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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祁晴宝宝     娇养王妃是首富txt下载     娇养王妃是首富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两百六十一章 活该

    太子大急,于公于私,他都不希望靖乐远嫁,“可是…”

    他刚开口就被皇上厉声打断,“你闭嘴!”

    太子心头一紧,望着父皇铁青的脸色,明白自己被迁怒了,为避免再触怒父皇,导致更糟糕的结果产生,他强迫自己闭了嘴。

    礼亲王只觉得头皮发麻,经此一事,大夏怕是要成为天下人的笑柄了,忧虑道:“皇上,此事恐怕还需从长计议。”

    皇上阴沉沉地盯着靖乐公主,恼怒,失望,疲惫多种复杂的情绪齐齐涌上心头,早知如此,当初就应该直接定她远嫁,也不会惹来今日之祸。

    “你无法无天,朕就该赐死你!”皇上嘴里迸出一句话,让靖乐公主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睛,“父皇?”

    其他人也是齐刷刷一惊,事发朝天门,文武百官亲眼见证,就算再怎么想掩盖也掩盖不了,其实赐死公主倒也不失为一个解决办法,只是,谁都知道皇上一向宠爱靖乐,谁都不敢往那边去想。

    太子大惊失色,但他知道此时说什么都是火上浇油,不敢多说。

    皇后却明白,皇上不过是气头上说说气话罢了,一则他舍不得,二则赐死靖乐也不见得能挽回皇家颜面,只温声劝道:“靖乐是臣妾看着长大的,相信她已经知道错了,恳请皇上开恩,给她一次将功折罪的机会。”

    礼亲王也叹道:“是啊,事已至此,就算赐死公主,恐怕也于事无补。”

    靖乐松了口气,父皇大发雷霆终于让她学乖了,口气也软了下来,“父皇,儿臣知错了,儿臣以后一定听你的话。”

    “你还想有以后?”皇上怒气汹涌,若是换了别人,他就把她大卸八块了,忽然觉得头疼得要命。

    “启禀皇上,宋夫人殿外求见。”

    皇上皱着眉头一言不发,皇后知道皇上心烦意乱,轻声道:“皇上,宁乐郡主无故受累,宋夫人放心不下,也是人之常情,不如让宋夫人亲自去照看,也好安心。”

    皇上却略微点了点头,他相信以皇后的能力定然能够安抚宋家,何况现在最麻烦的并不是宋家,宋谦舜还不至于敢闹,最多就是跑到他面前来求他主持公道。

    想到这里,皇上阴沉沉地目光掠过靖乐公主,“把公主带到畅春园思过,没有朕的命令,不得见任何人。”

    畅春园是宫里犯了错的妃嫔关押的地方,靖乐一双眼睛写满了震惊,“父皇…”

    “还不快滚?”皇上十分烦躁,靖乐任性妄为,让他这个皇帝成了天下的笑柄,无地自容,自打嘴巴。

    靖乐不敢再说话,灰溜溜地离开了养心殿,不情不愿地被带去了畅春园。

    当初皇上打着靖乐身子不好的幌子,名正言顺选大臣之女替嫁,外面那些不怀好意的风言风语,他也不是一无所知。

    皇上虽是一国之君,却也是一个父亲,确实有私心,不想自己的女儿远嫁,哪知,靖乐这个不争气的东西,把他的脸都丢尽了,虽说没有人敢在明面上笑话,但朝中文武百官哪个不是人精?他又管不到他们心里怎么想?管不到他们夜半房中说什么悄悄话?

    皇后见皇上又气又恼,在心里冷笑不已,这出闹剧真是精彩,皇上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现在知道丢脸了吧?活该!

    皇后心底无比畅快,表面上却不动声色,“皇上,众目睽睽之下,靖乐和乌兰亲王拜过堂是不可辩驳的事实,为了不有损皇室颜面,臣妾倒是有个主意。”

    “说。”皇上眼皮都没抬,还处在极度的愤怒之中。

    皇后低声道:“对外称宁乐郡主突发急病,靖乐公主为了家国大义,临危受命,继续缔结两国秦晋之好。”

    果然是一招化腐朽为神奇,皇上眼底闪过一道亮光,真假不重要,只要能挽回皇室颜面,挽回公主尊严,就是好的。

    太子此时也明白木已成舟,靖乐嫁往北燕已经是不可扭转的事实,他不得不无奈地接受了这个事实,对皇后的主意,他当然深表赞同,“父皇,母后言之有理,不过儿臣以为,为了天衣无缝,最好是让宁乐郡主暴毙。”

    只要人死了,就死无对证,而且靖乐是因为宁乐郡主暴毙才嫁的,明明是天之娇女,金枝玉叶,却屈尊以郡主礼仪出嫁,靖乐分明受了天大的委屈,这么一想,靖乐才是真正深明大义的绝世好公主啊。

    哪知,他话一出口,养心殿的气氛就变得有些诡异,连礼亲王都觉得太子太过狠毒,虽说他也不是爱心泛滥之人,可无缘无故要一个什么都没做错的宁乐郡主的命,也太过心狠手辣了。

    况且,宁乐郡主是皇上亲封的郡主,宋谦舜的义女,是可以随便赐死的人吗?

    皇后冷笑,“就算你现在要下手,也晚了,宋夫人正在照顾呢。”

    无毒不丈夫,太子自鸣得意,杀区区一个乔弈绯,就能挽回皇室颜面,何乐而不为?

    “母后此言差矣,宁乐郡主本是一介平民,身份卑贱,蒙父皇圣恩,享受郡主尊崇,已是天大的福气。”太子振振有词,“如今牺牲她一人,就能不让皇室蒙羞,不让大夏成为天下笑柄,简直功德无量,她泉下有知,定然也会觉得能为大夏为父皇而死,无比荣耀。”

    礼亲王望着太子一脸的理所当然,觉得一阵阵心寒,虽说帝王无情,但是这样草菅人命的太子却让他觉得可怕,“太子为了维护皇室尊严之心固然可贵,只是乔姑娘刚刚封了郡主,就死于非命,难免会招来非议。”

    太子不屑道:“不过是宋尚书的义女罢了,难不成宋尚书还会为了区区一个义女进宫讨公道不成?大不了风光大葬,以示皇恩浩荡。”

    “再卑贱也是一条人命。”皇后面露不悦,肃声道:“何况,她是皇上亲赐的郡主,何来卑微之说?难不成在你眼中,皇上亲赐的殊荣也不值一提?”

    “儿臣不敢!”太子忙道:“父皇明鉴,儿臣绝无此意,只是母后若太过宅心仁厚,只怕会让此事更难以善了。”

第两百六十二章 真正的意图

    “哐当!”正说得起劲的太子没料到一个黑色的砚台直冲着他砸过来,躲闪不及,正中额头,一阵剧痛猝不及防袭来,差点栽倒在地。

    太子忍痛捂住额头,疼得脸几乎变了形,像见了鬼一样地望着皇上,“父皇,儿臣说错了吗?”

    皇上额头青筋几乎暴起,刀锋一样锐利的目光剜过太子,太子立时觉得浑身发寒,可他还是不明白自己到底错在哪里?

    乔弈绯区区一个女人,杀了就能解眼前危机,何乐而不为?

    皇上心底升腾起不可遏制的怒火,他没想到太子此时竟然表现出了无与伦比的愚不可及和自作聪明。

    天家无情,但不是无理,乔弈绯自愿远嫁北燕,这番胸怀和抱负皇上一直颇为欣赏,只是没想到章贵妃教女无方,搞出这种丢人现眼的丑事,而太子身为皇兄,不但不反思己过,失于教导皇妹,反而滥杀无辜,哪有半点储君明理的影子?

    乔弈绯欢欢喜喜出嫁,结果半途着道,现在还昏迷不醒,太子就火急火燎地要她的命。

    防民之口胜于防川,乔弈绯不是无名小卒,是有功之臣,不分青红皂白就杀了,岂非让无数人寒心?

    不过,皇上最在意的倒也不是乔弈绯的命,而是自己亲手选定的储君竟然是这么一个目光短浅是非不分的货色。

    太子的愚蠢偏私,心狠手辣,经此一事,展现得淋漓尽致,皇上看太子的目光中透着深深失望,让太子顿觉心慌,双膝一软,“父皇,儿臣知错,儿臣身为皇长兄,没有好好教导靖乐,请父皇责罚儿臣。”

    皇后将皇上眼底的失望尽收眼底,婉言劝道:“皇上,太子也是一时情急之下才失了分寸,还请皇上看在他疼惜靖乐的份上,不要过于怪罪。”

    “罢了,你退下,好好反省。”皇上看也不看太子,若在平时,他还是愿意好好教导太子的,但此时心烦意乱,对太子生了厌烦之心。

    “父皇?”太子还一头雾水,怎么莫名其妙就被父皇厌恶了?

    “皇上日理万机,太子还是先回去吧。”礼亲王心如明镜,不想激化皇帝父子间的矛盾,沉声劝慰道。

    太子见父皇根本不看自己,咬了咬牙,“儿臣告退。”

    他走到门口的时候,猛然又听到皇上疲惫的声音,“召铖王。”

    “遵旨。”洪公公忙道。

    太子脸色一黑,把他撵出去,转头就召秦湛,父皇这也太偏心了吧?

    他再次想起母妃说过的秦湛身世之谜,眼底闪过一道嫉恨的光芒,一个来历不明的野种,却得父皇如此赏识,何其不公?

    皇上靠在龙椅背上,毕竟是天子,疲惫烦躁之下依然龙威十足,“皇叔,你去一趟朝天门,至于宋府,就交给皇后了。”

    宁乐郡主突发急病,靖乐公主临危受命,扛起家国大义的重担,两国联姻才得以顺利进行,总算是有了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皇上也有了台阶下,文武百官只要不是蠢到家的,就会选择相信这个解释,礼亲王心领神会,“皇上放心,臣知道怎么做。”

    而安抚宋府对皇后来说没有任何难度,何况,知晓内情的她自然乐见其成,“臣妾遵旨,宋府倒好办,只是乌兰亲王那边…”

    皇上微微闭上眼睛,不容置喙道:“交给铖王。”

    ——

    荣华殿里,乌兰莫图望着面前丰神如玉的俊美男子,嘴边浮现一抹哂笑,“秦湛,这一出李代桃僵是你设计的吧?”

    秦湛眸若深潭,“何出此言?”

    乌兰莫图脸上闪过一丝怒意,“都说你们大夏人狡诈,依我看,乔弈绯从一开始就没打算和亲,她一早就做了算计靖乐公主的准备。”

    “你是北燕亲王,和大夏公主门当户对,本王不明白你到底有什么好生气的?”秦湛淡淡道。

    “是吗?”乌兰莫图怒极反笑,“我们北燕不讲门当户对,事到如今,你也该打开天窗说亮话了吧?不要以为我是傻子,乔弈绯口口声声说喜欢我,可她看我的时候,眼中没有半点情意,我就知道这桩婚事一定有诈。”

    “既知有诈,又何必自愿入瓮?”秦湛平静道。

    乌兰莫图冷哼一声,“你们费尽心思设计了这么一出大戏,我要是不看,岂非可惜?”

    秦湛面不改色,“你和靖乐公主拜堂是事实,你已是大夏驸马,恭喜。”

    乌兰莫图冷笑,“乔弈绯诡计多端,她的目的既然已经达到,我的东西该物归原主了吧?”

    “本王没有拿你的东西,谁拿了你找谁。”秦湛神色没有一丝波澜。

    乌兰莫图阴森森地盯着秦湛,“你别忘了,乔弈绯吃下了我亲手下的毒,你就不怕她毒发身亡?”

    “她毒发身亡与本王何干?”秦湛微微抬眸,淡漠道:“你和她之间的纠葛本王不感兴趣。”

    “秦湛,你别妄想能把自己摘干净。”乌兰莫图忽然有种感觉,这一切很可能是秦湛设的局,而自己被秦湛设计了,眼底闪过凌冽杀气,“这件事如果不给我一个交代的话,北燕不会善罢甘休。”

    “你想要什么样的交代?”秦湛眸瞳一片漆黑,“从郡主换成公主,足以显示大夏对你的尊重和诚意。”

    乌兰莫图放声大笑,却带来一股骇人的煞气,“先是舍不得公主,封了个假郡主,后来公主又莫名其妙出现了,你们如此耍来耍去,当真以为北燕可欺不成?告诉你,我看上的是乔弈绯,除了她,别说公主,就是天皇老子,我也不要。”

    “天皇老子看不上你。”秦湛淡淡道。

    “既然大夏毫无诚意,出尔反尔,那么也无联姻的必要了。”乌兰莫图英俊的面庞一片讥诮,“我的王妃可不是什么人都能当的。”

    秦湛眼神幽暗难辨,“靖乐公主已是名正言顺的北燕王妃,你若翻脸不认人,大夏自然也不会善罢甘休。”

    “靖乐公主嘛,勇气倒是可嘉,不过长得难看了点。”乌兰莫图肆无忌惮讥诮道:“你就不怕镇不住我王府里那一帮美人?”

    秦湛站起身,优雅地离开,“若你没有别的事,这件事就这么定了。”

    乌兰莫图盯着他的背影,冷不丁道:“乔弈绯在哪儿?”

    秦湛脚步未停,施施然而去,乌曼气得七窍生烟,“亲王,大夏分明是没把我们北燕放在眼里。”

    先以一个义女充作郡主嫁给亲王,现在又偷梁换柱,以真公主替嫁,两国联姻大事,在大夏皇宫,竟荒诞如同儿戏。

    乌曼对此举愤怒到了极点,他们千里迢迢前来京城,亲王还为此受了重伤,没想到大夏变本加厉,竟在拜堂的时候把新娘子换了,搞出了一场活脱脱的闹剧,北燕岂能轻易咽下这口窝囊气?

    哪知,乌兰莫图脸上的怒意却消失了,无所谓道:“一个女人而已,管她是郡主还是公主?大事要紧。”

    乌曼浑身一震,左右看了看,确认没人偷听,才压低了嗓音,“属下已经查清,另一块在铖王手中。”

    “果然。”乌兰莫图眼底放射出鹰一般锐利的光芒,前朝覆灭之后,绝密地图分别存于两块玉璧之中,他一直在暗中追查玉璧的下落,功夫不负有心人,总算得到了一半,讥诮道:“秦湛啊秦湛,你我还真是有缘啊。”

    乌曼却不乐观,秦湛此人出了名的难对付,而乌兰公主那边的进展也并不顺利。

    乌兰莫图眼底幽光闪烁,如何得到秦湛手中的另一半地图成了他最关心的事,正在这时,有人来报,太子来了。

    “他来干什么?”乌曼现在对大夏有着很深的敌意,对这位大夏太子更是没好感。

    乌兰莫图却道:“请太子进来。”

    没人知道太子和乌兰莫图谈了些什么,只知道太子走后,乌兰莫图脸上浮现出一抹高深莫测的诡谲笑容。

    ———

    “绯儿,你怎么样了?”宋夫人满脸忧色,靖乐公主下手太重了,哪有这么厉害的迷药,一睡下去就昏迷不醒?已经睡了两天了,还没有醒转的迹象。

    瑶环那个丫头也是,都没有保护好绯儿,瑶环已经醒了,她和小姐走到畅音阁的时候,突然闻到了一股奇特的香味,紧接着就晕倒了,随后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还没有醒吗?”身后传来皇后优雅沉静的声音,宋夫人连忙站起来,“太医已经来看过了,不过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醒?”

    皇后的目光掠过躺在床上宛如瓷娃娃般精美的乔弈绯,吩咐道:“你们都出去吧,本宫想和宁乐郡主说说话。”

    “可小女还未醒,娘娘有什么话,不妨等小女醒过来之后再说?”宋夫人虽然对靖乐公主不满,但也不敢表现出来。

    “夫人放心,本宫不会伤害郡主的,而且太医也说了,郡主身体无恙。”皇后脸上挂着温和的笑意,“夫人还怕本宫吃了郡主不成?”

    “不敢!”宋夫人轻声道,眼底的担忧却溢于言表。

    “明人不说暗话,靖乐这丫头这次的确是混账了些,本宫身为嫡母,也难脱管教之责,以致郡主无故遭难,本宫深感歉疚。”皇后微微一笑,“你是一品尚书夫人,本宫跟你保证,绝不会伤害郡主。”

    皇后不是信口开河之人,听皇后这样说,宋夫人放了心,她这几日不敢离开,也是怕有人乘机对绯儿下手,“娘娘言重了,臣妇外面等候。”

    合欢殿内只剩下躺在床上的乔弈绯和皇后二人,格外安静,皇后在床边坐下,望着乔弈绯美玉无暇的脸颊,轻轻一笑,“放心吧,这里没有别人,你可以醒了。”

    话音刚落,刚才还“昏迷不醒”的乔弈绯就睁开了眼睛,见雍容华贵的皇后坐在床边,连忙准备下床跪拜。

    “免了。”皇后漫不经心地制止了她的动作,“本宫有些话想问你,你如实回答就好。”

    乔弈绯老老实实道:“娘娘请问,臣女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但愿如此。”皇后唇角弯出美丽的弧度,“你醒了多久了?”

    乔弈绯心虚地避开了她的眼睛,“也没多久,一个时辰吧。”

    这样活泼好动的年龄,能躺在床上装死足足一个时辰,这毅力可不是一般地强。

    皇后当然明白,她假装继续昏睡并不是为了瞒住宋夫人,而是宫里无处不在的耳目,还有不死心上蹿下跳的章贵妃。

    “本宫猜到了。”皇后并不意外,清幽的凤眸审视着乔弈绯,“你是怎么做到让靖乐公主自投罗网的?”

    “娘娘误会了,深宫内院,我并没有这个能力。”乔弈绯如实道。

    “是秦湛帮你的吧?”皇后一语道破。

    乔弈绯不说话表示默认,她描了乌兰莫图的半张地图送给秦湛作为交换,条件就是让他帮自己逃脱替嫁的命运。

    最好的人选当然是靖乐公主,这本身就是享天下之养的公主的职责,不过是物归原主罢了。

    秦湛虽然够黑,但办事一向靠谱,只要他答应的事情,从来没让自己失望过。

    “从一开始,你就没打算嫁往北燕,你真正的目的是这个郡主的身份吧?我说得可对?”皇后凝视着乔弈绯的眼睛,慢悠悠道。

    乔弈绯心头一紧,皇后是第一个看穿自己真正意图的人,感觉在皇后面前,自己那点小心思根本不值一提,索性道:“娘娘英明,乔氏虽然富有,可在达官贵人云集的京城做生意,处处受到掣肘,不瞒娘娘,我来京城虽然时间不长,但已经和几家同行结下了梁子,他们背后都有权贵做靠山,我若不想办法,迟早会被吞得骨头都不剩。”

    “你倒是坦诚。”皇后脸上的表情并没有变化,仿佛乔弈绯说的话早在她意料之中,唇边的笑容逐渐扩大,“他们有靠山,你也可以找,这对你来说不是难事吧?”

    “与其找靠山,还不如自己成为靠山。”乔弈绯知道她的意思,正色道:“若我有了皇上御赐的金贵身份,何须靠别人?”

第两百六十三章 再次见面

    皇后笑容依旧温和,看乔弈绯的眼神却多了几分不同寻常的味道,悠然道:“男人征服世界,女人只有征服男人,才能得到想要的一切,一个女人想靠自己,不知是该说你特立独行,还是狂妄自大?”

