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一章 升级
“你是哪家府邸的?”徐槿楹对乔弈绯温暖明媚的笑容一直念念不忘,温和道。
“我是铖王殿下的侍女,弈绯。”乔弈绯自报家门。
铖王?徐槿楹有些惊讶,乔弈绯的穿着打扮可不像一般的侍女,比不少府邸的千金小姐还要讲究,但铖王向来不拘俗礼,特立独行。
想到这里,徐槿楹很快恢复了自然的神色,“那你今日是随铖王殿下进宫的?”
“嗯。”乔弈绯点点头,随即苦恼道:“我本来是想观亲蚕礼的,可殿下说我身份低微,只能在德仪殿观礼,那里能看到什么?”
徐槿楹失笑,“你真的很想看?”
“当然!”乔弈绯点头,不想看是傻子,一万两花了,打水漂的声音都没听见。
这时,一个面无表情的中年嬷嬷就到了乔弈绯面前,干巴巴道:“你随我来。”
徐槿楹想了想,对那嬷嬷道:“等等,这位姑娘不必去德仪殿,我带她去懿月殿。”
那中年嬷嬷一愣,犹疑道:“昭郡王妃,她是铖王府的奴婢,理应去德仪殿。”
“嬷嬷有所不知,这位姑娘是我的朋友,我带她去懿月殿,并无不妥。”徐槿楹微笑道。
大夏等级森严,虽说三品以上的官员家眷可参加亲蚕礼,但最终能到达正阳门的人又有严格限制。
只有后宫妃嫔,公主,郡主,诰命夫人,勋贵家族嫡出千金等,才能亲眼见证母仪天下的皇后亲手采桑喂蚕的隆重仪式。
而其他身份稍次者,比如无诰命的官员夫人,出挑的庶女,得宠的四品官员家眷,则只能在懿月殿遥望正阳门。
徐槿楹对乔弈绯在春常在相助之恩铭记在心,今日见她想观礼,便有心助她一臂之力。
中年嬷嬷心有不甘,还准备坚持,徐槿楹就板着脸道:“嬷嬷不必担心,出了什么事,一切由我承担。”
“是。”中年嬷嬷终是不敢忤逆昭郡王妃,“奴婢告退。”
乔弈绯也很是惊讶,听说镇国公府家规森严,极是重礼,端庄守礼的徐槿楹根本不会冒着越矩的风险让自己升级,到达懿月殿。
“走吧!”徐槿楹温和的声音打断了乔弈绯的思绪。
“郡王妃身份贵重,为何会帮一个微不足道的…奴婢?”乔弈绯好不容易才说出后面两个字,极其不习惯。
徐槿楹微笑,“能做铖王殿下的奴婢,你也不是普通人。”
“这什么意思?”乔弈绯不解。
徐槿楹却没多说,镇国公府家教严谨,尽管对乔弈绯印象很好,她却不会语人是非,含混道:“就是说你不像个奴婢。”
本来就不是奴婢,自然装也装不像,乔弈绯不好意思笑笑,“我伺候殿下的时日还短,规矩上可能是差了些,不过以后我会好好学的。”
徐槿楹却不认同,“你既能伺候铖王,或许殿下就是喜欢你这未经雕琢的性子,你若学得中规中矩,方方正正,或许就不对殿下的胃口了,依我看,你保持这个样子就很好了。”
第一百四十二章 好巧不巧
乔弈绯:“……”
一个两个都说她未经雕琢,看来她装奴婢真的很失败。
徐槿楹边走边默默打量乔弈绯,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好像在哪里见过,有种莫名的熟悉,但又肯定不是春常在。
这位弈绯姑娘肌肤胜雪,灿若春花,展颜一笑之时,名贵锦缎也黯然失色,最重要的是,神采焕然,秀眉飞扬,星眸璀璨,这哪是奴婢该有的模样?
“槿楹。”一个中气十足的女声打算了徐槿楹的思绪,是常太妃。
常太妃最近诸事不顺,清减了不少,繁琐华贵的太妃服制显得有些宽大,站在前方不苟言笑,模样有些瘆人。
徐槿楹快步上前,“母妃?”
常太妃虽对徐槿楹不满,但亲蚕礼这么大的日子,她顾忌郡王府和自己的颜面,极力营造慈祥和蔼的婆母形象,亲切道:“你方才去哪里了?”
徐槿楹还没开口,常太妃的目光就被乔弈绯吸引住了,狐疑道:“她是谁?”
“是我一位旧时,偶尔碰见,便多说了两句。”徐槿楹轻柔解释。
“见过太妃。”乔弈绯低头行礼。
常太妃傲慢的目光把乔弈绯上上下下审视个遍,居高临下道:“你是哪家的姑娘?”
面对这个灵魂拷问,乔弈绯艰难道:“奴婢…”
奴婢?常太妃脸色一沉,厉声打断,“奴婢就该去德仪殿!”
徐槿楹忙道:“母妃,这位姑娘是铖王殿下带进宫的,去懿云殿并无不妥。”
铖王?常太妃目光一凛,盯着乔弈绯的眼神变得复杂起来,既冷漠又忌惮,嘴唇动了动,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
这目光让乔弈绯很不爽,怪不得秦渤五毒俱全,原来是有这样令人讨厌的母妃。
常太妃本能地不想和铖王扯上什么关系,扫了一眼多事的徐槿楹,将不悦压了下去,淡淡道:“时辰不早了,去凤仪宫吧。”
凤仪宫是皇后寝宫,徐槿楹道:“是。”
她冲乔弈绯微微一笑,轻声道:“我已交代过了,你放心去懿云殿吧。”
乔弈绯回她一个甜美俏皮的笑容,“多谢昭郡王妃。”
等她到达懿云殿的时候,满目衣香鬓影,一派盛景,之所以下血本也要来观礼,当然不仅仅是为了凑热闹,乔氏想要在京城商圈扩大影响力,跻身京城商会,离不了权贵的支持。
而今日,几乎所有位高权重的人都会来参加亲蚕礼,这是最好的机会。
懿云殿金碧辉煌,雕梁画栋,头顶两条飞龙吞云吐雾,栩栩如生。
女眷们皆盛装华服,谈笑风生,乔弈绯的位置被安排在最后,她一边留心观察贵妇及千金小姐们的装扮风格,一边留意她们谈话的内容。
女人们谈的内容不外乎几样,要么是自家老爷的官职,要么儿女的前途及亲事,其中不少人显然是第一次进宫,既兴奋又紧张。
乔弈绯刚坐下没多久,身边就有人坐下了,她转头一看,双方都同时愣住了。
真是好巧不巧,竟然是陈少卿夫人和陈蒹葭!
