坏了,你这冤情不知哪里去昭雪了!”

    “两位贵人真是心里跟明镜儿似得人物!”刘寡妇双手合十拜了拜天地,拜了拜晏九九和景施琅,嘴里念着阿弥陀佛之类的。

    她又往前凑了凑,“我十六岁嫁给了石头哥,石头哥老实本分这是庄子里人人都知的,后来得了胖小子,日子更加圆满了,那时候就连吴妈也说我前世里修来的好福气.....可好景不长,第二年石头哥便得了怪病,四处求医却是无药可医,那时那阿四就跑来与我说这黑乎乎的东西虽是毒物,却可以毒攻毒,能治石头哥的怪病....我那时候.....那时候....真是急红了眼睛!石头哥吃了那东西不但没有好却是日渐消瘦,人的精神也没有原来那般利索.....不久便病逝了,那时我只当是绝症!可最近才省得那药害了我相公一条命!那日城中景府里的管事来庄子上清账我打听了一番那商贸里昏迷的员工,那症状.....与我相公当初一模一样!”

    刘寡妇说的声泪俱下。

    晏九九双手握了握,“什么症状?”

    “那药初食并无明显的效果,但若是长期服用这人会日渐消沉,精神萎靡,甚至会对这东西上瘾,以至于后来离不开.....长此以往吃这药的人不仅骨瘦如柴,还会危及性命!那狼子野心的阿四便是为了拿石头哥做试验......我的石头哥才会死不瞑目啊!死不瞑目!”

    刘寡妇早已哭成泪人,声音喑哑,连连拍地。

    晏九九不禁恻然。

    可归根结底是这刘寡妇急病乱投医害了自己的相公,最后还蝇营狗苟和这阿四同流合污....

    受累的终归是那稚子。

    景施琅依旧不紧不慢的吃茶,好似看着一场身外的闹剧一样,晏九九不动声色的打量了他一番。

    “吴妈,可是如此?”晏九九越过刘寡妇看向站在门楼处的吴妈,“这刘大娘的相公可是被这阿四害死的?”

    吴妈不点头也不摇头,走上前来。

    “表小姐,这刘寡妇的相公小石头确实是病死的,只是当时草草入殓,一问三不知.....我只当是绝症了!而这阿四,我从未见过也从未听过他出入这刘寡妇家中。”

    “石头哥惨死,小的愚昧啊!小姐要为我做主啊!”

    刘寡妇哭红了眼,额头在地上磕的蹦蹦响,晏九九太阳穴一跳,不禁头疼。

    这个景施琅!我又不是他家的正经奶奶,再不说是表亲了!就是亲妹子我也没有给他捋这家务事的道理!

    可景施琅却又他算,他暗自打量着眼前的格局,刘寡妇和那阿四两人所说皆是半真半假,可他有心想锻炼锻炼这囡囡,若是往后过了门成了少奶奶,总要帮着母亲主持中馈,家中大大小小的事宜不计其数,这眼前的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若是手段利落,不出一刻便能判的明了,可见她心思纯善,遇事不够老辣果敢。

    他甚为欣慰,抿了口茶,面色微霁。

    “三件事情,这黑乎乎的东西到底是什么?你们俩是否参与了?你们背后的人是谁?”景施琅放了茶盏,“若是想把自己摘了干净只管动你们那狐臊的心思给我说周全了,若是包不圆乎,你们今天不脱一层皮....”

    “小人所说....”

    那刘寡妇还没说完,景施琅横眉冷对,像一记冷箭嗖的一下插到那妇人的身上,她只觉得身上拔凉。

    “把这两个吃里扒外的东西给我拖出去,一人一百大板!嘴巴给我塞上,打两桶井水来,晕了就给我泼醒!要让他们真!真!切!切!感受到每一块板子落在身上!打完了上完药再拖过来!”

