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布局
化形之后是个女子,真真是造化弄人。
不过,六七十年了,这些年的磨砺,心态早已被磨平。
转眼就恢复了平和。
女子形态而已,以后终于可以不用羡慕那些可恶的臭女人了……
青蛇低头看了看自身,将蛇鳞幻化成衣服穿在身上,看后望着铁链思考对策。
蛇身没办法,人身难道还没办法?
青蛇突发奇想,走进水池里坐下,将铁链重新锁在身上,这次是锁住脖子,而非七寸。
“不行!突然化形没办法解释……”
青蛇丢下铁链,故意去触碰门槛上的钟,套餐制的惩罚,将她劈的不成人样。
当然,由于青蛇有意为之,故意使了点小手段,闹出了不小的动静,看上去声势十分骇人。
“吼~!”
青蛇发出一声怒吼,然后赶紧跑回小水池坐着,给自己套上铁链。
不能逃跑,时机未到!
现在逃跑,林虞一定会杀他,要是林虞飞升了,别人不会千方百计费尽心机的去为难一条小小的蛇妖,到时候随便找个地方躲藏起来,人们就逐渐的忘记他。
青蛇闹出的动静引来了不少的人,还有皇宫附近驻地的修士。
大家跑来一看,好家伙,原来是渡了化形劫,也就没当回事。
虽然也有人觉得不合理,但一时半会也说不上来,全当妖类和人族修士不一样,毕竟人类没有化形劫这一说法,只是奇怪妖兽渡化形劫那么随意吗?
还是青蛇经过龙脉洗礼,变得更为神异莫测了?
查看的人群散去,青蛇长长的舒了口气,想要小声的骂两句脏话,却发现怎么也说不出话。内视一番,青蛇才知晓,原来兽类有横骨,若不炼化横骨,根本没办法学会说话。
青蛇审视自身,当务之急有好几个问题需要解决,但是大多数都急不来。
思考了一番,他决定先从以下几点开始入手。
取名字,炼化横骨,修炼,布置逃跑的后手。
取名字简单,前世叫方言,这一世还叫方言。
名字中性,男女都能用。
炼化横骨急不来,是个水磨工夫,不可能一蹴而就,没十天半个月成功不了。
修炼和炼化横骨一样,每天抽时间完成就可以,如今拥有了如同人类一样完整的窍穴,修炼可以更为顺畅,但是要更加努力。
实力才是王道!
布置后手,倒是可以先实施,先从挑选目标开始。
方言花了半个月时间,炼化了横骨,然后开始学说话,首先就是从自己的名字开始。
“慌~粘~”
“f、ang……y、an,方粘~!”
“f、ang……y、an,方言~!”
“n、i,h、ao……你好~!”
“方言,你好!”
“……”
方言把说话学了个差不多,正要继续修炼,东方晴来了锁龙殿。
开口第一句话,就把方言沉寂的心调动了起来。
“我收到消息,林虞一个月后渡劫,届时许多门派的修士都会去观看。”
方言惊喜不已,等了那么多年,机会终于要来了。
不急……还有一个月。
只要她飞升,再开始慢慢布局,别把仙道盟的眼光吸引到皇宫来,最好让大家都把他遗忘掉才好。
等了差不多六七十年,不差这几年的时间。
一个月后。
某天夜里,一股浩瀚磅礴灵气波动汹涌澎湃席卷扩散!
即使身在皇宫,方言也感觉到了那股浩瀚如海的气势!
方言猛地起身,不顾铁链被拉长,走出水池,抬头望着天空。
相隔百里也能看见远处夜空里那彩色霞光,无论是皇宫的贵人,还是街头的百姓都能看见,纷纷对着那个方向的霞光指指点点。
方言无声的大笑起来,笑的歇斯底里。
“真正的束缚走了~!”
……
三年后。
林虞飞升的热度早已消散,世人能记起皇宫还锁着一条青蛇的不多。
但也绝对不少,好在百年之期将近,据说衍星宗在和皇室商议,若是到时青蛇未将龙脉地气梳理完,需不需要再镇压一段时间。
对于那些修行有成的修士来说,一条低级的蛇妖而已,镇压一百年和九百年,甚至一千年,根本无所谓。
但也有不同的意见,毕竟仙道盟并非衍星宗或者东华宗一家独大。
于是……
通过东方晴的泄密,方言有意选择这个时间点开始抓紧干活,争取早日完成工作进度。
方言手里禁锢着一道黄金神龙的虚影,龙影调皮的四处乱窜,但却对方言十分亲昵,不时蹭蹭她的手掌。
“该干活了!”
话音落,方言将龙影吞进肚里,然后望着西北方向的那道反龙龙气,张开嘴巴,化作血盆大口,一口吞掉。
方言脸色涨红……
“吃太快,撑肚子了~!”
随着方言吞噬掉那道反龙龙气,不出半年,朝廷调拨军队开始北伐。
朝廷节节胜利,一年后剿灭了这股盘踞西北七八十年的叛军。
东方晴认为这是在她执政下的功劳,有意大肆庆贺,心里也了却一桩忧患。
可惜……在方言的有意纵容下,吐出来不少龙气,游荡在世间。
这些龙气依附在未被剿灭的叛军身上,开始四处找地方藏身。
然后,为了引开目光,方言开始尽心梳理龙脉地气。
乾国国运一天强过一天……
东方晴越发的得意,十分享受大权独揽,甚至觉得眼前的盛世一切都是自己的功劳,同时也开始算计一切能威胁到她权利的人。
修士们虽然不关心皇宫里是谁坐龙椅,但有心人却也知道,百年时期将至,那条惫懒的青蛇开始努力工作了,衍星宗的人自然就闭嘴了,仙道盟内部停止了争吵。
看到这般情形,大多数人会心一笑,打算无限期的搁置这一议题。
要知道,修士对于时间很在意的,宁愿自己浪费,也不会花那么多心思去在意一条低级蛇妖的自由!
方言把目光放在某位不过十七八岁青春期的皇子身上,他是老皇帝最小的儿子。
“去和他亲近亲近……”
方言命令游荡在她身边的那条黄金神龙虚影。
皇子们能去的除了自己生母宫阁之外只能在御花园走走,这也算是皇子们能在后宫活动的范围,目的怕这些年轻气燥的小伙子钻进美貌妃子寝宫成其好事。
如今,老皇帝只剩一口气吊着,随时会咽气,有些事不可不防。
这位老皇帝也算是历史上最为奇葩的一位皇帝,因为只有他在位时,躺在床上无法治理朝政的时间最久,也是即便‘无为而治’也能做出惊天伟业的皇帝。
这位皇帝最小的儿子皱着眉头,心思不宁,却没由来的忽然神思畅通。
“父皇随时会咽气,不能让那个女人得逞,让她把皇位交给老九或者老十,否则为时晚矣!”
他突然转身,出了皇宫,打算去联系手底下的将士,纠集人手,静待时变。
第二十三章 前夕
东方晴假意提出要立太子,让群臣商议人选,大家都觉得九皇子敦厚稳重,适合在太平盛世做个守成之君。
这个提议正中东方晴下怀。
于是,认为大权在握的东方晴越发放纵,在宫内养起了面首,都是些唇红齿白的俊俏少年郎。
却不料,家族的幸存者让人通过某位小太监找上门来,寻求帮助。
东方晴拒绝,私底下叫人去捉拿,失败。
反叛势力怀恨在心,开始大肆宣扬东方晴的隐秘,说她其实是反叛势力的内奸。
这样的话题虽然吸引人,可信度却不高,一时间贻笑大方。
东方晴见状,大大的松了口气,便不再将那些人放在心上,继续享受权利带来的‘幸福生活’。
某天早朝,定下了九皇子的太子身份。
小皇子曹景休和十皇子曹禺碰面,早已把手下将士偷偷聚集在京城的小皇子胸有成竹,将一枚他代管的九门提督兵马虎符递给十皇子。
“皇兄,虽然是合作,但只是暂时的,咱们还是明着算这笔账,九哥那边……你自己知道该怎么办。”
十皇子身边人手不够看,为了不让他的亲哥哥九皇子不能登上皇位,他只能找挟制九门兵马的小弟合作。
十皇子点头,肃穆端庄,斩钉截铁道:“一言为定。”
等十皇子拿着虎符兴高采烈的离去后,曹景休低头看了眼自己袖口绣着的四爪龙纹,笑了起来,尽显英俊风流。
“九五之尊,近在咫尺,挡我者,皆可杀!”
归根结底,面对皇位的诱惑,亲情算不得什么。
更何况,对他这样野心勃勃,志在皇位的人眼中,亲情根本不值一提。
他之所以选择和曹禺这个蠢货合作,从一开始,就对这个不知死活,仗着母亲临朝听政手握大权为所欲为,经常在暗地里给他下绊子上眼药的兄长,心生杀意!
借刀杀人而已,不值一提!
最重要的是如何坐收渔翁之利。
除此之外就是那位权倾朝野垂帘听政的皇后,那是他踏上九五至尊的阻碍,也是唯一的阻碍。
老皇帝快不行了……
某天夜里,老皇帝突然醒来,呕血不止,太医和东方晴还有一众嫔妃、宫女、太监、大臣都围在他寝宫外不敢离去,等着那一刻的到来,凡人帝王虽然配享天命,但却不可长生,依然要面对生死。
老皇帝临死前召见了九皇子,告诉他:“如果有什么没办法决断的事情,那就去请示你母亲。”
话说完,老皇帝就挂了。
“铛!铛!铛!”
钟响27声,代表国有大丧,召集诸位大臣进宫,共商国事,宣读皇帝遗诏,之后的程序便是举行国丧之礼,鸣钟三万下,新皇亲自主持丧礼,三日内缟素朝夕哭临。第四日起,王公百官在官衙斋宿二十七日,以后每日哭临一次,军民二十七日除丧服。
音乐、嫁娶,官员之家停百日,军民停一月。
禁屠宰四十九日,国丧之礼八十一日方止。
老皇帝死了,九皇子虽然即将登基,但却很不甘心
按照老皇帝的遗诏,他的权力就被架空了,但想到自己二哥的悲惨遭遇,心里就瑟瑟发抖,气急却又无可奈何。
听到钟响,十皇子曹禺在府邸不停踱步,抑制不住的浑身颤抖,既有兴奋也有恐惧和紧张,房间里十几个举足轻重的大人物不断劝说催促。
“殿下!再不动手可就迟啦!”
这时候压力最大的不是那些追随者而是曹禺这个逼宫造反的主角,无论计划再完美也挡不住面对重大抉择时的紧张慌乱,浑身早已被汗水湿透,衣服粘在身上让他更加烦躁不安。
这时,一位追随者起身呵斥道:“殿下,当断不断反受其乱!”
原本犹豫不决的曹禺从怀里掏出一枚虎符,这是他最小的弟弟十七弟曹景休借给他的,可以调动九门提督的兵马。
这时候,皇帝龙御归天,京城唯一可以调动的兵马有三股,一是九门提督的兵马,一是御龙班直,一是禁军。
禁军掌握在他母亲东方晴手里,人数众多,最为强悍。
御龙班直在他曹禺手里,如今手里又有了九门提督的兵马,胜算不可谓不大。
曹禺下定决心,起身道:“杀!是生是死就看今晚,诸位共勉!”
行动非常顺利,几乎在天亮之前完成部署且没被人发现。
天微微亮,一群乌泱泱的士卒穿着鲜红的铠甲,扑向皇宫。
早已经安排好的内应打开宫门,曹禺带着士卒和禁卫打得乱做一团。
东方晴早就被呐喊声和兵器撞击声吓的从一群俊俏少年身躯上爬起来,慌里慌张在同样慌乱的宫女太监伺候下穿上凤袍,然后便得知了自己亲儿子杀进宫的消息。
一群是有备而来的悍卒,一边是没了依靠和退路的疯子。
两方人马在皇宫惨烈厮杀。
直至下午,曹禺才险之又险的控制住局面,但己方的士卒和禁卫却死伤大半,几乎都失去了战斗力。
不过,因为人数优势,曹禺获得了胜利。
曹禺狂性大发,杀了九皇子,威胁母亲东方晴立他为太子……
此时,守护皇宫的九门提督士卒迎来了坐收渔翁之利的小皇子曹景休。
曹景休带着一群半年前就应该换防回京,却因为路遇‘悍匪作恶’而耽搁了行程的边军杀进皇宫,养精蓄锐,战力强悍的边军,不到半个时辰就结束了战斗。
曹禺被手下带来,他跪地求饶。
曹景休毫不犹豫的把曹禺干掉。
然后一路追杀奔逃的东方晴,打算大权独揽,他不是东方晴的儿子,没有不能杀生母的顾忌,只需将东方晴打上红颜祸水祸乱朝纲迫害皇帝的名义,就能名正言顺的杀之而后快。
东方晴由宫女太监还有禁卫带领着,像无头苍蝇乱窜。
忽地,她明悟过来。
“快,你们往别处逃,我自己找个地方躲起来,别跟着我一块,说不定你们还能活命!”