第一百四十三章 针锋相对
陈少卿是四品官员,虽得圣眷入宫,但家眷只能在懿云殿靠后的位置,刚好和乔弈绯做了邻居。
陈夫人震惊不已,她怎么都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乔弈绯?
她脸色刷地沉了下来,亲蚕礼关乎大夏国运,是何等高贵庄重的盛典?一个卑贱的商家女居然能出现在懿云殿?当即毫不客气地质问道:“你是什么身份?这是你能来的地方吗?”
浓浓的火药味让乔弈绯十分不爽,自己和她无冤无仇,她这么针对自己,无非是因为唐家,当即莞尔一笑,“自然是有人带我进来的。”
“谁带你进来的?”陈夫人脸色越发阴沉,自家老爷得皇上爱重,家眷能进懿云殿是身份的象征,是陈家的荣耀,是她引以为傲的谈资,可旁边就坐着一个卑贱的商家女,这叫她情何以堪?
乔弈绯不以为然地笑了笑,“昭郡王妃啊。”
“不可能。”陈夫人冷笑道:“昭郡王妃何等身份?你一介商女,信口开河,胡乱攀扯,企图坏昭郡王妃的名声,小心本夫人治你一个不敬之罪。”
乔弈绯心生反感,天底下最不缺的就是唐夫人陈夫人之流,不过是个官员夫人,就自以为天下都是自家的,拽上了天,狂妄自大,目中无人,当即反唇相讥,“不然夫人去问问昭郡王妃?”
陈夫人顿时脸皮紫涨,嘴角抽搐,她当然没胆量去问,而且,以她的身份也见不到昭郡王妃。
她明白了,一定是乔弈绯料定自己不敢去问,便无中生有,信口雌黄,着实可恶。
见陈夫人盯着自己的目光又凶狠又厌恶,乔弈绯挑眉轻笑,“据我所知,陈大人是太常寺少卿,掌管宫中礼乐祭典,我就算是胡说八道,也轮不到他管,更轮不到你治我的罪吧?”
“你?”陈夫人被气得不轻,乔弈绯所言伤害性不大,但侮辱性极强,她怒火中烧,板着脸训斥道:“祸乱宫中规矩,污蔑昭郡王妃,这罪名可不是你承担得起的,识相的,赶紧滚。”
陈夫人如此怒目相向,针锋相对,估计是和唐家的婚事又有下文了,所以对自己这个前未婚妻耿耿于怀,乔弈绯唇角扬起,冷不丁道:“令爱的婚事怎么样了?”
陈蒹葭立即红了脸,乔弈绯见状心如明镜,看来虽然那日闹得很不愉快,但低估了唐家的执着,同时也高估了陈家的气节。
乔弈绯猜得没错,那日虽然陈夫人气得拂袖而去,但事后冷静下来,她开始分析这门婚事的利与弊。
唐衡知确实一表人才,而陈蒹葭对他印象也好,唐翎又几次三番上门游说,把侄儿夸得天上有地下无,先前之所以和乔家定亲,完完全全是因为被阴险狡诈的奸商给设计了,才不得已定下的,侄儿才是最大的受害者。
一来二去,陈夫人也动了心,她算计得明白,唐家在京城根基不稳,若借助陈家的权势站稳脚跟,以后必定会对陈家感激涕零,唯陈家马首是瞻,而女儿也可以过得舒舒服服,不必像别家女儿一样受婆家闲气。
第一百四十四章 自取其辱
本来进行得还算顺利,但在见到乔弈绯的时候,一想到自己未来女婿和乔弈绯有过婚约,陈夫人便觉得心里堵得慌。
好在乔弈绯身份低贱,平日也没资格在自己面前晃,眼不见为净,但做梦都没想到,这个卑微的商家女竟然堂而皇之地坐在自己身边?完全是打在自己的脸!
陈夫人表情阴晴不定,眼神明明暗暗,变化莫测,这是在宫里,不是陈家,哪怕再厌恶不知廉耻的乔弈绯,她也不敢真的叫人把她轰出去。
陈夫人无计可施的时候,刚好一位朱衣嬷嬷过来,她立即计上心头,不怀好意地举报乔弈绯,“这个是商人之女,不知怎么混进来的?怕是居心叵测,图谋不轨,还请立即赶出去,免得耽误了亲蚕大典。”
可是,朱衣嬷嬷古怪地看了一眼陈夫人,这夫人真是咸吃萝卜操淡心,能进懿云殿的,哪个不是有身份有手段的?轮得到她过问?
手可真长,都管到宫里来了,真是不知轻重,不知死活,朱衣嬷嬷皮笑肉不笑道:“这位姑娘是昭郡王妃交代过的。”
陈夫人得意的笑顿时僵在了脸上,迎着嬷嬷意味深长的目光,尴尬道:“我先前不知,还请见谅。”
朱衣嬷嬷也没多说什么,转身就走了,乔弈绯看得无语,这陈夫人也是个蠢的,难怪能和唐翎同流合污?
区区一个四品官夫人,在宫里颐指气使,不是找死是什么?气昏了头也不至于没长脑子啊?
陈夫人愤愤不平地坐了下来,怎么看乔弈绯怎么觉得碍眼,尤其是其他夫人的目光好奇地投射过来,更觉如芒在背,颜面扫地,把所有火气都发泄在乔弈绯头上,阴阳怪气道:“真是好手段,竟能攀上昭郡王妃?”
乔弈绯似笑非笑,话锋一转,“夫人怕是忘了,不是唐家不要我,而是我不要唐家。”
陈夫人一口火气猛然堵在胸口,上不去也下不来,极为难受。
当日众目睽睽之下,是乔弈绯主动提出退婚的,就算她想否认也否认不了,人家不要的东西,她还当个宝,让她觉得无比憋屈。
乔弈绯从来不是一个吃亏的人,冷笑着火上浇油道:“夫人更不要忘了,唐家那宅子还是我施舍的,祝愿令爱到时候住得舒心。”
如一巴掌狠狠打在陈夫人的脸上,更像吃了苍蝇一样恶心,本来已经动心的婚事,再度压了下去,陈家的女儿不愁嫁,她打定主意,这门婚事没门。
陈蒹葭没想到被乔弈绯几句抢白,就把母亲气成这个样子,义正言辞道:“乔姑娘,你还不向我母亲赔罪?”