    景施琅的话语不容置喙,那家仆一个个如铜铸的铁人只管服从命令。

    这会儿,那阿四如何求饶都没有任何回应。

    景施琅依旧细细品着手中的香茗,好像刚刚处置的不过是犯了小错的家奴,随意打发一样。

    宅院悄寂,庭中四周的瓦檐有的脱了表层露出白里来,有的完好无损,门童撑着长杆挑了大红灯笼高高挂起,院子里的青石板被照的发亮,缝隙里的小草也许在偷偷滋长,门楼以外是勾心斗角的房顶挑檐子,甬道上传来阿四和刘寡妇声嘶力竭的哭喊,一板又一板,闷实厚重,像打在晏九九的心上。

    景施琅,比她想象的能干。

    他既然有法子却为何要等她一番盘问方才实施?难道仅仅只是为了看她会如何应对?

    这样想着,晏九九的心却情不自禁的泛起酸涩来。

    景施琅,承担的远比她想象的要多得多。

    庭院深深深几许?

    她为何要心疼他......

第五十章 黑手

    月朗星稀,稀疏的蝉鸣蝉鸣预示着夏季早已远去,景施琅去了他从前住的院子,晏九九随吴妈来到了东侧院的厢房,距离正厅并不远,只过一条花园里的回廊子即可,只是那正厅往西的甬道上的哭喊声到了这里便戛然而止,她猜想吴妈定是省得她喜爱清静,又是在坐北朝南的极好位置,想来明早定是东晒西阴,极是适合宜养身体的。

    吴妈开了门,转头和颜悦色道:“这间原是小少爷住的,只是他省得您喜爱清静,因而腾了这间屋子去正厅西苑住着了,晚上还能审一审那阿四....老奴虽然头脑眼花,但耳朵不聋,今晚的事情怕是牵扯众多,那黑乎乎的东西想来小少爷已是心中明白,只怕是那黑驴蛋子....这东西当初害了不少人,如今出现在商贸的茶饮中,若不是此时出事,只怕日后景泰商贸会像那被捅了的马蜂窝似得,那‘毒’不单单只是四处流窜,城中的人也会受其毒害,老老祖宗打下来的基业......”

    晏九九看了吴妈一眼,吴妈是景家的老人,又得景施琅的信任,这前前后后百年的事情怕是没有人比她更清楚,此番话下来,晏九九的表情越发凝重了,她本是以为有人混进景泰商贸想要谋害她的性命,可如今她眼前却豁然开朗,那背后的人之手谋得却是景家百年的家业...

    吴妈看着晏九九的颜色,轻声道:“表小姐,老奴失言....”

    “吴妈,您切莫如此。”晏九九握了吴妈的手,“您是表哥信任的人,我并不疑他,您说的话不无道理,只是我心中狭隘万万没想到景氏一族这一层面上,我只以为是哪个吃了雄心豹子胆的想要谋财害命,却不省得这家大业大也要造人忌惮,表哥文韬武略样样拔尖儿,我却不想这日防夜防却是家贼难防....”

    吴妈拍了拍晏九九的手背,倍感欣慰。

    晏九九省得如此这般吴妈定是心中昭然,当下不再言语,唯恐隔墙有耳。

    外面一阵匆匆的脚步身,像是那冬日里落在松针上的皑雪,那枝干再也承受不住,只让那雪子簌簌的落下。

    就是这般悄寂的声响,晏九九听得真切,不一会儿竹帘被轻轻打了起来,一张俏脸的大丫进来禀报道:“小姐,城中来人说是公馆里的,叫阿又,我本熟识不敢贸然领进来,特此来通报一声。”

    晏九九点点头,露出一抹赞许之色,“性情虽活泼若脱兔,但很是稳重,不愧是吴妈调教出来的!”

    吴妈微笑着颔首。

    “那阿又是金公馆的副总管,你且请他到偏厅说话,我一会儿便去。”

    大丫得了令便垂首退了去。

    细密的脚步声又像那簌簌落下的白雪,晏九九心中越发安宁舒畅,她没来得及打量这一屋子的格局,瞧了几样物件只觉得宁静致远,便携吴妈去了偏厅。

    她心中并不惊讶,来庄子之前她叫初晴、阿又在家中坐镇,旁的事切勿惊扰了娘亲,如今阿又能够脱身来寻她,多半是与那富察氏的小姐有关,估摸着许是到了却不见正主的人影,想到写字验人那一出,她不禁莞尔,难道真的为了这一茬来寻她不成?