宫女太监哭了一地,感念东方晴生死关头还想着他们的安全,纷纷发誓要和她死在一起。
东方晴却没有理会他们,自己往锁龙殿的方向跑了。
前一刻还哭得惊天动地的宫女太监和禁卫,见东方晴跑了,纷纷找地方躲藏去了,宫里那么多人,除去那么有限的几位女官和总管,要把他们一个个全都抓出来,难度不小。
第二十四章 走龙
锁龙殿大门被轻轻推开。
略显破旧的木门一如往常发出沉闷摩擦声,年近半百的东方晴跌跌撞撞来到方言面前,颇为凄惨。
“求求你,带我走……看在我们曾经合作的情分上!”
方言从水池里走出来,并没有除掉锁在脖子上的铁链,是以,只能在门槛处蹲下身,看着身穿风袍,模样凄惨的东方晴,想起了那时候第一次见她,七八岁,模样可爱极了,深深的叹了口气。
“你身为皇室中人,我没办法带你走,其中因果太大,我承受不住。”
方言说的是事实,修士掺和皇室斗争,一般都会死的很惨。
“但是……”
本以为希望破灭,心如死灰的东方晴又将沉寂的心提了起来。
“当年林虞教我修行时,虽然没有教过我衍星宗的道术,却教过不少别的手段,其中有一门魔道秘法,名唤‘幽冥青灯’,只要在生人灵魂中点上一盏青灯,就能左右此人来生……”
“后来此秘法被正道修士改进,专门用在转世重修的弟子或者渡劫失败无缘仙途,需要兵解的宗门长辈身上,给他们的灵魂点上青灯,十年后再去寻找他们的来世。”
“被改进后的秘法,叫做‘照见来生’之术,今生你我无缘,你若愿意,我许你来生……无论你来生是人是鬼是妖,我都给你一份仙缘。”
话音落,锁龙殿外发出了一阵喧闹声。
“就在附近……刚有人看到人影了!”
成群兵卒在锁龙殿周围缩小范围,然后不知是谁说了一句“锁龙殿的门开着,去看看!”
东方晴一咬牙,跪在地上拜了三拜。
“请神龙给我点灯!”
……
曹景休带着兵卒进来时,正看见一位脖子被铁链拴住的青衣女孩站在水池边,还有他苦追无果的东方晴,两人并肩而立。
“你是……神龙前辈?”
方言点头:“如果说,你们皇家叫了几十年的神龙,的确是我。”
曹景休抱拳,恭敬道:“拜见神龙!”
方言没有搭理他,转身给东方晴整理了凌乱的凤袍,又将她两鬓的白发梳拢至耳后,伸手招来一团水,给东方晴洗了脸,最后丢了个清洁术给她,微笑起来。
“你是个可爱、天真的孩子,好好的去,我会让你干干净净的走,其他一切有我!”
东方晴想到这些年的勾心斗角,还有大权在握时的荒唐和意气风发,心境上突然有了看淡生死的明悟,哇的一声哭了出来,死死抱着方言。
方言安慰道:“没关系,今生已了,我们还有来生。”
东方晴抹干净眼泪,笑道:“我不想那么平平淡淡的死,你会行云布雨吗?”
方言莞尔一笑,她想起了小时候的东方晴,那时候第一次相见,好像也是提出了这样的要求。
“可以……我不管你们谁做皇帝,我只要你给她一个好点的结果,别让她死前受苦,否则,没有我的承认,你也名不正言不顺,迟早被人非议。”
前一句是对东方晴说的,后一句是对曹景休说的,毕竟他们乾国皇帝每一任登基前都要来她这里拜一拜,谁叫她掌控着人家的龙脉。
曹景休看着眼前半大的女孩,心里有点怪异,说好的神龙呢?
怎么会是个小女孩……
但听见对方的要求,他还是选择答应。
“取一壶鸩酒来,送皇后娘娘追随父皇殡天!”
东方晴当着方言的面喝下鸩酒,去了……
锁龙殿风雨如晦。
曹景休放下心,带着人离去。
人群刚走,东方晴的魂魄离体,回头望了方言一眼,便随风雨散了。
二十七日后。
曹景休登临九五之尊,举行大典后,按照惯例,来到锁龙殿,走个过场。
群臣和仙道盟的修士看见方言小女孩的模样好奇有之,但却没有深究,反倒是衍星宗的某位真人修士掐指一算,为她做出解释。
“锁龙链并未失效,依然禁锢着她的法力,只是踏上了化龙之路,有了些神异,不亏是林虞师伯的灵宠,机缘深厚,非同一般……真要在皇宫待上百年,或许可避过那凶险异常的第一次化龙劫。”
仙道盟修士啧啧称奇,便随着皇帝举行完最后的流程,打算一块离去。
“你很不错……好好干。”
众人停下脚步,望向突然发声的方言。
方言撇撇嘴,小大人模样的双手抱胸,解释道:“乾国的龙脉之灵十分亲近他。”
曹景休大喜,不知该如何是好,一时间忘乎所以。
“恭贺陛下!”
众人一阵恭维,让曹景休飘飘然。
等众人走远,方言又梳理了将近一年的龙气,然后在夏至那天,摘掉铁锁链,望着天上的朵朵白云愣愣出神。
一切准备就绪,龙脉梳理进度完成百分之八十,只要曹景休勤于朝政,龙脉之灵就跟随着继续壮大,剩下的百分之二十,也会自动弥补、调整,十年内只要不出意外,谁也别想看出端倪。
占了乾国龙脉的便宜,方言也做了该做的,谁也不欠谁。
如果曹景休不思朝政,夜夜笙歌,过着君王不早朝的生活,也不关她方言的事情。
事情一码归一码,公平的很!
该结束了……
“瞬息千里!”
方言消失了。
原地,留下一个一模一样的方言,乖乖的去把铁链锁在脖子上。
这只是一种低级幻术,能持续的时间不久,大概五年左右,只要五年内不发生意外,比如说皇宫龙脉出现缺口长时间没有堵上这样的糟心事,就不会那么容易被发现,毕竟仙道盟的修士不会经常来。
……
一阵恍惚。
方言发现自己到了中原的某处山涧,青山大谷,小河流水。
“一千里,大概距离江南不远,只要到了江南,便可依靠那纵横发达的水系回到十万大山。”
忽地~!
天空飘来一阵乌云,电闪雷鸣,方言心里一阵翻腾难受,脑海中突然浮现某种念想,就连一直‘咸鱼’的签筒也散发出阵阵光芒。
“这是……”
签筒飞出方言的脑海,在头顶旋转。
方言愣愣的看着这一幕,刚才脑海中突然浮现某种明悟,告诉她。
“化龙九劫,这是化龙之途的第一劫。”
第一劫:脱胎换骨!
顾名思义,脱去凡胎蛇骨,重塑身躯。
所以……化龙第一劫,凶险异常!
天空出现异象,乌云如同庞大的龙卷风,层层叠叠。
风起!
暴风骤雨,还裹挟着骇人的电闪雷鸣,状若疯狂。
方言现出原形,扬天长啸,发出阵阵嘶鸣。
“吼~!”
天空出现数十道紫色闪电在云层中翻滚,闪电发出紫色的光芒几乎照亮了整片山涧。
雷云发出轰隆隆的响雷!
雷劫落下……
一道,两道,三道,四道,直至九道。
化龙九劫分为九次,每次九道天雷,正好九九八十一圆满。
这是第一次劫数,共九道天雷!
雷劫接踵而至。
方言被劈的血肉模糊,依然高昂着头颅。
雷电再次落下,皮开肉绽露出血淋淋蛇骨,电蛇火花在身上游走最后散入大地,巨大疼痛不断刺激方言灵魂几欲昏厥,她知道此时万万不能昏过去,否则必死无疑。
一道神秘紫色雷电自乌云漩涡降下,瞬间将高昂蛇头的方言砸向地面并砸出土坑,紫色雷电将她直接烧成焦糊!
漩涡消散,乌云缝隙洒下阳光,化龙九劫第一劫,结束!(这么说,清楚了吗?后面还有八次!化龙九劫,一共八十一道天雷,分九次劈,每次劈九道,也就是说,以后的修行生活中,主角还要面对八次化龙劫。)
签筒光芒一闪,没入方言的脑中。
第二十五章 魔修
咔嚓……
咔嚓~咔嚓~
声音从黑炭上传出,只见大概是蛇头部位的黑炭裂开一道道缝隙,露出内里细润如玉的青色蛇鳞!
焦炭崩碎露出个蛇头,方言渡劫成功了。
“敲里吗~!劳资这哪里像主角待遇,分明是大反派的待遇,怎么会那么惨?”
这样的化龙劫,后面还有八次,想想就难过~!
内视一遍自身修为,筑基前期,好像有点垃圾。
想想也是,被压制了七十年,不能修行不能渡劫,只能打熬根骨,能有筑基期的修为已经算是不错了。
若非根骨用乾国气运龙气剔除过杂质,锤炼的较之寻常蛇妖好上不少,这一次渡劫,估计悬。
很快,方言被别的事情吸引了注意力。
方言低头看看自己,疑惑道:“好像长大了……”
跑去水边一看,不由呆住。
她化作一位及笄少女的模样,大概十六七岁。
水中女子,明眸善睐,钟灵毓秀,面如敷粉,唇若施脂,转盼多情,天然一段风韵,全在眉梢;平生万种情思,悉堆眼角。
青衣洁净,如琼枝一树,栽种在青山绿水之间,尽得天地之精华;又似昆仑美玉,落于东南一隅,散发着淡淡华彩。
色若春晓,清雅出尘。
“难受~!这么漂亮,竟然不是个男孩纸……”
方言无语,开始对着水流作各种奇怪的表情包,一会儿箍嘴,一会儿皱眉大喝:“哇呀呀呀~!水里是何方妖孽,快快报上名来,否则……吃俺老孙一棒!”
“嗯哼~!”
身边忽然响起一声轻咳,吓了方言一跳。
起身,转过来,看着身后。
方言脸上还带着龇牙咧嘴的“凶恶”表情,看见来人愣住了。
一袭白衣,风神俊秀,肃肃如松下风,高而徐引。
一头乌黑茂密的头发被金冠高高挽起,一双剑眉下却是一对细长的桃花眼,充满了多情。
“你是?”方言疑惑的问道。
来人轻咳一声,面上漾着另人目眩的笑容。
“夺天教,杨柏青。”
“不认识……”方言认识的人有限,眼前这个风度翩翩的浊世佳公子,她肯定不认识,见都没见过:“有事?”
杨柏青摸着鼻子有点尴尬,准备好的说辞直接被方言一句有事给整不会说了,强笑起来:“不认识在下没关系,不知道友是否听说过夺天教?”
方言挠挠头,不好意思的说,“没听过。”
“额~!”杨柏青差点笑不出来,认为方言有意整蛊他,突然就变了脸色,冷笑不已。
“我堂堂圣教,教众遍布天下,更是能够承接上界旨意,即使是仙道盟也要低我圣教一头,你既然没听过?”
“听起来好厉害的样子。”方言心想,却依然作无辜状,摇摇头:“刚化形不久,真没听过。”
杨柏青坐蜡了,心里也是懊恼,暗骂自己:傻了吧?跟这个刚化形不久的小蛇妖装什么风度翩翩,耍什么坑蒙拐骗的心机,直接用强不好吗?
“那好……现在听过了,以后你就是我圣教的人,快跟我回去拜见此地堂主。”
话音落,方言一步踏进水里,摇头道:“不去!”
夺天教,一听就不是什么好地方。
不能刚出牢笼,又进虎穴。
杨柏青怒了,讥讽道:“不去也由不得你,区区一条筑基期的蛇妖而已,跟你好生说话是看得起你,既然给你脸不要脸,那就怪不得我了!”
方言闻言不妙,正要入水逃走。
杨柏青冷笑,藏在身后准备许久的左手猛地使出飞剑!
一柄泛着红光的飞剑袭向方言,然后下一刻河水惊起凶涛骇浪,方言不见了踪影。
“想跑?呵呵……岂能如此轻易让你跑了?!”
下一刻飞剑回来,带着血滴,河面上也泛起红色血迹,却不见了方言的踪影。
杨柏青眼睁睁的看着水面,半晌毫无动静,只有血迹扩散,愕然道:“真跑了?!”