赔罪?乔弈绯差点笑了出来,“我好端端坐在这里,没招谁没惹谁,令堂一上来就咄咄逼人,口口声声质问我为何出现在此?令堂这般心意难平,无非是因为我不要的东西,被某些人当成了宝,说到底,这又关我什么事呢?有些人想自取其辱,又怪得了谁呢?”
第一百四十五章 大不敬
陈蒹葭气得小脸涨红,乔弈绯的话如刀子般狠狠扎她的心,让她无地自容。
她确实对唐衡知有好感,也可忽视乔弈绯的存在,但没想到,连好不容易得到的进宫机会,身份卑微的乔弈绯居然大喇喇坐在这里?
这一切似乎都在提醒自己,唐衡知曾经是乔弈绯的未婚夫,她想想就觉得耻辱。
陈蒹葭还想说什么,却被陈夫人拉住了,好不容易入一次宫,她不敢招惹祸事。
况且,打狗也要看主人,不管乔弈绯用什么手段蛊惑了昭郡王妃,她再不甘心也不敢说什么,但进宫之时骄傲兴奋的兴致已经大打折扣。
“吉时已到。”头发花白的蔡公公高声道,叽叽喳喳的懿云殿立时鸦雀无声。
亲蚕礼开始,开启了一系列冗长繁琐的仪式,众人行六肃,三跪,三拜之礼,乔弈绯跪得腿都青了。
懿云殿的仪式都这般隆重宏大,想那正阳门必定更加庄重壮观,乔弈绯思绪纷飞,秦湛这个时候应该随皇上去太庙祭拜了,他一定想不到自己来了懿云殿吧?
终于到了最为重要的环节,几十位美貌宫女鱼贯而入,给每人分发了两个小竹筐,一只装着新蚕,另一只则装着新鲜的桑叶,还有各种喂蚕的工具。
田媛媛家做绸缎生意,也是养蚕大户,在宁城之时,乔弈绯时常去田家,她很喜欢喂蚕,而且觉得软乎乎的蚕宝宝白嫩嫩的,十分可爱。
乔弈绯正在观赏的时候,突然听到前方发出一阵刺耳的呕吐声,竟是一位姑娘看到蚕宝宝的时候,忍不住吐了出来。
蔡公公见状蓦然变了脸色,厉声道:“拖出去!”
立即有两名公公粗鲁地将那姑娘架起来就往外拖,那姑娘虽极力挣扎,但她的力道对身强体壮的公公来说不值一提。
那姑娘的母亲慌了,跪地哀求,“蔡公公,小女初次进宫,身体不适,还请公公高抬贵手,网开一面。”
蔡公公面无表情,“容夫人,亲蚕礼乃国之重典,祭拜蚕神嫘祖,为国祈福,容姑娘竟在典仪上做大不敬之举,依法当重处。”
容夫人吓得顿时变了脸色,急得眼泪都掉了下来,“蔡公公,小女只是胆子小,绝无任何对蚕神和皇上不敬之意,还请明察。”
“皇上有令,亲蚕礼上任何大不敬之举,都必须严惩。”蔡公公不再罗嗦,容姑娘很快就被拖了出去。
乔弈绯心知那位容姑娘估计是看见蚕宝宝犯了恶心,一时没忍住吐了出来,但没想到后果这么严重?
容夫人还在苦苦求情,但蔡公公丝毫不为所动,而其他人生怕被连累,立即和她保持距离,陈夫人却暗露喜色。
很快,旨意就下来了,容嫣亵渎蚕神,犯大不敬之罪,罚入静思院思过,其父都察院给事中容正通教女无方,官降三级,罚俸三年,以观后效。
官宦之女若犯了严重过错,便会被送到静思院去接受教化,说是教化,其实就是在里面服苦役,也会有官员将不服管教的女儿主动送过去,美其名曰净化心灵,可以说,静思院是官宦之女的噩梦。
第一百四十六章 不饶人
容嫣早吓得晕了过去,容夫人脸色煞白,不敢置信,她做梦也没想到,带女儿入宫见世面,却给家族带来了弥天大祸,眼前一黑,身子瘫软在地,却没人敢去扶她,只来了两个内侍,一言不发地把她拖了出去。
这般严厉的处罚,众人虽噤若寒蝉,却是一副见怪不怪的模样,亵渎蚕神,影响国运,可谓罪大恶极,皇上已经网开一面了。
容嫣的事很快就销声匿迹了,仿佛这件事根本没有发生过一样,乔弈绯有些惊讶,容嫣虽行为不妥,甚至算不上什么错误,却造成了毁灭性的后果。
见乔弈绯难以置信,陈夫人哂笑道:“大夏年年风调雨顺,是因为皇上重视农桑,以农为本,敬重蚕神,皇后母仪天下,亲手采桑喂蚕,有人却对蚕神大不敬,怎么处罚都不为过。”
乔弈绯明白她的意思,士农工商,无非是再一次贬低自己商家的身份,但陈夫人的幸灾乐祸,显然不仅因为容家冒犯蚕神被处罚,估计和容家有过节,真是一副小人做派。
陈夫人见乔弈绯不语,以为她见识浅薄胆小如鼠被吓到了,更加得意道:“依我看,最惹人讨厌的就是商户,浑身铜臭,唯利是图,终日无所事事,上蹿下跳,皇上英明,皇后贤德,要是知道你这商人之女也进了懿云殿,不知道会怎么严惩呢?”
乔弈绯见这人得寸进尺,端起碗来吃饭,放下筷子骂娘,披着官员夫人的皮囊,骨子里还不如一个市井妇人,人家至少表里如一,便不冷不热道:“既然夫人生性高贵,何不把头上的簪子,手上的镯子,身上的链子,全都扔到臭水沟里去,方能显得你视钱财如粪土啊?”