    这一路上传回来的小报,又有阿丁护航,她早已笃定那就是富察氏的小姐,即使有奸人作祟也应在未进城之前,如今这进了城自当更加难以布置。

    想着,迈进了侧厅,早已有一男子在厅内等候,那男子听见声音回头见是晏九九,不由分说的请了一个礼。

    晏九九点点头,坐在堂上,吴妈携大丫默默退了出去。

    她这才道:“可是家中出了什么事?”

    阿又拱手道:“小姐放心,家中一切安好,夫人只以为您与少爷来庄子上玩几天,为此高兴的不得了。您刚走那富察氏的小姐便到了,死活不进门说是要找您写字验人,要不就不算数,阿丁和初晴没法儿,只得禀了夫人,夫人拿了您交给她的信物给富察氏的玉佩相配对,又说了一会子当年富察氏和皇上南征北战时的辛密,又给杜威庄园通了电话,那富察氏的小姐方才进了门,这会子只怕已经歇下了,只是阿丁还是令我跑一趟这边让小姐心中安定,再者,小姐您也尽快回去吧!那富察氏的小姐.....”

    晏九九乐极,在心里接了阿又犹豫的话语。

    那傅小姐只怕还不信你们罢!若是她再不回去,明日她且定会找到庄子上来。

    “我知道了,明日差不多应该也处理好了,晚上你且先行回去,若是那傅小姐还未就寝你派个丫头告诉她已经连夜禀了我,明日我就回去与她写字认人。”

    晏九九说完令大丫领着阿又去拿些吃食再稍作歇息,不差这一时三刻的,等会随景府的汽车回去。

    她摩挲着青瓷花釉,这傅小姐,想来是位妙人!

    也许是阿又匆匆赶来,这边儿的动静惊动了景施琅,他派了阿辰过来询问是否出了什么事,晏九九惊异于他的敏锐却没想到他此刻却还未就寝,她把傅小姐到了的事情告诉阿辰,可心中却盘算着傅小姐在洛城的花销用度,那定是拔尖儿顶好的,金公馆并非舍不得这点钱,只是她有心要给景施琅添点事情,说着话里话外透露了些许要把大丫带走的意思。

    阿辰只管听着,这些事他也做不了主,只管传话罢了。

    待晏九九吩咐完,他方才正色道:“表小姐,少爷说那边的事儿已经审出来了,那黑乎乎的东西只怕是鸦片,这东西果真如少爷所料,并没这两人用来谋财,这东西是有人付高昂的报酬要他们涂抹在新出的茶中.....”

    晏九九抬手示意他不必再说,“我这就过去看看!”

    阿辰上前一步阻拦道:“那场面甚为腌臜,少爷说小姐还在落得清静好,莫叫那些作奸犯科的人脏了小姐的眼睛.....”

    晏九九眼前突然划过一些血肉模糊的东西,她没往下想,便窥知那两人的下场定是惨不忍睹。

    一百大板,不仅仅是皮开肉绽这么简单.....

    她点点头,又问道:“可问出那东西是什么人送来的?”

    “据说是城里的人。”

    “城里的人?”晏九九心中一凉,她突然想到每每进入景府中,那双道她如坐针毡的视线。

    难道.....真的是内鬼猖獗?

第五十一章 辛秘

    鸦片的的确确是舶来品,晏九九在日不落国之时早在《大明会典》中读过,这鸦片原本是暹罗、孟加拉这样的藩国为了讨好明明朝皇帝来作为贡品的。

    此时她景施琅二人已在回城的路上,可近日雨势不减,诸多地段低洼难免积水,直通洛城大道旁山体滑坡,那里是行不通,只有改走小路,即便汽车比马车要安全许多但依旧难逃小路的颠簸,不过好在这小路虽崎岖,但距离不远,晏九九被颠的晃晃悠悠,一旁的男子却只管闭目养神。

    这场瓢泼大雨湮灭了一切,满世界刷拉拉的声响晏九九只觉得心神俱疲,雨水被玻璃窗隔绝在外形成一道水帘,窗外的景色模糊成一团迷茫的雾气。

    她有些无聊,试探性的撞了撞景施琅,“喂——!”

    “说。”景施琅环着手臂,双眼依旧闭着,神情安详看不出任何变化,只怕那轻轻吐出的一个字好似幻觉一般。

    晏九九见他假寐,说道:“那鸦片....会不会是顾家使得计谋?”