    乔弈绯微微歪着头,“娘娘母仪天下,权掌六宫,也是如此吗?”

    “放肆!”皇后话语虽然训斥,但口气并不凌厉,高深莫测道:“本宫提醒你,章贵妃没那么容易认栽。”

    “多谢娘娘关心。”乔弈绯莞尔一笑,“贵妃娘娘能有今日之势,自然不是普通角色,而且,我知道若不是皇后娘娘护着,我恐怕没命活到现在。”

    这是她和皇后之间心照不宣的默契,章贵妃恼羞成怒之下谁知道会发什么疯,迁怒于谁?在宫里要一个人的命太简单了,更何况是太子之母?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所以乔弈绯笃定皇后会保护自己,皇后微微一笑,“感恩戴德就不必了,本宫还有个疑问,你务必如实回答。”

    皇后敛了笑容,面容精致优雅依旧,华美逼人,却让人感觉不到暖意。

    “娘娘是想问铖王殿下为什么帮我吧?”乔弈绯心如明镜。

    一抹极淡的笑意浮现在皇后脸上,“你是个聪明的孩子,自然也知道该怎么回答。”

    皇后是秦湛的母亲,两人就算关系再紧张,也是亲母子,乔弈绯顿觉头皮发麻,皇后的试探可是送命题,务必谨慎再谨慎,她咳嗽一声,“乔氏最不缺的就是钱,我花了一大笔钱,殿下才答应帮我的。”

    她倒也不算说谎,乌兰莫图说那是张藏宝图,对于一个有抱负的皇子来说,钱是最不可或缺的。

    皇后嗤笑一声,“这倒像他的风格。”

    这下,轮到乔弈绯吃惊了,没想到皇后对秦湛印象这么差?“在娘娘眼里,殿下是怎样的人?”

    皇后不答反问,“他在你眼中是什么人?”

    “殿下龙章凤姿,丰神俊朗,英明神武,言出必行,是一等一的好人。”乔弈绯诚挚道。

    皇后不置可否,说出的话看似关切实则警告,“你是聪明人,有些事不需要本宫提醒也知道该怎么做。”

    “需要,我素来愚钝,还请娘娘明示。”乔弈绯有心装糊涂。

    皇后面不改色站起身,丝滑锦绸如流云般掠过地面,一句话飘忽入耳,“本宫向来惜才,不忍看你坠入深渊,听本宫一句劝,离他远点。”

    聪明如乔弈绯者,当然明白这句话的分量,想起秦湛府上那八名貌美如花的女人就气不打一处来,表面上是正人君子,实则和秦渤之流没啥两样,恨得咬牙切齿,“多谢娘娘提醒。”

    “绯儿你醒了?”皇后一走,宋夫人就快步进来,顿时喜出望外,“这几天可把我担心死了。”

    瑶环差点喜极而泣,“小姐你感觉怎么样?”

    “让义母担心了,我没事。”乔弈绯笑笑,示意自己无碍,“皇后已经允许我出宫,我们回去吧。”

    宋夫人不是傻瓜,隐约猜到了什么,但又不敢确定,何况宫中耳目众多,确实不是说话的地方,当即点点头,“好。”

    毕竟中过迷药,人虽然醒过来了,但浑身无力,乔弈绯靠在车厢璧上闭目养神。

    瑶环还有些云里雾里,几次想问小姐,但看小姐无精打采的模样,话到嘴边还是咽了回去。

    乔弈绯似睡非睡,唇边却不自觉弯起,脑子飞快运转,从今往后,自己就是皇上亲封的宁乐郡主,恩国公再想借势打压自己,就没以前那么肆无忌惮了。

    冯子唐一直是恩国公心中的一根刺,定然会伺机报复乔氏,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有这么一个居心叵测又背景强大的仇家,着实伤脑筋,所以乔弈绯一直在考虑如何应对恩国公明里暗里的阴损手段。

    一介平民百姓,想要获得郡主的尊崇,不亚于痴人说梦,异想天开,但北燕使团的到来使得这一切成为可能,也让乔弈绯看到了获取尊贵身份的希望。

    但这个计划极为危险,稍有泄露便是万丈深渊,所以她没有告诉任何人,包括瑶环,直到出嫁前和祖父彻夜长谈,才将计划和盘托出。

    如今终于如愿以偿,在京城才算是真正站稳脚跟了,乔弈绯揉了揉额头,忽然听到瑶环的声音,“小姐,前面好像是铖王府的马车。”

    一想到八个漂亮女人,乔弈绯心里就堵得慌,烦躁道:“我累了,回府休息。”

    “可是。”瑶环还没有说完,就听到季承熟悉的声音,“宁乐郡主,这是殿下让卑职交给你的。”

    乔弈绯满腹狐疑,接过来一看,看到上面内容的时候,困意顿时消失,急急道:“他在哪里?”

    季承对乔弈绯的态度十分恭敬,“殿下在马车上。”

    宋夫人也有很多话要问绯儿,但见她神色急切,只得压下心头狐疑,“去吧。”

    乔弈绯三步并做两步上了秦湛的马车,一掀开车帘,就见秦湛面色从容,黑衣如墨,一如既往的俊美和冷冽,生人勿近。

    “你说有我弟弟的消息了?”乔弈绯开门见山道。

    若不是说查到了彻儿的消息,打死她都不愿意见秦湛,秦湛实在可恶,深知她的弱点,知道怎么拿捏她?

    更可恶的是,明知道他打什么主意,乔弈绯也无法拒绝。

    “是。”秦湛的语气同样平静如常,没有丝毫起伏。

    “在哪里?”乔弈绯的心都快跳出来了,这么多年,一无所获,锦衣卫果然厉害,这么快就有消息了。

    秦湛淡淡道:“坐。”

    “我哪有心情坐?”乔弈绯不满道:“敢情丢的不是你弟弟,你才能这么平静?”

    “这么多年都等了,也不急于一时。”秦湛眸瞳漆黑,“你是不是忘了?帮你找弟弟的条件是什么?”

    “当然没忘。”这时,乔弈绯严重怀疑他根本就没有彻儿的消息,不过是以此诓骗自己,当即冷笑道:“可我同样没忘,是谁把我赶出铖王府的?”

第两百六十四章 再回王府

    乔弈绯神色慵懒而恼怒,苍白的脸上一道微薰的嫣红流淌,宛如美玉染霞,宝石灿光,“秦湛,你当初不由分说把我赶出铖王府,现在又以有我弟弟消息的借口骗我上车,到底想干什么?”

    秦湛不说话,乔弈绯以为他无话可说,冷冷道:“我知道了,不就是那张什么地图少了两笔吗?你放心,我乔氏一诺千金,言出必行,等这件事过了,我会亲自帮你补上。”

    秦湛神色淡然,“乔氏一诺千金,言出必行,你可还记得对本王的承诺?”

    三个月的卖身契?乔弈绯脸色微变,完了,当初被秦湛轰出门,差点忘了这茬了,难不成他想拿这个要挟自己?

    “秦湛,你别太过分,我是答应过你,但也是你亲口把我赶出去的。”乔弈绯看到这张俊美得难以抵御的脸就生气,“我也是有尊严的,总不能召之即来,挥之即去吧?”

    “本王不是来接你了吗?”秦湛沉声道。

    啥?看到他如此理直气壮,乔弈绯眨眨眼睛,“所以,我就应该感恩戴德,不计前嫌,立马投怀送抱,以报殿下屈尊降贵之恩?”

    秦湛沉默一会,“你可知为何被赶出府?”

    “不知道,也不想知道,这又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乔弈绯没好气道:“除了你喜怒无常,心理变态之外,还能有什么别的理由?”

    秦湛抬眼看她,忽道:“绯儿。”

    这个久违的称谓让乔弈绯浑身一颤,想起了第一次被他这样称呼的时候,那晚看着他赏心悦目的容颜,闻着他身上的佳楠香气,虽然没有发生什么难以描述的事情,但能近距离地拥着肖想了很久的美人入睡,想起来都是甜蜜的回忆。

    可是,这男人下床无情,转眼不认人,回头就把自己给赶出去了,心高气傲的乔弈绯哪里咽得下这口气?当即决定以后再也不理这混蛋了。

    但老天爷有时候就是不太公平,眼前男子眉目如画,倜傥如玉,美人似乎天生就比较容易得到原谅,虽然生他的气,可乔弈绯还是不忍心对他恶言恶语。

    “怎么了?”乔弈绯不想承认自己很没出息,板起脸粗声粗气道。

    “你对我说的话,几分真,几分假?”秦湛盯着她闪烁着明亮光芒的眼睛。

    “我说了很多话,你指的是什么?”乔弈绯装糊涂道。

    “你明白我的意思。”秦湛从来不和她打太极,更不会做无谓的纠缠。

    果然如此,他的话证实了乔弈绯心中的猜测,自己说过对乌兰莫图一见倾心,这男人吃醋了,所以一气之下把自己赶出王府。

    不过,想到这里,乔弈绯唇角却不由自主地翘了起来,想压也压不住,她笑的时候,唇边微微浮现梨涡,娇艳姿媚,本就精致无暇的容颜更是如玉生辉,灵动逼人。

    “你笑什么?”秦湛看她。

    乔弈绯唇角的弧度都快下不去了,笑得眉眼弯弯,“秦湛,你吃醋了对不对?”

    “何出此言?”秦湛眸瞳深若寒潭。

    乔弈绯正色道:“肯定是乌兰莫图对你说,我对他说一见倾心,想嫁给他,而我也对你说过这样的话,所以你吃醋了,你希望这话只对你一个男人说,对不对?”

    秦湛神色微微一变,“你还是一如既往地自作多情。”

    “你还是一如既往的口是心非。”乔弈绯脸上浮现浅浅的笑意,微微歪着脑袋,“想要我回去履行承诺,你总得说两句我爱听的话吧?人家是女孩子嘛,你总要哄一哄我吧?”

    秦湛盯着她,眸色幽深,“锦衣卫找到了当年卖掉你弟弟的牙婆。”

    乔弈绯脸上笑容攸然消失,浑身血液都凝涩了,心脏瞬间有种要爆裂的感觉,往事不堪回首,那是乔氏永远不可愈合的伤,旧日伤口再一次被撕裂,深入骨髓,袭遍全身,好一会才哑声道:“人在哪里?”

    “在云州找到,我已命人将其押解进京,尚需七八日。”秦湛的声音平静得让人心悸。

    过了好一会,乔弈绯才压制住急切害怕纷乱的心,她迫不及待地希望从牙婆口中问出线索,可又害怕听到最不想听到的消息,一时心乱如麻,五味杂陈。

    秦湛一双黑眸依然深不见底,对乔弈绯的任何反应都不予置评,乔弈绯抓起桌子上的水心不在焉喝了一口,满脑子都是当初的惨痛,过了许久,才克制住强烈激荡的情绪,轻声道:“谢谢。”

    “你我有言在先,不必言谢。”秦湛的声音充满磁性,却冷冽得让人无法生出遐想。

    “好,我答应你,继续履行我的诺言。”乔弈绯干脆利落道,秦湛混账归混账,办事能力堪称一流,孰轻孰重,她分得很清楚,为了彻儿,自己这点屈辱算什么?

    秦湛唇边浮现一抹若有若无的笑容,眸中有淡淡柔软一掠而过,“不觉得委屈了?”

    “事有轻重缓急,如果能找到彻儿,别说三个月婢女,就是当你一辈子婢女,我也心甘情愿。”乔弈绯发自肺腑道。

    彻儿是乔氏不敢触碰的痛,哪怕秦湛风流好色,表里不一,她都可以做到视而不见,如果时光可以倒流的话,她一定不会大发善心,把李琦兰那条毒蛇带进乔氏,造成无法挽回的后果。

    寂静中,秦湛忽道:“皇后和你说了什么?”

    乔弈绯回过神来,目光掠过秦湛俊美绝伦的容貌,懒洋洋道:“劝我离你远点。”

    秦湛眼底瞬间溢满冷气,冷哼了一声,却什么也没说。

    “皇后娘娘也是为我好。”乔弈绯悠悠道:“若没有娘娘护着,我现在怕是见不到你了,章贵妃没那么容易放过我。”

    秦湛抬眸看她,淡淡道:“她不是为了你。”

    “我有自知之明,你们母子的恩怨我可管不了。”乔弈绯浅笑,“不过,我只是你的婢女,也不算违背皇后娘娘的意思吧?”

    “她说什么你都不用放在心上。”秦湛沉声,“你既是我的人,就应该听我的,而不是无关的人。”

    这句“他的人”让乔弈绯脸上闪过昙花一现的甜美,不过一想到他府里那些糟心事,笑容就消失了,嘲讽道:“听说你府里有好多你的人?”

    秦湛不语,好在乔弈绯已经习惯这人动不动就喜欢冷场的坏毛病,好奇道:“她们在你府上是什么身份啊?婢女?妾室?还是通房?”

    “想知道就自己去看。”秦湛面无表情,乔弈绯忽邪邪一笑,“我既然是你贴身婢女,就有管理她们的权力吧?”

    “嗯。”出乎意料的,秦湛居然答应了,乔弈绯心花怒放,信誓旦旦道:“你放心,我一定把她们调教得服服帖帖,对你言听计从。”

    “不必!”秦湛不解风情地拒绝了,淡淡道:“你管好自己就行。”

    说话间,已经到了铖王府,乔弈绯跳下马车,看到熟悉的大门,心底生出一种说不出的感觉,深吸一口气,为了彻儿,她必须忍辱负重重返王府,

    她正在发呆的时候,秦湛从她身边走过,蹙眉道:“愣着干什么?”

    乔弈绯这才反应过来,虽说自己已是郡主,但还是他的婢女,立即殷勤笑道:“殿下是不是饿了,我这就去准备饭菜。”

    秦湛优雅缓步踏入王府,乔弈绯紧跟其后,本以为会看到一群莺莺燕燕迎上来嘘寒问暖,意外的是,什么人也没有,府里和以前一样安静。

    虽然很长时间没有来铖王府了,但轻车熟路的乔弈绯很快就命人准备好了膳食,却不见如花似玉的美人前来伺候,好奇道:“你的美人们呢?”

    秦湛充耳不闻,只是专心用膳,,没一会,季承闪身出现,“属下有要事禀报。”

    “说。”

    季承望了一眼乔弈绯,“刚才宫里来人把乔老太爷和瑶环姑娘带走了。”

    乔弈绯一惊,“谁带走的?带到哪儿去了?”

    “内务府总管谢廷海。”

    “一定是章贵妃。”乔弈绯咬牙道,此去深宫,危险重重,这也是这个计划的危险所在,会把祖父牵扯进来。

    “郡主说的不错,谢廷海当年正是章贵妃举荐的。”季承的话证实了乔弈绯的猜测。

    她虽料到章贵妃有此举,也和皇后达成了心照不宣的默契,皇后会护着她,但祖父毕竟年纪大了,而且人在深宫,万一发生不测,后果不堪设想。

    “嘉祎在宫中,无需担忧。”秦湛的话让乔弈绯安心不少,忽然明白过来,自己料到章贵妃有此举,他又怎会料不到?

    他提前让七殿下留在宫中,以策万全,他虽然不信任皇后,但信任秦淳,乔弈绯微微一笑,“多谢殿下。”

    她不担心祖父的应变能力,唯一担心的就是章贵妃会对祖父动刑,祖父年纪大了,上次又被气得小卒中,万一再受刺激,她简直不敢想象。

    虽然宫里有皇后,有秦淳,但乔弈绯还是没办法彻底放心,秦湛看了心神不宁的她一眼,淡淡道:“宋大人已经进宫了。”

第两百六十五章 进宫问罪

    养心殿。

    章贵妃一双原本妩媚的眼睛几乎要冒火,义愤填膺道:“皇上,臣妾已经查明,靖乐是被人陷害的,乔弈绯一开始就没打算嫁到北燕去。”

    她的声音因为激动愤恨显得有些尖利,因靖乐之事,皇上对章贵妃生出不满,闻言眉头微皱,神色有些不耐烦,“你想说什么?”

    皇上并不是傻子,但他不想追究下去,有些不堪他不想揭穿,还是想给靖乐留颜面,偏偏章贵妃一而再再而三寻死觅活,上蹿下跳,搅得他心烦。

    “靖乐是大夏公主,金枝玉叶,是臣妾的心头肉,更是皇上的掌上明珠。”章贵妃咬牙道:“臣妾一直觉得疑惑,她虽然任性了些,在大事上向来懂事乖顺,怎么可能干出这等大逆不道的事来?臣妾派人查证,果然发现了蹊跷。”

    “说下去。”皇上虽然对章贵妃的胡搅蛮缠感到厌烦,但靖乐毕竟是他从小疼爱到大的女儿,干出了这等难以启齿的丑事,他也想知道缘由。

    章贵妃笃定道:“这件事从一开始就是乔弈绯的阴谋,她打着深明大义的幌子,假意说要嫁往北燕,博得皇上好感,她身份卑微,皇上若是用她,必定要晋封她为郡主,就这样,她从一个卑贱的商女一跃成为尊贵的郡主,实际上根本没想嫁往北燕,她分明犯了欺君大罪。”

    皇上眉头皱得更紧,“就算你说的是真的,乔弈绯又有什么魔力让靖乐心甘情愿替嫁?”

    章贵妃早就料到皇上会这么问,虽然这个问题她无法回答,但也根本不需要回答,当即拔高了嗓音,“臣妾可以证明乔弈绯一开始就没想真正嫁往北燕。”

    只要证明乔弈绯心怀鬼胎,就可以彻底扭转皇上对她的好印象,如果皇上发现她一开始就是冲着郡主封号去的,必定雷霆震怒。

    敢把一国之君玩弄在股掌之上的人,大概不知道死字是怎么写的?

    所以,章贵妃要让皇上相信整件事一开始就是乔弈绯别有用心,刻意设计陷害靖乐,就可以扭转乾坤,力挽狂澜。

    至于靖乐为什么中招,当然是乔弈绯太阴险狡猾,太不择手段,自己的掌上明珠被人算计,皇上绝对不会咽下这口气,定然要让乔弈绯死无葬身之地。

    而且,章贵妃也想明白了一件事,那天乔弈绯为什么会故意激怒自己?

    原来,对方的真正目的就是为了让皇上把自己禁足在栖霞宫,无暇看顾靖乐,给了靖乐替嫁的可乘之机。

    没想到,乔弈绯小小年纪,心思竟然如此歹毒缜密,发现自己一开始就落入了乔弈绯的陷阱的时候,章贵妃气得脸都变形了,她还没栽过这么大跟头,而且还是一个黄毛丫头。

    不过,乔弈绯再有些小聪明,也终究无权无势,不足为惧,但章贵妃相信乔弈绯的背后站着自己的死对头,皇后。

    此时,皇后指不定在心里怎么笑话自己鸡飞蛋打呢,一想到这里,章贵妃就恨不得把乔弈绯大卸八块。

    常年猎鹰的人居然被鹰啄瞎了眼睛,心爱的女儿被人设计陷害,很可能要从此天各一方,再不相见,章贵妃的心都要碎了,对始作俑者恨之入骨。

    皇上没有说话,神色平静,让章贵妃觉得不安,但她也相信,皇上一定会查明真相,不会让靖乐蒙冤,“皇上如果不信的话,不如见见两个证人?”