陈夫人被气得说不出话来,刚刚见容家倒霉的开心消退了不少,唐翎说得对,这乔弈绯就是个胡搅蛮缠的小贱蹄子。
乔弈绯看也不看她,漫不经心道:“夫人还是多关心关心自己吧,新蚕娇贵,万一不小心伤了死了,说不定你的宝贝女儿就是下一个容嫣。”
陈夫人悚然一惊,刚才容家遭难不过是顷刻的事情,她虽幸灾乐祸,却不敢大意,立即小心地提醒陈蒹葭,“万万小心。”
见她再顾不得自己,小心翼翼地拨弄桑叶,眼睛都不敢眨一下,乔弈绯勾唇一笑,陈夫人看似强悍傲慢,也不过是外强中干,披着个唬人的空壳子而已,肤浅得很。
喂蚕之后,又是冗长的跪拜和祈福仪式,陈夫人一心盼着不懂宫中礼仪的乔弈绯出丑,最好能扣上一个亵渎蚕神的大帽子,流放三千里,为奴为婢,她不是官家女,连进静思院的资格都没有,一泄自己屡屡被她怼得无话可说的憋闷。
但没想到,乔弈绯在整个过程中的表现无懈可击,陈夫人一方面要费心逮乔弈绯的错处,另一方面又担心蒹葭步了容嫣的后尘,两边都要顾,等到亲蚕礼结束的时候,她已经累得气喘吁吁。
第一百四十七章 技多不压身
陈夫人没想到的是,乔弈绯对亲蚕礼的仪式一点都不陌生,田媛媛家的仪式虽远不及宫中繁琐隆重,但该有的环节一样不少,乔弈绯早就烂熟于心了,又怎么可能出错?
礼毕之后,众人退出懿云殿,乔弈绯从蔡公公身边经过的时候,蔡公公忽道:“这位姑娘请留步。”
陈夫人闻言面色一喜,认定乔弈绯要倒霉了,不知身份,不知死活地跑到宫里来,还以为可以飞上枝头变凤凰呢,殊不知,山鸡就是山鸡?
乔弈绯停下来,“公公有何吩咐?”
陈夫人很想知道蔡公公找乔弈绯何事,故意把离开的动作放得很慢,期待多听到一点具体的内容。
蔡公公眯起眼睛,打量乔弈绯片刻,“皇后娘娘身体力行在凤仪宫养蚕,希望民间也能践行重视农桑的国策,娘娘吩咐,要从懿云殿挑几个喂得好的姑娘过去瞧瞧,刚才咱家见姑娘喂蚕的动作十分讲究,想必在家中也经常养蚕,就挑中了姑娘,姑娘稍后随咱家一起去凤仪宫觐见皇后。”
陈夫人听到这话,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乔弈绯何德何能,居然有幸见母仪天下的皇后?
她羡慕得肠子都青了,自己活了大半辈子,进宫的次数都屈指可数,更别说见皇后了?
乔弈绯有些意外,没想到可以见到当朝皇后,秦湛的母亲,当即嫣然一笑,“多谢蔡公公。”
喂蚕看似简单,其实很有门道,新蚕死亡率极高,但如果遇到懂得养蚕的人,就能极大降低死亡率,乔弈绯这门手艺,得自于养蚕世家田媛媛的亲自传授,不过最后,连田媛媛这个师傅都对她赞不绝口。
真是技多不压身,乔弈绯入宫一趟,本想结识几个贵人,却阴差阳错地要去觐见皇后,心情开始激动起来。
秦湛风华绝代,皇后娘娘一定也是个绝色美人。
乔弈绯正在浮想联翩的时候,蔡公公问道:“姑娘怎么称呼?来自哪家府邸?还请告知,咱家也好通报一声?“
乔弈绯道:“我叫弈绯,是铖王殿下的侍女。”
听到这个介绍,蔡公公的表情没有丝毫惊讶,乔弈绯便明白,他早已知道自己的身份,心头蓦然一动,让自己去凤仪宫,纯粹只是因为自己喂蚕喂得好吗?
“弈绯姑娘是何时伺候铖王殿下的?”蔡公公不动声色,仿佛拉家常一般。
乔弈绯如实道:“其实也不算太久,是最近的事。”
“是吗?”蔡公公亲和道:“姑娘祖籍哪里?是如何进入铖王府的?”
“祖籍宁城,和铖王殿下的相识也算阴差阳错吧。”乔弈绯越发肯定自己的猜测,“殿下宅心仁厚,看我孤苦可怜,便许我进府做奴婢。”
蔡公公依然在笑,“姑娘想必是第一次进宫吧?”
“是的。”走到无人处,乔弈绯乘机将一块金如意塞到他手中,诚恳道:“宫中规矩,我不太懂,还请蔡公公多加指点。”
蔡公公掂了掂金如意的分量,脸上却没有任何异样,笑道:“娘娘凤仪天下,姑娘不必太过紧张。”
第一百四十八章 初见皇后
凤仪宫是皇后寝宫,大殿宽阔而奢华,光洁地面倒映着上方的水晶珠光,华丽而璀璨,让人油然而生一股庄重感。
迎面撞入眼帘的是一块宽大的屏风,屏风上的九天凤凰栩栩如生,巧夺天工,让乔弈绯大开眼界,屏风后隐隐绰绰,虽未见人,但一股迫人威严呼之欲出。
蔡公公示意乔弈绯别动,毕恭毕敬对屏风后道:“娘娘,人带到了。”
说完,他给乔弈绯使了个眼色,后者忙道:“奴婢弈绯拜见皇后娘娘。”
并没有听到回应,只听得衣袍在地面上拖曳的声音,乔弈绯低着头,明黄的凤袍从眼前逶迤如云掠过。
“平身吧。”低沉不失威严的声音响起,如空谷凤鸣,令人心头一慑。
“谢皇后娘娘。”
乔弈绯站起身来,眼前一幕让她惊讶地瞪大眼睛,身穿华贵凤袍的女子容貌极美,凤袍上的凤凰振翅高飞,百鸟俯首,说不尽的雍容华贵,道不尽的高雅绝俗,不怒而威,令人几乎不敢直视。
这就是秦湛的母亲?乔弈绯惊讶得几乎下巴都快掉下来了。
见乔弈绯居然直视皇后不回避,蔡公公立即咳嗽一声,乔弈绯醒悟过来,却并没有低下头,反道:“奴婢第一次见凤仪,娘娘国色天香,惊为天人,奴婢以为自己在梦中,又或者是到了天宫,见到了王母娘娘,今日能亲眼目睹娘娘风姿,奴婢就是现在死也无憾了。”
“大胆!”蔡公公低声呵斥道:“不得在娘娘驾前胡说八道!”