    凤眸微睁,星华暗含。

    “顾家?你如何想到顾家?”

    晏九九叹道:“我是知晓顾家早已归顺于你,可那时我心里却像是打鼓一般,七上八下....那顾心慈看着慈眉善目...可安知是蛇蝎心肠?我在法租界之事你不是不知,绝非亲身经历我绝不会相信....”

    绝不会相信顾心慈这般柔若无骨的女子会对她痛下杀手,更不会相信哥哥取她姓名只为顾心慈的一句话....

    景施琅微微一笑,冷言道:“你有没有想过,晏昌旭并不是你的哥哥...”

    “哥哥...”晏九九惊道:“不可能,我和他从小一起长大,虽然我去了日不落国,但我从未...”

    景施琅接过她的话茬,“你从未什么?从未发现他居然是你的哥哥?”

    从未发现他居然...

    “你就没想过他为什么会是你的哥哥吗?你在日不落国认祖归宗,你是爱新觉罗的格格,可他呢?他是在你之前姑母和晏家米行的老板所生?这根本就说不通!姨母可是在姨父被圈禁出国之后才嫁给晏老板的,而晏老板之前并未娶亲也并没有私生子.....你有没有想过——他或许根本就不是你的亲生哥哥,晏昌旭和你们三人根本就没有血缘关系!”

    “哥哥....哥哥不会的...”晏九九自己都不知此时早已带上哭腔。

    “你还是不能接受这个现实...”景施琅痛惜的摸了摸她的头,“怪我太急于让你看清真相...”

    晏九九早已泣不成声,她无声的摇头,泪水却像断了线的琉璃珠子不住的下落。

    晶莹的泪珠打在手上折射出五光十色的流彩来,景施琅微微的叹息着。

    可他却又幽幽道:“若是暗桩所报无错,晏昌旭应是顾家的人。”

    晏九九只觉得不可置信,“不可能....”

    “顾家有一段辛密甚少有人知晓,顾家如今的掌舵人在未娶妻之前曾与那法租界上流社会有名的交际花青云曾有一段神仙眷侣般的爱情,只是遭到顾氏宗族的反对,顾瑞渊被关在宗族的祠堂整整一年,据说出来之后那青云小姐已经病逝,就连尸体也已经匆匆火化,尘归尘,土归土.....之后,那顾瑞渊便娶了这如今的顾夫人,膝下有一女,便是顾心慈。”

    说完他静静的看着晏九九,琥珀色的瞳仁像极那暗中伺机观察的猎豹,十分敏锐的样子。

    晏九九被他看的莫名其妙,半晌才说道:“你的意思是说...哥哥,是青云小姐和顾瑞渊的私生子?”

    景施琅冰冷的面容有点点笑意晕开,晏九九不明所以。

    “真的?”

    她突然想起那夜在窄巷之中顾心慈那像淬了毒液一般的眼神,那时她还以为是顾心慈恼极了自己,现在想来也许顾心慈恨得并非是她....

    “顾心慈是知道的对不对?”

    否则她不可能在支使哥哥对自己灭口时现出那般得意的笑容。

    这时,汽车仿佛过了一个大坎一般,晏九九也随之狠狠的颠簸了一下,她的脑袋差点撞到了车顶,坐定再去看前方的路,只觉得大有柳暗花明之势。

    景施琅让她做好,又道:“你说顾家与这鸦片之事有关不无道理,顾家的人,没有德行,唯利是图,为了达到目的不择手段,这些年冤死在顾家死士刀口下的人不计其数,只是他们过事细致狡猾,现如今掌握的证据尚不能对他们造成重击,这鸦片之事的做法倒像是出自顾家之手...只是终究百密一疏....此次我们回洛城我不在你身边的时候你要多加小心,我会派人时时跟在你身边,顾家的人如今在洛城中四处布网,必定是有所图谋,那鸦片不是美女,更不是炸药...”

    晏九九问道:“此事还未查实,等我们道洛城之后再且商议,你切勿劳心,你已经...”

    做的够多了!

