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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祁晴宝宝     娇养王妃是首富txt下载     娇养王妃是首富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六章 皇上的警告

    皇后高深莫测一笑,“乔弈绯是个可造之材,本宫要用,却也要防止她生出更多的心思。”

    在宫里摸爬滚打多年的蔡公公明白了,乔弈绯未必能从铖王那里得到什么有价值的消息,皇后这么做更重要的目的是为了在铖王心中安上一根刺,让他对乔弈绯生出戒心,避免将来给她过高的位置。

    “宁乐郡主聪慧机灵,活泼率真,殿下身边难得有这么个可心人,也是好事,可惜出身着实低了些,娘娘深谋远虑,相信殿下必然能够体会娘娘良苦用心。”蔡公公唏嘘道。

    虽然铖王和皇后娘娘一见面就能吵起来,关系比寻常人都不如,可皇后终究是母亲,当母亲的哪有不为自己儿子打算的?皇后始终劳心费力为铖王铺路,光是在乔弈绯身上便已费尽心思。

    “他恨我不是一天两天了,本宫可不敢做这样的奢望。”皇后语气深沉,“可是,本宫不仅是他的母后,更肩负着墨氏重任,为了墨氏一族,本宫断不会让他由着自己的性子胡来。”

    “娘娘无须太过忧心,毕竟血浓于水,时间久了,殿下自会明白的,不过您说殿下偏偏留宁乐郡主在身边,是不是故意和您置气呢?”蔡公公揣测道。

    皇后轻笑,“我也希望如此,他要真跟我置气,倒是好事,怕就怕,他是真动了心思,所以,我才要未雨绸缪。”

    “奴婢叩见皇上。”外面忽然响起宫人恭敬的声音。

    皇上来了?蔡公公急忙搀皇后起来,准备迎出去,明黄色的身影已经入内,带进来一股夜风寒露的气息,皇后道:“臣妾参见皇上。”

    “不必多礼!”皇上目光复杂地凝视着皇后,“你们都退下。”

    蔡公公无声退出,殿内只剩下皇上和皇后二人,皇后笑道:“皇上今晚怎么有空来凤仪宫?”

    皇上不说话,自顾自地坐了下来,环顾一圈,忽道:“宛凝?”

    这个名字让皇后身体微微一颤,又若无其事道:“皇上有多久没这样叫过臣妾了?”

    皇上眯眼审视皇后片刻,“你心里是否怨朕对渊鸿过于苛刻?”

    “臣妾不敢。”皇后平静道:“皇上是他父皇,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都是为了磨炼他的意志,臣妾自能体会皇上慈父之心。”

    听皇后这么说,皇上忽然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冷哼,“朕当年把渊鸿送出宫去,你一直心存怨怼吧?”

    “渊鸿出生之时,天降异象,又有云净法师预言,皇上这么做,也是无可奈何,臣妾相信,皇上的心痛并不比臣妾少半分,又怎会怨恨皇上?”皇后雍容的脸上看不出丝毫异样,说得天经地义。

    哪知,皇上突然发难,猛然把皇后奉上的茶盏打翻在地,脸色阴郁,几乎是咬牙道:“墨宛凝,朕问你,渊鸿他…到底是不是…朕的儿子?”

    皇后显然对这一幕并不陌生,面对皇上雷霆震怒,也依旧面不改色,镇定道:“皇上受奸人挑唆,疑心生暗鬼,以致怀疑自己亲生儿子,臣妾没有做过对不起皇上的事,更没有做过对不起墨家的事,坦坦荡荡,问心无愧,皇上就是再问一百遍,也是同样的答案。”

    皇上闻言,阴沉沉地盯着皇后,猛然一把捏住她的下巴,“你知不知道,朕最讨厌的,就是你这副高高在上的模样?”

    皇后吃痛,却不示弱,忍痛道:“臣妾何来高高在上?皇上是君临天下的九五之尊,论高,谁高得过您呢?”

    盯着这张美丽如牡丹的绝色脸庞,皇上心中久远的刺痛渐渐复苏,松开她的下巴,神色染上胜利者才有的得意之色,傲然道:“你说得对,天下都是朕的,没有人能居于朕之上,你墨宛凝也是一样。”

    “墨氏一族无论何时都是皇上的臣子,臣妾明白。”皇后眼底波澜不惊,“皇上无需担心,墨氏始终记得自己的本分。”

    “那就好,天下都是朕的,你也是一样。”皇上盯着皇后,眼神幽凉,笑容发冷,慢慢道:“当年渊鸿不足八月出生,不少人说他并非龙种,以致上天降下责罚,警示苍生,太后为保皇家血脉纯正,欲将其溺毙,是朕力排众议,才保他性命,还为他取名为“湛”,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臣妾愚钝,还请皇上明示。”皇后的声音听不出一丝起伏,当年秦湛出生之时经历的惊心动魄与险象环生历历在目,一提起她心中就隐隐作痛。

    “因为朕那时爱着你啊,所以朕愿意相信你。”皇上说的话很温柔,笑容却越发冷酷,“水木湛清华,朕比谁都希望他是朕的骨肉,清正纯澈,你可有辜负朕的信任?”

    “邻人疑斧,皇上对臣妾生疑,无论臣妾怎么解释,也无法消除皇上心中的疑虑。”皇后面色沉静,坦然道:“但秦湛是千真万确的皇子,皇上就算对臣妾不满,他也是无辜的,若有朝一日,皇上发现因莫须有的疑心误解了自己的儿子,以致酿成大错,岂非追悔莫及?”

    “有些事情,朕知,你知。”皇上话锋一转,“但朕为什么给你机会?给墨氏机会,一直让你稳稳坐在六宫之主的位置上,你应该明白是为了什么?”

    皇后垂下眼眸,“皇上既然对秦湛身世有疑,为何不滴血验亲?”

    皇上脸上掠过古怪的笑容,并不掩饰,“朕自然已经验过,但大师说滴血验亲并非绝对可靠,特别是同一个祖宗的传承,就算不是亲父子,血液也可能会相融。”

    他竟然连这种事都做得出来?皇后强忍怒意,“既然连滴血验亲都做过了,还是难消皇上疑心,臣妾无话可说,难道皇上是要臣妾以死明志吗?”

    “朕为什么怀疑你,你应该很清楚。”皇上冷幽幽地盯着皇后,“这件事朕没有告诉任何人,是为了保全你的体面,也是朕的体面,不过朕还是想问你,在和朕大婚前,你和他,到底有没有逾矩的举动?”

    “皇上!”皇后陡然动怒,怒目圆睁,“你是在质疑墨氏门风,墨氏操守,还是质疑臣妾不知廉耻,不守妇道?”