方言走水路逃窜,沿着地下暗河浮浮沉沉。
直到看见江南的风貌建筑时,她才浮出水面,挣扎着想要起身,可是腹部的伤口血迹扩散,最终因为失血过多而晕倒在河岸边。
……
“想着你废寝忘餐,香消玉减,花开花谢,犹自觉争些;便枕冷衾寒,凤只鸾孤,月圆云遮,寻思来有甚伤嗟。”
李凌雲站在庭院里,拈起兰花指,对着院落里的桂树唱起了某位戏剧大家的名段。
父母早亡,留下这座小小的庭院给他。
读过几本圣贤书,曾经也想过高中举人探花,可惜空有一腔报国热血,却苦于“无门无路”,只得了个秀才的功名,便心灰意冷,在镇子上唯一的学塾里寻了个助教的差事,讨个温饱。
李凌雲所在的小镇地处江南,临靠平湖,叫“当湖小镇”,改过两次名。
三千年前,此地名为“平湖小镇”,后来因为坠龙事件,改过一次,叫“龙眠镇”。
湖边有座当湖亭,古老相传,文教圣人与始皇在当湖亭对弈十局,曾挥剑横扫半数春秋战国,始皇有感圣人教诲,在此立下三座石碑,记载盛世之治。
或许是因为曾经出过一位文教圣人的缘故,此地时常能看见前来瞻仰石碑和游览平湖的书生游学,倒也算的上“人文古镇”,不过许多人也说,恰恰因此,千年已降,小镇仅出过一名举人。
那位举人,是他的老师范希评。
前段时间,李凌雲就听街角某个摆摊算命的瞎子说过,小镇的风水到他李凌雲这已尽,不可能再出读书种子了。
想起范希评老夫子,李凌雲连唱戏的心思都没了,本来还打算练会了这段名篇,拿去怜月坊会会那位“声名”远播的优怜吴怜月呢……
这年头,优怜戏女虽然不比青楼里的姑娘,但也看人看脸,李凌雲这样的,要钱没钱,要功名没功名的穷酸秀才,根本入不了人家的眼。
想当年,他李凌雲也是被老夫子范希评寄予厚望的才子,可是去了一趟州城回来,就被别的才子比的体无完肤,年年考年年落榜。
今年十七岁,当年的小镇神童,十岁的秀才李凌雲,早已没了心气。
范希评无奈,只得给了这位不上不下,学问尴尬的学生一个助教差事,聊以糊口。
私底下,却不曾放弃,隔三差五的就要考校李凌雲的学问。
今天,是范希评老夫子考校他学问的日子,也是他十七岁的生辰。
“文章一个字没写啊……头疼。”李凌雲无奈的望着乌云密布的天空。
伸头也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
还不如早死早超生。
李凌雲随意收拾了一篇旧日的弃稿,打算蒙混过关……
此时,躺在屋子里的青衣少女醒了。
一拍额头,才想起来,屋子里还躺着一位从河边救回来的少女。
“受那么重的伤,不是江湖仇杀,就是遇见了采花大盗。”
第二十六章 龙眠小镇
“这是哪?”
方言睁开眼,见自己在某个书生的房间里。
她看见了满屋子的书,还有笔墨纸砚,书桌上堆着许多写过字的纸张,床边还搭着几件儒生的阑衫。
“吱呀~”
门开了,进来一位少年郎,眉目间有几分阴沉,书生的打扮,背着手,似乎拿着几张薄纸,看起来偏又带着几分老气横秋。
少年穿着一件雪白的直襟长袍,衣服的垂感极好,腰束月白祥云纹的宽腰带,其上只挂了一块玉质极佳的墨玉,形状看似粗糙却古朴沉郁。
乌发用一根银丝带随意绑着,没有束冠也没有插簪。
不等少年开口,方言就冷不丁的问他。
“你把我怎么了?”
“哈?”李凌雲愣住了,背在身后的手没有拿稳写了文章的稿纸,掉了一地,“你、你别乱说啊……”
读圣贤书的人,怎么能做乘人之危的事情?!
李凌雲气急!
“哦~!”方言点头,苍白的脸庞毫无血色,她只不过是出言试探。
“看来你没对我做什么……”
“呼~!”
李凌雲松了口气,没好气的看了仙子似的方言一眼,心有余悸。
“你救了我,在河边?”
方言头有点晕,失血过多的缘故,导致语无伦次。
“昂~!”李凌雲撇嘴道:“看你晕倒在溪边,就救了你……你是怎么回事啊?”
“江湖仇杀?”
“遇见采花大盗了?”
“还是……人家妻子找上门,你跳花船逃啦?”
方云鄙了一眼想象力丰富的少年,随口道:“遇见人贩子了……”
“哦~”
李凌雲点点头,面对明显没说实话的方言,准备打破砂锅问到底。
“现在人贩子都那么厉害了?一言不合就拔刀相对?”
“官府不管?”
方言叹了口气,吓唬他,“那是魔教的人贩子,专门抓少男少女回去豢养……”
嘶~!
伤口太疼,失血过多,方言觉得浑身上下哪都不好。
屋顶像是在转,浑身疲软乏力,几欲晕厥。
李凌雲吓得脸色发白,心里懊悔,开始想……要不要把这女人丢出去,免得惹祸上身,夫子说‘红颜祸水’,看来是有道理的!
“你别吓我啊~!”
方言瞧见腿软的少年,苍白的脸色有了几许红润,笑了起来。
“没吓你,他们喜欢吸血练功……不过,没关系,我从中原一路逃到江南,他们追不上来,你放心。”
李凌雲听见前半句话,差点扶着书桌,等听到后半句话,才晃过神来。
“嗨~!”
“早说啊……中原离这很远的!”
“那个……他们不会追过来吧?!”
方言嗤笑,白了他一眼。
“放心吧,不会的……我躲在人家船底下,一路从中原过来,他们找不到我。”
李凌雲偷偷的吞咽口水,不放心的问,“你确定?”
“我确定。”
李凌雲悄悄的松了口气,假装豪气的一挥手。
“你要是不嫌弃,就在我家养着吧,伤好了再走,我要去老师那做学问了。”
方言点头,笑道:“谢谢。”
“不客气~!”
李凌雲出了屋子,无奈的望着乌云密布的天空,心中暗道,下次再也不做英雄救美的好人了!
刚巧,隔壁种田的二狗子回来了。
“回来了……”
李凌雲熟稔的打起了招呼。
三句话打不出个闷屁来的二狗子,憨厚的很,扛着锄头,挠头笑了起来。
“又去范先生家做学问呐?”
二狗子父母都是地地道道的农民,苦哈哈的面朝黄土背朝天过了半辈子,二狗子憨厚,好在人孝顺,十二三岁就跟着父母下地干活,整个人晒得有点黝黑,全身上下大概只有牙齿是最白的,就像平湖三月的春水,清澈见底。
李凌雲打趣道:“不是我要去做学问,是学问要做了我……哈哈。”
二狗子跟着傻笑。
住在李凌雲家隔壁的王寡妇出门收衣服,一张骂遍小镇无敌手的红桃小嘴娇俏可人,“死老天,瞎了你的狗眼,入春来雨水就没停过,平湖都快被你蓄满了,淹死老娘算了,日子还过不过了,也不知道找根腰带把裤子系好,随时随地就拉一泡……今早刚洗的衣服。”
李凌雲一双贼眼盯着身材丰满,脸蛋娇俏的王寡妇看得滋滋有味。
都说女人三十才是最美的时候,王寡妇正是这个年龄段,像只熟透了的桃子,快要滴出水来。
“啧啧……低头能看见鞋尖吗?”
李凌雲看得入迷,这女人曾是年少时,他的春闺梦里人。
嫁到隔壁老刘家,不出两年,就死了丈夫。
命苦,无后。
身材好到爆炸,小镇里的懒人闲汉,没少欺负她,当然……只是口头上的欺负。
因此,她平日里没少被小镇的七大姑八大姨戳脊梁骨,但也磨砺出了一嘴的本事。
一张樱桃似的娇俏小嘴,骂遍小镇无敌手。
用俗语说,就是:“这两片嘴唇,切切倒是有一大碟子。”
轰隆!
王寡妇吓得一个踉跄,赶紧双手合十:“老天爷勿怪,小女子知错了……”
李凌雲作别二狗子,赶紧往范老夫子家跑,免得待会儿淋成个落汤鸡。
老夫子范希评是个有自己规矩的人,就拿对待学问来说,首先态度得虔诚,别说下雨,就是下冰雹下刀子,也得义无反顾,曾经李凌雲就吃过这样的亏,因为下雨就懒得去,结果被老夫子骂了个狗血淋头。
当时李凌雲就想,老夫子的嘴上功夫,比之骂遍小镇无敌手,喷的七大姑八大姨毫无还嘴之力的王寡妇犹有过之。
……
屋子里。
方言收回看着屋外的目光,纳闷的觑起了眉头,总觉得哪里怪怪的,但又说不上来。
只是……
身躯内的无数细胞,都在欢欣鼓舞,仿佛自己身处洞天福地,或者泡着温泉一般。
“莫非是伤口在自愈的缘故?”
随后,她被挂在墙上的一柄剑吸引了眼球。
“有灵气?”
方言伸手一招,飞剑‘嗡嗡’作响,依然稳稳当当的挂在墙上。
“是把飞剑!”
方言倒吸一口冷气,闭上眼,开始回想刚才那少年郎的每一个神态和动作,还有他说的每一句话。
“不像是作假……”
到底是怎么回事?
方言心里的那股疑惑感越来越强,仔细感受,竟然发现屋子周围有不下十几道气息,都是身怀灵气的修士,修为有高有低。
强撑着身子,走到院子里,围着院子转了一圈。
“屋子也没问题……”
方言越来越感到奇怪,走出屋子,那股让她浑身舒适的感觉越来越强。
第二十七章 平湖
方言一路跟着感觉走,一边观察小镇的情况。
不仅看到许多修士,甚至发现许多负笈游学的书生,更奇怪的是,有些书生和修士还做起了生意,他们要交易的物品,只是一株草或者一块精致的石头。
这样的情形不止一处,方言路遇某个修士摆的小摊,发现其中一块石头上,竟然含有稀薄的龙气。跟之前杀掉黑蛇夺来的真龙之气不同,此类稀薄的龙气不带有特殊能力,明显是稀释或是逸散过后的龙气。
打个比方,真龙之气就像一株拥有特殊功效的灵草,这块石头上的龙气就像是灵草逸散出来的灵气。
方言停下脚步,脸色苍白,几欲晕厥,强忍着不适,缓缓蹲下,拿起那块石头一瞧,果然如此,和她猜想的一般无二。
“怎么?想要换这快石头?”
修士看方言拿起那块石头猛瞧,不由得问了起来。
“嗯?”
方言显然不懂修士说的是何意,这里头还有什么玄机不成?
“蛇妖?”修士笑着问道。
方言不知该如何回答,心里在想对方该不会要降妖除魔了吧,暗自戒备起来。
“别紧张,不过一条刚化形的蛇妖而已,又没见你作恶,不会轻易打杀你,况且此地有传承千年的规矩,不能在小镇动手,否则天下修士共击之!”
“啊?!”
方言愣住,她觉得修士的话里透露出来不少的信息,但依然一头雾水。
“怎么?”修士这才仔细瞧方言,打量一番后,打趣道:“你该不会是被什么正义之士降妖除魔,一路追杀,误打误撞跑到这里来的吧?”
“额……”方言点头,说道:“的确如此。”
“嗨~!”
修士好笑的叹息,开始免费给方言普及起此地的历史和规矩。
“此地名为当湖小镇,在咱们修行人嘴里,它还有另外一个名字,叫龙眠小镇,不知几千年前,曾有一条龙坠于小镇外的平湖。”
“别奇怪,那条龙当然死了……所以呢,此地就成了难得的福地,到处都有承接真龙遗泽而生的灵物,有可能是一块石头,也有可能是一颗草。”
“当然啦,小镇外那座平湖里最多,不过几千年下来,大鱼吃小鱼,外加各大门派和众多修士的光顾下来,也基本上找不出什么带有龙气的事物。”
方言听得一愣一愣的,难怪她觉得此地舒适,原来是一块龙眠之地。
“为何?”
修士笑了,指着方言调侃道:“看来是条化形不久的,涉世不深呐~!”
方言涩然微笑,也不言语。
“大概三千多年前吧,当时衍星宗两仪殿的殿主吴煦真人曾说过,此地有一道真龙之气,成就了文教圣人,后来真龙之气被那位文教圣人送给了始皇帝,其余的真龙遗泽大部分被两条蛇妖所得,如今成了蛟龙,在十万大山做妖王呢~!”
“你别看现在那么多人在此地碰运气,其实几千年淘换下来,也不剩什么好东西,大多数事物都一般的很,偶尔遇见那么一两件带有龙气的灵草石头,出了小镇,没了滋养,就跟文人修士们收藏的雅玩差不多。”
修士双手拢袖,跟个老农一般,用下巴示意周围。
“不过,你看……愿意来碰运气的人还是很多,文人士子若是得到一块石头,能当做雅玩,还能送师长,修士得到一块能拿去喂养灵宠或是宗门风水鱼。”
“像你这样的妖类,以前也有时常来小镇的,后来嘛……随着当年衍星宗那位惊才绝艳的林虞真人,不知从哪喂养了一条能镇压龙脉气运的蛇妖,来小镇的妖类就少了,就连那些大宗门的修士也不怎么来了,倒是听人说他们都往那些名山大川跑,不少蛇类和妖类遭了殃!”