    晏九九最终却将这句话咽进了肚子里,有时候她仿佛看不透这云雾遮身的男子,有时云开见月,有时日月混沌,她想不透更猜不透他此时的想法,更感到岌岌可危的不安。

    “鸦片本是舶来品你应是知晓,明朝时期那些藩国进贡给皇帝的鸦片叫做乌香,这些东西不仅久食成瘾还会荼毒人心,明朝皇帝将乌香叫做‘福寿膏’,他贪婪于吸食鸦片所带来的快感,为此竟三十年未上朝....久而久之,这鸦片是供不应求,他便派人四处寻觅,安知这东西贵比黄金!那时,不仅是皇室沾染了吸食鸦片的陋习,连那些附庸风雅的富贵商贾也纷纷效仿...”

    晏九九听得心惊,她虽恼景施琅每次说事却要绕着圈子给她讲故事,但是听了这一席话,她更加惊遽,这鸦片不仅是毒害人的身体,更消磨人的心智,若是这东西从景氏留了出去,景家的千古盛名可谓是毁于一旦!

    她愤然道:“可如今我们只是猜测,这顾家尚未露出狐狸尾巴...”

    景施琅摆摆手,“我们此行回洛城,不仅是要写字验人,安置好那傅家的小姐,更要她助我们一臂之力,那顾家....马上要有喜事临门了。”

    喜事临门?

    晏九九这才想起,那顾心慈是与沈敏瑜的表哥已有婚约在手。

第五十二章 初见

    因着这样糟糕的天气,汽车比往日慢了近半个时辰才抵达猫儿胡同,景施琅为晏九九绅士的开了门,将这位千金大小姐请了出来,便准备离去。

    晏九九疑问道:“你不随我一同去瞧瞧那傅小姐?”

    景施琅摇摇头,笑道:“你们姊妹初识我且不去热脸贴你们那冷舌头罢,只怕你们姑娘家的体己话我是听不得的,我去了你们没由得尴尬,我先回去歇着,等你们认了亲我再来说正经事儿....”

    说完撑着袖子便朝拾掇了金丝滚边的锦袖朝金公馆斜对面走去。

    什么是正经事儿?

    大丫要上来扶她,晏九九却摆摆手,她向来是不习惯被人服侍的怪主子。

    晨雾才刚刚淡去,胡同尽头的街角才渐渐有了吆喝声,昨夜阿又回城里之时她并没有详细说明今日何时返程,就是为了让这些日子舟车劳顿、耗费心神的他们都好生歇着,可她还是看见耳房的门童见她之时匆匆跑进了厅里,这会儿初晴那丫头正抱着流苏披肩朝她跑来,二楼的灯也微微亮了,想来是惊动了娘亲。

    到底她的想法还是落空了,一家人还是围着她团团转.....

    落着绵绵细雨的早晨还是有些冻人。

    “小姐!您回来怎的也不说清何时抵达,昨日阿又那呆瓜回来真是一问三不知,我本就省得他那木头疙瘩似得脑袋,早说了随着他一起去找您,偏偏阿丁要拘着我....”初晴上来先给晏九九批了披肩,方才抱怨道。

    晏九九任她挽了自己的手揉搓,她笑道:“拘的好!你这个丫头.....”

    说着想到什么似得,“你瞧瞧,我可找着你‘失散多年的姐妹’!”

    “咦?”初晴定睛打量着大丫,“这位姐姐可是从庄子里来,面相好生活泼!”

    大丫也好奇的瞧着她,“我确是从庄子里来,不过——却是生受了你这声姐姐,我已听小姐说了,我可是小你整整一年。”说着扑哧一笑,甚为风趣,“一来就让了我大便宜,你这姐姐我认得值,认得心甘情愿!”

    晏九九执了两人的手,笑对初晴道:“你可瞧见了?如今天上可是给你掉下个‘林妹妹’!”

    初晴主动去握大丫的手,“好妹妹,我曾听小姐说过那《石头记》,只是我却不是那宝哥哥,绝不负你!”

    听初晴将这男女之情的诺言搬到金兰姊妹的情谊话来,一众人笑的花枝乱颤,晏九九没好气的敲了她的脑袋,又觉得好笑。

    “你这个丫头!莫告诉旁人是你小姐我给你讲的这《石头记》!”

    初晴呶嘴,又问道:“我叫初晴,你叫什么?”