    “皇后无需动怒。”皇上凉凉道:“毕竟当年他的风头远盖过朕,以你当年的风姿,又怎会看得上朕这种不得势的皇子呢?”

    “如今皇上已是天下之主,又何必与一个无关紧要的人计较?”皇后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淡漠道:“臣妾和他曾经不过是君子之交,只是仰慕过他的才华而已,并没有任何不堪的事情发生。”

    殿内陷入死一样的静寂,皇上眸色暗沉地盯着皇后,当年他并不是最有竞争力的皇子,太后联手实力强劲的墨氏世家,最终成功登上帝位,而墨宛凝当然是顺理成章的皇后。

    皇上当年深爱着墨宛凝,可惜两人大婚之夜,她并没有落红,再联想到一些传言,怀疑的种子便在他心底生根发芽,后来秦湛的提前出世,更是为这棵怀疑的嫩芽施肥浇水,逐渐长成参天大树,将他的心遮掩得一片黑暗。

    可是,墨宛凝对他这个皇帝从未表现出女子见到爱人的欢喜与雀跃,与他的相处也总是寡淡如水,全然不似其他女人对他逢迎小意,讨好谄媚,无论他宠爱谁,她也几乎从来不吃他的醋,她是一位无懈可击的皇后,却没有他想要的爱人的热情和妩媚。

    这一切的一切,让他更加坚信,墨宛凝从一开始就爱着那个人,直到现在,也没能忘了那个人,在她心里,哪怕自己是皇帝,也永远比不过那个人。

    在极度压抑的气氛中,皇上忽意味深长道:“你知道朕为什么宠爱章芸芸吗?”

    皇后不语,清丽的脸颊如一块无暇美玉,散发着幽幽的光芒,皇上冷哼,“因为她的心都在朕身上,看朕宠别的女人,她会哭会闹,会吃醋,会使性子,可你不同,似乎朕做什么,宠爱谁,对你来说,都无关紧要,因为,你根本不爱朕。”

    “皇上是臣妾的夫君,臣妾是皇后,母仪天下,要端庄持重,方正隐忍,断不能拈酸吃醋,一哭二闹三上吊,皇上若是因为这个认定臣妾心里没有你,臣妾无法认同。”皇后的眼底掠过一道飞快的怒意。

    皇上定定地看着皇后半晌,才慢慢道:“墨宛凝,你记住,若有一天朕发现秦湛是那个人的儿子,朕会亲手杀了他,也会亲手杀了你,还有墨氏一族。”

    他的眼神阴森得可怕,语气更像淬了毒的针,令人不寒而栗,皇后却面无惧色,“臣妾不怕,因为臣妾问心无愧。”

    “最好如此。”皇上收回目光,漠然道:“秦湛明天就要去北燕了,一路山高水远,让他多保重!”

    皇后心头一跳,愤慨道:“皇上因为一个莫须有的怀疑,已经无数次让他亲历险境,任他自生自灭,他可是您的亲生儿子,你又怎么忍心这样对待他?”

    “皇室血脉,不容有失,况且,朕不缺血统纯正的皇子。”皇上的语气冷漠得让人心悸,“你放心,秦湛若能活着回来,朕依然会对他委以重任,若有个三长两短,也是他的命。”

    皇上说完这句话,毫不犹豫地离开了凤仪宫,蔡公公跑进来的时候,看到皇后跌坐在地上,大惊失色,“娘娘,你怎么了?”

    “皇上要动手了。”皇后眼底幽光莹莹,双拳紧握,咬牙道:“他可真狠心,对自己的儿子都下得了手!”

    “皇上还是怀疑殿下的身世吗?”蔡公公忧心忡忡,扶皇后在凤座上坐下,“皇上恐怕是宁可错杀,也不可放过,娘娘,咱们得早做打算啊!”

    皇后脸色沉沉,“皇上既然敢告诉本宫,无非是想看本宫惊慌失措,他想报复我,让我眼睁睁看自己的儿子死于非命,更重要的是,千里之遥,防不胜防,根本不知道他会在哪里动手?”

    “是啊,若在京城还好说,但铖王此去北燕,恐怕风波不断。”蔡公公脸上忧色越发浓重,“我们一定得想个法子通知殿下,否则殿下恐没有准备啊。”

    皇后闭眼片刻,“皇上生性多疑,当久了皇帝,疑心越发重了,他之所以告诉我,就是想让我自乱阵脚,印证他心中本来就有的怀疑。”

    “那我们什么都不做吗?”蔡公公惊慌道:“会不会让皇上以为娘娘也想要殿下的命?从此死无对证?”

    “反正无论本宫怎么解释,皇上也不相信铖王就是他儿子。”皇后抚着眉心,“皇上心中既然已经有了怀疑的种子,这么多年,恐怕早就生根发芽了,本宫要好好想想,如何将这棵树连根拔起?”

    蔡公公点点头,当年太子之争,明明铖王占据优势,最后却是皇长子脱颖而出,也跟皇上怀疑铖王不是皇子有关,这的确是个巨大的隐患,“娘娘言之有理,那铖王那边…”

    “若本宫连自己的儿子都保护不了,还当什么皇后?”皇后眼神坚定湛然,把蔡公公叫过来耳语一番,蔡公公连连点头,“奴才遵命。”

    乔弈绯赶在宫门落锁的前一刻出了宫,外面已经是满天星辰,夜风凉寒,出来竟然没有看见自家马车,正奇怪的时候,忽然听到季承的声音,“郡主,请!”

    他竟然在等自己?乔弈绯一阵欣喜,“殿下等到这么晚?”

    上了车,借着外面星光,看到他坐着休憩,头略微歪着,用单手支撑,但身姿却依旧笔挺,面容冷峻,乔弈绯心头一动,以为他睡着了,蹑手蹑脚地在一旁坐下。

    马车立即启动了,乔弈绯单手托腮,目不转睛地盯着他,他呼吸平稳均匀,眉目也多了一份柔和,不似之前疏离勿近,拒人千里。

    “好看吗?”秦湛忽然睁开眼睛,把乔弈绯吓了一跳,“你什么时候醒的?”

    “本王就没有睡过。”秦湛淡淡道:“出来了?”

    凤仪宫的事让乔弈绯有些心虚,生怕他问皇后和自己说了什么,没想到,人家根本没那意思,“今晚早些睡,明日寅时出发。”

    寅时?乔弈绯差点叫了起来,“那么早,谁起得来啊?”