    “让他们进来。”皇上的声音听不出喜怒。

    章贵妃拍拍手,“把人带进来。”

    乔怀鑫和瑶环一前一后进入养心殿,“草民乔怀鑫叩见皇上。”

    瑶环是第一次觐见,手足无措,“奴婢瑶环叩见皇上。”

    “就是你一手创办了宁城乔氏?”皇上看向乔怀鑫。

    “正是。”乔怀鑫是第一次进宫,第一次面圣,微微低着头道。

    “平身。”皇上忽道。

    章贵妃霍然变了脸色,皇上的态度让她有种不祥的预感,只要从乔怀鑫嘴里问出实话来,乔弈绯的欺君之罪就坐实了,但皇上似乎并没有兴师问罪或者准备严刑逼供的意思。

    “谢皇上。”乔怀鑫站起身来,“不知皇上传草民有什么吩咐?”

    皇上审视乔怀鑫片刻,此人虽不是朝臣,但身上但并没有唯唯诺诺和局促不安的神色,而且,恭敬的态度中透出一种经过岁月沉淀的从容和镇定。

    虽说大夏商人地位低,但无论是谁,在看到乔怀鑫的时候恐怕都无法轻看他,还会发自内心地生出一种欣赏,这样的人物,难怪能创出乔氏金山。

    章贵妃觉得有些不妙,立即道:“皇上,乔怀鑫家财万贯,膝下只有一个孙女,可乔弈绯却不思为祖父尽孝,一门心思想着远嫁北燕,这根本不符合常理,所以,其中一定有诈。”

    皇上威严的目光落到乔怀鑫身上,“贵妃所言,你有什么要说的吗?”

    “回皇上,草民一直把孙女当男孩子养,容草民不谦虚地说一句,巾帼不让须眉这句话放在她身上再合适不过了,她自幼喜欢读史书,对那些嫁往异邦为两国友好做出杰出贡献的女子最是钦佩仰慕,常说若有朝一日有机会能这样为朝廷效劳,便死而无憾。”

    “真是说的比唱的还好听。”章贵妃冷笑道,“乔怀鑫,你就一个孙女,若是远嫁异乡,你舍得吗?”

    “不敢欺瞒娘娘,乔氏之所以薄有家资,全得益于皇上爱民如子,国泰民安,乔氏一衣一缕皆为皇上所赐,若孙女能为皇上分忧,为朝廷效力,更多的人能够安居乐业,草民虽有不舍,却也能得心安。”

    “本宫倒要看看你的嘴到底有多硬?”章贵妃冷笑道,“你们商人一向狡诈,谁知道你是不是自觉身份低微,就和你孙女联手策划了一场谋求尊贵身份的大戏?”

    “请恕草民愚钝,听不懂娘娘的意思。”乔怀鑫不卑不亢道:“还请娘娘明示。”

    章贵妃眼底一片凉意,“是真听不懂吗?本宫看你心里明白得很!”

第两百六十六章 交锋

    乔怀鑫神色恭敬却无惧,“草民所言句句属实,不知贵妃娘娘为何认定草民居心叵测?”

    “本宫看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章贵妃的笑容让人看了都不寒而栗,“皇上,常言道,无商不奸,无奸不商,商人素来不择手段唯利是图,乔氏更是其中魁首,可见其狡猾奸诈远超常人,惯会花言巧语,虚情假意,不吃点皮肉之苦是不会说实话的。”

    瑶环一听就变了脸色,“皇上,贵妃娘娘,我家主子冤枉,恳请皇上明察。”

    “住口,没规矩的东西!”章贵妃呵斥道:“助纣为虐的贱婢,你还怕轮不到你?”

    瑶环第一次见这种场面,压抑紧张的气氛让她额头大汗淋漓,头深深低下去,惊慌和恐惧几乎将她裹挟,章贵妃的说辞她头一次听,觉得匪夷所思,毕竟小姐从来没有和她提起过,可内心又隐隐意识到可能是真的,但打死她都不会说出半句对小姐不利的话。

    而且,老太爷年事已高,无论如何都不能受刑,瑶环咬咬牙,“奴婢知错,但奴婢确实有话要说。”

    “果真是没上没下的商户养出来的卑贱东西。”章贵妃柳眉倒竖,怒骂道:“这里哪有你说话的份?”

    皇上不禁皱眉,章贵妃在他心目中一直是温柔可人柔情似乎的女子,责骂婢女固然无错,但总归听了不舒服,“说!”

    “皇上?”章贵妃不敢置信地望着皇上,总觉得皇上有故意偏袒乔弈绯的嫌疑,但她也同时敏锐地察觉到皇上的不悦,到嘴边的话讪讪咽了回去。

    瑶环得到了说话的机会,忙道:“我家小姐诚心诚意想为朝廷分忧,绝无半点私心,出嫁当日,小姐欢欢喜喜和奴婢说,她一介民女,能得皇上恩典,成为北燕亲王的王妃,粉身碎骨也难报皇恩,去往北燕之后,必定为皇上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哪知中途生变,小姐和奴婢都被人迷晕,醒来才知大事生变,小姐倍受打击,以泪洗面,幸得宋夫人多番宽慰开解才没有痛不欲生,如今贵妃娘娘口口声声说小姐居心不良,奴婢为小姐叫屈,却百口莫辩。”

    “好一张巧嘴。”章贵妃眼神几乎沁出毒汁来,“皇上您都看见了吧,一个微不足道的丫鬟都如此巧言善辩,搬弄是非,这等刁民的话如何可信?”

    瑶环以头附地,“奴婢知罪,但请皇上念我家老太爷年事已高不能受刑,奴婢愿受任何刑罚,只为还我家小姐清白。”

    “好忠心啊。”章贵妃眼神阴鸷,讥诮道:“只可惜罪过始终是罪过,任你舌如巧簧,也是无法改变的。”

    乔怀鑫再次跪下,“草民只一个孙女没错,但也正是因为只一个孙女,才更愿意尊重她的意愿,更愿意她活得自在洒脱,而不是因自己的私心将她束缚在身边,若贵妃娘娘因此定草民的罪,草民不服。”

    “皇上,您可千万不要被他们蛊惑了。”章贵妃急切道:“刁民刁钻,不动大刑是不会说实话的。”

    养心殿内气氛瞬时紧张起来,皇上眯起眼睛,紧握茶杯,却并没有马上表态。

    “皇上,你一向疼爱靖乐,难道忍心眼睁睁地看着她被这些刁民陷害吗?”章贵妃泣不成声道。

    皇上自有皇上的考量,他是一国之君,不能像后宫妇人一样只凭怀疑就大刑伺候,况且乔怀鑫并不是一般人,此人在商界有着很高的威望和地位,而且,乔氏义商名声在外,若贸然动刑,自己岂非成了意气用事的昏君?

    见皇上迟迟不表态,章贵妃越发心急,在她看来,瑶环是乔弈绯的贴身丫鬟,自然对乔弈绯的阴谋诡计了若指掌,只要尝一遍慎刑司的大刑,没有什么问不出来的。

    至于乔怀鑫这把老骨头更是熬不住的,根本不怕他不招,但章贵妃没想到,皇上似乎并不认同自己的做法,她心里暗暗后悔,早知道应该先动刑,拿到了证词,铁证如山再来皇上这边禀报,到那时乔弈绯的真面目就再也藏不住了。

    自己自恃皇上宠爱靖乐,绝不愿意看到她受任何委屈,所以才棋差一招,以至于现在搞得这么被动。

    “皇上,七殿下求见。”洪公公的声音打破了养心殿的沉默。

    “他来干什么?”皇上冷哼一声,显然没什么心情见秦淳。

    “七殿下说他所禀报的事和宁乐郡主有关。”

    又来一个!皇上虽然有些不耐烦,但还是道:“叫他进来。”

    章贵妃顿觉不妙,秦淳和乔弈绯关系匪浅,显然会偏向乔弈绯。

    秦淳进来行礼之后,开门见山就道:“父皇,儿臣听闻宁乐郡主的祖父和丫鬟都被带到了养心殿,觉得事有蹊跷,所以查证了一番。”

    “你查到了什么?”

    秦淳唇角微微勾起,“儿臣对靖乐皇妹替嫁一事百思不得其解,所以特意问了皇妹的大宫女紫绡。”

    “七殿下。”章贵妃满脸怒容,“皇上虽然让靖乐思过,但并未定罪,你无权审问她的贴身宫女。”

    “贵妃娘娘误会了。”秦淳脸上浮现轻快的笑容,“我并没有审问,只是简单地询问了一下,贵妃娘娘无须紧张。”

    中计了!好狡猾的秦淳,章贵妃气得咬牙切齿,秦淳惯会玩弄字眼,给别人挖坑。

    果然,皇上望了一眼章贵妃,让章贵妃心底一凉,若是靖乐那边没鬼的话,自己为什么会害怕秦淳的问话?

    “你问了些什么?”皇上竭力压抑着怒火。

    秦淳扫了一眼跪在地上的乔怀鑫和瑶环,面露难色,“还请父皇屏退左右。”

    章贵妃脸色剧变,她当然知道不会是什么好话,不过她不甘心,“皇上,众所周知,七殿下一向和乔弈绯过从甚密,他的话断然不可信。”

    “儿臣的话不可信,贵妃娘娘的话就可信了吗?”秦淳不慌不忙,“联姻出了变故,事关靖乐皇妹,儿臣身为晚辈,不便置喙,但联姻并非个人私事,而是关乎千万百姓安康的大事,儿臣身为大夏皇子,深受父皇教导,责无旁贷,实难袖手旁观,若有冒犯之处,还请贵妃娘娘海涵。”

第两百六十七章 悬梁

    章贵妃眼神阴鸷地盯着秦淳,心底懊恼不已,她太心急了,以至于留下了诸多把柄。

    当初提及联姻之事,首当其冲的便是靖乐公主,但章贵妃仗着皇上多年来对自己的偏爱,各种撒娇使性子,最后竟然真的让皇上同意不让靖乐和亲。

    明明有公主,却堂而皇之地保下公主,让其他贵女替嫁,这是何等的胜利?

    心愿达成的章贵妃心花怒放,她深知之所以能成功,一是皇上对自己独一无二的宠爱,二是皇上也舍不得靖乐远嫁。

    但万万没想到,成也萧何败萧何,现在看来,就是这出奇制胜的一招使得章贵妃麻痹大意,过于相信皇上对靖乐的宠爱,而忽视了皇上是一国之君,是大夏天子,不仅仅是靖乐的父皇。

    如果她足够冷静,就不会像这样贸然出招,而是先对乔怀鑫和瑶环用刑,从二人嘴里逼出实话,与此同时将靖乐身边的宫人封口,防止她们说出任何对靖乐不利的话来,这样做方能万无一失地坐实乔弈绯陷害靖乐的罪名。

    可是,被乔弈绯耍弄的强烈愤怒使章贵妃失去了平常的冷静,以致行事屡差踏错,竟让秦淳抓到了先机,章贵妃后悔不迭。

    为了扳回局势,章贵妃务必要从乔氏二人身上打开缺口,当机立断道:“皇上,为了查清真相,务必对所有涉案人等严刑拷问,方能不让无辜之人蒙冤。”

    秦淳刚要开口,就被皇上抬手制止了,“你们都给朕住口。”

    一股令人窒息的气氛在养心殿内流淌,皇上威严的目光掠过众人,最后落到乔怀鑫身上,瑶环见状,心都快要跳出来,从未有过的紧张在她头顶上方笼罩。

    过了许久,凝滞的气氛终于被皇上打破了,望着乔怀鑫,“为了查明真相,少不得要让你受委屈。”

    一国之君话虽说得委婉客气,但流淌出来的寒意却让人毛骨悚然。

    章贵妃立即喜形于色,瑶环大惊,急忙道:“皇上,我家老太爷年事已高,身体不好,恐怕熬不了刑,奴婢愿意受任何刑罚。”

    章贵妃得意洋洋道:“那不是更好?熬不了就会说实话。”

    秦淳也暗暗着急,他一时揣摩不透父皇的意思,为什么连紫绡的供词都不听,就直接给乔怀鑫用刑?

    可是,乔怀鑫面无惧色,坦然道:“草民愿受任何刑罚,只是草民有一事相求。”

    “讲。”皇上沉着脸道。

    “若是草民这把老骨头熬不住,没挺过来,还请皇上还草民孙女的清白,否则草民难以瞑目。”乔怀鑫一字一顿道。

    “老太爷!”瑶环哀呼一声,泪如雨下,“你要是有什么事,小姐可怎么办啊?”

    “真是感人啊。”章贵妃嘲讽道:“谁叫你们胆大包天,连皇上都敢算计?”

    秦淳蹙眉,“父皇,宁乐郡主在民间有深明大义的义名,此举怕是不妥。”

    “七殿下,你是想质疑皇上圣断吗?”章贵妃拔高了嗓音,立即给秦淳扣了一顶大帽子。

    “儿臣不敢。”

    “不敢就好!”章贵妃眼神阴郁,“还愣着干什么?还不把人拖下去?”

    “老太爷。”瑶环带着哭腔喊道:“你可千万不能有事啊。”

    内侍刚要拖曳乔怀鑫,乔怀鑫就道:“草民自己会走,不敢劳烦诸位公公。”

    到了此时还在装模作样?章贵妃在心里骂了一声,虽然过程不顺利,但总算能逼问出实话了。

    秦淳心急如焚,乔弈绯要是知道她祖父在宫中受刑,以她那无法无天的性子,还不知道会闹出什么事来?

    章贵妃却胸有成竹,只要进了慎刑司,多硬的骨头都熬不住,更何况一把年纪的乔怀鑫?还有一个没见过世面的瑶环,想要什么口供,就有什么口供,她就能彻底洗刷靖乐身上的污名。

    乔怀鑫和瑶环被带走之后,皇上看向秦淳,“那宫女说了什么?”

    秦淳这才反应过来,皇上是为了为了维护靖乐的颜面,更是维护皇家颜面,才让人带走乔氏二人的。

    他无视章贵妃警告的眼神,快速道:“紫绡说,靖乐有次无意中听到宫女议论,说乌兰亲王风采出众,便起了好奇心,在乌兰亲王进宫的时候,偷偷跑去见了乌兰亲王,竟然一见倾心,从此朝思暮想,生了夺回远嫁和亲重任的心思,奈何大局已定,她和贵妃娘娘提过,却被贵妃娘娘骂了一顿,此路不通之后再生一计,便有了后面替嫁的事。”

    “一派胡言!”章贵妃勃然大怒,“皇上,靖乐虽然任性,但在大事上一向循规蹈矩,你可千万不要相信七殿下的诽谤。”

    皇上的脸色已经不能用难看来形容了,虽然他已经猜到了,但当秦淳亲口说出来的时候,他脸上还是挂不住。

    作为一名父亲,他冒天下之大不韪地自私了一回,可他的女儿却把他这个父皇的脸面放在脚底下狠狠践踏。

    “秦淳。”章贵妃死死地盯着秦淳,“靖乐是你的皇妹,你就算不疼爱她,也不该诋毁她啊。”

    无视章贵妃要杀人的脸色,秦淳无奈道:“贵妃娘娘,我知道你心疼靖乐,可你不仅仅是靖乐的母亲,更是大夏贵妃,真能无视真相,颠倒黑白吗?”

    “就算是紫绡说的,皇上也不能仅凭一个宫女的话就认定靖乐不孝。”章贵妃不与秦淳做口舌之争,高声道:“依臣妾看,那个诋毁主子的奴婢不忠不敬,罪该万死。”

    当养心殿的争执达到白热化的时候,皇后来了,“皇上,臣妾查到了一些和靖乐公主有关的事情,特来禀告。”

    “皇后娘娘,你是靖乐的嫡母,也要不遗余力地往她身上泼脏水吗?”章贵妃对皇后的恨意到达了极点。

    相比章贵妃的气急败坏,皇后神色优雅从容,“贵妃,皇上一向宠爱靖乐,自然不愿她受任何委屈,本宫身为嫡母,也是六宫之主,有查清事实之责,本宫理解你偏袒靖乐之心,但皇上是九五之尊,治理天下,更需公正严明,不偏不倚,不然以后谁还会尽心竭力报效朝廷?”

    皇上没表态,神色很平静,却平静得让人不安,皇后也不着急,耐心等待。

    过了许久,皇上终于道:“说。”

    皇后沉声道:“靖乐近日派贴身宫女去太医院领了大量助眠药物,说是夜里难以安眠,太医院提醒过靖乐这些药量过犹不及,但靖乐说自有主张,不许太医过问,如今看来,靖乐是早存了迷晕宁乐郡主取而代之的心思了。”

    秦淳想说什么,却被皇后用眼神制止了,皇上又不是傻瓜,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是靖乐自愿替嫁的,章贵妃恼羞成怒,非要往宁乐郡主身上安罪名,泼脏水,自然是为了保住靖乐的名声。

    皇上身为父皇也未必不想,靖乐失德,他的脸上也不好看,况且,皇上生性多疑,要是说多了,皇上十有八九会认为秦淳和乔弈绯是一伙的,共同设计构陷靖乐公主。

    秦淳几乎立即领会了皇后的意思,很识趣地不再说话。

    倒是章贵妃盛怒之下更失分寸,“皇上,这只是一面之词,等到乔怀鑫和那个贱婢的证词出来了,就会真相大白,臣妾所言句句属实,这一切分明都是乔弈绯的阴谋。”

    “乔弈绯有何能耐把手伸到宫里来?”皇上声音很慢,却给人一种令人心悸的冷意。

    章贵妃顿时语塞,怨毒的眼神掠过皇后,“定然是宫里有人里应外合。”

    “住口。”皇上看章贵妃的眼神越发阴凉,“你教女无方,还想攀到皇后身上来?”

    章贵妃脸色发白,明明皇后就是幕后主使,图谋靖乐,可偏偏没有证据,不过不急,只要那两人开了口,一切都有翻转的可能。

    “皇上,宋大人求见。”

    明知道他为何事而来,皇上根本不想见,但不见也不行,烦躁道:“宣他进来。”

    “微臣参见皇上,皇后娘娘。”宋尚书满脸忧虑,额头汗如雨下。

    “可是出什么事了?”秦淳见势不妙,忙道。

    “皇上,宁乐郡主在府中悬梁自尽了。”宋尚书沙哑着嗓音,满脸悲痛。

    满殿皆惊,连皇上手中的茶盏都差点跌落在地,“竟有此事?”

    章贵妃大吃一惊,立即觉得头皮发麻,乔弈绯若是死了,靖乐身上的污名就洗不脱了。

    秦淳急忙道:“怎么会这样?”

    宋尚书悲愤道:“郡主回府之后,就一直闷闷不乐,郁郁寡欢,说都是她一时大意,辜负了皇上的信任,简直罪该万死,不想苟且偷生,内子一面多方开解,一面派人寸步不离地守着,就怕她想不开,没想到内子因府务刚离开一会,郡主就支开丫鬟上吊了,还留下一封遗书,说因自己失误,辜负皇上恩典,无颜再见天颜,只能以死明志。”

    皇上也没料到乔弈绯竟然一时想不开寻死了,皇后忙道:“人救回来没有?”