方言默然无语,面上没什么表情,心里头却在翻江倒海,回忆起和林虞在一起的点点滴滴,一时间也不知道是什么滋味。
那个女人虽然利用了她,镇压了她,甚至从一开始就对她怀着不一样的目的。
但是带给她的好处也是实打实的,身怀两道真龙之气,还能亲近龙脉地气,估计普天下也是独一份了。
“要么?”
修士看方言发愣,就问了一句。
“要!”
方言话刚出口,就……傻了,“拿什么和你换?”
“灵石,符箓,炼丹炼器的材料,或者功法和道决也行。”
修士笑着介绍起来。
方言背了一篇风水学入门的《青玉衣》给修士听,修士拿出一块玉符,将听到的内容一一记录下来,刻录在玉符里,然后钱货两讫。
修士笑着看了方言一眼,好心的多嘴了几句。
“其实啊,你可以在小镇里到处找找,说不定能找到不少,有没有龙气就要看运气了。”
方言呆了片刻,点头道谢。
修士笑着摆手,说,“不用谢,修行之人都不容易,法侣财地缺一不可,能和气生财最好。”
这位修士倒是个心境豁达的人……
方言笑着起身离去,继续在周围逛荡,其间看见一株蕴含龙气浓郁的灵草,可惜对方要价太高,一本完整的剑诀才换,别的不行,像她这种只有半部剑诀的蛇,实在是要不起,只能放弃。
随口一吸,将石块内蕴含的龙气吃进肚子里,精神头好多了。
但还是浑身乏力,失去那么多血是实打实的,一点稀薄的龙气根本补不回来,也没办法补。
“得去吃点血食补补~!”
方言将手里失去龙气变成碎石粉的石块随手扬了,一路往平湖走去。
还没走到小镇外的平湖,天空就下起了暴雨。
“哈~”
方言狠狠的吸了一口气,这种时候蛇躯最为舒适,她发现自己越来越喜欢水。
小镇外有一村庄,依靠着小镇外边的陀山和平湖。
绿树环绕着村庄,平湖水满,湖边有一石亭,有人在里面避雨。
还有书生文士,在石亭内吟诗,声音远远的传来。
“曲径一亭幽,三十六水聚。
檐影接波光,蝉声入秋思。
开薸静看云,爱月懒种树。
濠上意如何,疏钟烟外寺。”
石亭四周,桃花正红,李花雪白,隐约可见石亭内的石柱上,每一面都有一副石刻,好像是棋局。
方言迎着夏季的暴风雨,安闲自在地来回漫步着,没办法,受伤了,走不快,只能假装风雅悠闲。
只是苍白的脸色吓退了不少想来搭讪的书生,以为遇到了女鬼。
石亭不远处有一座桥,连接到湖对岸,桥的旁边,有家酒肆,里头坐满了前来游赏的人,青色的酒幌子在风雨中飞扬。
左右看看,方言继续前行,找了个人少的地方,一头扎进湖里。
第二十八章 破落福地
噗通~
方言扎进湖里,潜到最深处,水底寻摸半晌,只捡到三块带有稀薄龙气的石头,反倒是游鱼吃了不少,状态恢复很多,湖底深处好像有什么气息很吸引蛇,但是状态不好,没去一探究竟。
“有些鱼虾蟹也带有稀薄龙气。”
方言惊喜不已,在湖里吃到撑才上岸,打个饱嗝,还差点吐出条鱼来。
“找个地方好好休息消化,下次再来~!”
老天爷一定是疯了,方言暗自吐槽,今天这天气不知怎么了,暴风雨愈来愈放肆。
方言思来想去,打算回那位少年郎家里待着,哪怕要走也得打个招呼,毕竟人家救过她。
一路迎着暴风雨回走,想着小镇的神异,几千年前有真龙陨落于此,是以花草树木,奇石游鱼,皆有灵性,只不过随着时间的推移,逐渐稀少。
虽然稀少,但是不妨碍许多散修和小宗门来此地捡漏。
“咱要不要也加入捡漏大军的行列?”
方言在心里分析了一遍,觉得这个决定可行性非常高,较之别人不同,她一眼就感受到哪些事物含有龙气,哪些是略有灵性的‘假货’,就像开了挂一样。
“额~!开着挂去捡漏……太没出息了。”
决定留下后,方言开始思考住宿的问题。
“要不去水里?”
想想还是算了,大晚上的跳湖,白天再出来,被小镇上那些普通人看见,还不得吓死。
回到少年郎居住的小屋。
李凌雲早已回来了,垂头丧气的坐在客厅,手边桌子上放着应付老师的弃稿。
看样子,像是被老师教育了。
“回来了?”
李凌雲给方言倒了一杯茶,像是没发现异常,外面明明下着漂泊大雨,她却一点都没淋湿。
方言抱着手,坐在李凌雲对面的椅子上,舒舒服服的葛优躺,眼神清冷,面色苍白。如果是个大人,还能用惫懒来形容,可她一副刚要及笄的少女模样,怎么看都和惫懒两个字沾不上边,反倒有些高冷和小傲娇。
“跟你商量个事……”
方言嫌弃的喝了一口茶水,跟前世喝的茶没两样,就是质量差,便宜货色。
吐出茶沫,幸好里头没有葱姜蒜,不然嫌弃死。
“我打算住下来,给你报酬。”
“报酬?什么报酬?”李凌雲下意识的问道。
“我是个修行中人,能教你一篇练气决,烂大街的那种,不过也勉强算是上品。”
方言专心对付手里的茶,实在是太想念这个味道了,前世就是无茶不欢的爱茶之人。
李凌雲点点头,对方虽然只是个人畜无害的及笄少女,但绝非看起来那样涉世未深,否则也不会受重伤。
“可以,三间房,那间大的不能住,是我父母曾经住过的,我要留个念想,上午你睡的那间是我的房,不能给你,里面有太多我的东西,那间客房可以给你。”
“嗯?”方言坐直,冷笑起来,“竟然有客房,为什么让我睡你的房?”
李凌雲无奈捂额,感到好笑。
“没被子给你盖啊~!”
“行吧。”方言又恢复了葛优躺,实在是吃太多,而且失血又多,身体状态未恢复,状态不好,这样舒服。
李凌雲起身,收拾好文稿,去帮方言整理房间。
许久没休眠深感困乏,方言想着以前不是深山老林就是皇宫,还未自己单独入世体验过生活,有句话咋说来着,小隐隐于野大隐隐于市,说不定此地隐蔽,任谁也不会轻易想到。
去特娘的夺天教。
去特娘的皇宫神龙,谁爱当谁当去,本蛇不伺候了。
休眠半个月的方言醒了,望着京城的方向久久无言。
乾国龙脉正在缓慢的溃散,方言离开仅仅不到半年时间,皇宫龙脉就出现了缺口。
“该死~!”
方言恶狠狠的在心里将曹景休那王八蛋骂了一顿,刚当上皇帝才多久,就得意忘形,不知道在搞什么。
京城。
乾国皇宫龙脉气势出现漏洞。
某只狐狸精很是谨慎,藏在皇宫外小心观望。
某个位置连续数天感受不到任何气势威胁,这只自恃花容月貌擅长魅惑的小狐妖偷偷混进皇宫。
也只有这种外表漂亮具有魅惑法术的妖魔才敢混进皇宫。
躲藏在暗处的魔修完整的看见这一幕,然后嘴角露出邪笑,悄悄的隐退。
某日,曹景休忽然发现书房里那个宫女好像很漂亮,弯腰擦拭桌案,完美曲线和浑圆翘臀令他狠狠咽了口吐沫。
过了几日。
魔修又悄悄的去皇宫附近探查,面带喜色,像是发现了什么,心满意足的走了。
方言不想理会皇宫究竟发生了什么,因为不可能再回去。
蛇能做的已经全做了,剩下的是人类自己的事儿。
她要做的,从来都只是好好的活下去。
……
醒来后睡不着,索性看看签筒发生了什么变化,够抽几次签。
这个想法刚从脑海中泛起,手里就多了一个签筒。
方言愣愣的看着手里的签筒,惊讶道:“什么情况?!这是……具现了?!”
翻转手里的签筒一看,果然和脑海里那个一模一样,回想起当初刚激活签筒时的介绍,方言心中有了明悟。
“二、间接吞噬,通过算命方式,让别人抽签,别人抽出下下签,无法吞噬气运,抽出下签吞噬少量气运,抽出上签可吞噬数值为10的气运,抽出上上签可吞噬数值为20的气运。”
念头刚起,方言的脑海中原本签筒旁边的光幕就浮现解析,上面显示。
“签筒进化完成,可以具现化,能够实行间接吞噬气运。”
果然!
方言翻转到刻度那一面,直接傻眼了。
“什么情况?!200升!!!”
以前是一百升气运值抽一次签,现在进化后变成了两百升气运值抽一次签。
再看签筒底部,还有一行数字,一二零九。
“1209升的气运值?”方言无语的望着屋顶。
直接从12次变成了6次,真是……
“赶紧抽吧!别又进化了!”
方言看着手里的签筒,感觉还挺新奇,签筒朝下,签鉴竟然不会掉,稳稳当当的在签筒里。
随手往地上一丢,发出哐啷的一声响,签筒里的签鉴依然稳稳当当的在签筒里。
神奇!
第二十九章 活成了她的模样
簌簌~!
啪嗒~!
第一支签掉落,方言捡起一看。
“一元复始!”
方言脑海里的光幕浮现解析:将自身状态恢复到巅峰,并持续巅峰状态一个时辰。
“思过诶~!蛇类本身就灵气充足,较之人类或者别的妖,气海大了一倍不止,要是用上这支签,岂不是成了永动机?”
木签消失,脑海里多了一支木签。
再看手里的签筒,依然是二十支签,之前想好的卡签筒漏洞的策略,根本行不通,即使能抽二十次,也不可能把里面所有的签都抽一遍。
这玩意儿好像进化后修复了漏洞,现在抽完一支就会自行补充!
方言叹口气……
继续。
簌簌~!
啪嗒~!
一支签掉落。
“指鹿为马。”
“随意将生物改变状态,变成动物模样,随机变化,不可控制。”
方言挠挠头,这有啥用?
算了,留着吧!
继续。
簌簌~!
啪嗒~!
一支签掉落。
“信手拈来。”
“盗取技能、功法或天赋神通一个。”
方言毫不犹豫的收了,这个来过,她熟……
继续。
簌簌~!
啪嗒~!
一支签掉落。
“大道熔炉。”
“融合功法或武器,使得更上一层楼。”
方言眼睛逐渐明亮,这支签要是配合‘信手拈来’使用,岂非白漂?
不对!
比白漂还要白漂!
偷别人的功法,然后融合,变成更厉害的功法。
简直了!
继续。
簌簌~!
啪嗒~!
一支签掉落。
“巧夺天工。”
“提升自身一次技能或技艺,该技能提升后长久有效。”
这个也熟,之前也用过,配合大道熔炉和信手拈来使用,也很厉害,收起来。
继续,簌簌~!
方言摇着签筒,虔诚无比,心里默念:“信手拈来,信手拈来,三清道尊,玉皇大帝,观音菩萨,如来佛祖,保佑我保佑我~!”
啪嗒~!
一支签掉落。
方言闭上眼,捡起,悄悄的睁开一只眼,看见四个大字!
“否极泰来。”
“增加自身气运值,获得再抽一次签的机会,并获得大礼包一个。”
还行吧~!
方言拿着木签,下令道:“使用否极泰来!”
签筒滚动,啪嗒一声。
掉落一支签。
方言闭上眼,捡起,双手合十,虔诚无比,心里默念:“信手拈来,信手拈来,三清道尊,玉皇大帝,观音菩萨,如来佛祖,保佑我保佑我~!”
悄悄的睁开一只眼,看见四个大字!
“指鹿为马!”
“随意将生物改变状态,变成动物模样,随机变化,不可控制。”
我屮艸芔茻!!!
方言差点暴走,什么破签筒,老子要指鹿为马干什么!!!
狗屁的三清道尊,玉皇大帝,观音菩萨,如来佛祖,都是狗屎!!!
一点都不灵验!!!
方言气死了,平复好心情后,把木签收进脑海里。
还有大礼包,看看大礼包里面有什么。
“打开包裹!”青蛇在脑海中下令。
光芒涌动,包裹如同古时候的包袱,打开后变成一块布。
“大礼包神秘礼品,随机抽取中……”
“叮!”