    “有意见?”秦湛的目光扫过来。

    “没有没有!”乔弈绯连忙摆着双手,笑靥如花,“只要想着能见到你,多早我都起得来。”

    秦湛唇角一弯,捏了捏乔弈绯的脸,“轻车从简,带你的贴身丫鬟就好,其他人都不要带。”

第七章 农夫与蛇

    天还没亮,浩浩荡荡的使团便出了城,作为使团负责人的秦湛只带了季承等几个随从,乔弈绯也只带了瑶环和刘珊两名侍女,广德侯行伍出身,素来讨厌繁文缛节,也只带了几个贴身侍卫。

    徐天舒和国子监几位学生一人带了一个仆人,只有文宁伯是个享受惯了的人,他一个人的装备比整个队伍加起来都多,丫头婆子护卫家丁浩浩荡荡七八十人,更不要说各种享乐把玩的玩意装了几大车。

    而且,刚出城没多久,文宁伯就喊停,说车马颠簸,导致身体不适,需要暂作歇息,否则没法继续赶路。

    出人意料的是,铖王竟然同意了文宁伯这个奇葩的要求,全体就地休息。

    文宁伯虽不是使团里面身份最高贵的,却绝对是最引人注目的,他坐在自家带来的皮凳上,旁边围了一大圈丫头婆子贴身伺候,还有家丁们在外围警示着四周。

    徐天舒正皱眉的时候,被旁边的人撞了一下肩膀,他侧头一看,是京师都尉府的肖启,国子监的同窗。

    肖启愤愤不平道:“看他那架势,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才是钦差大臣呢?我们这队伍里有王爷,有侯爷,耍威风怎么也轮不到他吧?”

    “慎言。”徐天舒淡淡道。

    肖启翻了个白眼,“知道你们镇国公府家规森严,不论人非,可现在都出城了,该放松放松了,你别板着张脸了,别人怕他文宁伯,你不用怕。”

    “这不是怕不怕的问题。”徐天舒正色看他,“路途遥远,责任重大,勿生事端。”

    肖启打趣道:“天舒啊,不是我说你,你年纪轻轻的,怎么说话老气横秋的?我猜这话肯定是国公爷跟你说的吧?你们镇国公府一向以克己守礼,天下归仁为家训…”

    “是吗?”一个嘲讽的声音在二人身后响起,“肖公子大概是忙于学业,都忘了轰动京城的郡王和离事件了?”

    是薛家的薛又礼,他的声音因为刻意拔高而显得有些刺耳,徐天舒脸色一黑,肖启的笑容也有些尴尬,朝薛又礼使眼色,让他别说了,没想到后者视而不见。

    肖启见气氛不对,忙打圆场道:“是吗?我确实不知道,不过平日学业繁忙,难得出来一趟,可别辜负了这好风景。”

    “肖公子可真会照顾某些人的脸面。”薛又礼毫不客气道:“克己守礼,天下归仁的镇国公府嫡长女竟然会和离?这可真是天下最大的笑话。”

    徐天舒俊雅的脸上掠过一道怒意,肖启担心矛盾会激化,忙道:“薛公子你少说两句,若是惊动了殿下,你担待得起吗?”

    铖王殿下在远远的前方,中间被文宁伯一大帮人挡住了,薛又礼自然高枕无忧,挑衅地望了一眼徐天舒,“我怕什么?有人敢做,还不让人说吗?”

    “大清早的,哪来不长眼的麻雀叽叽喳喳?吵得我头疼!”一个清亮的女声响起,三人神色一变,薛又礼脸色一黑,看向施施然而来的美丽少女。

    “原来是宁乐郡主。”薛又礼被骂,虽不敢发作,但也不会太恭敬,只轻描淡写道:“吵到郡主实属无意,还请见谅。”

    话虽然说得客气,但不见半分恭敬,这显而易见的轻慢让乔弈绯只是笑,“本郡主要是不见谅呢?”

    薛又礼没想到乔弈绯根本不借坡下驴,见好就收,脸色一沉,“郡主是故意和我过不去吗?”

    “请问一下,你是谁啊?”乔弈绯诚恳道。

    “你…?”薛又礼明知对方在找茬,却也不敢公然发火,只得忍着怒火道:“在下薛府薛又礼,师从国子监童先生。”

    “薛府?”乔弈绯沉吟片刻,一本正经道:“没听说过。”

    说完,又看向瑶环,“你们听说过吗?”

    瑶环和刘珊双双摇头,“从未听说过。”

    肖启噗嗤一声笑出声来,薛又礼狠狠瞪了他一眼,咬牙道:“家父工部侍郎薛廷贵。”

    “原来是工部侍郎的公子,失敬失敬。”乔弈绯做害怕状。

    薛又礼没看懂乔弈绯的嘲讽,闻言腰板挺直了几分,以为对方不敢找自己茬了,刚准备得意,就听乔弈绯道:“工部负责工程营造,来来往往都是粗人,看来令尊很不满意终日和粗人为伍,所以特地给你取了个“又礼”这个名字。”

    薛又礼彻底黑了脸,不耐烦道:“我自问并未得罪郡主,郡主为何处处针对?”

    乔弈绯漫不经心的目光上下打量他一圈,毫不避讳道:“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只是看你不顺眼而已。”

    没想到乔弈绯说得这么直白,三人大感意外,薛又礼被当众讥诮,眼底发红,“为什么?”

    “你爹娘给你取这个名字,无非是希望你知书达理,言行有度,做个谦谦君子,可你呢?言语恶毒,出口伤人,哪有半点有礼的样子,你身为人子,辜负令尊令堂良苦用心,岂非不孝?皇上以仁孝治天下,你却公然不孝,岂非对上不忠不敬?如此不忠不孝不敬之徒,人人得而诛之,骂你几句怎么了?你还不知错?你那老师若是知道有你这样的学生,岂非要羞得自尽而亡?那你的罪孽可就是罄竹难书了。”

    薛又礼被乔弈绯骂得一愣一愣的,明明觉得哪里不对劲,却又无法反驳,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脸上的表情青一阵,白一阵,红一阵,精彩极了。

    徐天舒脸上划过一道轻快笑意,肖启没想到素来以毒舌著称的薛又礼竟然被宁乐郡主骂得哑口无言,实在是大开眼界。

    “郡主教训的是,我知错了。”对方虽说是在胡搅蛮缠,却分明拿住了自己的软肋,薛又礼无论如何也不敢说皇上的不是,只得忍气吞声。

    “又错了。”乔弈绯纠正道:“你刚才对徐二公子出言不逊,并不是本郡主,若真心悔改,就应该向他致歉。”

    什么?薛又礼如被狠狠打了一巴掌一样,不敢置信地看看乔弈绯,又看看徐天舒,心中有千万个不情愿,仿佛在忍受奇耻大辱。

    乔弈绯也不着急,却也没有放过他的意思,肖启担心关系闹太僵不好看,劝道:“天舒,我看又礼也是一时糊涂,大家既是同窗,又是朋友,不如就算了吧。”

    这个肖启倒是会做好人,乔弈绯看在眼里,国子监果然是卧虎藏龙。

    徐天舒犹豫片刻,正准备开口,乔弈绯却抢先道:“肖公子此言差矣,你们都是国子监的学生,自然应该比一般人更明理,连我都知道,大学之道,在明明德,明知道自己做错了事,说错了话,却坚持不道歉,不对加害者做要求,反要求被伤害者高风亮节,宽容大度,这又是什么道理?”