    宋尚书神色凄切地摇摇头,“下人发现郡主上吊之后,立即把人放下来,还有微弱的气息,内子马上派人请了大夫,可好几个大夫都说郡主一心求死,没有求生之念,哪怕是华佗再世也难救,让微臣准备后事。”

    章贵妃目瞪口呆,皇后肃声道:“皇上,当务之急,需立即派太医去救治。”

    事出突然,皇上颔首,“命太医院即刻派太医救治宁乐郡主。”

    要是一个为国为民自愿请缨远嫁的姑娘被皇家逼死了,外界的风言风语不知道会有多难听,这个恶名皇上可不想背,所以,乔弈绯无论如何都不能死。

    章贵妃明白此时说什么都不对,心里越发恼恨,乔弈绯死都死的不是时候。

    秦淳忽道:“父皇,宋大人说郡主无求生之念,此时若能唤回郡主的心志,说不定还有一线生机,父皇不若让乔怀鑫和她丫鬟回去,亲人在侧,说不定大有帮助。”

    这会儿人还没到慎刑司呢,更不要谈用刑了,章贵妃不甘心,却无法反对,若闹出人命,此事更难善了,仿佛有一把钢刀狠狠剜着她的心,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乔氏二人安然无恙地离去。

    皇上脸色越发黑沉,摆摆手,“让他们速速出宫。”

    章贵妃不敢反对,因为皇上看她的眼神让她心底发凉,小声道:“皇上…”

    “够了!”皇上骤然发难,把所有人吓了一大跳,齐刷刷跪下,“皇上息怒。”

    章贵妃更是吓得大气不敢出,皇后唇边勾起一道弧度,章贵妃得意太久了,以致得意忘形。

    靖乐把皇上的脸面都丢尽了,此时最明智的做法就是礼亲王对文武百官的说辞,宁乐郡主突发重病,靖乐公主深明大义,为了家国大义,屈尊替嫁,此事也算圆满,皆大欢喜。

    偏偏章贵妃给脸不要脸,非要上蹿下跳,妄想症发作,说靖乐是被乔弈绯陷害的。

    这件事靖乐屁股本来就不干净,自然越描越黑,结果当然只能是自取其辱,皇后冷笑,章贵妃精明了一辈子,也有犯浑的时候。

    皇上阴冷的目光落到章贵妃身上,肃声道:“你最好祈祷宁乐郡主安然无恙,否则,朕饶不了你。”

    “皇上?”章贵妃不敢置信。

    “即日起,章贵妃闭门思过,没有朕的命令,不得外出。”皇上越发烦躁,“都退下。”

    “是。”

    皇后看了面如死灰的章贵妃一眼,微微一笑,“贵妃也累了,回栖霞宫歇息吧。”

    章贵妃眼神越发怨毒,不甘不愿起身,哀怨地看了一眼皇上,“臣妾告退。”

    出了养心殿,皇后对宋尚书道:“宁乐郡主受苦了,但愿她能吉人天相,平安度过此劫。”

    “多谢皇后娘娘挂怀。”宋尚书脸色忧色不减,“若郡主能大难不死,定然是托了娘娘洪福,微臣告退。”

    皇后轻笑,乔弈绯真是个狠人,对自己都能下这种手,确非池中之物。

    寻死觅活的人她见得不少,但能把一哭二闹三上吊运用到极致的人却并不多,皇后看向秦淳,别有深意道:“你去看看她,顺便恭喜她,这关过了。”

第两百六十八章 昭妃

    养好伤的乌兰公主听闻宁乐郡主悬梁了,立即前来探望,可惜太医正在全力救治,无法见人,乌兰公主等了半个时辰之后只得打道回府。

    宁乐郡主自尽的消息传开,宋府陡然热闹起来了,徐槿楹听闻噩耗,惊骇不已,急忙赶到宋府看望。

    宋夫人以郡主不便打扰为由,谢绝了所有人的探望,其他人好说,但徐槿楹坚持不肯走,宋夫人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劝她回去。

    心急如焚的徐槿楹见自己留在这里不但帮不上忙,还增加了宋府的烦恼,只得先行回府。

    上吊和溺水一样,结果不外乎两种,要么死了,要么活了,所幸乔弈绯运气不错,在老太爷和瑶环被宫里放出来的第二天,终于醒了过来,宋府上下都松了一口气。

    秦淳来宋府的时候,大难不死的乔弈绯正在喝茶,“你们都出去吧,本宫要和宁乐郡主说几句话。”

    “是。”

    只剩下两人的时候,秦淳笑嘻嘻调侃道:“乔弈绯,你这次玩得也太大了吧?我差点真以为你悬梁自尽了呢?”

    做戏做全套,乔弈绯下意识摸了摸脖子上的勒痕,若不是宋澜医术卓绝,技艺精湛,如何骗得过前来试探的太医?“这个结果你不满意吗?”

    “满意!”秦淳笑了一声,靖乐皇妹自取其辱,章贵妃被皇上禁足,一连串的胜利他如何不满意?“太子此刻焦头烂额,恐怕顾不上去算计别人了。”

    “你指的是…?”乔弈绯挑眉。

    “父皇召乌兰莫图进宫商议此事,虽不知道他们谈了些什么,但父皇随后就命内务府和礼部按照公主礼制备嫁妆,想来靖乐皇妹远嫁已成定局。”秦淳俊朗的脸上笑意弥漫,嘲讽道:“一开始就定靖乐皇妹出嫁,哪来这么多幺蛾子?太子这次也算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若太子没有这个意思,你又哪来好戏看?”乔弈绯将一杯沏好的清茶推到秦淳面前,“如果乌兰莫图的婚事定了,接下来便是乌兰公主了吧?”

    提到这个,秦淳脸上染上浅浅阴霾,太子在围场设计二皇兄,没想到二皇兄早有准备,让他偷鸡不成蚀把米。

    不过,太子一击未中,定然不会死心,说不定还会加上靖乐失利的损失,恐怕会变本加厉,在乌兰加玛身上下功夫,极力促成和二皇兄的婚事。

    “你放心。”乔弈绯不以为然,“既然殿下已明确表示不愿,乌兰公主心高气傲,自然不会在一棵树上吊死。”

    秦淳眨眨眼睛,经过这么多事,他可不敢小看眼前这个脸上挂着天真烂漫笑容的少女了,试探道:“听说乌兰加玛和你关系不错,女人总归更了解女人,你知道她是怎么想的吗?”

    乔弈绯笑得贼兮兮的,“想套我的话,没门。”

    “本宫命令你说。”秦淳板起脸道。

    可惜,见惯了他嬉皮笑脸模样的乔弈绯根本不把他的威慑放在眼里,抬高下巴,骄傲道:“你别忘了,我现在是你父皇亲封的郡主,你命令不了我。”

    秦淳忽然想起乔弈绯曾经的戏谑,“说不定哪天我就和你平起平坐了?”

    当时他觉得简直是异想天开,但没想到这么快就成了事实,秦淳已经不能用刮目相看来形容自己的心情了。

    “你是不是知道了什么?”秦淳继续试探道。

    乔弈绯抿唇轻笑,话里有话道:“你别着急嘛,看戏要慢慢看,我提醒你,别把乌兰公主等同韶华郡主,更别以为天下的女人都是韶华郡主,喜欢在一棵树上吊死,三条腿的蛤蟆不好找,两条腿的男人多得是。”

    果然来自民间,说话接地气,秦淳想起她送给二皇兄那几本色香味俱全的话本子,脸上浮现邪恶的笑容,“你的意思是说…”

    乔弈绯双手一摊,“我什么都没有说,我又不是神仙,能未卜先知。”

    带着一肚子疑惑的秦淳从宋府离开后没多久,就彻底明白乔弈绯话中深意了。

    不过,不光他震惊,几乎满朝文武都被这个突如其来的消息雷得外焦里嫩,皇上纳了乌兰加玛入宫,封为昭妃。

    一石激起千层浪,此事不仅在后宫掀起了滔天巨浪,连礼部官员和宗室亲贵的脑子也都完全转不过弯来,亏得他们还为乌兰公主到底配哪位皇子争得唾沫横飞,脸红脖子粗,几乎就要打起来。

    没想到,皇上不愧是真龙天子,一出手就帮他们解决了这个天大的难题。

    不过,最初的震惊过后,不少人也很快想明白了,乌兰公主貌若天仙,皇上又正值盛年,对国色天香的年轻公主动心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英雄美人,自古以来都是天作之合,所以,震惊过后,不少人一股脑地祝贺皇上喜得佳人。

    新来的昭妃很快就显示了其得天独厚的魅力,平日忙起来就很少留宿后宫的皇上居然一连三天在她的寝宫留寝。

    和其他无关紧要的低位妃嫔不同,昭妃不仅美貌有目共睹,而且身份尊贵,战斗力不是一般的强。

    据可靠消息,禁足宫中的章贵妃砸碎了十几个名贵花瓶,还莫名其妙杖责许多宫人,倒是皇后只微微一笑,仿佛美得妖艳无双的昭妃和后宫寻常妃嫔一般无二。

    太子实在无法保持平常心,他一心想把乌兰加玛塞给秦湛,断了秦湛争权之路,没想到,不仅竹篮打水一场空,还把自己的皇妹赔了进去,内心的怨恨懊恼可想而知。

    东宫宫人都战战兢兢,生怕不小心又刺激到太子敏感的神经,招来杀身之祸。

    一想到太子气急败坏的样子,秦淳就心情极好,却又忍不住抱怨道:“二皇兄,这一切都在你的预料之中吧?你也不早告诉我,害我白白担心了这么久?”

    秦湛冷眼看案上的棋盘,头也未抬,“谁让你担心的?”

    “你怎么说话的?”秦淳不满道:“敢情还想由着三年前的事再来一遍是吧?”

第两百六十九章 可愿嫁我?

    秦淳指的是当年的太子之争,经过极为激烈的角逐争斗,最后秦洵胜出,坐上了太子的宝座,一想到当时秦洵得意洋洋的脸,他就气得牙痒痒。

    乔弈绯抿唇笑道:“七殿下,你现在的样子,和当初太子又有什么区别?”

    “区别大了。”秦淳大言不惭道:“我这是正义的胜利,他那是小人得志。”

    乔弈绯笑出声来,对乌兰加玛的选择,她并不意外,虽然和乌兰加玛接触不多,但能感觉得出来,乌兰加玛并不愿意任人摆布,被大夏皇室随意指派一个丈夫。

    身为北燕公主,她有自己的骄傲,既然秦湛不愿意,她也不会死缠烂打,而太子已有太子妃,与其把目光放在剩下几个并不出色的皇子身上,还不如寄希望于大夏最尊贵的男人。

    青春受谢,白日昭只,昭有阳光美好明亮之意,可见皇上对极具异域风情的乌兰加玛是何等的宠爱和喜欢?

    对乌兰加玛的清醒和理智,乔弈绯深表佩服,还有那股当机立断的魄力和勇气,更让她刮目相看,她很少佩服和自己同龄的女人,乌兰加玛算一个。

    太子若是以为乌兰加玛只是一个普通的异国公主,可以由他左右终生大事,就太天真了,乔弈绯完全可以预料,章贵妃后面的日子不太好过。

    “殿下,请用茶。”乔弈绯一双妙手将茶煮得香气四溢,秦淳闻到这种香味,顿时有种久违的感觉。

    他不知道二皇兄到底用了什么手段,竟能让乔弈绯心甘情愿回铖王府?不由得好奇道:“二皇兄,太子送给你的那些美人呢?”

    “我把她们安排在梧桐苑了。”乔弈绯理所当然道,“我是殿下的贴身婢女,她们统一归我管。”

    梧桐苑?离二皇兄寝居十万八千里,秦淳挑眉,“这可是太子一番美意,你这么安排,到时候你家殿下可不好交代。”

    乔弈绯单手托腮望着秦湛,妩媚倾城,“殿下好不好交代是殿下的事,我只要对自己有交代就行了,你说是吧,殿下?”

    让秦淳意外的是,秦湛一边喝茶,一边淡淡道:“要不把她们送给你?”

    “你还嫌我府上太子安插的耳目不够多是吧?”秦淳直接投降,他板起脸,“乔弈绯,你先出去,本宫有要事要单独和你家殿下谈。”

    “好。”乔弈绯很识趣地站起身,“知道你们所谈的都是军国大事,我不打扰了。”

    “你留下。”秦湛忽道,让秦淳和乔弈绯同时呆住。

    “二皇兄?”秦淳十分震惊,二皇兄对乔弈绯是与众不同,但也不至于公私不分吧,朝堂无小事,乔弈绯本就诡计多端,阴险狡诈,谈家国大事的时候她根本不适合在场,谁知道那张嘴巴可不可靠?

    乔弈绯耸耸肩,“多谢殿下好意,不过我还是出去吧。”

    “本王让你留下你就留下。”秦湛的声音很淡,却不容抗拒,看向秦淳,漠然道:“你愿说就说,不愿说就滚。”

    秦淳心底顿时万马奔腾,几时乔弈绯在铖王府的位置重要到连自己都要靠边站了?

    乔弈绯装作低着头,内心却欢欣雀跃,偷偷瞄一眼秦湛,正好碰到他漆黑眸瞳看向自己,匆忙移开视线,仿佛做了坏事被抓包的调皮小娃。

    秦湛眼底闪过一丝几乎不可捉摸的笑意,秦淳将二人的互动看在眼里,内心一阵阵哀鸣,表情忧伤像个怨妇,“二皇兄,我可是你亲弟弟啊,你忍心这么待我吗?”

    “送客。”

    “好好好,我说我说。”秦淳毫不怀疑二皇兄会毫不客气地将自己赶出去,也不敢再卖关子了,“我昨日去了一趟母后那里。”

    “来人。”

    “等等,我还没说完呢…”挣扎的秦淳很快就被季承请出去了,“二皇兄,二皇兄…”

    季承办事很可靠,秦淳聒噪的声音很快就消失了,乔弈绯贼兮兮地望着正襟危坐的秦湛,“你是知道他要说什么,才特意把我留下来的吧?”

    秦湛冷哼,“不要自作聪明。”

    “我也想啊。”乔弈绯笑盈盈道:“可我脑袋就是转得快,又有什么办法呢?而且我猜你不仅知道他要说什么事,连他和你母后说了什么都猜到了。”

    “说下去。”秦湛眸瞳一片漆黑。

    乔弈绯眼睛明亮,“虽然这一次乌兰公主成了皇妃,殿下逃过一劫,但为免夜长梦多,殿下的婚事还是早些定下来的好,万一下次来个什么楼兰公主,契丹公主的,皇子之中,你排行第二,岂非防不胜防?”

    秦湛皱眉,乔弈绯以为自己说错了,“怎么?我说的不对吗?”

    “什么叫做逃过一劫?”秦湛淡淡道。

    乔弈绯后知后觉,忙陪着笑脸道:“我错了,我错了,准确地说,应该是殿下神机妙算,一切都在您的运筹帷幄之中,若你不想娶的人,谁都没办法强迫你。”

    “那若是本王想娶的人呢?”秦湛忽道。

    屋子里原本轻松诙谐的氛围顿时安静下来,乔弈绯蓦然心跳加速,努力挤出一个不自然的笑脸,“殿下身份如此尊贵,自然是想娶什么人都可以。”

    秦湛静静地望着她,目光深邃仿佛可以看透她内心深处,“绯儿。”

    乔弈绯心头一跳,脱口而出,“殿下有什么吩咐吗?”

    “除了端茶倒水,你就没有别的可做了?”秦湛淡淡道。

    乔弈绯已经按捺不住要跳出胸腔的心了,嗫嚅道:“其实端茶倒水,我也不怎么会做,祖父说我好吃懒做,是真的。”

    秦湛忽然笑了,一个一向冷情如冰山的人笑起来,仿佛冰雪消融,晨光破夜,十分惊艳,乔弈绯看得差点呆住。

    “还是以前的你更可爱。”秦湛忽然冒出一句。

    以前?哪个以前?乔弈绯一头雾水,还有可爱这种字眼形容一个快要及笄的大姑娘是不是不太合适?

    正在胡思乱想的乔弈绯手背忽然一凉,原来,一只大手握住了她的手。

    他的手虽然有些冰凉,但细腻修长,关节分明,触感极好,乔弈绯不由自主地把自己的手和他的手叠放在一起,一只大手,一只小手,竟然出奇地和谐美观。

    乔弈绯顿时觉得脸颊发烫,以前总是她撩他,趁他不备,各种占他便宜,可他就像不开化的冰山一样无动于衷,今天倒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主动握她的手了。

    秦湛凝视着她,眸瞳波澜起伏,“你以前可不是这么守规矩的人。”

    “那不是被你赶出去了嘛!”乔弈绯想起这事就来气,“我脸皮没有那么厚。”

    “还在记恨这个?”秦湛发出一声轻叹,握着她的大手却紧了紧。

    “你以为呢?”乔弈绯冷笑道:“难不成被你扫地出门,我还要舔着脸跪着求你?”

    秦湛不说话,乔弈绯见状越发生气,便想挣脱他,可是,他的手如铁爪般挣脱不掉,怒道:“放手!”

    “绯儿。”秦湛看着她恼怒嫣红的脸颊,忽道:“你可愿嫁给我?”

    乔弈绯仿佛被雷劈了般望着他,这个不解风情也不近人情的男人不开口则已,一开口能要人命啊。

    他俊美的容颜清晰地映在她澄澈的眸瞳里,乔弈绯忽然想起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如惊鸿照影,谪仙临世,那个时候差点让她忘了即将到来的危险。

    人世间怎会有这般美得难以言说的男人?虽然性格极其不讨喜,周身都弥散着冰冷的气息,但架不住这张能让人疯狂的脸啊!

    乔弈绯心如鹿撞,做梦都没想到,有朝一日秦湛会亲口对自己说这句话?

    等等,云里雾里的乔弈绯忽然想到梧桐苑那八个如花似玉还等着他宠爱的女人,他的意思莫不是让自己做他的妾?

    不行,一万个不行,哪怕他是秦湛,乔弈绯也绝不做任何男人的妾。

    “我说的,是我的妻。”秦湛看出了乔弈绯的眼神变化,正色道。

    这下乔弈绯更惊骇了,她是喜欢他,会生他的气,吃他的醋,会被他气得彻夜难眠,也会为和他同塌而眠而欣喜若狂,会关注他的一举一动,会在意他的喜怒哀乐,他的任何消息都会牵动她的神经。

    她会牵肠挂肚,会朝思暮想,会魂牵梦绕,也会黯然神伤,可是她从来没有想过嫁他做他的妻。

    他是中宫嫡出的皇子,身份岂止是尊贵?乔弈绯不过是寻常百姓,还是商人出身,当初在京城根本排不上号的唐家还觉得乔氏高攀,更何况是真正的天潢贵胄,铖王殿下?

    秦湛第一次看到她慌乱不知所措的模样,唇角一勾,伸手去抚摸她精致无暇的脸颊,眸光熠熠闪烁,“绯儿,你可愿意做嫁给我?”