“礼品抽取成功,获得机关术书籍一本。”
光幕闪烁,字幕滚动,出现了机关术的书名。
“玄天九技:机关术大全,内含九种与机关术有关的基础技术手段,不包含成熟机关术。”
随着光幕涌动,明灭,字幕和光芒消失。
再看签筒底部的气运值,变成了9升。
这次签筒进化后,书籍没有像上次的洗髓丹一样掉落在地,直接将书籍的内容刻进方言的脑海里。
看着手里的签筒,方言沉思起来,她想到了当初的林虞。
举着‘点君山传人’的布番,一路走街串巷。
“咱是不是也可以试试,一边给人算命赚钱,还可以吞噬气运值,顺带在小镇里找找带有龙气的石头和灵草啥的,一举三得!”
……
方言找李凌雲一起做了布番,上面写着‘三清道尊传人’的字样,摇身一变,身上的衣服也变成了前世影视剧当中道士穿的道袍模样。
李凌雲看得一愣,拍着额头,“你该不会是妖怪吧?”
方言白他一眼,没好气道:“答对了,没奖励。”
李凌雲没理她,暗自嘀咕道:“三清道尊是哪里的小宗门?还是……哪里的山野小神?没听过啊!”
天清气朗。
方言举着一块布番,上面写着‘三清道尊传人’的字样,在小镇里四处晃荡。
“噢哟~!”
遇见位同行,还是个女道士,穿着臃肿的道袍,可怜兮兮的坐在某处街道角落。
方言笑着点点头,算是打个招呼,没想到对方也回了个微笑。
“这就对了么~!”
不停的打打杀杀,刀光剑影真没啥意思,天天杀来杀去难道不累吗?
那样的生活不是仙气飘飘的修仙生活,而是古惑仔大片……
就像当湖小镇,虽然不大但是宁静安定。
每天不用打打杀杀,不用勾心斗角费尽心思的去算计。
举着布番,在小镇四处晃荡,偶尔给人算算命,忽悠别人抽抽签,累了就找个地方歇歇脚,不想干了,就跑去平湖水底找石头,要不就去些犄角旮旯的地方翻草垛,运气好,每天也能吸上一两口的稀薄龙气。
某天,小镇赶集,多了许多外地人来摆摊,品种琳琅满目,甚至还有西洋镜,也就是墨镜,听说是西域的伽蓝古国传来的雅致玩意儿,许多富户老爷公子都喜欢买一副带,方言也买了一副,挂在鼻梁上。
悠哉悠哉在小镇的集市上继续晃荡,又看见一位老农摆摊卖烟丝和烟杆,前世就是烟鬼的方言花钱包下了对方的烟丝,挂在布番的竹竿上,烟杆也卖了几个,慢慢留着,能用好久。
于是,小镇上出现了位奇怪的算命先生,举着‘三清道尊传人’的布番,上面挂着几个布袋,怀里揣着几支烟杆,鼻梁上带着墨镜,另一只手举着烟杆,吞云吐雾。
还真别说,吸引了不少顾客,一上午就赚了100气运值,无论是修行中人还是小镇土生土长的原居民,气运都不会太差。
肚子饿了……
方言打发走某位捣乱的富家公子,打算去平湖耍耍,吃点鱼,填饱肚子。
毕竟那里的鱼,也有少许含有稀薄的龙气。
谁知,刚走没两步,手里的烟杆突然断了,毫无征兆。
“劣质产品?”
方言拿着手里的烟杆在地上敲了敲,看起来质量还行。
那会是什么原因?
脑海里,光幕再次浮现……
第三十章 湖底隐秘
方言气急,有想把签筒砸了的冲动……
签筒说方言违反了诚信交易原则,吞噬别人气运,没有认真的给人算命,会有霉运反噬。
“气死了~!”
打算去平湖里好好的吃一顿消消气,方言举着布番往小镇外走。
一身怪异装束的方言走到平湖附近,吸引了不少新奇的目光,估计是这样特立独行的算命先生,还是第一次见。
径直绕过平时‘捕食’的那块区域,打算走远一些,那里的石头和鱼都被吃得差不多了,换块区域下水,看看能不能有更多的收获。
噗通~
方言跳进湖里,一路游至水底,找了许久都没找到带有龙气的石头,反倒是吃了不少鱼,其中两条带有龙气。
接着找,在水底找到一块带有龙气的石头,被湖底的乱石堆给埋住了。
看着藏在乱石堆里,仿佛小荷才露尖尖角的石头,方言开始搬弄乱石。
忙活了小半天,才拿到那块石头,方言在水底笑的眼睛眯成了一道缝。
咦?
方言发现水底好像还有其他东西,将石头里的龙气吃掉,随手一丢,弯腰扒拉半天,摸出来一条又黑又粗的……
“这是铁链?”
仔细凑近一瞧,还有玄奥的符文闪烁,疯狂的吸取着四周的灵气。
吓得方言手抖,赶紧丢了,湖底那种十分吸引她的气息又冒了出来。
“要不要去看看?”
斟酌后,方言决定不去,小心使得万年船。
正要离去,突然看见条有一座小船大小的鱼,远远的游了过来,朝着方言怒吼,像是被侵占地盘的野兽。
忽地!
远处湖底裂开一道缝,逐渐扩大成饕餮巨口,将那条还未开智的灵鱼吞噬。
“哈?!”
方言吓了一跳,心里后怕不已,幸好没有冒失的想要去探一探。
得赶紧走,以后还是少来为妙,湖底好像有什么了不得的东西。
正要离开,方言发现自己无法动弹,像是被固定在了湖底的某块区域,心里捉急,不知该如何是好。
“你是蛇妖?他们派你来的吗?”
方言愣住了,心底突然响起一个声音。
“谁?!”
那个声音再次响起,“别害怕,我没有恶意,就是想和你聊两句,你身上有和我一样的气息。”
方言灵光一闪,突然有了某种明悟,试探道:“真龙之气?”
“是的!”
果然!!!
那个声音又问,“你不是他们派来的吗?”
“他们是谁?”
方言冷静下来,想要问个明白,这里面的信息量有点大,哪怕是为了自身的安全考虑,也要了解清楚。
“他们是一群魔道修士,把我锁在此地,又在灵魂种下禁制,时不时派人用龙气喂养,与你一般,我也曾吞噬过两道真龙之气,一道是在某座无名山谷的深潭里,一道是被魔修抓住后,关在此地,他们喂给我吞噬。”
“魔修?”方言冷冷的问道。
“小丫头不用紧张,我不想吃你,也不会吃你,若非必要,我宁愿待在出生的山谷深潭里潜修,哪里落得如今的下场,他们找到那座山谷,捉住我,把关在此地,利用这里是龙眠之地,想要用真龙遗泽豢养我,将来好为他们做事。”
“我如何能信你?”方言冷笑着问道。
闻言,那道声音颇显萧瑟苦寂。
“你不必信我,离开后小心为上,你那么弱小,千万别被魔道修士捉住,他们四处寻找真龙之气,还有龙族遗弃的宫殿,任何带有真龙之气的生物,他们会想尽一切办法捉住。”
方言张了张嘴不知该说什么,紧接着身躯恢复自由,头也不回的赶紧离开。
没有说要救他,也没有打破砂锅问到底,只要知道有魔修在四处寻找带有真龙之气的生物就够了。
实力低微,那就顾好自己,做个伏地魔,等将来强大了再说其他。
方言在岸边收拾好东西,一路神思不属的回到小院。
泡了壶茶,拿着一张椅子,一张桌子,躺在院子里,晒着太阳,看着院里的桂树发呆。
心思沉闷,忧心忡忡,精致的小脸本就清冷,如今倒好,彻底显得没有生气。
墨镜也没带,被她丢在桌子上,喝一口茶。
“呸呸呸~!”
吐出茶叶沫,依然难喝的要死,方言觉得下次得跟李凌雲那小子提提意见,喝茶这种事,不能省钱。
靠在椅子上,思绪逐渐专注于刚才湖底听来的消息,时不时拿起一旁的烟杆抽一口。
吞云吐雾的时候最适合思考问题。
方言心底隐约有个猜测,之前她遇见的夺天教,有可能就是某个魔道组织。
“那么……他们四处收集与龙族相关的东西有什么目的?”
摇摇头,方言觉得目的显然不会太单纯,就目前的情况来看,在湖底豢养的那只……姑且算是妖兽吧,修为估计不会太低,否则用不上那样刻画了如此繁复符文的铁链,和当初林虞锁她在皇宫的那条铁链相比,简直就是一个天一个地。
大巫见小巫,毫无可比性。
想到这里,方言皱紧眉头,“要走么?但是……好不容易找到这么个舒适又适合蛇修养的地方有点舍不得啊~!”
“不对!”
方言坐直身体,小镇里那么多散修和小宗门的修士,这里应该是比较安全的才对,真要发生什么,直接就随大溜,要是遇见小问题,人多力量也大。
想明白问题,拿起烟杆狠狠的抽了一口,舒适的拿起茶喝。
“笃笃笃~!”
旁边传来砍竹子的声音,方言转头看去。
隔壁院子里,身材惹火的王寡妇正拿着舂臼,对着里头的竹子用力捶洗。
方言跑去一看,蹲下身,歪着头,隔着篱笆问,“王姐,你这是干啥呢?”
“给竹子杀青呢~!”
王寡妇头也不抬,专注锤竹子。
“哈?”方言纳闷了,把烟杆插在腰带上,好奇的看着,“杀青?”
“哦~!”
王寡妇抬起头,对隔壁李凌雲家新来的住户报以微笑,专心解释起来。
“脱掉青壳,让竹子软化,然后用石灰蒸煮、漂洗,反复十来次吧,再挑入适当的水,放进纸槽里,用细竹帘在纸浆中滤取,纸纤维留在竹帘上形成一层纸膜,等它晾干,纸就造好了。”
第三十一章 生活总有太多的不如意
“造纸?”
方言吃了一惊,前世加今生第一次看人造纸,原来这么随便吗?
好奇心起来,越看越来劲。
“我能试试吗?”
王寡妇笑着看了方言一眼,拿手臂抹了抹鬓角的汗。
“嗯!”
方言疯狂点头,多学一门手艺,多一条赚钱的门路不是?
“那你过来,姐教你~!”
王寡妇豪气的一招手,让方言过来,要是李凌雲那个从小就满肚子坏水的心机少年,想都别想。
平时李凌雲想要借个酱油都必须隔着篱笆,但凡敢靠近家门,就会被赶出去。
方言小跑进门,院里有几株矮小的树,不知是什么品种,还养了许多小鸡小鸭,高昂着头,在院里巡视领地,不时停下来啄啄土地,鸡鸭成群,互不打扰。
看见方言,似乎感受到凶兽的气息,吓得鸡飞鸭逃。
蹲下身跟着王寡妇一起忙活,边听她讲解造纸的门门道道。
原来小小的一张薄纸,其实制作起来麻烦的很。
首先要选竹子,一般都是用嫩竹、毛竹,然后丢进池塘或者进水里浸泡三个月左右,再取出用力捶,把外面的青壳去掉,这一步叫做杀青。
其次将碎竹料拌入石灰水浸在木桶蒸煮好几个昼夜,一般为一旬左右,绝不可超过一旬,然后取出蒸煮的原料放入清水塘内漂洗,然后再放进锅里浸石灰水蒸煮,如此反复进行十几天。
最后就比较麻烦了,取出煮烂的原料放在石臼里用力舂成泥面状,捣烂后的原料用适量的水调配,使彻底分离并浸透水分,再倾倒入纸槽里面,用细竹帘在纸浆中滤取,纸纤维留在竹帘上形成一层纸膜。
到此还不算结束,后面还有两个收尾的步骤。
一个叫覆帘压纸,把捞过纸浆的竹帘倒铺在压榨板上,然后小心地移开竹帘,这层纸膜便落在板上。慢慢堆叠起一层层的纸页,再以重物挤压,排出纸页中的水分。重物挤压之下纸膜也慢慢成形,成为一张张四四方方的纸张。
一个叫透火焙干,焙干纸张的夹巷是两道土砖砌成的砖墙,砖块之间有空隙能让热气透出。焙纸时先在夹巷内生火,然后将将一张张湿纸摊在墙上,从空隙中散发的热气使纸张慢慢干燥,干透后揭起来就是一张可使用的纸了。
方言听得一愣一愣的,程序虽然复杂,每一步都不能错。
薄薄的一张纸,其实也值不了几个钱,但王寡妇却做的很细心认真。
虽然听她说卖给商铺价钱比较低,那是因为别人会压价,这年头女子不能对书院品头论足,甚至靠近书院也不被允许,尤其是像她这样的寡妇,所以卖给书院就别想了。
傍晚,王寡妇和方言忙活完了,一起坐在院里的水井边喝茶。
茶是热茶,没放茶叶的那种。
“秋茶没到采摘的时候,不然就拿茶叶来招待你了。”王寡妇歉意的笑着。
“没事……”
方言摇头,这才知道院里的几株矮树是茶树,亏她前世还是爱茶之人,竟然没有认出来。
“王姐,你做纸……用来卖吗?”