    肖启原本就认为薛又礼挑事在先,再加上乔弈绯这么说,也不好替薛又礼求情了,干脆保持沉默。

    反倒是徐天舒,“多谢郡主,不过肖兄说得也有道理,只要薛公子能谨记这次的教训,此事就此作罢。”

    可是,逃过一劫的薛又礼脸色并没有更好看,眼神掠过三人,对乔弈绯行了个极为敷衍的礼,“我突然有些不舒服,失陪了。”

    说完,他飞快地朝旁边的树林里钻去,像是内急的样子,徐天舒看向乔弈绯,“刚才多谢郡主帮我解围。”

    “客气了。”乔弈绯秀眉微蹙,“不过,二公子可听说过农夫和蛇的故事?”

    徐天舒和肖启双双脸色一变,尤其是徐天舒,刚才薛又礼那充满恶意的眼神他并不是没看到,肖启不认同道:“郡主,薛兄有时候说话不中听,可也不至于是蛇吧?”

    乔弈绯淡笑道:“其他的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二公子高抬贵手,放他一马,并未换来他半点感激,说不定心里还认为二公子故作高姿态呢?防人之心不可无,我也不过是随口一说罢了。”

    肖启一窒,徐天舒若有所思,脸上的表情却黯淡下来。

    乔弈绯见状道:“镇国公府清贵名门,二公子生性清高,不屑与人做口舌之争,可令姐之事并不是什么耻辱,和离之事,自古有之,一别两宽,各生欢喜,并非什么坏事,自然也由不得他人说三道四,指指点点!”

    徐天舒心中大震,惊讶地望着乔弈绯,虽然他实在对秦渤欣赏不起来,一百个赞同姐姐和离,可连他心底也认为和离为镇国公门楣蒙上了一层难以磨灭的阴影,源自他内心深处也认为和离是一件难以启齿的丢人事。

    可没想到乔姑娘如此心胸坦荡,勇气可嘉,一时间,徐天舒竟有些惭愧,枉自己为名门公子,竟如此迂腐狭隘,不及一位姑娘光风霁月。

    对上那双明亮澄澈的眼神,徐天舒忽然觉得那些流言蜚语都是对姐姐的亵渎,镇国公府的人怎么生活,凭什么需要他人来指手画脚?

    想到这里,徐天舒忽然有种豁然开朗的感觉,脸上多了一重光华,“我明白了,多谢乔姑娘。”

    乔弈绯莞尔一笑,潋滟生光,宛如三月骄阳,似乎所有的黑暗与不堪在她面前,都无所遁形,徐天舒心中蓦然掠过姐姐说的话,心口仿佛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脸上掠过一丝不自然之色。

    “哈哈哈!”一阵笑声传来,是姚永灿,见三人相谈甚欢,他自嘲道:“你们这些年轻人真是精力充沛,不似我这把老骨头,才走了几步,就觉得腰酸背痛。”

    “伯爷!”徐天舒和肖启双双拱手行礼。

    “伯爷说笑了,依我看,伯爷是越发老当益壮了。”乔弈绯笑盈盈道,“听说伯爷最懂得享受精致生活,一路上,还请伯爷多多指教。”

    姚永灿试探的目光在乔弈绯身上掠过,“谈不上,我也不过是苦中作乐罢了,对北燕人的事心中实在没底,既然郡主通晓北燕风俗,到时候还得请郡主多多关照啊。”

    乔弈绯知道他在套自己的话,却不中计,“伯爷放心,殿下英明神武,有殿下在,一切都会很顺利。”

    “那是。”风吹乱了姚永灿稀疏的眉毛,这时,一年轻貌美的丫头上前来,给姚永灿披上了一件大氅,柔声道:“伯爷,天气冷,小心凉了身子。”

    姚永灿自然地拍了拍丫头白嫩的小手,笑道:“还是你可心。”

    丫头脸色羞红,“伯爷。”

    虽然镇国公府家规森严,绝不允许出现类似公然调情之事,但生在京城长在京城的徐天舒什么事没见过?不过让他奇怪的是,文宁伯似乎对乔姑娘很感兴趣?

    这让他心底莫名不安,文宁伯的年龄做乔姑娘的父亲都绰绰有余了,正好季承过来了,“伯爷,您休息好了吗?殿下说该启程了。”

    “好了好了!”文宁伯似乎才记起来这回事,一拍脑门,“都是我这把老骨头,差点耽误了殿下的大事,走走走。”

    徐天舒暗自松了一口气,正准备找个机会提醒乔弈绯,可转念一想,她这么聪明的人,自己都看的出来的东西,她又怎么会毫无察觉?

    上了马车之后,瑶环一脸厌恶,“小姐,那个文宁伯一双眼睛贼溜溜地在你身上转,怎么看都不像好人,你要不要离他远点?”

    乔弈绯闭着眼睛,“他从一介菜农爬到今天的位置,固然有章贵妃的原因在,他自己也功不可没,绝非那么贪财好色那么简单,你要是以为他只是贪图美色,就太低估他了。”

    “不会吧?”瑶环惊道:“他还有什么目的?”

    “我不知道。”乔弈绯如实道:“但我的直觉告诉我,他和我套近乎,并不是因为我的美色。”

    章贵妃的哥哥恩国公是个愚蠢庸俗的家伙,但这个文宁伯,不过是贵妃的舅舅,居然能成皇上的心腹,可见手段非同一般。

    一直没说话的刘珊突然道:“小姐有所不知,文宁伯私下有笑面虎的外号。”

    “你怎么知道?”瑶环大感意外。

    刘珊进了乔府之后,可能因为以前的原因,不多话,只做事,存在感很低,她说出这句话,连乔弈绯也惊讶地望着她。

第八章 夜半来客

    刘珊解释道:“我祖父在翰林院任职,有天晚上回来,发了很大的脾气,说什么怪不得人家骂他笑面虎,心实在太黑,我一时好奇,就在旁边偷听了几句,才知道是说的文宁伯,以前没太往心里去,今天见小姐提起,才记起来。”

    “你祖父和文宁伯有什么关系?”乔弈绯好奇道,刘珊祖父不过是翰林院的芝麻官,没什么实权,怎攀得上文宁伯的关系?