    乔弈绯的心砰砰直跳,“可是我的身份…”

    “不论身份,你可愿意?”他沉静打断了她的话。

    他眼中有种若隐若现的华光,魅惑而迷人,吸引得乔弈绯恨不得一头沉溺下去,脑海里闪过一句话,只愿长醉不愿醒,可面对他的突然表白,实在接受不了,内心波澜壮阔,为难道:“可皇上和皇后娘娘…”

    “你要嫁给他们?”秦湛冷冷瞥她。

    乔弈绯一怔,险些笑出声来,忽然觉得不妥,忙憋住笑容,伸手从旁边摸到一杯茶,强行镇定地装作喝茶,企图蒙混过关,“这个…事出突然,还需从长计议。”

    “和谁从长计议?”秦湛难得的穷追不舍。

    乔弈绯“噗”的一声,差点把自己呛死,拼命咳嗽,好不容易才喘匀了气。

    期间,秦湛一直平静地望着她,没有半分要帮忙的意思。

    乔弈绯心生不满,“你一直对我冷冰冰的,说赶出去就赶出去,半点情面都不留,今天又突然说想娶我,就算你自己习惯大起大落,也得给我接受的时间和空间吧?”

    秦湛眼神深邃些许,“你还在记恨此事?”

    “是!”乔弈绯毫不客气道:“我可做不到雍容雅量,我心胸狭隘,睚眦必报,你别指望我忘了这件事。”

    “记着就记着吧。”秦湛淡淡道:“记一辈子也不是什么坏事。”

    这是什么逻辑?乔弈绯本想让他给自己赔礼道歉,但转念一想,就他那性子,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情,还是不要自讨没趣了,没好气道:“谁要记你一辈子了?想得美。”

    秦湛俊雅的脸上不见半分调笑之色,淡淡道:“你若是不愿意,就算了。”

    什么?乔弈绯脱口而出,“你这是什么态度?谁不愿意了?”

    话一出口,就看到一抹极淡的笑意从他优美的唇边不可遏制地荡漾开来,才发现自己上当了,乔弈绯气得狠狠一拳砸在他胸口,“叫你耍我!”

    低低的笑声从他胸腔发出来,顺势将乔弈绯揽在怀中,低沉的嗓音清润欣慰,“绯儿。”

    幸福来得太突然,乔弈绯被他抱在怀里,闻着他身上清冽的香气,温暖的体温,一座万年不化的冰山居然开窍了,脸上飞上两朵娇艳的红云,如月下芙蓉,羞涩而甜美,妖娆而妩媚,“秦湛,你真的喜欢我吗?”

    “嗯!”他的声音听不出任何情绪,也没有任何起伏。

    乔弈绯对这个答案很不满意,抬眼看他,正好看见他绝美的弧度和轮廓,魅人心神,“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他没有回答,反而是揽着她的手臂更用力了些,让她贴得更紧。

    屋子里有甜蜜的气息流淌,乔弈绯把头靠在他胸膛上,听见他强健有力的心跳,以前她也抱过他,不过是她主动,他只是毫无感情的被动不拒绝罢了。

    今日还是抱他,但感觉大不同,乔弈绯心甜如蜜,嘴上却埋怨道:“你明明喜欢我,当初为什么让我嫁给乌兰莫图?人家可是伤心了好一阵子呢!”

    “只是一阵子?”

    “非得说我伤心了好久你才满意?”乔弈绯从他怀里坐起来,不满地瞪着他,“哪有你这样的,嘴上说着喜欢我,背地里却让我嫁给另外一个男人?”

    秦湛眼神幽深如墨,“我以为你是知道的。”

    乔弈绯的心“咯噔”一跳,装糊涂道:“知道什么?”

    秦湛轻轻一叹,“你明明知道我的用意,我从没打算让你嫁给乌兰莫图。”

    果然如此,乔弈绯恍然大悟,自己和他的目的是一致的,都是为了获取郡主的封号,原来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啊,自己还傻乎乎地求他的帮助,高价淘了几本精彩绝伦的画本子作为巴结他的礼物。

    “你帮我得到郡主的封号,是为娶我做的铺垫吗?”乔弈绯眨眨眼睛,眼中笑意如星河璀璨,狡黠又灵动。

    秦湛不说话,却也没否认,乔弈绯知道自己猜对了,一双眼睛流盼生光,揶揄道:“乌兰莫图人中龙凤,你就不怕我看上了他,真的跟他跑了?”

    秦湛平静道:“你若跑了,那就不是我的女人,不要也罢。”

    “原来你在试探我?”乔弈绯不满地嘟起朱唇,“你就不会说两句好听,哄哄我嘛。”

    “你想听什么?”

    乔弈绯嫣然一笑,眼神憧憬,“比如说你很喜欢我,就算我跟别的男人跑了,你也会去把我抓回来,总之你这辈子非我莫娶之类的。”

    秦湛表情不变,“你这么会自我安慰,根本无需我说什么。”

    乔弈绯差点无语,叹息道:“虽说我成了郡主,可我又被退了一次婚,估计像样的男人都不敢娶我了。”

    “本王不像样?”秦湛一记冷光射过来,吓得乔弈绯浑身一颤,连忙堆起甜美的笑脸,“我错了,我的意思是说,就算我想嫁给你,难度也未免太大…”

    “此事无需你操心。”秦湛沉声道:“本王自有办法。”

    ———

    被秦湛求完婚的乔弈绯刚一回府,就意识到气氛不对,瑶环和刘珊都面露不安,小心翼翼,看来该来的人总算来了。

    乌兰莫图一双幽深阴森的眼睛正盯着自己,乔弈绯故作不知,脸上浮起客套的笑容,“原来是驸马爷大驾光临,本郡主有失远迎,还请恕罪。”

    看着这个狡黠的女人,乌兰莫图心中泛起复杂的情绪,冷哼一声,“如今你得偿所愿,我的东西也该物归原主了吧?”

    “明白明白!”乔弈绯爽快从袖子中抽出半张发黄的地图,殷勤地送到他面前,“我只是一时巧合,无意中发现了这个,见驸马爷随时可能遭遇险境,便做主替你保管了,无意冒犯,还请驸马爷不要怪罪我自作主张。”

    “漂亮话就不用说了。”乌兰莫图阴沉的目光扫过地图,冷不丁道:“你可曾给别人看过?”

    “驸马爷放心,我知道这东西的分量,不会为自己招来无妄之灾。”乔弈绯轻飘飘道,“自然不会给任何人看。”

    “是吗?”乌兰莫图没想到自己纵横多年,竟被一个小女人耍得团团转,杀意迅速在眼底聚集,光是散发出来的冷意就可以把人冻死,眼神凌厉,慢慢道:“你有没有给秦湛看过?”

第两百七十章 更为艰难的婚事

    “没有。”乔弈绯立即矢口否认。

    乌兰莫图却眸色一闪,忽大手一伸,猛然捏住了乔弈绯的脖子,吓得瑶环和刘珊都惊叫起来,“你要干什么,快放了我家小姐?”

    “住口!”乔弈绯呵斥道,她盗走乌兰莫图的地图,光是这件事乌兰莫图杀她十次都不够,更不要说后面的替嫁事件。

    瞒得过别人,瞒不过乌兰莫图,身为北燕枭雄的他岂能咽下这口气?

    瑶环看着一身肃杀的乌兰莫图,吓得腿脚发软,拼命踢打他,“放手啊!”

    刘珊更是吓得快哭了,“松手,快松手啊。”

    但她们的力气对乌兰莫图来说简直是蚍蜉撼大树,根本不值一提,乌兰莫图甚至根本不用理会她们。

    乌兰莫图目露凶光,满脸都是令人毛骨悚然的煞气,铁爪般的大手掐住乔弈绯白皙细腻的颈脖,看着她渐渐呼吸困难,看着她的脸由白到紫。

    “不要以为本王不敢杀你?就算本王杀了你,你们皇帝还会为你跟我讨说法不成?”乌兰莫图阴鸷道。

    “我知道。”乔弈绯费力咳嗽,艰难道:“但我…是皇上刚刚…嘉奖过的人,若被…你杀了,只怕…昭妃…在宫里的日子不好过…”

    乌兰莫图琥珀色的眸瞳如岁寒冰雪,盯着这个他再用力就会一命呼呜的女人。

    一股强烈的窒息感涌上来,乔弈绯眼神渐渐模糊,脸色青紫难辨,“我没…有给别人…看过…”

    乌兰莫图猛然松手,乔弈绯的身子便如布娃娃软绵绵瘫软在地上。

    “小姐。”瑶环尖叫着朝乔弈绯扑过去,愤怒吼道:“你这个恶魔,为什么要杀我家小姐?”

    “小姐…你没事吧…”刘珊第一次看有人当场杀人,吓得面色惨白,说话都不利索。

    乌兰莫图居高临下地看着地上的主仆三人,“乔弈绯,本王告诉你,你我之间这笔账,还没算完。”

    说完,乌兰莫图潇洒地一甩宽大的披风,跨过门槛,扬长而去。

    顾不得骂乌兰莫图的瑶环和刘珊急忙把乔弈绯扶起来,“小姐,你怎么样?”

    乔弈绯长长出了一口气,刚才差点以为要被他掐死了,缓过神来,“没事,他不敢杀我,不过出口恶气罢了,我忍一时方能风平浪静,若是不忍,谁知道他又会搞出什么花样来?”

    瑶环差点哭起来,“小姐,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章贵妃说的那些话到底是不是真的?”

    乔弈绯好不容易才摆脱刚才的濒死感,正色道:“是真的。”

    果然如此,瑶环眼中浮现一层湿雾,“那你为什么从来都没有告诉奴婢?”

    乔弈绯拍拍她的肩膀,轻描淡写道:“这事如火中取栗,险象环生,事成则万事大吉,如若不成,说不定人头不保,我不能拖你下水。”

    “可奴婢是你的贴身婢女啊,为什么你连这么重要的事都不告诉,奴婢以为你真的要嫁去北燕,一直担忧。”瑶环埋怨道:“小姐是一直把我当做外人吗?”

    乔弈绯轻叹,“此事危险重重,若连你都不能骗过,又如何骗过章贵妃的耳目?你也看到了,选贵女替嫁本就是章贵妃和皇后娘娘之间的争斗,一不小心牵扯进来,若没有万全的应对之策,恐怕是祸非福,我之所以愿意去做,是因为我已经得罪恩国公府,想要在京城立足,必须要有显贵的身份,否则,像冯子唐公然砸店的事恐怕还会源源不断地发生,如果我有了郡主的身份,恩国公府多多少少都会有所忌惮,我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可是,这么危险的事情,奴婢什么忙也帮不上。”瑶环眼眶泛红,“如果你早告诉我,无论面对什么困难,奴婢都不会怕的。”

    “章贵妃是太子之母,耳目众多,这女人心狠手辣,不好对付。”乔弈绯道:“我的计划多一个人知道,就多一分危险,只要被她抓到丝毫破绽,便有可能带来灭顶之灾,所以,我必须把它当做真的来做,否则,今日恐怕不能坐在这里和你说话。”

    瑶环泣不成声,“奴婢没爹没娘,从小在乔家长大,一直把小姐当成最亲的亲人,若是小姐有什么三长两短,奴婢也断然不会独活。”

    听到瑶环的话,乔弈绯忽然想起李琦兰,乔氏待李琦兰,比待瑶环好上百倍,可惜,瑶环感念乔氏恩深似海,李琦兰却只有满怀怨恨,恨不能害得乔氏家破人亡。

    人跟人果然是不同的,瑶环本性纯善,李琦兰狼子野心,小小年纪便把罪恶的黑手伸向了彻儿,可见骨子里都是黑的。

    如今找到了拐卖彻儿的牙婆,或许能查到彻儿的线索,不过,有些事情,乔弈绯不敢想,前世李琦兰说过,她根本不会允许彻儿活在世上,以她的狠毒,说的话不会是假的。

    乔弈绯心中不安,害怕微弱黯淡的星光熄灭之后,带来的是更深的绝望和痛苦。

    “小姐。”刘珊的声音唤回了乔弈绯的神思,“可是刚才那乌兰亲王…”

    乔弈绯摆摆手,“无碍,不管怎么说,现在总算是得偿所愿,有着这个郡主的身份,很多事情就好办多了,至少,刘珊的嫡母也不敢再堂而皇之地闯到我府里要人了。”

    刘珊脸色一红,小声道:“多谢小姐救命之恩。”

    乔弈绯笑道:“你能脱离苦海,也是你自己的缘法,无需谢我。”

    刘珊刚要说什么,就听到有人喊道:“老太爷回来了。”

    听闻祖父回来了,乔弈绯神色大亮,刚准备出去迎接祖父,立马想到脖子上的掐痕,“快去给我拿条丝巾。”

    乌兰莫图大概天生和自己脖子有仇,第一次见面就割了自己的脖子,这一次又差点把自己掐死,瑶环很快拿来了一条绯红色的丝巾,乔弈绯系上之后,整个人更显得轻盈柔软,翩翩若仙。

    “祖父,你回来了?”乔弈绯笑颜如花地迎了上去,“去查看店铺也不带上我?”

    “你不是身子还没恢复吗?先好好歇着吧。”乔怀鑫挥挥手,示意其他人都下去,“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乔弈绯转了个圈,“我什么事都没有,完全好了。”

    乔怀鑫的脸色却骤然沉了下来,“你这次胆子实在太大了。”

    “我知道。”乔弈绯调皮笑笑,“富贵险中求,最后不是成了吗?”

    “京城是非多。”乔怀鑫却没乔弈绯那么乐观,“若纯粹生意上的事,倒也罢了,只是…”

    “祖父在担心什么?”乔弈绯不以为然,一副不识人间愁滋味的模样。

    “祖父是在为你的将来担忧。”乔怀鑫叹了口气,他接到绯儿的信函的时候,大吃一惊,他对绯儿一向骄纵,却不想她竟异想天开,想通过北燕使团入京两国和亲的契机谋求显贵身份。

    乔怀鑫一生经历风浪众多,自然知晓其中凶险,可奈何绯儿先斩后奏,已经提前面过圣了。

    开弓没有回头箭,哪怕是一条道走到黑,也只能咬着牙往下走了。

    作为祖父,他是这个计划中不可或缺的一环,在绯儿出嫁前夕,他如约来到京城为绯儿送嫁。

    在宫人面前,他是一个即将送唯一孙女远嫁的祖父,老泪纵横,泣不成声,其实那也是真的,他和绯儿相依为命,而绯儿迟早都会有嫁人的那一天。

    被章贵妃的人带进宫之后,更是险象环生,虽然从来没有进过慎刑司,但乔怀鑫知道那是个什么地方,这一盘棋,每一步都如履薄冰,最后化险为夷的时候,乔怀鑫发现自己后背已然湿透。

    他已经多年没有这种如临深渊感觉了,现在想来,依然心有余悸,“下次万万不可再做这么危险的事了。”

    乔弈绯重重点头,“祖父放心,我的目的已经达到了,自然不需要再做了。”

    不过,乔怀鑫的脸上并没有喜色,只长叹一声,“有得必有失,经此一事,你的婚事只怕更难了。”

    若说以前,绯儿只是和唐衡知退婚,凭着乔氏庞大的财力,并非找不到一家世尚可品貌俱佳的青年公子为孙女婿,但这一次,绯儿嫁的人是北燕乌兰亲王,而且还没有嫁成功,中途又换成了真正的公主,经此一事,天下还有哪个男子敢娶她?

    绯儿年轻气盛,行事容易只看眼前的好处,却看不到长远的损失,郡主的身份固然尊贵,可也是一把双刃剑,门当户对的勋贵,谁也不会娶退过两次婚的绯儿。

    但若太寻常的家族,别说身为郡主的绯儿,就是乔氏也不愿意屈就,变成了真正的高不成低不就,这正是乔怀鑫担忧的地方。

    乔弈绯却没心没肺道:“祖父你就放心吧,我和唐衡知退了婚,本来就没有好人家的男儿娶我了,反正债多了不愁,如今只是多了一个乌兰亲王,无伤大雅,无伤大雅。”

    乔怀鑫本忧心忡忡,却被她逗得哭笑不得,本来他对那位宋公子颇有好感,但没想到宋夫人认绯儿做了义女,宋公子成了绯儿的义兄,这个主意也只能打消了。

    “你呀!”乔怀鑫想说什么,可看到绯儿花一般的笑颜,最终还是什么也没说,话锋一转,“铖王殿下可有为难过你?”

    秦湛?乔弈绯想起那日他眸色异常明亮地问自己,“绯儿,你可愿嫁我?”

    乔弈绯一想起便觉得心如鹿撞,脸色发烫,那么冷情的人居然会说这么甜蜜的话,莫非是那几本书起的作用?

    乔怀鑫将绯儿眼神的变化尽收眼底,莫非绯儿有了心上人?

    曾经绯儿喜欢唐衡知的时候也是这般笑意晏晏,不过,那个时候绯儿还小,远不及现在脸红如霞,娇艳欲滴,她喜欢的人会是谁呢?

    一道俊美清雅的身影鬼使神差地在脑海里晃过,莫非是铖王殿下?乔怀鑫一惊,一颗心迅速沉了下去。

    铖王殿下风采卓绝,正值妙龄的绯儿若在他身边侍奉,芳心大动完全在情理之中,只是两人身份天差地别,乔怀鑫从没有牺牲宝贝孙女巴结权贵的心思。

    他自己也不允许如珠如宝养大的绯儿去为人妾室,对正室卑躬屈膝,仰人鼻息,绯儿骨子里的骄傲更不允许她为人妾室。

    其他的,乔怀鑫根本不敢去想,也不愿意去想,再问了一次,“绯儿,你在殿下身边侍奉,他可有为难过你?”

    乔弈绯回过神来,忙摇摇头,“没什么好为难的,都是些端茶递水的活,他看中了我的手艺,觉得我沏的茶好喝。”

    她本想告诉祖父有彻儿的消息了,但想了想,还是没说,谁知道那牙婆带来的到底是微弱的希望,还是彻底的绝望呢?

    祖父不能再受刺激了,乔弈绯为了不让祖父担忧,笑道:“铖王殿下人是看着人不好接近,不过一点都没有为难我。”

    “那就好!”乔怀鑫心情复杂,绯儿还如此年轻,不知人心险恶,就算绯儿有意,谁知道铖王是什么意思呢?

    退一步讲,就算铖王真的喜欢绯儿,最多也只能是妾室,这个结果是他万万不愿接受的,不动声色地试探道:“京城才俊众多,你可有遇到不错的公子?”

    聪慧如乔弈绯者立即明白了祖父的意思,嫣然一笑,“祖父别担心,姻缘这种事急不来的,说不定哪天我就遇到非他不嫁的人呢?”

    真是个小滑头,连自己都套不出来她的话,不过这样一来,乔怀鑫更放心不下了,“祖父这次来京城,准备多住些日子。”

    “太好了,我就盼着祖父来呢。”乔弈绯道:“王府的活不多,殿下不在的,我可以经常回乔府,你不在,我一个人也很孤单呢。”

    乔怀鑫不返回宁城,还有一个重要原因,就是他想要确认绯儿和铖王之间到底有没有情丝?

    而且,这些年,为了乔氏生意,他常年奔波在外,陪绯儿的日子少之又少,一转眼,这丫头都这么大了,若是自己再有个什么不测,这丫头就真的只剩下一个人了。

    “小姐,昭郡王妃来了。”瑶环在外面禀报道。

    昭郡王妃?乔怀鑫疑惑地望着绯儿,“莫非就是那位…”

    “祖父说的没错。”乔弈绯没打算继续瞒着祖父,“她就是镇国公府嫡长女,如今的昭郡王妃。”

    乔弈绯的话引来祖父一阵长久的沉默,或许血缘的关系是改变不了的,良久,才慢慢道:“她可知道你的身份?”