方言低头喝了一口热茶,好奇的问,毕竟这年代能买得起纸张的不是商铺就是富户和文人书生。
“对啊~!”王寡妇仰头看着傍晚的云霞,面带笑容,“卖给那些商铺,虽然辛苦,价钱也低了些,但勉强能养活自己。”
不知为何,方言脑海中浮现当初林虞带着她在京城的街角摆摊的时候,隔壁的老婆婆问林虞是否需要考虑嫁个富户老爷算了,当时她还想笑那个老婆婆来着,如今记起,却是满肚子的心酸。
活着,大家都不容易,就像当时林虞说的那样,“自己赚钱养活自己,再贱也不丢人!”
这句话用在王寡妇身上再合适不过。
想到平日里小镇的懒人闲汉,都喜欢嘴上欺负王寡妇几句,她也荤素不忌,啥话都说的出口,一张嘴厉害的很,就像前世星爷的某部电影里的老鸨一样。
王寡妇见方言不说话,笑着打趣起来,“今天怎么没看见你出门招摇撞骗?”
“哈哈~!今天赶集人多,那些个无所事事的富家公子也多,受不了他们像苍蝇般围着,就早早的回来了。”
方言大笑不已。
“学了姐姐的手艺去,今后倒是可以考虑换行……”
王寡妇笑着调侃,又拿肩膀轻轻的撞了方言一下,抛个媚眼,“你的签筒呢?不拿出来给姐姐免费算一卦?”
“不了不了,可不敢在姐姐面前献丑,咱就是个招摇撞骗的江湖骗子,可不是什么正经的道家仙人子弟。”
方言赶紧摆手,要她算命抽签,需要付出的代价有点大,王寡妇本就不是个福缘深厚的人,要是再抽她点气运,还不得倒霉死。
这边王寡妇正待说些什么,外头就传来二狗子母亲的喝骂声,两人抬头。
院子外边,二狗子的母亲揪着二狗子的耳朵,念念叨叨的骂个不停,憨厚的二狗子扛着锄头,嘿嘿傻笑。
二狗子的母亲有些市侩,方言不是很喜欢,不仅小肚鸡肠,还特爱占点小便宜。
二狗子的母亲走到王寡妇门前,忽然停下,见里面两个女人捧着茶水看热闹,气就不打一处来,阴阳怪气的念叨起来。
“我就不明白了,那李家的小娘到底哪里好,每次见到人家就走不动道,人家算命的先生早就说了,那李家的小娘就不是个福厚的,别嫁过来就克死了丈夫!!!”
二狗傻笑,看了王寡妇家一眼,拉着他母亲往家里走,劝解道:“娘,俺就是看看,可不是稀罕他哩~!”
王寡妇似笑非笑的看着外面,像极了祸国殃民的狐狸精,也不说话,抱定了心思要看热闹。
方言没好气放下碗,站起身来想去理论,实在是太气蛇了,真过分!
好端端的,人家王姐哪里得罪她啦?
“算了……”王寡妇拉住方言,笑道:“寡妇门前是非多,有啥大不了,姐姐就是不想跟她一般见识,真要和她挣个高低长短,先不说她是不是姐姐我的对手,首先就伤了邻里之间的和气。”
方言气呼呼的坐下,心里还是不平衡。
“你别看二狗子憨傻,其实是个明白人。”
第三十二章 小镇时光
王寡妇开始转移话题,她可不想让方言这涉世未深的小姑娘,太早了解邻里之间那些七大姑八大姨的人心险恶。
“要不是二狗子,她母亲早就把邻里街坊都得罪了一遍。”
王寡妇笑道:“她娘小心眼,又是个不爱吃亏的性子,他倒是个愿意吃亏的,寻常小事都不爱和人计较。”
方言明白了,各人有各人的处事学问,就像王寡妇,凶悍是表面上穿的外衣,其实面对生活,面对邻里街坊,也有自己的处世智慧。
小事不计较,大事力争到底。
二狗子他母亲虽然市侩,嘴碎惹人嫌,但她越是这样,就显得二狗子越是憨厚老实。
果然,世事洞明皆学问,人情练达即文章。
是夜。
李凌雲回到家,差点以为走错,看见屋子里某个蛇经病带着西洋镜,舒舒服服的躺在大堂椅子上,喝着茶,抽着烟,还翘着二郎腿。
“你干嘛?!”
差点吓坏了的李凌雲哆哆嗦嗦的扶着门框,没好气的问。
“休息~”方言放下茶盏,坐直身体,推了下墨镜,砸吧口烟,老辣又呛喉的感觉刺激神经。
“魂都快被你吓没了!”
李凌雲手里拿着一堆稿纸,颤颤巍巍的扶着门框,心有余悸。
大堂内烟雾缭绕,方言不停的吞云吐雾,嗤笑道:“那么大个人,胆子那么小?”
李凌雲自行去桌子上拿了杯子,倒了杯茶,舒舒服服的坐下,叹了口气。
“你这茶叶不行啊,下次换点好的,太劣质了,喝多了难受。”
李凌雲累瘫在椅子上,闻言白了她一眼,没好气道:“难受你还喝?”
方言冷笑不语,觉得没必要跟这种没见识的人争辩。
“这个……”李凌雲指着茶壶道:“隔壁王嫂给的,就她院子里栽种的那几株,好的都被她送人了,劣质的就留着自己喝,我厚着脸皮去找她讨来的,爱喝不喝!”
说完,他抱着茶壶进自己房间去了。
方言愣住了,“那是我泡的茶~!”
夏季的夜晚凉爽,方言搬了一张摇椅出来院子,看样子有点老旧,估计李凌雲这小子许久没用过。
用凉水冲了冲,洗干净,还能用。
某蛇躺在院里的桂树下,沉沉的睡了……
第二天早早醒来,隔壁的王寡妇已经在院里喂鸡喂鸭,穿着粗布花衣,扎着头巾,嘴里学鸡鸭的叫声,撵着满院子乱跑。
方言睁开眼,笑着跟王寡妇打了声招呼,转眼就看见二狗子扛着锄头去下地,远远的还听见他母亲的声音传来,叮嘱他早去早回,别在路上耽搁。
初晨的阳光照耀,眼前的小镇院落,充满了生活与乡土气息。
伸个懒腰,刚好看见李凌雲拿着书,来到院里早读。
他在桂树下踱步,一手拿书,一手背在身后,摇头晃脑,读着书籍里圣人先贤著述的大道理。
隔壁王寡妇停下手头的事情,走进厨房做早饭。
方言活动了一会儿经骨,跑去隔壁王寡妇家蹭饭,李凌雲这家伙整天不开火,一般都跑去学塾吃食堂。
说直白点,就是去老师家蹭饭。
吃完饭,方言打算继续跟王寡妇学造纸,见李凌雲还在家里,站在院里踱步,见到她后欲言又止,就知道这小子有事求她,估计不知道怎么开口。
想了想,方言顿住脚步,问,“有事?”
李凌雲愣住,手足无措的道:“那个,老师身体欠佳,请了许多大夫都不见好,有人说可能是恶鬼缠身,但是老师不愿意请外头的修士,他说子不语怪力乱神,我就想让你……”
方言点点头,手指摩擦着光洁的下巴,“我懂了,又是吃力不讨好的事情,对不对?”
“不能这么说吧~!”
李凌雲不好意思的挠着头皮,低下头不敢看方言。
“行了,我跟你去,就说我是你的丫鬟或者租客,随便吧~!”
方言大手一挥,颇显豪气,有几分义薄云天的意味。
……
一路上,李凌雲都在介绍他老师的情况。
他老师名叫范希评,除去千年前的那位文教圣人,目前为止是小镇千年来唯一的举人,而他李凌雲是有秀才功名的书生,也是千年来唯一。
方言感到好笑,就李凌雲这样的,要是搁前世,连个村官都当不上,顶天了就是个普通高校的本科生。
在如今这个年代里,想要当个村官,起码得是举人,就像他的老师范希评那种,可惜人家范老师和整天想着祸害乡里的李凌雲不同,一心想着教书育人,瞧不上作威作福欺男霸女的村官,觉得掉价,身上带着读书人的清高。
李凌雲说完,正好路过某处梨园,和青楼不同,这里就是单纯喝茶看戏的地方。
他将右手的果子换去左手,他的左手又提着书袋,重量全压在左边,看上去有点像高低肩,却自认为很潇洒,挥着右手跟梨园的优怜打了个招呼。
结果人家只是招招手,说了句‘公子早啊’!
方言跟着李凌雲来到他嘴里说的那位范希评老夫子家,看样子原本应该是一座南北相通的庭院,现在里面多了许多小门,墙壁到处都是。听李凌雲说,是因为范希评老夫子父亲这一辈的时候,兄弟叔伯们分了家。
在他记忆里庭院开始是篱笆隔开,然后又砌成了墙,一共变了两次。
一把抢过李凌雲手里的书袋和果子,在李凌雲纳闷的眼神下,方言没好气的解释道:“你提着东西,我空着手,像个丫鬟吗?”
范希评老夫子住的是庭院里一个小小的院子,上兰花、桂树、竹子等草木。正中间是厅堂,里面有几只鸡在歇息,东边是厨房,西边是一间小小的书屋,门口趴着条狗在晒太阳,看见方言来了,瞬间炸毛,往别处跑了。
院子里种着一颗枇杷树,李凌雲嘴里身体不好的老夫子此刻正在打理那株枇杷树。
老夫子大概六十岁左右,花甲之年,骨架较大,不像个南方人,穿着洗的发白的旧衣裳。
李凌雲带着方言在老夫子身后停下,恭敬的叫了声‘老师’。
老夫子回过身,看了眼方言,“你身后这位姑娘是?”
李凌雲介绍起来,说道:“方言姑娘,我最近雇的丫鬟。”
老夫子眯起眸子,嗤笑道:“你哪来的钱雇丫鬟?”
李凌雲说了方言借住的事情,然后解释道:“总体来说,就是她帮我做点家务,用来抵房租。”
老夫子瞟了他一眼,点点头,回身继续打理枇杷树。
“我这里还有房间空着,你多来陪陪我,少往家里去,得避嫌!”
第三十三章 是个可爱的老头
方言在院子里无所事事,围着枇杷树转了两圈,发现有两颗硕果仅存的枇杷还吊在上面,黄橙橙的样子,看起来好像很好吃。
李凌雲在屋子里做那些之乎者也的学问,听声音好像是被老夫子骂了,动静不小。
大黄狗又跑了回来,躲在柱子后边,偷偷望着某蛇,暗中观察。
方言仰头,看着那两颗仅有的枇杷流口水,只剩下两颗了,也不好摘掉。
枇杷一般都是3-6月份成熟,大概是初夏时节,市面上的枇杷最多。
如今,早已过了初夏,那两颗仅剩的枇杷依旧坚挺。
方言一边在内心感叹龙眠小镇的神奇,一边死死的盯着看,想象会是什么味道。
脚步声传来,被李凌雲气了个半死的老夫子来到庭院透气,见某蛇抬头望着枇杷流口水,忽的笑了起来。
“想吃就摘下来吃吧,不吃也注定要坏。”
方言回头,希冀的看着老夫子,眼睛发亮,似乎在问‘真的可以吗?’
“摘吧~!”
老夫子笑呵呵的挥挥手,眯眼望着庭院里的这株枇杷树,面带温暖,如同随风而逝的记忆。
方言开心极了,轻轻一跳,摘下两颗枇杷,蹲在树下慢慢的吃。
主要是太久没有尝过枇杷的味道了,前世小时候最深刻的记忆,就是外婆家门口的那株枇杷树,经常和小伙伴们爬到树上去摘,有一次爬树跌到脚,挫伤了好大一块,走路都一瘸一拐。
老夫子望着枇杷树,还有蹲在树下吃枇杷的少女,笑容温暖。
瞧见方言插在腰带上的烟杆,老夫子回身进屋子,拿出来一袋烟丝,还有一根烟杆,对她招招手。
“你闻闻,这烟丝怎么样?我大儿子在西南,他托人给我带来的,跟咱们这的不一样,可香啦~!”
“尝尝~!”老夫子将烟袋往前递,笑着说。
“好嘞~!”
方言大笑着取出烟杆,开始往里装烟丝。
不一会儿,一老一小,一男一女,一人一蛇,蹲在庭院里吞云吐雾,闲情逸致极了。
屋子里,传来李凌雲抓耳挠腮的痛苦呻吟,一人一蛇相视一笑。
砸吧两口烟,老夫子拿着烟杆在地上敲了敲,磕掉烟灰。
“小丫头是西南来的吧?”