“我没胡说八道。”乔弈绯正色道:“我从小长到大,还是第一次见到皇后娘娘这么好看的人,我小的时候听人家说,皇后娘娘身披九彩霞光,高居云端,呼风唤雨,无所不能,可今日见到娘娘,才知道原来娘娘也是这么平易近人呢。”
“好一张伶牙俐齿的巧嘴。”皇后轻笑,并没有动怒,让蔡公公提着的心落了下来,“娘娘,这丫头初次进宫,不懂规矩,若冒犯了娘娘,奴才便是万死难辞其咎。”
“不关你的事。”皇后看向乔弈绯,似笑非笑,“听说今日是铖王带你进宫的?”
果然如此,乔弈绯如实道:“殿下不嫌我粗俗愚笨,留我在身边伺候,我感激不尽。”
“大胆。”蔡公公又是一声低吼,“娘娘驾下,务必自称奴婢。”
乔弈绯欲哭无泪,第一次发现奴婢装主子难,主子装奴婢也难,一不小心就说漏嘴了,只得苦着脸道:“奴婢知错。”
皇后轻轻一笑,“罢了,看来没伺候过人。”
乔弈绯欣喜道:“娘娘果然慧眼如炬,明察秋毫,民女乔弈绯参见娘娘。”
乔弈绯?皇后微微凝眸,“你姓乔?”
“是。”
“何方人氏?”
“宁城。”
皇后静默片刻,“宁城乔怀鑫是你什么人?”
“不敢欺瞒娘娘,正是民女祖父。”乔弈绯对皇后娘娘知道祖父的名号并不意外,祖父的义举远近闻名,传到宫里也不奇怪。
第一百四十九章 质疑
“原来是乔怀鑫的孙女。”皇后微笑道:“怪不得通身的气派,怎么看都不像奴婢!”
乔弈绯再一次知道了自己装奴婢真的很失败,没一个人赞赏她的演技。
“祖父若知道得皇后娘娘这般赞赏,一定会兴奋得睡不着觉。”乔弈绯笑靥如花,俏皮而灵动。
皇后语气温和,却有一种看似亲切实则冷漠的距离感,或许秦湛的冷清便是遗传于此,不过让乔弈绯惊讶的是,皇后对商人并没有常人毫不掩饰的嫌弃和鄙夷,“大夏虽重视农桑,但今日国泰民安,商家亦功不可没,有商旅往来,才能互通有无,否则就是固步自封,闭门造车,于国无益,且乔氏仗义疏财,富而行其德,素有义商美名,本宫亦有所耳闻。”
看看,这才是大夏国母的风范,眼界就是高出那些凡夫俗子,这话由皇后说出来,听得乔弈绯热血沸腾,“民女替千千万万的商户感谢娘娘不轻贱,不鄙夷,日后必定殚精竭虑报答娘娘知遇之恩。”
皇后又笑了,冲着乔弈绯招招手,“过来,让本宫好好看看。”
“是。”乔弈绯兴奋起来,一张俏脸更是娇艳欲滴,如卓然绽放的海棠般明媚灿烂,衣着虽简洁,但妙龄少女如花笑靥,如锦上添花,美不胜收。
“果然生了一副好相貌。”皇后微微颔首,乔弈绯喜不自禁,“娘娘谬赞,民女愧不敢当。”
皇后渐渐敛了笑容,“听韶华说,铖王今日带了一女子入宫,本宫有些好奇,便叫过来看看。”
韶华郡主?乔弈绯敏锐地察觉到了危险,“民女对娘娘亲手采桑喂蚕的贤名向往已久,正好赶上宫中举办亲蚕礼,便央求殿下带民女进宫一观,殿下宅心仁厚,看民女一片赤子之心,便答应了,娘娘千万不要怪罪殿下,一切都是民女的错。”
宅心仁厚?皇后仿佛听到了最好笑的笑话,脸上染上几分自嘲,“这个词用在谁身上,也不能用在他身上。”
乔弈绯一愣,不知这对母子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哪有这样说自己儿子的?
她细微的表情并没有逃过皇后的眼睛,她优雅地拨弄着手中一支华丽的红宝石发簪,“你是不是觉得本宫身为母亲,却这样贬损自己儿子?”
“娘娘神目如电,民女不敢撒谎。”乔弈绯知道在有些人面前说谎根本没用,索性实话实说。
皇后冷笑,目光在乔弈绯身上来回穿梭好几趟,“你倒是很坦诚,听说蚕也喂得好,刚好本宫身边缺个机灵的丫头,你意下如何?”
乔弈绯大惊失色,她当然不愿意,她这性子要是进宫,怕是几天就没了。
蔡公公在一旁拼命地递眼色,皇后眷顾,那是天大的荣耀,还敢推三阻四?
见乔弈绯迟迟不上道,蔡公公催促道:“还不赶紧谢恩?”
乔弈绯没想到进一趟宫,就经历了这么跌宕起伏的故事,忙道:“民女素来愚钝,笨手笨脚,怕伺候不好娘娘,辜负娘娘恩德。”
皇后慢条斯理道:“你是在质疑本宫的眼光吗?”
第一百五十章 感动得想哭
“不敢!”乔弈绯及时恭维,“娘娘见多识广,别具慧眼,大夏有娘娘这样的国母,实在是百姓之福。”
皇后轻笑一声,“那就是你不愿意伺候本宫?”
乔弈绯觉得太难了,艰难道:“能伺候娘娘是民女天大的福分,只是民女祖父年事已高,民女想留在祖父身边尽孝,以尽为人孙女的本分。”
皇后娘娘不再说话,保养得如珠如玉的手把玩着那支精致的发簪,殿内的气氛变得微妙而沉闷起来。
蔡公公有些着急,搞不懂乔弈绯怎么想的,别说她一介商女,就是勋贵人家的千金小姐,皇后都不一定看得上呢?
真是傻头傻脑,一步登天的机会近在眼前,却不懂得紧紧抓住,简直愚不可及。
他拼命地递眼色,就差翻白眼了,乔弈绯却装作没看到,蔡公公只得暗叹一声,没办法叫醒一个装睡的人。
“皇后娘娘,依奴才看,这个丫头虽有些机灵劲,却冥顽不灵,犟头倔脑,对娘娘不敬,实在不宜留在凤仪宫,不如杖责三十,赶出宫去,以儆效尤。”
乔弈绯震惊地望着蔡公公,这是什么道理?无冤无仇的,就算不为自己说话,也没必要害自己啊?