    “应该不知道。”乔弈绯道:“当年父亲和母亲成亲之时,她年龄很小,不知那些纠葛,不过…”

    “不过什么?”乔怀鑫心头一紧,立即追问道。

    “不过镇国公府的太夫人,似乎对我的身份有所怀疑。”乔弈绯如实道。

    太夫人?乔怀鑫眼神变得悠远,镇国公府和乔氏陈年恩怨深似海,往事如潮水般涌来,却不可追,如今绯儿在京城,和镇国公府的人有所牵扯,不知是祸是福?

    “祖父,你是不是不喜欢我和镇国公府的人来往?”乔弈绯小心翼翼道。

    乔怀鑫回过神来,“祖父并无此意,只是以镇国公府对乔氏的恨意,若是有朝一日知晓你的身份,只怕…”

    “祖父别担心,我对他们并无恨意,亦无恶意,若真有那一天,相信镇国公府簪缨世家,清贵名门,碍于声誉,也不会过于为难我。”乔弈绯宽慰道。

    乔怀鑫不置可否,只道:“昭郡王妃身份尊贵,别让她久等,你去吧。”

    “我知道了。”乔弈绯知晓祖父不愿提及往事,乖顺道:“绯儿明白了。”

    这是经历了众多惊心动魄的事情之后,徐槿楹第一次见到绯儿,看到绯儿神采飞扬,一如往昔,才微微放心,喉头发酸,“绯儿,你受委屈了。”

    皇家实在欺人太甚,虽然对外宣称是宁乐郡主突发急病,但身为宗室女眷的徐槿楹却深知内情,不由得替绯儿叫屈,靖乐公主骄纵任性,可到头来委屈的还是绯儿,不但没当上北燕王妃,还被人奚落嘲讽没有当王妃的命。

    乔弈绯却轻轻一笑,不以为然道:“郡王妃此言差矣,虽然没当成北燕王妃有些遗憾,但失之东隅收之桑榆,我以后留在京城,可以常常见到你啊!”

    “你呀!”徐槿楹一颗提着的心在见到绯儿的时候落了下来,若是寻常女子遇到这种事,不是寻死觅活,便是哭天抢地,倒是绯儿,笑容依旧明媚得暖人心田,“那日听说你上吊了,我都快吓死了。”

    乔弈绯狡黠一笑,贴近徐槿楹的耳朵,“那是装的,若不如此,皇上如何知道我的委屈呢?”

    徐槿楹微愣,随即反应过来,惊讶然道:“你的胆子也太大了。”

    乔弈绯大笑,“若不如此,我大概不能好好坐在这里了。”

    徐槿楹是聪明人,那日宫中纠纷她也略有耳闻,“没事就好,你总是这么特立独行,以后嫁了人,看哪家男儿能治得了你?”

    “怕什么?今朝有酒今朝醉,管他明日呢?”乔弈绯大大咧咧道:“好久不见,我们好好喝几杯。”

    饮酒?徐槿楹面露迟疑,“恐怕今天要扫你的兴了。”

第两百七十一章 常太妃归来

    乔弈绯诧异道:“怎么了?”

    徐槿楹摇了摇头,“我母妃要回来了,在外饮酒总归于理不合。”

    常太妃?乔弈绯都差点忘了那个老妖婆了,之前略施小计使得那老妖婆去了五台山,昭郡王府倒是安静了一阵子,徐槿楹也过了几天好日子,没想到这么快就要回来了。

    “她什么时候到京城?”乔弈绯随口道。

    “明日。”不知为何,徐槿楹有种感觉,绯儿对母妃极度厌恶,她不知这种厌恶从何而来?

    她自己的心情也谈不上好,于礼法而言她需要孝敬婆母,侍奉婆母,可是她越来越清晰地感到,这个婆母总能给她一种压抑的窒息感。

    “恭喜啊。”乔弈绯嗤笑,“一回来就当祖母了。”

    徐槿楹哭笑不得,这些心里话她对谁都不能讲,对谁讲都有风险,只能在绯儿这儿得到短暂的栖息和安宁。

    绯儿通透豁达,不像自己,被各种礼教规制压得喘不过气来,连她的府邸也是,明快清爽,身处其中,有种心旷神怡之感。

    “绯儿是铖王殿下的婢女,为何会有这么大的一座宅子?”徐槿楹似不经意问道。

    “殿下厚待我,赏我的。”乔弈绯笑嘻嘻道,“怎么样,不错吧?”

    徐槿楹将信将疑,她是掌管中馈的人,知道这样一座宅子在京城可谓有价无市,铖王殿下到底对绯儿有多宠爱,才会豪阔出手赏赐这样一座堪比豪门望族府邸的大宅子?

    两人刚说了一会话,昭郡王府的丫鬟就上门了,神色急切,“郡王妃,太妃回来了,请您即刻回去。”

    “不是说明天吗?”徐槿楹脸色微变,有种说不出道不明的烦躁升腾起来,尽管她知道不应该,可情绪这种东西,不由你认为不应该,它就不存在的。

    丫鬟道:“奴婢也不知道,可能是太妃着急赶路,所以提前了一天。”

    徐槿楹脸上罩上一层急不可见的黯淡,“抱歉啊,绯儿,我得走了。”

    乔弈绯浅浅一笑,“无妨,来日方长。”

    急匆匆赶回京城的常太妃在亲眼看到秦渤的时候,当即感动得泪流满面,跪谢天地,感谢佛祖让她唯一的儿子醒来了,这一趟五台山去得太值了。

    不过,短暂的惊喜之后,她就受了巨大打击,渤儿俊俏的脸上多了一条刺眼的伤痕,腿又瘸了。

    常太妃不得不面临一个痛苦的事实,那就是她的宝贝儿子,再也没办法像以前一样倜傥潇洒了。

    渤儿能够醒来,是自己不辞辛劳前往五台山礼佛的功劳,但渤儿没有恢复如初,又是毁容,又是瘸腿的,除了太医院这帮不中用的废物之外,定然也和徐槿楹没有好好照顾有关。

    所以,常太妃在痛斥一番太医院都是废物之外,便把怒火洒向了不尽心伺候的徐槿楹。

    常太妃一回来,昭郡王府便是低气压,下人们也战战兢兢,大气不敢出。

    徐槿楹恭恭敬敬地呈上香茶,“母妃一路辛劳,请用茶。”

    谁知,常太妃眼神阴郁地瞪着徐槿楹半晌,动也不动,忽然猛地一把打翻了茶水,茶水洒了徐槿楹一身。

    徐槿楹猝不及防被洒了一身水,茶叶渣粘在裙子上,十分狼狈,她秀气的脸上浮现难以置信的震惊,“母妃,我做错了什么?”

    “做错了什么?”常太妃的声音因为愤怒显得有些尖刻,“你还好意思问我?”

    “我实在不知道,还请母妃明示。”徐槿楹无故被责难,极其郁闷而委屈。

    “你是不是以为我不在府里,你就可以说一不二了?”常太妃的脸阴郁而刻薄,她回来之后,自然敏锐地发现徐槿楹擅自换了她的人,这分明是要夺权。

    虽然中馈是交给徐槿楹管,但府里至高无上的大权自然还是牢牢掌握在自己手里。

    徐槿楹明白常太妃是在借题发挥,平静道:“母妃说的是采买处的吴管事吗?这人手脚不干净不是一天两天了,他辜负了母妃的信任,多次收受贿赂,以次充好,从中渔利,我是在查有实证之后,才撤换掉的。”

    常太妃冷笑一声,“你的意思是我识人不明?”

    “不敢!”徐槿楹觉得母妃从五台山回来之后,看到无法复原的秦渤,性情变得越发乖戾,难以琢磨。

    “我看你敢得很?”常太妃目光不善,“我不在府中,你怕是要反了天吧?”

    徐槿楹面色一变,“母妃何出此言?”

    “民间女子尚且知道以夫为天,你身为郡王妃,更是事事都要以郡王的需要为重,可你呢,不但不尽心尽力照顾郡王,反而终日往外跑,为妻不贤,可有半点贤良的影子?”

    如果说,以前常太妃就算对徐槿楹有所不满,也会顾忌镇国公府的面子,不敢太过肆无忌惮,但秦渤的伤残刺激了常太妃脆弱的神经,遭受重大打击之下,她越发变得偏执到不可理喻。

    徐槿楹没有说话,她知道此时说什么都是火上浇油,干脆一言不发。

    她的沉默落在常太妃眼中,就是哑口无言的意思,更是声色俱厉,“身为郡王妃,却和不三不四的人纠缠不清,完全不顾郡王府脸面。”

    徐槿楹霍然抬头,“母妃说的不三不四指的是什么人?”

    常太妃脸色阴沉,“你自己做了什么事不清楚吗?”

    “不清楚。”徐槿楹出乎意料道,成了昭郡王妃之后,她一向谨言慎行,自问从未有过出格的举动,其他的事她能忍,但若是往她品行上泼脏水,她断不能容忍,“还请母妃明示。”

    自己离开几个月,常太妃也觉得徐槿楹变了,毫无贤良之态,居然还敢顶撞她这个婆母,真是反了,还以为昭郡王府她说了算呢!

    “你用什么口气跟我说话?”常太妃厉声道:“这就是镇国公教出来的好女儿,狂妄自大,目无尊长,不敬婆母,还不跪下?”

    涵真都替自家主子叫屈,才过了几个月勉强算舒心的日子,太妃一回来就历数郡王妃重重罪过,真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不过,以太妃的霸道专横,这里没有她一个奴婢说话的份,不管她说什么,都能成为太妃责难王妃的理由。

    徐槿楹隐忍再三,还是跪下了,常太妃眼底快速闪过一丝得意的冷笑,她是长辈,岂能拿捏不住一个儿媳?

    常太妃拔高嗓门,训斥道:“别以为我不在京城就一无所知,尊卑有别,你不顾身份,和一个卑贱婢女过往密切,也不怕惹人笑话,丢了郡王府的颜面?”

    徐槿楹明白了,她指的是绯儿,当即不卑不亢道:“乔姑娘是皇上册封的郡主,并不是卑贱婢女。”

    再一次被徐槿楹顶撞,常太妃脸色越发难看,“就算有皇上亲封的荣耀,也改变不了骨子里的卑贱,你是着了魔了吗?”

    不知为何,见母妃如此贬损绯儿,徐槿楹心底升腾一股怒火,“让母妃不高兴,是我的过错,但宁乐郡主并非那么不堪的人。”

    常太妃觉得徐槿楹真是越发猖狂,冷笑道:“你是翅膀硬了吗?不怕我的告诫放在眼里了?”

    “媳妇不敢。”徐槿楹不想激化矛盾,闹得家宅不宁,便服软道。

    “我看你敢得很。”常太妃怒极反笑,“别以为你仗着镇国公府,就不怕我这个老太婆放在眼里?”

    原本碍于婆母心痛秦渤,徐槿楹多番忍耐,但婆母越说越不像话了,简直跟魔怔了一样。

    可碍于女子懿德,朝廷礼教,身为儿媳妇,务必孝敬公婆,否则就是大不孝,徐槿楹只能忍受,她不能给镇国公府蒙羞,更不能连累弟弟妹妹的婚事。

    见徐槿楹不说话,常太妃眉头松了松,皇家决不允许出现不把婆母放在眼里的大不孝媳妇,自己终究是能拿捏住她的,可想到另一件更重要的事,她立即拉下脸道:“其他的事尚且可以算了,但你任由郡王的骨肉流落在外,这可是大罪一桩。”

    “母妃有所不知,佟氏诞下孩子之后,我按照母妃的嘱咐,三番五次派人去抱孩子回来,可佟氏以死相逼,坚决不允,我也无可奈何。”徐槿楹平静地叙述事情的经过,冷淡得像局外人。

    这种事不关己的态度再次激怒了常太妃,她猛地拍了一把桌子,“你这是什么态度?你的宽宏,你的度量哪儿去了?堂堂郡王妃,竟如此狭隘善妒,只看自己利益,全然不顾郡王的子嗣,那是郡王的长子,你是孩子的嫡母,孰轻孰重,你分不清吗?”

    劈头盖脸一顿骂让徐槿楹刷新了对常太妃的认知,本以为,郡王太妃雍容端庄,修养良好,没想到开口骂人的时候没有半点郡王太妃气度,忽然心生厌烦,淡然道:“媳妇知错。”

    “我看你是死不悔改。”常太妃余怒未消,她当然看得出徐槿楹不是真心悔过,而是明显的敷衍,痛心疾首道:“子嗣为大,郡王长子,身份贵重,不管用什么办法,务必把孩子抱回来抚养,这么简单的道理你都不懂吗?”

    “可佟氏…”

    常太妃不耐烦地打断了她,“你眼皮子怎么这么浅?你是名正言顺的昭郡王妃,何必和一个微不足道的妾室计较?也不怕失了身份?”

    徐槿楹惊呆了,当初母妃口口声声答应过她,无论如何都不许佟氏入府,一扭头就把最初的承诺忘得干干净净,还这么理直气壮。

    见徐槿楹如此反应,常太妃越发不满,“现在是什么情况你不知道吗?渤儿脸受了伤,腿又受了伤,他心情不好,你不考虑怎么开解他,怎么宽慰他,让他开心,反倒和一个外室争风吃醋起来,你的明理识体都去哪儿了?”

    秦渤正好一瘸一拐地走过来,听到母妃正在严厉训斥徐槿楹,莫名觉得心情好了很多。

    他这段日子过的简直不是人过的日子,徐槿楹仗着母妃不在府中,作风猖狂,行事霸道,无论如何,都坚决不让佟佳惠入府。

    现在母妃回来了,总算能好好煞一煞徐槿楹的威风。

    顶着这张脸,他心情糟糕到了极点,简直没法出去见人,而徐槿楹对他也没有以前那么恭顺了。

    无论他怎么大发雷霆,摔锅砸碗,她都无动于衷,冷眼旁观,最多只会命人事后收拾一下一地狼藉,对他也是能避则避。

    秦渤气得七窍生烟,毁容变瘸之后,他变得敏感暴戾,某个下人多看了他一眼,都会被他视作讥笑和大不敬,轻则掌嘴,重则杖毙都是家常便饭,对徐槿楹更是恨之入骨,认为她看不起他。

    现在见徐槿楹被母妃压得死死的,秦渤脸上浮现报复的冷笑,搭配上他脸上那道醒目的伤疤,显得有几分狰狞。

    “母妃说的是。”秦渤阴阳怪气道:“徐氏不敬婆母,不侍夫婿,目无尊长,不贤不孝,是该好好教训了。”

    见秦渤颠倒黑白,徐槿楹脸都气白了,脱口而出,“既如此,我与你和离便是。”

    话一出口,徐槿楹自己都吓了一跳,常太妃和秦渤更是像青天白日见了鬼一样,“你疯了吗?”

    不知为何,说出这句话的徐槿楹陡然有种前所未有的轻松感,想来是在心头盘旋已久。

    绯儿最初说和离的时候,她也是吓了一跳,但就如一颗种子,在她心里渐渐生根,发芽,成长,直到今天,看到常太妃母子的嘴脸的时候,这个念头终于破土而出,再也按捺不住。

    这压抑得让人透不过气来的昭郡王府,蛮横刻薄的婆母,自私寡恩的丈夫,她一想到未来一辈子都要在这里度过,就有种生不如死的感觉,每一天都像是煎熬。

    无数个夜里,绯儿的话在她耳边回荡,人生难得一世,若不能尽情恣意,岂非虚度光阴?

    她也知道,这个决定到底有多难,她是镇国公嫡长女,豪族千金,一旦和离,必定是家族之耻,就算她不为自己着想,也要为弟弟妹妹着想,天舒和阿梓都还未定亲,她不能为了一己之私,让镇国公府蒙羞。

    只有徐槿楹知道自己说出这句话背后的煎熬与纠结,一句话,几乎耗尽了她全部的力气。

第两百七十二章 和离

    秦渤惊呆了,常太妃更像对着一个大逆不道罪该万死的孽障,“徐槿楹,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盘旋在心底多日的愿望不假思索说出来之后,徐槿楹忽然有种奇特的感觉,嫁入昭郡王府的一幕幕在眼前掠过。

    此刻,她忽然发现,嫁人之后的日子,痛苦远多过于快乐,忧伤远多于明媚,压抑远多过畅快,曾经受过的那些苦不堪言的憋屈与郁闷如潮水般涌来,让她的胸口难受得透不过气来。

    这个昭郡王府看似繁华,但这里的一切给她的只有压抑,隐忍,屈辱和苦痛,徐槿楹惊讶地发现,自己竟然找不到半点足以让她能够展露愉悦笑容的时光。

    是啊,近三年,她到底是怎么熬过来的?时刻谨言慎行,事事小心翼翼,生怕哪点不合规矩,有失礼数,活得像个没有感情的机器人。

    她的悲伤,她的孤独,她的难过,她的痛苦,在昭郡王府都是不重要的,这里没有人把她当做一个活生生的人来看,她只需要扮演好一个无懈可击的郡王妃就足够了。

    想到这里,徐槿楹觉得无比悲愤,三年暗无天日的日子,让她觉得窒息,她水盈盈的眼睛蒙上一层湿雾,恍惚中,看见绯儿明艳灿烂的笑脸。

    为什么绯儿那么吸引她?徐槿楹总算找到了答案,绯儿就是她黯淡生活中的一束亮光,让她知道除了克己守礼,隐忍克制,安心认命之外,惨淡的人生还有别的可能。

    可是,这样美好阳光的绯儿,在常太妃眼中只是一个下贱的婢女,玷污了昭郡王府高贵的门楣。

    徐槿楹忽然觉得可笑,昭郡王府表面上光鲜亮丽,内里藏污纳垢,污秽不堪,秦渤出身尊贵,可贪财好色,俗不可耐,难怪她一开始就有种感觉,以绯儿的眼光,是绝对看不上秦渤这等货色的。

    与此同时,徐槿楹也为自己感到悲哀,她的一生,就和这样一个五毒俱全的混账男人绑在了一起,若不是绯儿那句话在她心底生根发芽,她绝对不会想到离开这个浑浊肮脏的地方,就算将来青灯孤影,了此一生,她也不想再忍受这种足以让人发疯的折磨了。

    见徐槿楹不说话,神色变来变去,常太妃以为她屈服了,脸上浮现胜利之色,却更加严厉,“大逆不道,口出狂言,你真是越来越没有规矩了。”

    母妃回来了,秦渤找到了撑腰的人,腰杆都直了不少,阴阳怪气道:“徐槿楹,既然知道自己错了,就把你那些臭脾气改一改,母妃宽宏大量,不会和你计较的。”

    听到这颠倒黑白混淆是非的话,徐槿楹反而笑了,再没有以前的恭谨温顺,笑容里充满嘲讽。

    常太妃脸色遽然一拉,怒斥道:“徐槿楹,柔顺温恭,清闲贞静,守节整齐,行己有耻,动静有法,是谓妇德,镇国公府素以家教严律而闻名大夏,可你看你现在的样子,性多娇傲,僭越无礼,对夫不顺,还口口声声将和离挂在嘴边,我对你已经多番忍耐,你却变本加厉,得寸进尺,若此事传扬出去,就不怕有损你们镇国公府的名声吗?”