    “我叫大丫,我本是双生子,我的妹妹叫小丫。”

    初晴像拉开了话匣子一般,“真凑巧,那景府也有一对双生子也是这般‘大小’呼应的名字,大珍和小珍....”

    身后的两人你一言我一语,晏九九含着笑眼迈进了正厅,沙发上坐着一名女子,她从未见过,群青色软缎旗袍,葱白线滚边,花样是时兴的水波纹,纹路交汇处挑着白色的花瓣,花瓣里点缀着星星闪闪的砖石,裙边齐平垂到莲藕般的小腿肚子....

    视线再往上瞧去,只见她露出一节光滑的脖颈,挂着一串珠圆玉润的珍珠项链,耳朵上也缀着小巧的珠子,一张皎月般的小脸,素雅中显出富丽来。

    晏九九走近,见她正在读《JaneEyre》。

    “傅小姐可曾读过这英文版本。”

    “不曾。”那女子好似料到一般,十分淡然放下书籍,“你好,我是傅婉容,想必你就是金小姐了。”

    晏九九微微一笑,“正是。想必你已经看了金傅两家的信物。”

    傅婉容点点头笑道:“我看了,也正是因着那信物我才随府上的总管前来,只是书信有约在先,验人认人必不可少,还请金小姐拿出我当日所书之信,再以当场所笔认人。”

    晏九九不急不忙道:“傅小姐果然是性情中人,初晴,你且去我的梳妆盒里将傅小姐的手书拿来。”

    她本以为这傅婉容是对金家之人还持有怀疑态度,只是如今看来却是非也,这傅小姐生的美目盼兮,巧笑倩兮,神采光明,不像是故作磊落之人,且等这写字验人完成之后,也是安了她自己的心。

    不一会儿初晴拿了书信递过来。

    傅婉容接了过去,一目十行般的扫了数次,道:“正是我的手书,金小姐可有准备纸笔,我且写字你认作罢!”

    “莫准备纸笔了!这桌为纸,茶为墨,指为笔,却是再真不过了!”

    晏九九凝神瞧了桌上未干的水渍,果然是女中豪杰,莫说王羲之在世,只怕写不出你这般出神入化的字来。

    傅婉容失笑道:“金小姐过奖了,这些年东方总不太平,我本是劳烦您,如今只怕给你惹麻烦因而想出这写字验人,却不想你却是这般宽厚的心肠!这用茶水在桌子上写字只是我一时百无聊赖....”

    “说的哪里话,我总不爱听别人叫我金小姐,特别是满姓的家族,国还是那个国,家却不是那个家了吗?”晏九九抹去了桌上残存的水渍,“富察氏与爱新觉罗氏,应是万古长青,永世不离!”

    “格格....”傅婉容不禁唤出了声,“家父常说淳亲王是如何仁德,我本是拘泥,纵使万年的情分我也不愿寄宿他檐之下,如今见了你,我方才知道淳亲王本应是位流芳百世的仁帝,只是....”

    “你莫混沌了,我的乳名叫佩格,再莫唤错了罢....”晏九九握住了她的手语重心长道。

    “佩格,是我失言了....”

    淳亲王,是她的父亲,爱新觉罗这个曾经一度经久不衰的姓氏早已湮灭在历史的长河中,她如今要做的,不是满清所谓的亡国格格,而是杜威庄园的大小姐,景泰商贸的总经理。

    她还要应对太多的狭坳;守护爱她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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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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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国旧事嬿九记介绍:
午醉醒来一面风。绿葱葱,几颗樱桃叶底红。
晏九九只想经营她的小生意,乱世中求得一方净土。
就算这十里洋场暗流涌动;名门贵胄叱咤风云,怎么算那都轮不到她这一个小小的草根女粉墨登场。
可光天化日,朗朗乾坤;她晏九九不但成了“宝藏”,而且......
还有那个凭空出现的大表哥!根本就是只不择手段设计她老狐狸!
而景施琅只觉他放养了这么久的爱宠终要收心好好圈养着。
“嗯....我的小狐狸...快到圈里来.....”
“......”
(PS:建议大家从第一卷第48章开始看,前篇拟作外传。)民国旧事嬿九记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民国旧事嬿九记,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民国旧事嬿九记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