方言歪着头,想了会儿,点点头,“对,大山里来的。”
老夫子笑了起来,点点头,西南女子有抽旱烟的习惯。
“那就不奇怪,跟咱们中原人不同,瞧着就有灵气。”
方言眯起眼睛,微笑不语。
有句话不知道怎么说出口,眼前这个独居的老人,其实所剩生命不多,没有生病,没有恶鬼缠身,就是单纯的年岁大了,没几年好活,接下来身体情况会江河日下,一年不如一年。
这年头,能活六七十岁的人,都算得上是高寿。
老夫子的情况,已经不错了。
午饭是在老夫子家吃的,三菜一汤,两荤一素,简简单单。
饭后。
李凌雲连晒太阳的时间都没有,就被赶回屋里去做文章。
屋檐下,老夫子抽着旱烟找了几块木板,在院里给老黄狗做窝,方言蹲在旁边看,顺带打个下手。
仔细观察和接触下来,发现李凌雲嘴里严厉古板的范希评,其实是个有趣的老头。他亲自给狗窝设计了造型,是一座略显威武霸气的寺庙形状,狗窝里铺了层红色毯子,放着它平时吃饭的碗。
门框上提了字,叫做‘屠恶神将庙’。
老夫子回屋拿来了绘画用的树漆,给狗窝的四周绘上云彩和仙兵。
老夫子伸手招来大黄狗。
大黄狗躲在柱子后边,冲着方言犬吠。
老夫子厉喝一声,大黄狗才跑来,蹲在他身前,低伏着身子,作势欲咬方言,被老夫子拿烟杆狠狠的敲了狗头。
费尽心思才将大黄狗赶进新做好的狗窝,为了惩罚大黄狗对着客人犬吠,拿走了铺垫狗窝的红毯。
然后提笔在狗窝门口写了首诗:
出入朱门四五年,为知人意得人怜。
近缘咬着亲知客,不得红丝毯上眠。
老夫子写完,举着笔笑了起来。
方言望着笑眯眯的范希评,这是个充满童趣的老头。
他和别的读书人不同,一点也不迂腐。
傍晚。
李凌雲和方言离开老夫子家,迎着夕阳往回走。
“老夫子身体没事,就是年纪大了。”方言想了想说道。
“哦!”李凌雲点点头,叹息道:“我知道,就是想看看……”
话未说完,就见李凌雲抬手抹掉了眼角的泪水。
方言欲言又止,想起老夫子院里的枇杷树,还有那一袋烟丝,终于下定决心。
“小镇里那些看起来像是坑蒙拐骗的修士,其实是真的有大本事的人,还有他们卖的那些草和石头,有些的确有灵气,你可以去小镇四周找找,看能否找到那种带有灵气的草或者石头,说不定可以延缓几年……”
李凌雲摇头道:“没用,小镇出生的人本就承接真龙遗泽,那些东西对我们没用,小镇很多懒人闲汉就靠捡这个卖钱呢。”
方言明白了,几千年来,这早已不是什么秘密。
“试试总没错……”
李凌雲停下脚步,望着方言,愣愣道:“试试总没错……那就试试,不做点什么,心里空落落的,试试也好。”
从这天开始,李凌雲也加入了‘寻宝’的队伍,每当学塾下课后,或者无事一身轻的时候,他都会四处寻摸灵草和石头。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是本地人的关系,从小在小镇长大,两个月后的秋初。
这小子找到了一布袋带有稀薄龙气的石头,还有一花盆的灵草。
运气好到不行,方言羡慕不已,有次见他找东西累了,翻进某座无人的屋子里去,院里有口井,也就打个水喝的功夫,竟然也能在井里找到带有龙气的灵草。
就这,他还特欠揍的跟方言说“真龙遗泽消散的差不多了,以前小时候,像这样的东西,一个上午就能摸出来一袋子,我当年小时候父母过世后,就靠这个养活自己,摸一袋子,卖给外乡人,能赚不少钱。”
第三十四章 日暮秋途
方言鄙视的看着他装,不想搭理。
李凌雲竖起大拇指,傲气凌云的样子十分得意,“想当年,我在小镇里,可是摸石头的这个,那些孩子都不如我!”
接着他又叹息,说现在不如以前了,摸了两月才这么点。
方言想起湖底的那个妖兽,心想可能都被他吃了吧。
中秋那天,李凌雲去湖底摸了两条带有龙气的鱼,又去外面买回来一个瓷盆,把那些石头和草放进瓷盆里,装上水,再放鱼,做了个简易的鱼缸,打算拿去送给老夫子,当做中秋礼物。
晚堂疏雨暗柴门,几人灯火坐黄昏。
晚上,李凌雲没回家。
方言独自一人坐在院子里,看着八月飘香的桂树,思考这个世界的月亮上有没有嫦娥姐姐,有没有玉兔,有没有月桂。
隔壁的王寡妇端着饭碗出来院子,见方言一人坐着,想必是还没吃饭,便邀请到家里来,两人一块过节。
这个世界的中秋节是没有月饼的,但是会吃某种用五谷作成的馍,也是圆圆的形状。
住在更里面的二狗子他娘端着一盆五谷作的馍出来,站在月色下高高举起,对着月亮拜了三拜,闭上眼虔诚的说着吉祥话。
王寡妇和方言拿小凳子坐在院里,端着饭碗吃饭,还能一边赏月。
“明天啊……姐姐家的秋茶就能采摘了,你要不要来学炒茶?”
王寡妇扒了两口饭,用下巴点了点院里的茶树。
方言点头,这个得学,以后回大山里,可以自己制茶。
中秋第二天,方言起了个大早,丢了个清洁术给自己,就跑去隔壁学制茶。
王寡妇手里端着一张竹篾制成的笳苈,用食指与拇指挟住叶间幼梗的中部,集两指的弹力将茶叶摘断,然后对兴致满满的方言介绍起来。
“采摘时间以中午至日落前一两个时辰为佳,不过咱们这几株野茶树没那么多讲究,唯一需要注意的,就是两点,采一个顶芽和芽旁的第一片叶子,这叫一心一叶,这样的茶最是香醇鲜美,质地上乘,第二点就是较差一些的茶叶,需要多采一叶,这叫一心二叶,剩下的就是较为普通的粗茶。”
方言端着同样的竹篾制成的笳苈,有样学样,小心翼翼的采摘下一片片茶叶。
中午时分,茶叶就分门别类的采摘完,吃过午饭。
下午就到了晒茶青的步骤,需要在阳光下晒掉水分。
趁着晒茶的午后时光,王寡妇叫上方言去看之前制成的纸张,层层叠叠的堆放在屋子里。
方言看见后不敢置信,当初的竹子,真的成了如雪片一般的张张白纸。
暮色降临,天空又有浓云密布。
方言和王寡妇手捧热茶,坐在堂前望出去,大颗雨滴正稀疏落下;院子前的柴门,也已愈见灰暗朦胧。两人颇有闲情,凝神睇视那骤然大作的雨点,阵雨掠过院里的茶树,忽地像倾翻的石盆,哗啦啦的逐渐变大。
疏雨未几,顿作倾盆大雨,密密麻麻,落在地上如针尖在万里江面跳跃;苍苍茫茫,更如一簇簇立时生就的白发。
院堂前,王寡妇点起了灯火,如鬼火般摇曳。
两个人围坐一团,相顾无言。
远处,小镇外的陀山遥远迷蒙。
近处,二狗子家简陋的茅舍,在风雨中更显得贫穷。
方言将全部的心思都沉入在风雨中,仔细的感受着风雨里的每一种变化,竟不知不觉的睡了过去。
梦里不知身是客。
有一道神龙虚影吐纳紫色气息,在风雨中遨游,发出阵阵龙吟。
方言正沉浸在神龙行云布雨的神通……
神龙硕大的头颅凑近,看着她道:“小娃娃,这才是行云布雨,学会了吗?”
方言惊讶无比,问道:“你是谁?”
神龙傲然昂首,“吾本天宫山水郎,天教分付与疏狂。曾批给雨支风券,累上留云借月章。”
“昂~!”
一声震撼天地的龙吟响起,神龙摆尾游向天际,消失不见。
方言惊醒,外面天色已晚,风雨如晦。
“刚才那是什么?”
王寡妇端着饭菜进屋,在身上擦了擦手,笑道:“吃饭了。”
神思不属的吃完饭,刚好雨停了,方言就回到李凌雲的屋子。
接下来几天因为要晒茶青,方言就没去隔壁,举着布番游街串巷去了。
一个早晨下来,也没几个人跑来照顾她这位游方道士生意,石头灵草也没找到。
倒是见识了二狗子他娘在卖菜的小摊前大杀四方,面对一群咄咄逼人的商贩和菜农,硬生生将十几文钱的素菜砍到九文钱,然后得意洋洋的离去。
高昂着头,就像得胜归来的将军。
一直游荡到傍晚,方言往家里走,看见李凌雲在梨园的门口,奴颜屈膝的对着某位优怜赔笑,小模样恶心极了。
某天。
茶叶晒完,可以进行下一步的制作,方言又颠颠的跑去学。
本以为只要简单的炒制一下好了,谁承想接下来还有好多步骤。
炒青、揉、渥堆、干燥、紧压、蒸、压、晾干。
最后简单的包装,就完成了。
接下来的好几天,方言都待在王寡妇家学制茶,等到茶叶最后制成的那一刻,如释重负。
真的太不容易了……
王寡妇取出一小包茶叶,递给方言。
“本来这些好茶,姐姐是拿来送人的,那些个在姐姐这买纸的商铺,每年都会送上一点,生意之外不过人情,可惜有家商铺今年春关了门,断了生意往来,刚好多出一包,送给你了。”
方言不知作何感想,双手接过,抱在怀里,傻气的笑了起来。
第二日开始,王寡妇开始挨家挨户给那些订了纸张的商户送货,每一家还顺带送点自己制的茶。
全部送完,到手十来两银子,省吃俭用,也够生活差不多一年,何况家里还养了那么多的鸡鸭,起码吃穿不愁。
秋季过去,冬季来临。
每到这个季节,方言就要冬眠,虽然如今化了形,但依旧敌不过动物本能。
找到李凌雲打个招呼,说是要出门一趟,明年春再回来。
跑到小镇外的陀山,找了个不知是不是穿山甲留下的洞,刚好够她化成本体钻进去。
小洞直通山腹,温暖又有地下水系的潮湿,十分适宜蛇冬眠。
方言趴在某块凸起来的石头上,舒舒服服的冬眠。
第三十五章 小寺庙里有条白蛇妖
春末时节。
行人在暮色来临的山路上行进,孤寂劳顿,跋涉艰辛,急于投宿,见前方的山腰处有间简陋的茅舍。
匆匆上前,伸手想要扣响茅舍的柴门,‘哐啷’一声,柴门上的木板掉了下来,行人急忙后退,定睛一瞧,柴门还好好的,抬头,原来门扉处有个梁架子,低头,掉在地上的竟是一块匾,上书‘陀山寺’三个龙飞凤舞的大字。
蹬蹬蹬~!
一阵脚步声响起,柴门打开了,行人往里张望,不见人影,心里忽地一紧,该不会……
深山,寒舍,妖魔鬼怪吃人!
“喂喂喂~!”
行人来不及多想,脐下三寸处突然响起一个稚嫩的童声。
“往这看,我在这呢~!”
行人低头一瞧,拍拍胸口,心有余悸,原来是个小男孩。
“施主,你是住宿呢?还是上香拜佛?”
行人低头弯腰,双手合十,恭敬无比,“小和尚你好,鄙人途经此地,见天色已晚,特来贵……寺借宿一晚。”
“进来吧。”
小和尚拉开门,让人进来,自己拍拍身上的布衣,刚劈完柴,现在去烧水做饭。
行人进到院里,身形猛地顿住,他看见了不可置信的一幕。
屋檐下,有一位老和尚,盘膝而坐,老神在在,慈眉善目,像极了传言中的得道高僧。
对面,有一位倾国倾城的及笄少女,穿着道袍,吊儿郎当的坐着,一手拿着签筒,一手拿着烟杆,时不时的抽一口,吞云吐雾。
烟雾缭绕,少女摇晃着签筒,不断劝说老和尚。
“抽一根呗~!道爷我上知五百年下知五百年,算前生今世外加下辈子,分毫不差,试试呗~!免费,不要钱,真的!”
行人抓紧包裹,一步步往后退,这究竟是什么地方,女冠逼着和尚抽签算命,真是活久见!
“不好!”
小和尚丢下手里的切菜工作,举着菜刀就跑到行人身后,拦住去路。
“施主,别看我们寺庙简陋,但是免费提供热水沐浴,还免费提供饭菜,还能免费帮你和父母家人还愿祈福,晚上要是睡不着我和师傅还可以念经给你听!”
行人顿住脚步,愣住了。
小和尚举着菜刀,继续说,“关键是,我们收费便宜,只要三十文钱,只要三十文,出家人不打诳语~!”
行人一抹额头的冷汗,手脚不听使唤,一边往前走,一边说,“我住,我住,我住,真的,我住还不行嘛?!咱先把刀放下,你年纪尚小,别玩刀,危险!”