    刘珊欲言又止,犹豫一会,最终还是道:“好像是祖父想为父亲谋一个更好的差事,给文宁伯送了一笔银子,可最后事没办成,钱也没退,祖父很生气。”

    “黑吃黑,都不是什么好东西,活该。”瑶环没好气道:“你忘了他们以前是怎么对你的吗?”

    “我永远都不会忘记。”刘珊眼底迸发出一道强烈的恨意,“嫡母逼我嫁给广德侯,我也不会忘记,若不是小姐相救,我现在已经不在人世了。”

    “你记着就好!”瑶环拍了拍她的肩膀,“如今那广德侯和我们在同一个队伍里,也不知他知不知道你的身份?”

    刘珊低眉道:“他位高权重,肯定不记得我这等身份低微的人,倒是无须担心。”

    两人在闲聊,乔弈绯的思绪却飘得很远,这个文宁伯,虽然在使团里身份不高,却十分能搞事,不知道到底在打什么鬼主意?

    不过,接下来的三天,文宁伯安分了很多,没有再作妖,使团在一个彩霞满天的傍晚,到达行云镇。

    行云镇的官员得知铖王大驾光临,早就诚惶诚恐地做好了准备,一会的功夫,小小的驿馆便挤满了人,当然,主要是文宁伯的人。

    当晚,行云镇官员在当地最豪华的酒楼设宴款待铖王一行,但铖王身份高贵,不会出席这种低级别的宴请,广德侯自恃身份,也没去。

    徐天舒等人借口要夜读书,推掉了宴请,他们虽然是国子监的学生,却都出身名门,将来都是前途无量的栋梁之才,尤其是赫赫有名的徐天舒,和一个镇的地方官员吃酒,有失身份。

    只有文宁伯平易近人,来者不拒,接受了地方官员的盛情招待,歌舞升平,喝得不亦乐乎。

    和文宁伯那边的花天酒地相比,驿馆格外安静,乔弈绯一边欣赏着秦湛的美貌,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喝着茶,“这姚永灿可真会做人啊,三教九流的人都结交得来。”

    “羡慕了?”秦湛头也没抬。

    “羡慕什么呀?人家以前还是我同行呢。”乔弈绯揶揄道:“贪财好色,利欲熏心,卖官鬻爵都占遍了,可架不住皇上喜欢他,一路官运亨通,青云直上,你父皇的品味果然非同一般。”

    秦湛抬头看她一眼,乔弈绯下意识地捂住了嘴巴,很识趣地反省道:“皇上做什么都是对的,若有什么不对,请参考第一句。”

    秦湛失笑,幽沉的目光看向窗外一轮明月,接过乔弈绯沏好的茶,“还记得这个地方吗?”

    “怎会不记得?”乔弈绯挑眉道:“行云镇上最大的客栈是我家的,那天晚上,若不是本小姐大发慈悲,尊贵的殿下就要露宿街头了。”

    “如果不那么做,露宿街头的人是你也说不定。”秦湛淡淡丢出一句。

    乔弈绯忍俊不禁,刚要说话,就听到外面响起一阵喧哗声,凝眸片刻,低笑出声,“明知道殿下在此,还敢如此吵闹?看来这位来客身份不俗啊!”

    随后,外面响起了季承的声音,“殿下?”

    “何事?”秦湛平静出声。

    “兄弟们在外面住了一个形迹可疑的人,刚一审问,竟是靖乐公主,属下等不敢处置,她吵着要见殿下。”

    “让她进来。”

    乔弈绯站起身,“我回避下。”

    “不用!”秦湛吩咐道:“你留下。”

    见他如此说,乔弈绯一想,也是啊,自己是使团重要人物之一,来见殿下名正言顺,有什么好偷偷摸摸的?便堂而皇之地留下来了。

    靖乐公主显然是从宫里偷溜出来的,穿着普通宫女的衣服,因为连续赶路,衣服皱皱巴巴,上面还有明显的灰尘和污渍,而且因为好几天没洗头,一绺一绺的头发粘在一起,干枯发硬,上面还有根发黄的野草。

    平日光鲜亮丽的公主竟灰头土脸,狼狈不堪,不细看根本认不出竟是大夏最尊贵的公主。

    连乔弈绯都吃了一惊,靖乐最是注重身份,仅有几次见到的她,都是珠光宝气,花枝招展,可今天就跟个不修边幅的农家女没啥差别,果然是人靠衣裳马靠鞍。

    好不容易见到了二皇兄,靖乐觉得终于熬出头了,张口就道:“二皇兄,我…”

    话还没说完,突然瞥到了一旁的乔弈绯,她脸色大变,嘶哑着嗓子呵斥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这话应该是我问你才对吧?”乔弈绯一脸惊讶,“这个时候,公主本应在宫中,为何出现在此,而且是这般模样?”

    靖乐和贴身宫女紫晶偷溜出宫,一路上风餐露宿,吃了不少苦,好不容易才追上了二皇兄。

    靖乐本以为苦尽甘来,正欲诉苦一番,可乔弈绯在旁,她怎么都说不出口了,当即板起脸,“你是什么东西?竟敢质问本公主?”

    “公主息怒。”乔弈绯不怒反笑,“不要说是我,任何人见你现在的样子都会大吃一惊,江湖险恶,我是担心你是不是遇到了什么歹人?遭遇了什么不测?”

    “你竟敢诅咒本公主?”靖乐大怒,“二皇兄,她以下犯上,你快帮我好好教训她!”

    秦湛没动,反而冷冷地看着靖乐,在二皇兄幽凉的目光的注视下,靖乐忽然有些发慌,“二皇兄你怎么了?”

    “你是怎么来的?来这里干什么?”秦湛的声音很平静,听不出一丝起伏。

    靖乐一向胆子大,干脆理直气壮道:“你去北燕找乌兰莫图,我和他已经拜过堂成过亲,他是我的驸马,没理由别的女人能去见他,我这个堂堂正正的北燕王妃不能吧?”

    乔弈绯听得差点笑了,这位公主还真是无法无天到以为海空凭鱼跃,天下任我行,话里有话道:“这一路上舟车劳顿,风吹日晒,公主平日娇生惯养,怕是吃不了这份苦啊。”

    “你别小看人。”靖乐横着眉毛蛮横道:“二皇兄,反正我就要跟着你去北燕。”

    宫里的公主很少,靖乐又是贵妃所出,皇上极为宠爱,所以平日皇兄们都让着她,宠着她,虽然秦湛平日和她并不亲近,但靖乐习惯性地认为所有皇兄都会把她捧在手心里。

    “来人,即刻护送公主回宫,不得有误。”秦湛面无表情发号施令,让靖乐的脸瞬时变了。

    “是!”季承带着人进来,“公主请!”