但她很快明白过来,蔡公公是一番好意,两相相害取其轻,既然不愿意留在凤仪宫,挨一顿板子被撵出去,已经算是万幸了。
可她也不想挨板子啊,正在思考脱身之计的时候,又听到了皇后悠然的声音,“这个主意不错,就这么办吧。”
“等等!”乔弈绯匆忙表忠心,“民女愿意留在凤仪宫伺候娘娘。”
皇后审视乔弈绯片刻,忽然笑了,不过笑意不达眼底,“你倒是很识时务,不过若心不甘情不愿,本宫也不稀罕。”
她可不想平白无故挨什么板子,先度过眼前难关再说,忙迫不及待道:“娘娘为天下女子表率,能伺候娘娘,是民女几辈子修来的福分,民女心甘情愿。”
皇后笑意更深,“既然你已经想清楚了,那就留在本宫身边…”
“母后。”
听到这个声音,乔弈绯眼中光芒大亮,总算这家伙还有一星半点的良心,没有狠心把自己一个人丢在宫里?
皇后见他果然来了,再看看乔弈绯欣喜的神色,皮笑肉不笑道:“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你居然来凤仪宫了?”
秦湛面无表情,仿佛对面的人不是他的母亲,而是一个陌生人一样,“她是儿臣带进宫的,既已礼毕,儿臣自然要将她完好无损地带回去。”
难得听到这人说人话,乔弈绯感动得有些想哭,以前怎么会觉得他面目可憎呢?分明是大慈大悲的佛祖好吧?
皇后的眼神冷了下来,“如果本宫坚持呢?”
“凤仪宫何时缺一个奴婢了?”秦湛淡淡道:“母后想必已经知道她的身份了,这差事她干不来。”
“没有谁是天生会的,干不来可以慢慢学。”皇后寸步不让,“再说,本宫贵为皇后,想要什么样的奴婢,还得经过你的同意不成?”
“别人儿臣管不了,但乔弈绯儿臣一定要带走。”秦湛的声音很平静,却蕴含着不容拒绝的决然。
第一百五十一章 母子
乔弈绯听得一头雾水,这是亲母子?这是仇人吧?只听说天家无父子,今日倒是见证了也无母子。
“秦湛!”皇后声音蓦然拔高,美丽的面容染上一丝凌厉,“你眼中还有没有我这个母后?”
面对皇后雷霆之怒,秦湛面不改色,俊美的面容无波亦无澜,“儿臣眼中有没有母后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母后眼中有没有儿臣?”
“放肆!”皇后眸色凌烈地瞪着秦湛,仿佛在面前的不是自己的亲生儿子,而是不共戴天的仇人,“别以为本宫不知道你在想什么?你存心和本宫过不去是不是?”
“是母后存心和儿臣过不去。”秦湛依旧平静得如同一汪湖水。
蔡公公头几乎低到地底下去,装作隐形人,乔弈绯满腹狐疑,秦湛到底和皇后有怎样的过节,母子二人竟然闹到这般水火不容的地步?
其实她早就明白,堂堂皇后,根本不缺一个奴婢,自己又没有做奴婢的天赋和潜质,只不过是当了替死鬼。
皇后怒极反笑,忽然看向乔弈绯,意味深长道:“你自己说说,愿不愿意留在凤仪宫伺候?”
你们母子吵架,关我什么事?
乔弈绯没想到自己又一次被推到了风口浪尖,说愿意就得罪了秦湛,说不愿意就开罪了皇后,这两个人她哪一个都得罪不起,你们两尊大神吵架,为难我干什么?
秦湛剑眉微蹙,冷声道:“还不退下?”
乔弈绯如蒙大赦,匆匆忙忙对皇后行了个礼,“民女告退!”
“站住,凤仪宫还轮不到你做主!”皇后的嗓音饱含着怒火,“今天这个丫头,本宫要定了。”
“母后如果一定要逼儿臣的话,请恕儿臣无礼。”秦湛直视皇后迫人的眸光。
乔弈绯今天真是大开眼界,在凤仪宫居然会看到剑拔弩张的母子对峙,也太匪夷所思了?
皇后定定地看着秦湛,眸色深邃而冷寒,“你自己说说,从小到大,你有哪件事顺过本宫?”
秦湛眸瞳微抬,一如既往的淡漠,“儿臣愿意给你颜面,如你自己不要的话,就不要怪儿臣不讲情面。”
乔弈绯听得目瞪口呆,还以为可以看到母慈子孝其乐融融的画面呢?没想到她从秦湛的冷漠中看出了一丝狠绝,哪怕面对的是他的母亲?
她忍不住把疑惑的眸光投向蔡公公,却见蔡公公身子快蜷缩成了一只龙虾,连头都不敢抬,更不要说给自己解惑了。
皇后怒意横生,“本宫倒要看看你要怎么不讲情面?”
战火一触即发之际,忽听到一个轻快的男声,“母后,二皇兄。”
乔弈绯循声望去,一身穿白色蟒袍的青年快步走了进来,他身材笔挺,容貌俊秀,和秦湛有三四分相似,但和秦湛的冷漠截然不同,他脸上洋溢着欢快轻松的笑容。
来人是皇七子,秦淳,也是皇后所出,是秦湛一母同胞的亲弟弟。
秦淳很快明白了事情的经过,目光在乔弈绯身上停留片刻,飞快地闪过一丝讶然,半真半假道:“母后,今天是亲蚕大典,黄历说不宜动怒,否则脸上会长皱纹。”
皇后顿时哭笑不得,佯怒道:“别贫嘴。”
第一百五十二章 七皇子
秦淳很善于调和气氛,哈哈一笑,“区区小事,何必大动肝火?母后母仪天下,又怎会和一介民女计较?二皇兄,你说是不是?”
秦湛扫了乔弈绯一眼,一言不发转身就走,乔弈绯立即跟了上去,她要是留在凤仪宫,怒火中烧的皇后估计会把她焚得渣都不剩,赶紧溜之大吉。
这一次,皇后并没有阻拦,秦淳不知道在皇后耳边说了什么,逗得皇后转暖为喜,再一次刷新了乔弈绯的认知。
世上父母鲜有不偏心的,一碗水端平,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但偏心成皇后这样的也是少见,而且秦湛容颜俊美,气质高雅,文韬武略,除了冷了点之外,几乎找不出任何缺点,按理说应该是被偏爱的那一个才对啊?