    徐槿楹心头一紧,不错,镇国公府的确是她的软肋,她可以不顾自己,却不能不顾忌天舒和阿梓的婚姻,特别是阿梓,长姐若名声有暇,必定会祸及妹妹。

    不过,看到常太妃专横蛮霸的脸,徐槿楹忽然觉得她面目可憎,无比厌恶,想起绯儿温柔却富有力量的视线,她深吸一口气,目光变得坚定了许多,郑重其事道:“我说我要和离。”

    常太妃的喋喋不休戛然而止,秦渤勃然大怒,“徐槿楹,你疯了?你有什么资格和本王和离?”

    秦渤受伤之后,变得怪异乖张,把徐槿楹的娴静高雅看成是对他的嫌弃,现在竟听到徐槿楹说要和离,心底那颗多疑的种子骤然冲出天际,恼羞成怒,“本王早就知道你生了异心,你知不知道妇人贞洁,从一而终?原来镇国公府嫡长女竟是如此不知廉耻,看本王伤重不愈,就想着另攀高枝了?”

    徐槿楹气得浑身颤抖,“秦渤,你不是一直对我诸多不满吗,我离开郡王府,不是正合你意?”

    秦渤脸涨得通红,他是不喜欢徐槿楹,但也从没想过和离,而且徐槿楹提出和离,简直是把他男人的尊严放在脚底下踩,他岂能受得了这种奇耻大辱?

    “你三年无出,要是换了别的男人,早把你扫地出门了,可你不知反省己过,反而毫无廉耻地说和离,脑子是不是有毛病?还以为自己是黄花大闺女,青年才俊等着你挑呢?”

    秦渤的口无遮拦和寡廉鲜耻让徐槿楹反感到了极点,是啊,她是三年无出,可哪一天她不是生活在煎熬和痛苦之下?

    常太妃只是一碗又一碗的药逼着她喝,从不在意她的痛苦和身体。

    徐槿楹的痛处被秦渤肆无忌惮地掀开,经历了无数个日夜的期盼和失望,在她本就脆弱的神经上砸下重重一击,鲜血淋漓,百孔千疮,哑声道:“是,我是无出,所以也不敢耽误郡王府的血脉传承,和离不是正合你意吗?”

    常太妃脸上阴霾弥漫,徐槿楹纵然有千般不是,但她出身名门,才貌娴雅,镇国公府根基深厚,徐家父子在朝中皆居要职,实力强大,除了在无子和善妒上,其他的方面,挑不出什么毛病,自己本来是想狠狠修一修徐槿楹的羽翅,让她从此低眉顺眼顺,对自己言听计从,却也从来没想过不要这个儿媳妇。

    当年极力促成这门婚事,除了徐槿楹本身的出色之外,镇国公府的实力也极其吸引常太妃,她早年丧夫,膝下只有渤儿一个孩子,虽说锦衣玉食,太后和皇上都不会亏待他,但府里毕竟失去了顶梁柱,一个寡妇,一个幼子,难免会时不时生出无依无靠的慌乱和孤独感。

    所以,在渤儿的婚事上,她千挑万选,看中了簪缨世家镇国公府。

    她心里很清楚,昭郡王府虽是宗室,但并无多少实权,但镇国公府就不一样了,货真价实的名门望族,根基广植,实力雄厚,渤儿找了这样一个王妃,昭郡王府便不再往闲散宗室的轨道滑下去。

    上次渤儿被奸人所害,损失了五十万两,镇国公府便显示强大的实力,若是由着渤儿犯浑,娶了佟氏为妃,在遇到事情的时候,不但没有丝毫助力,只会拖后腿,渤儿糊涂,她不能跟着糊涂。

    唯一不如意的是徐槿楹迟迟未孕,为了更深地将昭郡王府和镇国公府牢牢绑在一起,她不惜代价也要催徐槿楹怀孕,根本不顾忌会不会损伤她的身体,却没想到,哪怕是这样,徐槿楹的肚子也迟迟没有动静。

    莫非真是一只不会下蛋的鸡?

    常太妃已经打算物色些家世清白貌美温顺的女子纳入府中,虽然渤儿已经有了十几个妾室,但在常太妃看来,那是这些女人命贱福薄,不配诞下郡王的子嗣,为了郡王府子嗣计,徐槿楹根本没有阻拦的资格。

    但她万万没想到,徐槿楹居然反了天,提出和离?

    徐槿楹嫁入王府之后,一直恭谨柔顺,事母至孝,管理王府,事必躬亲,上上下下都颇为赞赏,常太妃难以想象,一直温顺守礼的她突然间性情大变,还敢提出冒天下之大不韪的和离?

    对了,一定是那个贱婢,那个贱婢蛊惑徐槿楹,常太妃眼神骤然变得阴鸷可怖,“是不是那个贱婢在你面前说了什么?”

    秦渤一脸懵逼,“母妃说的是谁?”

    徐槿楹越发反感,“这是我自己的主意,与旁人无关。”

    常太妃没心情和宝贝儿子好好解释,她在心里快速做了权衡,为了昭郡王府的颜面,不能由着徐槿楹闹,口气软了下来,摆出了一副慈母温和的模样,“阿槿,你一向温柔懂事,端庄明理,你明知道这是不可能的,母妃也知道,你只是一时意气用事,人心难测,外面那些贪慕虚荣的女人多得去了,你可不要中了她人奸计做出傻事啊。”

    常太妃态度突变,徐槿楹知道她是担心失去镇国公府的助力,绯儿说得对,这对母子刻薄寡恩,唯利是图,根本不值得自己真心相待,坚定道:“我已经想得很清楚,要与昭郡王秦渤和离。”

    秦渤闻言勃然大怒,“徐槿楹,你不要太过分,我们已经对你一忍再忍,一再退让,你可不要给脸不要脸,小心本王休了你,让你们镇国公府颜面扫地…”

    “渤儿住口!”常太妃怒气冲冲打断了他,渤儿年轻,不知轻重,但她却很清楚,绝对不能失去镇国公府这个亲家。

    不过,她认为徐槿楹只是气头上说说气话罢了,大夏开国以来,还从未有过皇族和离的丑事,徐槿楹是不可能做到的,之所以出言安抚,是不希望此事传扬出去。

    越是寡母独子,常太妃越是爱重昭郡王府的颜面,她强压怒火,耐着性子安抚徐槿楹,“阿槿,我知道你受委屈了,可你也要体谅我一个做母亲的心,渤儿命苦,自幼就没了爹,我对他难免溺爱了些,他已经没了父亲,我这个做母亲的再不多宠爱些,那多可怜?他有时候是会犯些糊涂,任性了些,难免让你生气,可他以后一定会改的,有我看着,他不敢乱来的。”

    仿佛听到了天方夜谭,徐槿楹头一次听到母妃说自己宝贝儿子的不是,不过她心中并没有多大的波澜,因为她很清楚,常太妃为什么会说这样的话?

    只要她答应了,不闹和离了,不出两日,必定涛声依旧,绯儿说过,江山易改本性难移,骨子里的贪婪和自私是难以改变的,她没有必要拿自己的一生去赌一个注定会输的赌局。

    秦渤不忿,但被母妃严厉的目光压了下去,常太妃见徐槿楹不说话,又语重心长道:“渤儿现在脸毁容了,腿又受了伤,难免心情不好,对你说些重话,是他不对,我一定会让他好好向你赔罪,我们是一家人,打断骨头连着筋,家和才能万事兴啊,你也知道,我一直等着你诞下嫡子,日后名正言顺继承郡王府啊。”

    这般言辞恳切,苦口婆心,徐槿楹却无动于衷,三年来,足够她看穿这对母子光鲜外表下的丑陋不堪,自私刻薄,语气越发坚定,“多谢太妃好意,不过我心意已决,不管付出什么代价,也要和离。”

    常太妃脸色彻底拉了下来,身为太妃和婆母,她放低身段,好声好气地劝她了,如果她还是执迷不悟,一意孤行,那就让她去碰得头破血流,再回来跪着求自己。

    秦渤的脸色也阴鸷得吓人,看上去多了几分狰狞,阴森森道:“徐槿楹,本王贵为皇亲宗室,你镇国公府再显赫,也是臣子,你三年无出,不孝有三,无后为大,还自私善妒,任由本王的子嗣流落在外,无情无义,居然还有脸跟本王提和离?”

    常太妃心里有气,明知道渤儿的话会激化矛盾,也没有阻止,因为他的确觉得徐槿楹不识抬举。

    既然已经捅破了窗户纸,徐槿楹也没必要委曲求全了,“我一无是处,但还有自知之明,就不耽误你郡王府开枝散叶了,大家一拍两散最好。”

    常太妃看徐槿楹的样子不像在开玩笑,不像是一时意气,也不再装模作样,冷冰冰道:“君臣有别,你没有资格说和离,如果要闹,就只能休了你。”

    女子被休,是莫大的耻辱,会给镇国公府蒙上一层永远无法洗刷的耻辱,常太妃笃定徐槿楹没有胆量任性胡来,给镇国公府蒙羞。

    想到这里,常太妃以为拿捏住了徐槿楹的软肋,底气十足,“该说的话都已经说了,你若敬酒不吃吃罚酒,昭郡王府也不怕休了你。”

第两百七十三章 你敢打我?

    徐槿楹不知哪来的勇气,直面疾言厉色且做足了高姿态的常太妃,不卑不亢道:“有七出之罪方能休妻,不顺父母,无子、淫、口多言、盗窃、妒忌、恶疾,在今日之前,我自问并没有做错什么,昭郡王府无权休妻。”

    这么一个天大的把柄送到面前,秦渤差点笑了,“还说你没犯七出?不顺父母,无子,嫉妒,条条你都犯了,本王告诉你,若不是看在镇国公府的颜面上,你这种一无是处的女人早就休了。”

    常太妃板着脸,眼神却十分傲慢,显然认同秦渤的说辞,身为婆母,她该说的软话也都说了,已经是仁至义尽,若徐槿楹还不识趣,非要闹,最终丢的还是镇国公府的脸。

    涵真大气都不敢出,她做梦也没想到,一向恭谨温柔的郡王妃居然会说出和离这种骇然听闻的话来?

    徐槿楹忽冷笑一声,“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我才嫁入郡王府三年,就急急忙忙给我安上一个无子的罪名,简直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我若是嫉妒,你房里就不会有十几个妾室了,说我不顺父母,我一向对太妃恭谨至孝,太妃想必也心如明镜。”

    常太妃有些心虚,今日之前,徐槿楹确实是任她搓圆捏扁的,连她这么挑剔苛刻的人都找不出错来,但这个时候,绝对不能认输,气势上绝不能败下阵来,厉声道:“你身为儿媳,竟然不知廉耻不论尊卑地和长辈谈和离,这就是你镇国公府的家教?”

    幸亏在无数次的屈辱和煎熬中,徐槿楹对昭郡王府早已心灰意冷,得是多么恶毒的人才会屡次三番拿镇国公府的家教说事?

    “我镇国公府百年名门,家风清正,世人皆知,不劳太妃担心。”徐槿楹不冷不热道。

    “我呸!”秦渤那颗多疑自卑的心被徐槿楹提出和离炸得溃不成军,最后的遮羞布撕了之后,他什么都不管不顾,口无遮拦道:“别往自己脸上贴金了,谁不知道你姑姑和下贱人私奔的事啊…”

    “啪!”正在喋喋不休的秦渤脸上忽然挨了重重一巴掌,迎面撞上的是徐槿楹愤怒的眼睛。

    满室皆惊,秦渤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徐槿楹今天到底是吃错了什么药,居然敢打他?

    徐槿楹的手隐隐作痛,却生出一种从未有过的痛快,秦渤卑劣无耻,自私下流,仗着有个宗室的身份,终日胡作非为,行事荒唐,除去显贵的身份,这么一个劣迹斑斑的人,什么也不是,她发现自己早就想打他了。

    不过,她也从未想过,一个簪缨世家的大家闺秀,竟然会动手打人?

    “渤儿!”宝贝儿子当着她的面被打,常太妃惊呼一声,忙不迭地冲上前去,一边看儿子被打疼了没有,一面用几乎可以把徐槿楹凌迟的目光死死瞪着她,“敢打郡王?你简直反了天了。”

    “徐槿楹!”秦渤发出一声几乎将屋顶掀翻的怒吼声,“你敢打我?”

    没想到,到了之后,徐槿楹心底原本尚存的怯意,惧意,犹豫反倒荡然无存,面无惧色道:“不错,打的就是你!”

    “来人啊,把徐槿楹给我关起来。”常太妃差点气疯了,声嘶力竭地嘶吼道。

    得到太妃的吩咐,几个嬷嬷气势汹汹地冲进来,可在面对徐槿楹的时候,却不约而同地犹豫了,畏畏缩缩不敢上前。

    昭郡王妃一向温柔和善,从来没见她发过脾气,可是此刻的王妃,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一股慑人的怒火,让人不敢接近。

    徐槿楹冷冷地看着那几个老嬷嬷,一字一顿道:“我看你们谁敢动我?”

    常太妃气得险些背过气去,“反了,反了,还不动手?你们放心,出了天大的事,也自有我担着。”

    几个老嬷嬷得到了尚方宝剑,刚鼓起勇气,涵真忽然飞快挡在徐槿楹身前,高声道:“放肆,我家小姐岂是你们能碰的?”

    “把这个贱婢拉下去,重打一百大板!”暴跳如雷的秦渤如一头发怒的狮子,他堂堂昭郡王居然被一个女人给打了脸,这是何等的奇耻大辱?

    一百大板,分明是要涵真的命,徐槿楹同样眼神冒火,“秦渤,你敢?”

    常太妃本以为回来看到的是渤儿重新焕发生机,又有了孙子,一家人其乐融融,共享天伦的幸福画面,万万没想到竟然是这样剑拔弩张鸡飞狗跳的王府大战?

    一切都是徐槿楹造成的,常太妃肺都要气炸了,“这郡王府还轮不到你放肆?”

    “谁敢动我们家小姐?”闻讯而来的丫鬟嬷嬷也纷纷赶来,都是徐槿楹陪嫁过来的娘家人,与常太妃的人双方对峙,战火一触即发。

    常太妃从未想过乱七八糟的混战竟会出现在高贵的郡王府,看徐槿楹的眼神充满怨毒,气得浑身颤抖,“徐槿楹,你简直是疯了。”

    “姐姐,你们这是在干什么?”一道惊讶的男声让打破了胶着的局势。

    今日,徐天舒遵从母命来给姐姐送礼物,他从不喜欢来郡王府,只是这些日子常太妃不在府中,他才来得勤了些,没想到常太妃居然回来了,更让他看到了惊世骇俗的一幕。

    “二公子,你来得正好。”涵真仿佛看见了救星,声音带着哭腔,“她们要把小姐关起来。”

    徐天舒愕然,看着这紧张的局势和气氛,再看看姐姐愤然的脸,又看向秦渤,发现秦渤脸上有一道隐约巴掌印。

    他虽然惊讶,却明白了些许,声音染上怒气,“敢问郡王太妃,可是我姐姐做错了什么?”

    常太妃从鼻子里发出一声不屑的冷哼,“这就是镇国公府教出来的名门公子,果然是一丘之貉,目无尊长,谁教你以下犯上?你有什么资格来质问我?”

    徐天舒眸色遽然转冷,他从一开始就不喜欢昭郡王府,更不喜欢里面的每个人,冷冷道:“太妃请慎言。”

    “慎言?”常太妃讥诮道:“你不是问我你姐姐做错了什么吗?你问问她自己,她干了什么?”

    “姐姐?”徐天舒的心情变得十分复杂,“这到底怎么回事?”

    既然踏出了这一步,早晚都是要捅破窗户纸的,徐槿楹深吸一口气,“我要和昭郡王和离。”

    极度震惊的光芒从徐天舒眼底闪过,姐姐嫁做郡王妃,已是皇室中人,谈和离无异于石破天惊,异想天开,难怪郡王府闹得鸡犬不宁?

    “天舒,姐姐连累了你,对不起,但这日子姐姐真的过不下去了。”将弟弟的震惊尽收眼底的徐槿楹,心痛如绞。

    这一步踏出去,对于她自己或许是苟活残生,对于镇国公府却是奇耻大辱。

    常太妃与秦渤交换了一个得意的眼神,徐槿楹太年轻了,根本不知道她一时意气用事之后,接下来要面对的是什么?

    徐天舒心中波浪滔天,风起云涌,镇国公府清贵名门,把声誉看得比什么都重要,姐姐竟然提出和离?

    徐二公子文武兼修,负有盛名,有他在,昭郡王府的人没人敢再动,都有些紧张不安。

    “天舒,姐姐…”徐槿楹同样心如刀割。

    谁知,徐天舒清冷的眼神从常太妃和秦渤身上掠过,猛然一把拉住徐槿楹,语气决然,“我们走!”

    不等徐槿楹反应过来,就已经被徐天舒拉出去三丈远,其他的人急忙跟上,原本挤满了人的屋子瞬间就只剩下常太妃,秦渤和几个嬷嬷了。

    秦渤一时没反应过来,“母妃,徐天舒这是要干嘛?”

    “还能干嘛?”常太妃冷笑道:“徐槿楹脑子糊涂了,但其他人没糊涂,镇国公府丢不起这个人。”

    原来如此,秦渤恍然大悟,徐天舒把徐槿楹带回镇国公府,镇国公夫妇自然饶不了她,这个无法无天的女人,是该好好教训教训了。

    常太妃虽然在笑,但看着十分骇人,“镇国公断然不会允许徐槿楹胡来,这次,就算太夫人上门赔罪,也绝对不能轻饶了她。”

    一直到了门外,徐天舒才松开姐姐的手腕,任由她怔立当场。

    徐槿楹像做了一场梦一样,就在昨日,她也绝对想不到自己会公然反抗太妃?

    现在还有些云里雾里,一颗心紧张得砰砰直跳,望着天舒紧绷的俊脸,徐槿楹眼睛染上一层雾气,转过头去不看他,“姐姐实在忍不了了,对不起。”

    “姐姐无需说对不起!”徐天舒冷声道,“涵真,扶姐姐上马。”

    涵真忙道:“是,郡王…小姐,奴婢扶你上马。”

    和常太妃母子撕扯之后,徐槿楹觉得痛快却也疲惫,一言不发地上了马。

    镇国公府子女自幼学习文武,徐槿楹也会骑马,只是嫁人之后,身份贵重,礼仪严格,便再也没有骑过马,再骑上马的时候,她百感交集,忽然泪如泉涌。

    不过在外面,徐槿楹硬生生将眼泪憋了回去,竭力表现出若无其事的模样,行至青鸾大街的时候,头顶上再次传来熟悉的声音,“昭郡王妃?”

    徐槿楹下意识抬头,一道坐在二楼的窈窕红影撞入眼帘,丽色天成,笑靥如花。

第两百七十四章 最好的办法?