    靖乐好不容易才偷溜出来,不知道吃了多少苦,哪里肯即刻被遣返?不敢置信地盯着秦湛,“二皇兄你?”

    乔弈绯似笑非笑,“公主就别为难殿下了,你是皇上的掌上明珠,这一路颠簸辛苦,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殿下可担待不起,这么做也是为你好。”

    “你给我住口!”靖乐怒道:“这里哪有你说话的份?”

    “拖出去!”秦湛脸色一沉,呵斥道。

    靖乐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哪个皇兄不是对她千依百顺?秦湛竟敢如此怠慢她?

    “你们敢对本公主无礼,本公主回去就让父皇砍了你们的脑袋!”看着逼近的几个高大侍卫,靖乐嘶声吼道。

    哪知,季承面无表情,“公主若是再不出去,就别怪属下无礼了。”

    靖乐惊恐地瞪大眼睛,“你敢?”

    “殿下有令,属下没什么不敢的,得罪了!”季承熟练地钳住靖乐的手臂,像老鹰捉小鸡一样把靖乐往外拎。

    靖乐疯狂挣扎,嘴里喊着,“放开我,你们以下犯上,本公主要禀明父皇,灭你们九族…”

    从来没有遭受过这种待遇的她差点气昏了头,对季承又踢又打,季承却纹丝不动,顺利将她拖出了门外。

    驿馆本来就不大,闹出了的巨大动静惊动了广德侯等人,他们赶出来看热闹,见是靖乐公主,都大吃一惊,这公主也太能胡闹了。

    “季侍卫,这是怎么回事?”广德侯身上披着一件外衣,打着哈欠问道。

    季承沉声道:“殿下命属下即刻护送公主回宫。”

    广德侯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文宁伯吃酒归来,见到这一幕,酒都吓醒了,“公主,你怎会在此?”

    靖乐公主见到外舅公,仿佛看到了救星,“外舅公,我也要和你们一起去北燕。”

    文宁伯顿觉头疼,“小祖宗啊,你这是胡闹什么呀?”

    每个人都在说自己胡闹,靖乐公主又气又急,猛然抽出一把匕首,对准自己的脖子,声嘶力竭道:“你要是不让我去,我现在就死在你面前。”

    文宁伯吓得倒吸一口凉气,他是知道这位小祖宗说到做到的脾气的,好声好气道:“公主,你先把刀放下,有话好好说。”

第九章 甩锅

    靖乐见众人的脸都吓白了,刚才被粗暴对待的怒火得到了一定的缓解,手握得更紧了,昂着下巴道:“本公主要是死在这里,你们一个个都别想脱得了干系。”

    这可是皇上最宠爱的公主,要是在自己面前死了,这侯爷别想当了,广德侯脸色剧变,连连点头,“伯爷说得对,公主,你先把刀放下来,有话好好说。”

    “没什么好说的!”靖乐尖叫道,她向来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可刚才却被秦湛驱逐出去,对她来说简直是莫大的耻辱,若不能就此留下,以后如何见人?

    想到这里,靖乐对准自己脖子的刀尖更近了一分,“侯爷,外舅公,你们说,让不让我和你们一起去?”

    见公主为了能去北燕,竟然以死相逼,徐天舒等人面面相觑,但这种场合轮不到他们表态,都很识趣地一旁装死。

    “何事喧哗?”秦湛从屋子里走出来,看到靖乐的架势,眸瞳一深,“靖乐,你还要胡闹到什么时候?”

    “殿下?”文宁伯见势不妙,声音都开始颤抖,靖乐是太子的亲妹妹,可不是秦湛的亲妹妹,人家犯不上心疼。

    退一万步讲,就算靖乐真有个三长两短,秦湛最多也只会被皇上骂几句,毕竟也不是秦湛杀的,送公主回宫之举也合情合理,但他这个外舅公就很难说,说不定会成为皇上的出气筒,替罪羊,想到这里,文宁伯哀求道:“公主性情刚烈,殿下可千万不要再出言相激了。”

    “你是在教本王吗?”秦湛声音很淡,却饱含着森冷的寒意,让文宁伯心头蓦然一紧,触到了秦湛警告的目光。

    文宁伯心情复杂,他虽是伯爷,但皇上一向很宠信他,在秦湛面前仿佛也有某种优越的特权,所以对秦湛并不是很尊敬,而且一路上,秦湛对他也十分纵容,文宁伯以为秦湛是忌惮自己。

    没想到,众目睽睽之下,秦湛毫不留情地打了自己的脸面,让文宁伯十分尴尬,只得讪讪道:“我喝多了,一时糊涂,还请殿下不要怪罪。”

    “公主金枝玉叶之身,兹事体大,即刻送回宫去。”秦湛无视靖乐的寻死觅活,也无丝毫怜香惜玉之心,冷冰冰的语调没有一丝起伏。

    徐天舒吃了一惊,和肖启对视一眼,双方眼中都有不同程度的震惊,难道殿下真的不管公主的死活吗?

    广德侯心中着急,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到靖乐发出一声刺耳的尖叫,“我不回去,死也不回去!”

    她一路上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才追上了二皇兄,怎么可能无功而返?

    伴随着她激动的吼叫,匕首瞬时划破了她的颈脖,殷红的血丝顺着白皙的脖子流了下来,吓得文宁伯大惊失色,惊呼道:“公主小心!”

    广德侯也大大吃了一惊,他不是没见过血的人,但公主是何等金贵的人物?这见了血可不是闹着玩的。

    文宁伯心疼得两眼发黑,哭求道:“殿下,老臣求你了,让公主留下来吧,她要是有个什么闪失,我等都难以向皇上交代啊。”

    见靖乐公主大有不到黄河心不死的决绝,广德侯沉默不语,毕竟是公主,事关重大,他也不好轻易表态。

    靖乐从小到大金尊玉贵,从没受过伤,脖子上的伤也是她始料未及的,若在宫里,早就大呼小叫了,可此时这么多人围观,若是怂了,必定会成为一生的耻辱,尽管脖子上疼得要命,却坚持不肯松手,忍痛瞪着秦湛,“你说,让不让我留下?”