小和尚想起师傅平时交待的话,赶紧松手,菜刀当啷一声掉在地上。
“施主,床在那边,我领你过去。”
路过屋檐,行人目不斜视,根本不敢乱看。
小和尚安顿好行人,来到屋檐下,蹲在方言身边,被烟熏的咳嗽。
“施主,我能抽吗?”
老和尚赶紧一把抓过小和尚,捂住他的嘴,教训道:“小白,咱们是和尚,得有尊严,坚决不能信道家那一套!”
方言没好气的砸吧口烟,心里开始琢磨起法子来,这老和尚油盐不进,怎么都不愿意抽根签。
事情是这样的,方言冬眠醒来,走到半山腰,突然发现此地竟然还有一件陋舍,再仔细一瞧,好家伙,原来是寺庙!
然后看见老和尚慧真,还有小和尚小白,本来没啥。
仔细嗅嗅,这小和尚是条蛇妖嘿~!
再用天官书给这老和尚看看面相,吓了一跳,头一次见福源如此深厚的人,气运值都快溢出来了。
不行~!
一定得让这老和尚抽根签,赚他点气运值。
谁知这老和尚是真的轴,打死不抽签,方言的气得,也犯了犟脾气,非让他抽不可,结果就成了现在这样。
老和尚安坐,不动如山,小小蛇妖苦口婆心劝人抽签。
小和尚不知师傅为何不愿意抽签,想起之前告诫他女人是老虎,可是眼前这老虎一点也不凶啊?
也不吃人~!
还让他想亲近……
不行!
小和尚摇头,赶紧低头默念清心咒!
老和尚油盐不进,小和尚气运值不够,方言深感挫败。
抬头,见天色已晚,方言想着又要露宿山野了。
鼻端轻嗅……
“什么味道?这么香?!”
老和尚默默松开了握住小和尚嘴的手,不停的给小和尚递眼神。
小和尚心领神会,“斋饭的香味,施主要用饭吗?五十文钱,管饱!”
方言摸摸肚子,的确好久没吃东西了,要不吃完再走?
“那好吧,五十文,给你!”
方言痛快的给了五十文钱,打算吃饱再走。
砸吧口烟,正要把签筒收起来,老和尚伸出手……
方言傻眼,问道:“干嘛?不是给钱了吗?”
“抽签~!”
老和尚慈眉善目的笑起来,但是落在方言眼中,怎么都有种贱贱的感觉。
“施主照顾我的生意,我也照顾施主的生意……”
方言递出签筒,斩钉截铁道:“六十文钱,谢谢!”
老和尚不乐意了,指着她道:“施主,你怎么出尔反尔呢?”
……
最终,方言一分钱没收,让老和尚抽了根签。
果然没叫她失望,是上上签,20的气运值到手。
如今189的气运值,距离下一次抽签又近了一步。
吃完饭,方言拍着肚子离开,剩下三个人在那大眼看小眼。
一整桶米饭,外加四五盘素菜,都被方言吃了个精光。
随手折了根树枝,剔着牙,方言挥挥手,像是老邻居串门。
“走啦~!下次家去……”
方言心中暗笑,想占便宜,不存在的,也不看看本蛇是谁!
荒山野岭对付了一宿。
月朗星稀,虫鸣鸟叫,倒也自在。
清晨醒来。
方言悠闲的散着步,回到小镇,正好看见老和尚带着小和尚在小镇摆摊,替人做法事抄经文,还兼职带人回寺庙享受山野闲趣和农家乐。
一老一小看见方言,老和尚低头假装没看见,小和尚高兴的挥手。
“大师,早,小和尚,早!”
方言挥手打招呼,心里却想起了当初的自己,但愿小和尚所托非人吧……
回到李凌雲的小屋,看他还在刚起床,鄙视了一番,回到自己的房间,拿着布番出门,赚气运值这种事情,一天不能拉下。
李凌雲傻眼了,揉了揉眼睛,确认无误,“你回来了?!”
“你不是看见了吗?”
出门,碰见王寡妇喂鸡喂鸭,打了个招呼。
转角时,看见二狗子他娘倚门而望,忧心忡忡。
方言没当回事,估计又是担心二狗子跟着隔壁街的李华姑娘出摊去了,种完地没有及时回家。她觉得,其实李华那小妞挺好的,性格好,人也好,平时见到她还愿意打招呼。
第三十六章 龙脊轩志
走在小镇的街道上,又遇见了那位同行的女子,生意爆火,反观自身,虽然没几个人来算命,让方言很受伤,但心境却很平和。
为啥?
大街上行人如织,有普通人,有修士,有妖怪,还有跟着主人四处游荡的灵宠,一派和谐的景象,让方言内心升起某种难以言喻的情绪。这种情绪忽如其来,不是为了利益而你争我斗,表面和谐,而是在这个世界上难得有这样一个地方,可以让普通人,书生,妖怪,修士,和尚,戏子优怜等友好平等的相处。
和尚带着妖怪徒弟为了生存出来摆摊,修士为了修行资源可以公平互换,书生可以和妖怪修士结伴同行去梨园听戏。
好好的活着,好好的生活,真好……
方言觉得心境有了某种提升,不是忽然之间获得了什么机缘,而是来自于体验生活与滚滚红尘后的明悟。
于是,她决定为了庆祝,给自己放一天假。
方言拎着‘三清道尊传人’字样的布番,来到小镇里唯一的梨园,俗语叫‘勾栏’,可不是那些不健康场所,纯粹是个唱戏听曲儿的地方,就像前世那些广播车里面播放的那种,“今晚八点,叉叉大影院,有歌舞演出”是一样的地方。
拎着布番,穿着蓝色道袍,中间还绣着一个八卦图案,晃晃悠悠来到勾栏门前,门子愣愣看着方言手里的布番,不太明白这个道姑是来做生意还是来听戏,还好这年代没有发小广告和宣传单的人不能进门的说法。
不然,方言这样的,肯定被拦下来,前世他住的小区,门口保安可是拦过不少抱着佛像来卖的和尚。
“这位仙子……这个……”
门子指了指布番满脸问号,一时不知该怎么办。
“听戏而已,不做生意。”
扔给门子一串钱作为入门费,随意找了张桌子坐下。
戏台上穿着大青衣,正在演戏中女角的女子是李凌雲跪舔许久,还未能成为入幕之宾的梨园名角。
叫啥来着……
好像是吴怜月!
梨园和那些凭借诗词歌赋就能一亲芳泽的妖艳贱货不一样,人家只卖艺,仅此而已。
所以,李凌雲那小子的跪舔,注定不会成功。
一场戏听下来,也到了傍晚时分,戏子优怜们鞠躬下台,还要准备夜晚的场次。
梨园出来,方言还在回味刚才那场戏,其实跟前世的西厢记差不多的故事结构,因为时空和世界换了,故事内容和人物也不一样。
说不好孰优孰劣。
走在傍晚的小镇,见忙碌的人和妖收拾好东西,三五成群的结伴回家。
方言忽然觉得,若是不考虑要吸取龙气的因素,要真有这样一个地方,大概她愿意留下来,每天过着‘咸鱼’一般悠闲的生活。
……
范希评身体已经大不如前,拖着病体在书桌前整理那些陈年的杂书,因久病缠身,身躯乏力,抱着书往架子上放的时候不慎遗落一本。
老夫子颤颤巍巍的蹲下身,捡起来一看,原来是本棋谱,上面写着‘酉阳开天势’。
忽地笑了起来,他记起了年轻时的过往。
开元年间,他和另一位来自江南的举人一同进京赶考,那人才华横溢,得了丞相的另眼相看。
由于当时去的晚,找不到投宿之地,那人曾带着他在丞相张说家住过一段时间,在那里和一行和尚下过棋。和尚的棋艺不低,却始终无法胜过那人。
自知棋力不差,不久便去投考翰林。
果然一战告捷,成为“棋待诏“。
不同于进士出身,能赐官身。
棋待诏无法置喙家国大事,就是个陪皇帝下棋的,只要拥有举人功名,都可以去考。
后来乱世初定,那人想要谋求一官半职为国效力,可惜无门无路,又屡试不中。
无奈,只能辞了棋待诏,回乡做学问。
这本棋谱,就是那人当初在他回乡时送的,摸着书的封皮,已经老旧,原来都已经过去几十年了,想起当初,仿佛还在昨日。
把书放回书架上,一一整理好,立刻赏心悦目起来。
老夫子回身,对恭敬站立的李凌雲道:“回去吧,我自己整理,不需要你帮。”
李凌雲无奈,只好离去。
老夫子站在窗台前,看着李凌雲离去的身影,暗道:别像我一样,蹉跎一生,你一定要考上啊!
傍晚的残霞烧遍天空,映衬的院落里枇杷树火红,金灿灿的枇杷镀上了一层火一般的夕阳红。
如他一般年迈的大黄狗懒洋洋趴在院里,似乎在等待闭眼的那一天到来。
老夫子想起了许多事情,想起了李凌雲前些时候说,他家斜对面有户人家,父母都是老实巴交的农民,种了半辈子的田地,儿子也是如此,可是当去年底传来消息,北地大旱,秋粮颗粒无收,又逢异族骑兵南下,百姓民不聊生,十室九空,父母易子而食。
年初朝廷来小镇征兵,那位名叫‘二狗子’的憨厚汉子,二话不说应了征。
面对战争和乱世之时,二狗子选择了国,而放弃了自己的小家。
他又想起李凌雲家的那位小丫头,喜欢抽旱烟,行事跳脱,不喜拘束,初来乍到,就望着枇杷树流口水。
想起小镇里的人和事,想起往日的种种,心境前所未有的平和。
范希评笑了,回忆起往事,回忆起那些或许早已消散在风里的人,他忽然想喝酒,喝烈酒……
一杯敬过往,一杯敬这家国天下!
老夫子决定在如今尚能提笔时,写点什么,于是他看着院里的枇杷树,想起了小时候的生活,他曾在此地头悬梁锥刺股的熬夜苦读,他还想起了早已过世的妻子,和远在他乡的儿子。
提笔,写下了一封给自己的信:
龙脊轩,是过去的南阁楼,室内面积只有一丈见方,可以容纳一个人居住。
这座百年老屋,(屋顶墙上的)泥土从上边漏下来,雨水也一直往下流;我每次动书桌,环视四周都没有可以安置桌案的地方。又屋子方位朝北,不能被阳光照到,一过了中午(屋内)就已昏暗。
我稍稍修理了一下,使它不从上面漏土漏雨。
向前开了四扇窗子,用矮墙在庭院周围环绕,用来挡住南面射来的日光,日光反射照耀,室内才明亮起来。又在庭院里随意地种上兰花、桂树、竹子等草木,往日的栏杆,也增加了新的光彩。
家中的书摆满了书架,我仰头高声吟诵诗歌,有时又静静地独自端坐,听自然界各种各样的声音;庭院、台阶前静悄悄的,小鸟不时飞下来啄食,人走到它跟前也不离开。
农历十五的夜晚,明月高悬,照亮半截墙壁,桂树的影子交杂错落,微风吹过影子摇动,可爱极了。
然而我住在这里,有许多值得高兴的事,也有许多悲伤的事。
在这以前,庭院南北相通成为一体。等到伯父、叔父们分了家,室内外设置了许多小门,墙壁到处都是。分家后,狗把原住同一庭院的人当作陌生人,客人得越过厨房去吃饭。
庭院中开始是篱笆隔开,然后又砌成了墙,一共变了两次。
家中有个老婆婆,曾经在这里居住过。
这个老婆婆,是我已经去世祖母的婢女,给两代人做过奶娘,先母对她很好。
房子的西边和内室相连,去世的母亲曾经来过这里。
我从十五岁起就在轩内读书,有一天,祖母来看我,说:“我的孩子,好久没有见到你的身影了,为什么整天默默地呆在这里,很像个女孩子呀?”
瞻仰回顾旧日事物,就像发生在昨天一样,让人忍不住放声大哭。
东边曾经是厨房,人们到那里去,必须从轩前经过。我关着窗子住在里面,时间长了,能够根据脚步声辨别是谁。龙脊轩一共遭过四次火灾,能够不被焚毁,大概是有神灵在保护着吧。
当我无声无息地住在偏僻的小破屋时,世人哪里能知道我?
当我扬眉眨眼时,世人自会认为这破屋不平凡。
中举五年后,我的妻子嫁到我家来,她时常来到轩中,向我问一些旧时的事情,有时伏在桌旁学写字,有时会坐在那里读我读过的书。
妻子回娘家探亲,回来转述她的小妹妹们说的话,“听说姐姐家有个小阁楼,那么,什么叫小阁楼呢?”
这以后六年,我的妻子去世,龙脊轩破败没有整修。
庭院中有一株枇杷树,是妻子去世那年我亲手种植的,今已亭亭如盖矣。
PS:龙脊轩,由归有光《项脊轩志》改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