乔弈绯几乎都要怀疑秦湛不是亲生的了,要不然哪个母亲会这样对待自己的亲生儿子?
她亦步亦趋地跟在秦湛身后,思绪百转千回,刚才那么激烈的冲突,此时已经从秦湛脸上看不出丝毫异样,贵气逼人的同时也拒人千里。
“二皇兄。”身后传来秦淳的喊声,秦湛脚步未停,仿佛没听到。
直到秦淳气喘吁吁地追了上来,挡在他身前才停了下来,“母后只是一时在气头上,二皇兄别往心里去。”
“你还有别的事吗?”秦湛看着挡住自己路的秦淳,冷冷道。
秦淳似乎已经习惯二皇兄的态度,叹了一口气,“今天的事,母后确实做得有些过了,但你知道她的,向来是嘴硬心软,都过去那么多年了,终究血浓于水,难道你打算继续和母后这样下去?”
过去?乔弈绯立即竖起了耳朵,过去到底发生了什么造成母子反目?
秦湛扫了她一眼,她马上机灵地远远躲开,皇家秘幸,还是少知道一点为妙,自己还是当个安安静静的商人好了。
顺着二皇兄的视线,秦淳好奇道:“这位乔姑娘什么来头?”
秦湛冷眸微动,却并没有说话,秦淳笑容朗朗,“我还是第一次见二皇兄带姑娘进宫,想必一定有过人之处。”
“看来你很闲,明日我就调你去御龙卫当值。”秦湛一句话让秦淳的笑容一僵,当即不满道:“二皇兄,看你身边终于有人伺候,我也替你高兴,女孩子细心体贴,不然都是一帮大老粗爷们,怎能伺候好你?”
秦湛皱眉,“她既不细心,也不体贴,更不会伺候人。”
秦淳一愣,旋即笑出来,“这样一无是处的姑娘也是少见,罢了,只要你不生母后的气就好,其实是母后让我来的。”
这么拙劣的谎言,秦湛并没有打算拆穿,冷冷道:“你要实在闲得慌,就去把我手上几件公务处理完。”
“不要!”秦淳连连摆手,“那些公务我看了就头疼,反正我就打定了主意做个逍遥王爷快意人生,别辜负了春暖花开的大好时光,为父皇分忧的事就别来烦我了。”
秦湛看他片刻,转身就走,后面传来秦淳爽朗的笑声,“说起来我也好久没去你府上了,正好这几日我闲得很,二皇兄你准备好酒等着我。”
第一百五十三章 怎么感谢?
从宫里出来,已经酉时了,乔弈绯一天都没吃东西,肚子饿得慌,“好饿啊,有什么吃的吗?”
秦湛依然闭目,直到乔弈绯第三次抗议的时候,终于听到季承的声音,“殿下,买回来了。”
一笼热腾腾的桂花糕让乔弈绯食欲大动,饿了一天了,已经饥肠辘辘,就差狼吞虎咽了,秦湛睁开眼睛,眸色深深,“你倒是吃得下?”
“为什么吃不下?”乔弈绯一边大快朵颐一边反问道:“城门失火,殃及池鱼,池鱼已经够倒霉了,难道还活该饿死?”
秦湛修长的手指拿起一块桂花糕,慢慢地放到嘴里,吃东西的姿态都优雅如画,乔弈绯不由得想起他和七皇子,两人是亲兄弟,却一冷一热,天差地别,不知道从小是怎么一起长大的?
“很奇怪,是吗?”
乔弈绯一怔,随即含混其词道:“也没什么好奇怪的,凡事有果必有因,父母偏心嘛,也算不得什么稀奇事,你不用多说。”
秦湛默然,乔弈绯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觉得他似乎生气了,周身散发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寒意,让她忽然觉得很冷。
想起凤仪宫那火药味十足的冲突,乔弈绯真挚道:“不过还是谢谢你,我可不想进一趟宫,就被关在里面出不来了。”
“我收了你的银子,自然要毫发无损地带你出来。”秦湛语气淡淡,平常得让乔弈绯想起纯粹的银货两讫,内心忽然涌起一种复杂的感觉,说不清是失落,还是高兴?
不过,她当然不会傻到认为秦湛是为了自己才去与皇后对抗,自己还没那分量,哪怕不是乔弈绯,是李弈绯,张弈绯,他都会这么做,她充其量只是母子之间博弈谁胜谁败的一个筹码罢了。
“话虽如此,但那毕竟是你母亲,六宫之主的皇后,所以,我还是很感谢你。”
“用什么感谢?”
乔弈绯:“……”
一不小心又给自己挖了坑,她悔不当初,干脆心安理得地自我催眠,反正这趟进宫是付了钱的,若他还想得寸进尺,自己也不会任人宰割,便装糊涂道:“这块桂花糕,代表了我的诚意。”
秦湛望了一眼不说话,乔弈绯见状笑道:“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你我饥肠辘辘之时,一块桂花糕胜过黄金万两,殿下请笑纳。”
本来以为糊弄过去了,没想到秦湛冷不丁道:“明日你陪本王去一个地方。”
乔弈绯顿时有种不祥的预感,本能地警觉起来,“什么地方?”
“大报恩寺。”
大报恩寺是大夏国寺,皇族各种祭拜典礼多在大报恩寺,主持更是得道高僧,有人豪掷万金也得不到他一句箴言。
问题是,秦湛怎么看都不像求神拜佛的善男信女,无缘无故要去大报恩寺,乔弈绯一头雾水,“去哪儿干嘛?”
“你不是不想知道的太多吗?”秦湛一句话堵住了乔弈绯的嘴,她悻悻把最后一块桂花糕塞进嘴里,无言以对。
不过转念一想,这也不是坏事,大报恩寺只有在皇上大赦或者特别的日子才对百姓开放,如今机会来了,刚好可以求根签,顺便当春游踏青一番。
第一百五十四章 温嬷嬷
大报恩寺坐落在皇宫东边大约二十多里的地方,依山而建,巍峨的寺院映在绿树丛中,透出一股远超寻常寺庙的庄重威严,白色院墙,青灰砖瓦,古木参天,沐浴在灿烂阳光下,恍如仙境。
今日秦湛穿了一件淡蓝色袍服,如芝兰玉树,淡雅孤高,在红尘之外,显得越发飘逸出尘。
半空中传来悠远空幽的钟声,惊起一片飞鸟,诵经声荡涤人心,到了这种方外之地,连人都变得安静起来,寺内僧人见了秦湛,神色安然,双手合十,“殿下。”
穿越重重叠叠的庙宇,眼前一片开阔,一座行宫在山林中若隐若现,有种别有洞天的感觉。
秦湛似乎对这里很熟悉,在这迷宫一样的地方穿梭自如,乔弈绯生怕迷路,紧跟他的步伐,亦步亦趋。
步行至一处小院,秦湛停下了脚步,一头发花白的老妇人正在浇水,听到脚步声,转过身来,见到来人,浑浊的眼神骤然绽放出惊喜光芒,“老奴惶恐,不知殿下大驾?”