    一旁的乔弈绯望着这一幕,再看看始终不为所动的秦湛,心中隐约明白,情势越是到了这种地步,靖乐公主就越不可能放弃。

    果然,尽管金枝淌血,秦湛脸上也没有丝毫波澜,“靖乐,此去北燕,一路奔波,舟车劳顿,本王是为你好。”

    “我不需要!”靖乐声嘶力竭道,“你若是真为我好,就同意我去北燕。”

    “不行!”秦湛的话不留丝毫余地。

    靖乐瞪大眼睛,死死地盯着秦湛,恨不得在他身上看出一个窟窿。

    气氛紧张起来,众人大气都不敢出,生怕靖乐公主一气之下抹了脖子,文宁伯的心更是提到了嗓子眼,这里面,他是最在意靖乐公主安危的人。

    可是,时间一刻一刻地流逝,二皇兄脸上却看不到任何动摇的痕迹,靖乐终于失望了,猛然把匕首朝着自己手臂扎去!

    “公主?”连广德侯也惊恐地瞪大了眼睛,徐天舒眉头紧皱,这动不动就寻死觅活的性子也太可怕了。

    所幸,离靖乐最近的文宁伯飞快地扑过去挡住了匕首,把靖乐的手撞开,没有刺中靖乐,却划破了他的手,由于用力不轻,他的手顿时鲜血直流。

    “外舅公?”靖乐惊叫道,匕首也“哐当”一声落在了地面上,呆呆地看着文宁伯。

    “伯爷!”下人们惊慌失措地要为伯爷包扎请大夫,养尊处优多年的文宁伯显然也没受过这种伤,但尽管疼得浑身发抖,却依旧坚持咬牙道:“殿下,老臣求你,先让公主留下吧。”

    秦湛眸色幽凉,并没有马上表态,反而看向广德侯,“侯爷的意思呢?”

    广德侯当然不想掺和这种事,但此时的情景由不得他置身事外,何况文宁伯一直在给他使眼色,他尽管看不起文宁伯,却也不敢得罪文宁伯,想了想,便道:“伯爷言之有理,公主性情刚烈,不如先留下来再做打算?”

    他说话留了几分余地,也不想把自己牵涉得太深,但秦湛显然不想给他留余地,淡淡道:“再做什么打算?”

    广德侯本想先度过眼前的危机再说,却不想秦湛穷追不舍,他也不想被秦湛牵着鼻子走,便推辞道:“本侯一切听殿下的吩咐。”

    乔弈绯暗笑,果然是老狐狸,看出了秦湛的用意,便想把锅甩给秦湛,却听秦湛不容置喙道:“送公主回宫。”

    “不要!”靖乐是那种越逼越逆着来的性子,文宁伯见自己挨了一刀还没能阻止殿下回心转意,心急如焚,慌忙一把拉住她,一边看向秦湛,再也不敢说什么暂时先留下来的权宜之计了,“侯爷,你也看到了,为了公主安危,你就求求殿下吧。”

    广德侯没想到自己莫名其妙地成了被甩锅的,在心里把文宁伯的祖宗问候了一遍,靖乐公主性情骄纵,不计后果,这是在外面,不是在宫里,万一真出个什么好歹,那他就难逃干系。

    他原本只想当观众,可这两人都不想他当观众,文宁伯明显想拖他下水,广德侯当然不愿,但转念一想,和文宁伯搞好关系也没什么不好,文宁伯见皇上的机会比自己多得多,自己卖他这个人情,以后他可以在皇上面前替自己美言几句,便道:“殿下,伯爷言之有理,就让公主同我们一道去北燕吧。”

    靖乐眼底闪过一丝亮光,秦湛却并未松口,反道:“公主是私逃出宫,如果皇上追究下来呢?”

    文宁伯在心中暗骂秦湛狡猾,分明是要把留下靖乐公主的责任推到他头上,到时候就算真出了事,首当其冲的也是自己。

    奈何事关靖乐公主,他没办法像秦湛那么狠得下心,而且手疼得要命,看到靖乐脖子上醒目的伤,咬牙道:“殿下放心,若有什么事,老臣一力承担。”

    “既然侯爷和伯爷为公主说情,那公主就留下来吧。”秦湛依旧面无表情,“本王会即刻传信回宫,向皇上禀明缘由。”

    靖乐还没来得及松口气,就听到秦湛道:“靖乐,你若要留下来,务必一切听本王的吩咐,不得肆意妄为,否则本王随时赶你回去。”

    靖乐连续赶了几天路,刚才又演了大一出苦肉计,已经筋疲力尽,便敷衍道:“我知道了。”

    “你和宁乐郡主住一间。”秦湛说完转身就走。

    什么?靖乐公主差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本公主…”

    “你刚才答应过什么?”秦湛的声音飘忽入耳,让靖乐的话僵在了嘴边,发不出去。

    一场危机总算过去了,文宁伯疼得直叫唤,下人连忙准备给他的手上药,却听到他怒斥道:“还不给公主送过去?”

    靖乐公主看向站在回廊下的乔弈绯,裙摆翩飞,亭亭玉立,气呼呼地走过她身边,“房间在哪儿?”

    乔弈绯笑吟吟道:“公主请随我来。”

    行云镇驿站很小,平常也少有贵人来住,屋舍也很简陋,靖乐公主看了看粗鄙的陈设,眉头紧皱,“这是人住的地方吗?”

    “总比露宿街头要好。”乔弈绯很热情道:“公主请。”

    靖乐虽然对这个地方极其不满意,但总比外面好,勉强坐了下来。

    紫晶从文宁伯那边拿来了药膏,“公主,你的伤要紧,先上药吧?”

    靖乐是爱美的人,刚才她也不是真的想刺伤自己,不过是做做样子吓唬吓唬秦湛罢了,没想到玩脱了,虽然伤势不重,但对她来说依然是天大的事情。

    一路奔波,紫晶也是又饿又累,手指一不小心碰到了靖乐受伤的地方,靖乐立时柳眉倒竖,“你干什么?”

    “奴婢不是故意的,请公主恕罪。”紫晶吓得面色惨白,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公主饶命!”

    靖乐余怒未消,她今天晚上受的气在紫晶身上找到了出口,骂道:“没用的东西!”

    紫晶神色惶恐,“公主饶命!”

    “公主的伤要紧,这要是留疤,就影响公主的美貌了。”乔弈绯见状道:“公主金枝玉叶,何必和一个奴婢计较,让我来吧。”

    靖乐一怔,将信将疑地望着乔弈绯,“你会有这么好心?别不是乘机谋害本公主吧?”

    乔弈绯叹了口气,“你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公主,我有什么理由谋害你?再说,你我现在同处一室,也是难得的缘分,我一向与人为善,以后还盼着公主多多关照我呢。”

    这番话打消了靖乐的大部分疑虑,“你来试试吧。”

    瑶环本想上前,却被乔弈绯制止了,“公主是何等尊贵的人物?能为公主效劳,是我三生修来的福分,你还想和我抢功劳不成?”