    一次是巧合,两次是意外,三次就是有意为之了,如果说徐槿楹还没看出来绯儿是特意在这里等她,那就太迟钝了。

    “天舒,我们上去坐坐。”

    徐天舒抬头往上看,红衣少女光彩夺目,眸若晨星,艳绝的脸上没有丝毫被偷梁换柱所带来的耻辱和阴郁,明媚灿烂得如正午的骄阳。

    “好。”鬼使神差的,心情复杂的徐天舒没有拒绝,翻身下马,上了二楼。

    “徐二公子也在?”乔弈绯嫣然一笑,“幸会。”

    徐槿楹心中一暖,虽然置气离开了昭郡王府,但她知道,真正的恶斗才刚刚开始,回府又不知道要面临怎样的狂风暴雨,一路上忐忑不安。

    愤怒,担忧,焦虑,恐惧,多种情绪将她裹挟得几乎喘不过气来,所幸可以在绯儿这里得到暂时的栖息和安宁。

    乔弈绯看徐槿楹脸色不对,心知常太妃极有可能一回来就作妖,否则,以徐槿楹极度能忍的性格,这个时候应该是在常太妃面前尽孝。

    若不是忍无可忍,恐怕连一句忤逆的话都不敢对常太妃说。

    不过,看徐槿楹居然骑马,乔弈绯有些意外,昭郡王府是最注重规矩和礼仪的府邸,除非是在特别的场合,例如勋贵组织的马球会,其他正常出行的时候是绝不会骑马的。

    再看徐天舒俊秀的脸上隐隐有怒火,乔弈绯眸色一闪,莫非徐槿楹和昭郡王母子吵了架?

    “绯儿,你猜得没错,我刚才向秦渤提出和离。”徐槿楹并不是傻瓜,知道绯儿聪慧远超常人,索性和盘托出。

    徐天舒惊诧地望着姐姐,他震惊的是乔姑娘在姐姐心中到底占据了什么重要位置?为什么连这种足以在皇家引起地震的重大消息,八字都没有一撇,姐姐却毫不避讳直言相告。

    更让他意外的是,乔弈绯闻言,脸上没有丝毫惊讶,只微微一笑,推过来一杯散发着淡淡清香的桃花酿,“恭喜徐大小姐终于要脱离苦海了。”

    徐大小姐?徐槿楹苦笑,望着澄澈的桃花酿,忽然一饮而尽,她已经不记得有多久没人这样叫过她了?

    徐天舒冷眼旁观,镇国公府严禁饮酒,而姐姐向来克己守礼,遵循礼法,从未有过任何逾矩的行为,可看两人的互动,乔姑娘似乎早就知道姐姐不但饮酒,而且不止一次。

    一杯酒下肚,徐槿楹苍白的脸上多了两道酡红,看向目露惊讶的弟弟,正色道:“天舒,若我执意和离,你会恨我吗?”

    “姐姐何出此言?”徐天舒平静道:“虽然姐姐一向报喜不报忧,但镇国公府也并非是聋子瞎子。”

    徐槿楹失笑,“绯儿,换做以前,我绝对不会向秦渤提出和离,有这番勇气,还要多谢你。”

    徐天舒隐约明白,一向谨遵礼教的姐姐为何会一反常态?定然和乔姑娘脱不了关系。

    “徐大小姐言重了。”乔弈绯浅浅一笑,徐槿楹的勇气超出她的想象,常太妃可能做梦也没想到,端庄秀雅的大家闺秀竟然会提出这种惊世骇俗的要求,恐怕现在在府里暴跳如雷呢。

    “可是,这只是第一步。”徐槿楹目光沉静,“接下来我还会面临数不清的困难,但我知道,这是我唯一一次机会。”

    乔弈绯的目光落到徐天舒身上,“徐二公子一直不说话,不知作何感想?”

    徐天舒表情异常认真,“姐姐,若你真的下定决心,我一定会竭尽全力支持你。”

    “天舒?”原本以为自己孤立无援的徐槿楹没想到天舒竟然会说出这样的话,眼底蒙上一层湿雾,“我已经想好了,我宁愿孤灯清影,去庵堂了此一生,也不愿再和秦渤搅在一起,只是,我个人事小,一旦和离,连累镇国公府的名声,连累你的婚事,我…”

    “姐姐无需担忧。”徐天舒打断了她的话,“若为了镇国公府的名声和我的婚事,让姐姐终日在痛苦中煎熬,这名声和婚事不要也罢。”

    “你胡说什么?”徐槿楹呵斥道:“我是镇国公府嫡长女,爹娘养育之恩无以为报,到头来却要连累家族,祸及弟妹,你是想让我在余生中愧疚至死吗?”

    徐天舒不语,但倔强的剑眉却显示出他并不认同姐姐的话,姐弟两人之间的气氛变得凝重而压抑起来。

    乔弈绯隐约意识到了什么,“徐大小姐有何打算?”

    徐槿楹闭上眼睛,仿佛正经历着痛苦的决策和撕扯,“我准备自请从徐家除籍。”

    “绝对不行。”徐天舒清俊的脸上荡漾着震惊,决绝和悲愤,“姐姐,这件事,你想都不要想。”

    “这是我能想到的最好办法。”徐槿楹语气同样坚定,“一则我可以离开昭郡王府那个乌烟瘴气的地方,二则,也不会祸及家族,天舒,我意已决,你不用再说什么了。”

    乔弈绯倒是不意外,以徐槿楹的高洁,自然不会让连累家族名声的事情发生在自己身上,这个办法估计是从自己母亲身上学到的。

    徐天舒知道姐姐平日看似温柔贤淑,但一旦真的下定决心,九头牛都拉不回来,看向乔弈绯,“乔姑娘,请你劝劝我姐姐。”

    乔弈绯诧异道:“劝徐大小姐不和离,还是不自请除籍?”

    “当然是后者。”

    “绯儿,你什么都不用说。”徐槿楹断然道,“我绝不能连累家族。”

    “我没打算劝你。”乔弈绯慢慢地品尝着醇美的桃花酿,“只是,你以为除籍之后,旁人就不记得你是徐家大小姐?就会把你和徐家撇得干干净净?”

    徐槿楹脸色一僵,陡然想起那位已经除籍多年的姑姑,都隔了这么多年了,还是有人时不时提起,乐此不疲地往镇国公府身上泼脏水。

    徐天舒也陷入沉默,当年他还没有出生,后来隐约知道有这件事,但从来没人告诉他详情,“姐姐是想效仿当年吗?”

    徐槿楹握着酒杯的手渐渐发白,嘴唇开始颤抖,这个世道对女子尤其苛刻,若没有家族傍身,她就会从尊贵的徐家大小姐变成无依无靠的孤女,一个和离过的女人,前途一片漆黑,未来生活不敢想象。

    “但除此之外,别无他法,我想不到更好的办法了。”徐槿楹眸瞳莹润如水,“绯儿,我从来不曾告诉你,我曾经有个姑姑。”

    乔弈绯手一顿,眸色闪烁,脸上却浮现天真好奇的笑容,“怎么了?”

    出人意料的,姐姐对乔姑娘说起这段严禁提及的家族秘史,徐天舒竟然没有阻拦,仿佛只是说着寻常故事。

    徐槿楹毕竟知之不详,“我姑姑当年爱上了一个门不当户不对的男人,祖父祖母极力反对,也没能阻止她要嫁给那个男人的决心,后来她被徐家除籍,再往后就再也没有人提起她了,徐家就像从来都没有这个人一样。”

    陈年往事,没有人比乔弈绯本人更感同身受了,看到徐槿楹的悲伤和痛苦,她对母亲当年的义无反顾多了一层更深的理解,众生皆苦,老国公爷,太夫人,想必当年也是痛苦不堪。

    “真的从来没有人提及吗?”乔弈绯脸上浮现一丝奇特的笑容,“还是只是镇国公府自欺欺人掩耳盗铃罢了。”

    徐槿楹和徐天舒皆是一愣,两人都经历过被人拿这桩旧事戳脊梁骨的时候,尤其是秦渤总是阴阳怪气地说嘲讽当年姑姑和人私奔。

    一想到秦渤,徐槿楹就浑身起鸡皮疙瘩,她是再也不愿意和那个卑劣的男人共度余生了,如果要回去昭郡王府,她宁可去死。

    “乔姑娘此言何意?”徐天舒眸瞳一片沉静,却又闪耀着点点星光,显得俊雅至极。

    徐氏子女个个相貌出挑,徐天舒在贵公子中更是赫赫有名,尤其是考上国子监使得他的名声更上一层楼。

    “意思是就算徐大小姐自请除籍,血缘又岂是一个除籍就能斩断的?”乔弈绯眸中星河璀璨,使得她妖艳的脸庞如玉流光,“徐大小姐是昭郡王妃,名正言顺的皇室宗亲,先不说和离本就千难万难,退一万步讲,就算成功和离了,你又被除籍了,可知道这件事会引起多大的轰动?镇国公府真能在风波中独善其身吗?”

    一席话说得姐弟二人双双陷入沉默,过了一会,徐槿楹意志却更为坚定,“我想得很清楚,与其要我回去面对郡王太妃母子,我宁可削发为尼。”

    “徐大小姐既然已经提出和离,想必已经和太妃母子撕破脸。”乔弈绯冷静道:“你若真回去,等待你的下场可想而知。”

    徐天舒俊脸一黑,“乔姑娘说得对,郡王太妃母子欺人太甚,姐姐,无论如何,都没有回头路可以走了。”

    弟弟的支持让徐槿楹心中温暖了许多,尽管所托非人,但有弟弟,有绯儿,让她觉得没有那么孤单,“我不想回头,大夏开国以来,从未有过皇室和离的先例,我知道艰难,就算最后只得一纸休书,我也定然要离开昭郡王府。”

    “你若最后拿到的是休书,那才真的是给镇国公府蒙羞。”乔弈绯唇角轻勾,一字一顿道:“所以,为了镇国公府的名声,绝对不能退让分毫。”

第两百七十五章 回府

    “哗啦!”镇国公太夫人手中的茶杯跌落在地,一双苍老却不浑浊的眼睛震惊地盯着徐槿楹,“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虽然在回府之前,徐槿楹心里已经演练了千百遍会遇到的情况,但祖母的反应还是让她明白前路到底有多艰?

    可事已至此,她无路可退,猛然跪下,“祖母,孙女不孝,我要和秦渤和离。”

    “阿槿,你疯了!”镇国公夫人仿佛遭遇当头棒喝,瞠目结舌地望着长女,脑子嗡嗡作响,好一会才回过神来,吃惊道:“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相比祖母和母亲的震惊,徐天舒神色十分镇定,如玉脸颊隐隐流淌着一种从未有过的光泽,更显玉树临风,俊雅倜傥,朗声道:“姐姐要和昭郡王和离。”

    太夫人怔怔地望着长孙女,她才貌娴雅,知书达理,名冠京城,一家有女百家求,当年想求娶阿槿的名门公子差点把镇国公府的门槛都踏破了。

    镇国公府以明理崇德,雅正如玉闻名遐迩,徐氏子女个个品行高洁,风仪优雅,无懈可击,太夫人做梦也没想到一向引以为傲的长孙女竟然会惊世骇俗地提出和离?

    一股难捱的窒息在屋子里弥漫,太夫人和镇国公夫人脸色都不好看。

    镇国公夫人迫不及待道:“你告诉我,可是出什么事了?你和昭郡王是不是闹了矛盾?”

    徐槿楹摇摇头,“我若是继续在昭郡王府生活下去,总有一天会被逼疯的。”

    镇国公夫人还是第一次听到她说这话,神色大变,“到底出了什么事?”

    “姐姐为了免祖母和母亲担忧,一向报喜不报忧。”徐天舒开口道:“姐姐在昭郡王府过得一点也不开心。”

    太夫人皱眉,镇国公府礼教森严,男丁不得议论后宅女眷之事,天舒也一向明理守礼,今日竟然开口非议后宅之事?

    不过,事关重大,她破天荒的没有训斥天舒,反关切道:“阿槿,你在昭郡王府可是受了什么委屈?”

    委屈?徐槿楹苦笑,想起在昭郡王府煎熬的时光,哑声道:“秦渤品行卑劣,无耻下流,刻薄寡恩,太妃更是对我百般苛责,只要有不如意的事,就是我的错,我忍了三年,是真的忍不下去了。”

    “岂有此理?”太夫人面色一怒,“他昭郡王府是皇室亲贵,我镇国公府也不是小门小户,这么重要的事,你为何从来不和我们说?”

    “家丑不可外扬。”徐槿楹低声道:“我知道世间事难尽如人意,能忍便忍了,可这次太妃一回来,就劈头盖脸骂我一顿,说秦渤受伤是我造成的,我没有好好伺候他,还说我狭隘善妒,毫无妇德,简直一无是处。”

    太夫人怒由心生,她的宝贝孙女不是送去昭郡王府做任人打骂的奴婢的,几个孙子孙女从小都是她看着长大的,京城是繁华之地,人杰地灵,但玩物丧志者也不少,为了避免孩子们以后不走正道,或者步那些纨绔子弟的后尘,她悉心教导,从不允许逾越。

    也正是在这样严格的教导之下,徐氏子女才有今天闪耀夺目世人称颂的战果。

    可是,看到阿槿痛苦不堪的脸,太夫人头一次怀疑自己多年的教导真的是对的吗?

    阿槿出嫁之后,每次回娘家都说在郡王府过得很好,太妃待她视如己出,秦渤亦很尊重她。

    现在看来,貌似一派和谐的表面下藏着的是昭郡王府污秽不堪的里子,豪门内宅的勾勾绕绕,太夫人了如指掌,原本想着昭郡王府人丁简单,没有盘根错节的关系,做媳妇日子也能好过些,没想到,一样的难看和不堪。

    镇国公夫人拉着长女冰凉的手,心疼道:“你这傻丫头啊,怎么从来都不肯说一声呢?你要是说一声,母亲就是拼着这张老脸,也要去郡王府为你撑腰。”

    太夫人沉默不语,她知道阿槿为何从来不说?徐氏子女从小接受的教育便是家丑不可外扬,不可将心中烦恼随意告诉他人,不可为别人增添麻烦,阿槿有今日,不正是镇国公府教导的结果吗?

    求仁得仁,镇国公府责无旁贷,没什么好怨的。

    徐槿楹泣不成声,“秦渤他不止一次地拿我无子的事情羞辱我。”

    提及此事,镇国公夫人又气愤又无奈,其实,以镇国公府的人脉,并非对秦渤的荒唐一无所知,但因为阿槿无出,而昭郡王府又是一脉单传,自然看重子嗣,而阿槿迟迟没有好消息,所以镇国公府一直觉得愧对昭郡王府,对秦渤不太出格的行为也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毕竟,以秦渤的身份,娶妻纳妾,人之常情,谁都不能以这个为由去谴责他什么。

    徐槿楹抿紧嘴唇,以她个人的能力是无法与昭郡王府抗衡的,她需要家族的势力,事到如今,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了,“曾经我无比想要一个孩子,如今我却庆幸没有孩子,因为秦渤那样的人根本不配做父亲。”

    太夫人眉头紧皱,以阿槿贤良淑德的性子,若不是被逼急了,是绝对不会提出和离的。

    常太妃在宗室命妇中名声并不好,有人说她为人刻薄,爱子如命,但这算不得什么十恶不赦的大过,常太妃只秦渤一个儿子,自然是爱若珍宝,而且阿槿出身名门,性情贤淑,无论从哪个角度,她都没有理由对阿槿不好。

    说句不好听的,镇国公府的煊赫,远超过皇家的一个没落宗室。

    太夫人越想越气,狠狠一拍桌案,“常太妃真是欺人太甚,是不把我这把老骨头放在眼里了吗?”

    宝贝女儿被常太妃作践,镇国公夫人也气得浑身颤抖,“母亲说的是,阿槿,你放心,你祖母和母亲一定会为你撑腰的。”

    “事到如今,姐姐需要的并不是撑腰,而是离开那个火坑。”一直冷眼旁观的徐天舒忽道。

    “天舒,事关重大,我和你母亲还需好好商量,你先出去。”太夫人正色道。

    徐天舒却不走,“事实摆在眼前,你们在担心什么?镇国公府的名声?还是我和阿梓的婚事?”

    太夫人脸色瞬时黑了下来,镇国公夫人脸色也十分难看,女子从一而终,是无上的美德,不管怎么说,和离终究不是一件光彩的事情。

    “天舒,不得忤逆祖母,你先出去。”徐槿楹不想看到弟弟触怒长辈,忙道。

    “我不出去。”一向进退有度的徐天舒却异常固执,“我想说的是,如果说因为我的婚事,你们不让姐姐和离,宁愿看着姐姐被逼死在昭郡王府,我宁可终生不娶。”

    “天舒!”

    三个声音同时响起来,太夫人被气得嘴唇直颤,镇国公夫人悲从中来,徐槿楹既感动又愧疚,泪落如雨。

    还没等太夫人说什么,徐天舒双手叠合,行礼之后,转身出了屋子,步伐坚定而果决。

    “祖母,母亲,你们别听天舒胡说。”徐槿楹急忙道,“他年纪还小,不知轻重,我会好好和他说的。”

    太夫人不再说话,引以为傲的长孙女提出和离,无论结果如何,镇国公府这块清贵明德的招牌怕是保不住了。

    她忽然想起二十年前,镇国公府也经历了一场大的动荡,爱女爱上一个身份卑微的男人,和家族决裂反目,最后被驱逐出府,谁知道她这个当母亲心中的痛?

    二十年过去了,镇国公府面临新的考验,仿佛是一个轮回,她有预感,最为得意的长孙女恐怕会成为家族新的耻辱。

    “祖母?”徐槿楹望着祖母眉宇间沉痛之色,“都是我的错,我忍不下去了,我没脸请您原谅。”

    宁拆一座庙,不拆一桩婚,更何况事关皇家,这和离岂能是想和离就能和离的?

    再说夫妻哪有不吵架的?家家有本难念的经,谁家还没有几件糟心事啊?年轻人都是年轻气盛,一时怄气也是难免的,镇国公夫人想了想,柔声道:“阿槿,我看你累了,暂时不要回去了,先在府里好好休息几天,这件事我们再从长计议。”

    只要过几天,阿槿气消了,想通了,昭郡王上门来接,到那时,一切就过去了,和离不过是阿槿在气头上的气话罢了。

    镇国公夫人虽然心疼女儿,但并没有认为严重到了需要和离的地步。

    毕竟,一个是皇室宗亲,一个是勋贵名门,牵扯的东西太多了,和离不是小孩子过家家,说不过了就不过了,世间那么多夫妻,哪个不是磕磕碰碰过一辈子的?

    但她心里打定主意,以后不能由着常太妃在阿槿面前作威作福了,镇国公府要为阿槿撑腰,让常太妃有所忌惮,让阿槿的日子过得更好一些。

    徐槿楹一听就知道母亲不同意她和离,顿时急了,正准备说什么,却被太夫人打断了,“阿槿,你刚回来,也累了,先下去休息吧。”

    徐槿楹欲言又止,最终还是点头道:“是。”

    屋子里只剩下太夫人和镇国公夫人,两人心事重重,都没有说话,良久,太夫人才缓缓道:“这事你怎么看?”

    镇国公太夫人心情极为复杂,“阿槿一向明理温顺,从不说人半句坏话,她能说出这样的话,可见的确在郡王府受了诸多委屈,是我这个做母亲的失职,看她那个样子,我心里难受得很,但和离不是小事,断不能行。”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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娇养王妃是首富介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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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剧场:
表姐(委屈巴巴):绯妹妹,你误会我了。
乔弈绯:是吗?
未婚夫(深情款款):绯儿,我对你一片痴心。
乔弈绯:真的?
某王爷(面无表情):绯绯。
乔弈绯(笑容满面):我来了,我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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