秦湛淡漠的双眼在看到老妇人的时候,染上些许柔和,“温嬷嬷?”
那嬷嬷虽衣着十分朴素,但身姿和动作都看得出来曾经过严格的训练,她的目光落到乔弈绯身上的时候,诧异道:“敢问这位姑娘是…”
“温嬷嬷好,我叫乔弈绯。”乔弈绯抢先道,这嬷嬷举止不似普通人家的嬷嬷,再联想到秦湛的身份,她明白了,十有八九是宫里出来的,可宫里的嬷嬷怎会在这种地方生活?
温嬷嬷仔细打量乔弈绯片刻,随即笑道:“老奴还是第一次见殿下带姑娘过来,一时惊喜交加,失了分寸,还望殿下见谅。”
乔弈绯笑容明艳,“嬷嬷不用客气,殿下他是个大好人,不会计较的。”
温嬷嬷一愣,忙放下手中水桶,“老奴差点忘了,殿下里面请。”
乔弈绯好奇地随着秦湛往里走,这行宫虽然规模不小,但可能因为常年无人居住,很多地方都废弃了,透出古老斑驳的痕迹。
她偷偷地瞄秦湛,觉得今日的他不像往常冷淡,身上似乎散发着一种前所未有的静谧安宁。
温嬷嬷住的院子虽然不大,陈设也很简陋,但收拾得很干净,“殿下请稍候,老奴这就烧水。”
乔弈绯在一个竹编的小凳子上坐下,看着忙里往外的温嬷嬷,好奇道:“嬷嬷,这里就你一个人住吗?”
“是啊,老婆子习惯了,幸得殿下惦念,时常来看我,老奴感激不及。”温嬷嬷笑容温和,和蔼可亲。
秦湛为什么会对一个住在大报恩寺后山的老嬷嬷另眼相看?
乔弈绯一肚子疑问,左右看了看,忽道:“今天是嬷嬷的生辰吗?”
“是啊,乔姑娘是怎么知道的?”温嬷嬷很意外。
乔弈绯嫣然一笑,“嬷嬷是宁城人吧?我们宁城的人过生辰的时候,都会在茶杯子上系一根红绸带,意图红红火火,所以我才问的。”
秦湛的目光落在那根醒目的红绸带上,再看乔弈绯笑靥如花,眸色又深了几分。
第一百五十五章 体无完肤
“乔姑娘果然有心。”温嬷嬷一边熟练地给秦湛倒茶,一边惊讶道:“莫非你也是宁城人?”
“是啊。”乔弈绯惊喜道:“想不到在这里还能遇到同乡?”
温嬷嬷神色却有些恍惚,看向乔弈绯,“姑娘莫非是宁城乔家的人?”
“正是。”乔弈绯问道:“嬷嬷也听说过宁城乔氏?”
温嬷嬷直起身子,自嘲道:“老婆子虽生活在山里,却也没那么孤陋寡闻,难怪看乔姑娘聪明伶俐,谈吐不凡,想不到竟是宁城乔氏?”
乔弈绯饶有兴趣,“嬷嬷是第一次见我,又怎知道我聪明伶俐?”
“老婆子活了一把年纪,不说阅人无数,还是见过一些人的,姑娘眸色明亮,灵气逼人,要说这相貌都不聪明伶俐,那世上恐怕也没几个聪明的了。”
见乔弈绯得意洋洋,秦湛冷淡道:“不要夸她,她经不起夸。”
乔弈绯白了他一眼,十分不满,“温嬷嬷实话实说而已,殿下就不能让我高兴高兴?”
温嬷嬷一愣,脸上随即浮现了然的笑容,“老奴知错,赶了这么远的路,殿下一定饿了,还请稍候,老奴这就去准备膳食。”
温嬷嬷笑着走了,乔弈绯见秦湛岿然不动地坐在桌旁,“你是专门为了温嬷嬷的生辰来这里的吧?”
秦湛不置可否,优雅地举起茶杯,虽然茶杯做工精巧,材质上乘,但因为年岁已久,上面已经出现清洗不掉的茶垢和裂痕。
乔弈绯端起茶杯随口喝了一口,没想到十分清甜可口,心中明白,定然是这里的水质好,所以烧出来的茶水口感极佳,可为什么秦湛会来这个古怪而又神秘的地方?这个温嬷嬷又是什么人?她一肚子疑问,连喝起茶来都有些心不在焉。
“你有什么想问的?”
又想耍弄自己?乔弈绯翻了个白眼,“反正问了你也不会说,何必浪费唇舌?”
“今日不同,我可以回答你一个问题。”秦湛眸色深深,冷冷淡淡。
“真的?”乔弈绯眼睛一亮,不过很快就陷入了犹疑,她可不敢轻易相信他,以前被他耍得还不够惨吗?
“真的。”秦湛正色道。
好吧,不问白不问,乔弈绯从满腹疑问中找出了一个自认为最重要的,只要他能回答这个,自己就能顺藤摸瓜找出其他问题的答案,“温嬷嬷和你有什么关系?”
“没关系。”
乔弈绯刚喝下去的茶立时喷了出去,痛心疾首,“殿下,你我自相识以来,我自问没什么对不起你的地方,你却一次又一次把我伤得体无完肤,你于心何忍啊?”
“我没骗你,是真的没关系。”秦湛说得波澜不惊,理所当然。
乔弈绯痛苦地把手按在额头上,自己已经是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高手了,但今日方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比起秦湛,自己甘拜下风。
“没关系?你会大老远地跑到这种鸟不生蛋的地方给她祝贺生辰?当我三岁小孩?”
这次她是真的生气了,气呼呼地给自己倒了满满一杯茶,然后猛地一口喝了个干净,拂袖而去,哪怕他一如既往地丰神俊朗,秀色可餐,俊美得惨绝人寰,也架不住他的神憎鬼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