    瑶环忍住笑,“奴婢不敢。”

    乔弈绯观察着靖乐的伤势,其实只有很细的伤痕,不用药也能好,但公主毕竟是公主,断不可马虎对待。

    她打开瓶子闻了闻,虽比不上宫里的药膏,但也是上好的东西,用指尖轻轻挖了一点出来,轻轻地擦在靖乐的脖子上。

    她的动作很轻柔,靖乐几乎没有多少痛感,对乔弈绯的敌意也减了不少。

    乔弈绯又赞道:“公主这皮肤真好,滑嫩白皙,细腻如玉,真不愧是我们大夏最尊贵最美丽的公主。”

    没有人不喜欢听好听的话,靖乐也不例外,不过和乔弈绯的过节使得她只是冷哼了一声,什么也没说。

    上完药之后,乔弈绯看着靖乐乱糟糟的头发,很好心道:“公主出来得匆忙,想必带的东西不多,如果不嫌弃的话,先拿我的衣服穿吧。”

    “公主是什么身份?岂能随便穿你的衣服?”刚才逃过一劫的紫晶立即义正言辞地呵斥道。

    瑶环没想到这人这么狼心狗肺,恩将仇报,正欲骂回去,就听到乔弈绯笑道:“你说得对,正是因为公主身份尊贵,才更应该穿华美的衣服,漂亮的首饰,彰显身份啊,而不是宫人的服饰。”

    紫晶不说话了,靖乐早就想换了,可是,逃出来之后,随身携带的首饰和财宝丢了不少,现在几乎是空空如也,便高傲地吩咐道:“把你的衣服都拿出来,让本公主看看有没有什么看得上眼的?”

    “瑶环,听到公主的话了吗?”乔弈绯脸上一直挂着笑意,“公主挑好衣服之后,你和这位紫晶姑娘去伺候公主沐浴更衣。”

    靖乐见乔弈绯这么上道,对自己恭敬有加,用心伺候,便得意道:“看不出你还挺聪明的?”

第十章 甜蜜幽会

    靖乐虽然嫌弃驿馆简陋,但架不住又累又困,沐浴完之后直接躺在室内唯一的床上睡着了。

    紫晶这几天跟着公主一路奔波,也是疲惫至极,坐在椅子上歪着头就睡着了。

    房里只有一张床,被靖乐公主堂而皇之地占了,瑶环看得来气,“小姐,你睡哪儿?”

    乔弈绯摇摇头,“公主是金枝玉叶,算了算了,我在旁边凑合一晚吧。”

    “这哪行?奴婢凑合没事,小姐怎受得了这种委屈?”瑶环又生气又怕吵醒那位公主,只得低声恨恨道,“抢了别人的东西,她倒是舒坦,也不知殿下为何要这样安排?”

    乔弈绯笑道:“和大夏最尊贵的公主共处一室的机会可不多,接下来的日子,你们务必好好伺候公主。”

    “为什么呀?”瑶环一脸不满,靖乐公主脾气大,性子又挑剔,想起刚才伺候她沐浴之时的战战兢兢就头皮发麻,“奴婢只伺候小姐,可不愿意伺候旁人。”

    “记住,要像伺候你家小姐一样伺候好公主。”乔弈绯高深莫测道,“她可是我们这一路的贵人。”

    瑶环虽然不情不愿,但知道小姐这么做必定另有深意,“奴婢知道了。”

    驿馆闹了一大出戏之后,终于重归安静,乔弈绯望着床上睡得四仰八叉的靖乐,微微一笑,一路上有这么个惹事精在,怎么都不会寂寞。

    累了一天的瑶环刘珊都昏昏欲睡,乔弈绯却睡不着,便悄悄起身,打开门,信步走到后院,望着风灯在夜色中摇晃闪烁,若明若暗。

    过了一会,身后传来沉稳的脚步声,乔弈绯不回头也知道是谁,唇角无意识上扬。

    一双大手从后面环住了她,秦湛轻声道:“怎么还不去睡?”

    原本有些凉的后背瞬时觉得温暖如春,乔弈绯唇角一勾,调侃道:“殿下什么时候这么大胆了,也不怕被人看见?”

    “被人看见又如何?”秦湛突然低笑,“绯儿难道不是在此等我?”

    “自作多情!”乔弈绯轻笑,“是你那皇妹霸占了我的床,我没地方睡了。”

    “不然跟本王一起睡?”

    这般撩人的话从他嘴里说出来,偏偏没有一丝让人遐想联翩的暧昧,乔弈绯歪着脑袋,突然笑开,“也不是不行,反正也不是没有一起睡过。”

    秦湛的呼吸忽然紊乱起来,顺势咬住了她的耳朵,嗓音透出明显的暗哑,“去本王房里。”

    “这么急不可耐,倒是和我认识的那个清心寡欲的秦湛判若两人。”乔弈绯笑得贼兮兮,“我们现在像不像在偷情?”

    秦湛面不改色,幽幽道:“本王以为你喜欢。”

    乔弈绯一愣,突然反应过来,曾经刚到京城的时候,为了见他,又是翻墙,又是凿洞,哪个良家女子会做这种事?莫不是他以为自己喜欢偷偷摸摸?

    乔弈绯忍住笑,“你还真是了解我,不过若真去你房里了,岂非辜负你一番苦心?”

    “什么苦心?”

    “你就别瞒着我了。”乔弈绯笃定道:“如果没有你精心安排,靖乐是怎么从宫里逃出来的?一个深宫长大的公主,又是怎么顺利找到我们的?那个文宁伯今天头疼,明天肚子疼,我就奇怪你怎么这么无底线纵容他?你故意顺着他的意,不就是等着公主追上来,顺便演一出大戏吗?”

    秦湛不置可否,“你还知道什么?”

    “你明知道靖乐公主和我不对付,却特意安排我和她一间,虽然别人十有八九会以为你是在惩罚她任性妄为,何况驿馆房间也真的有限,并不会多加怀疑,不过我不这么认为,我想,这趟行程不会很太平吧?有她在,我就安全多了。”

    秦湛唇角上扬,眼底有赞赏的笑意,“知我者,绯儿也。”

    “难得听到你夸我一回,还真是不习惯呢。”乔弈绯笑意盈盈,“你放心,我会好好照顾你皇妹的,怎么说我也是她未来嫂嫂。”

    未来嫂嫂?秦湛似乎很喜欢这个称呼,唇角的笑意荡漾开来,却又幽幽一叹,“绯儿果然聪慧,本王的计划都瞒不过你,若遇险情,我不能保证万无一失,所以你务必跟着她,还有,离徐天舒远一点。”

    这画风也转得太快了,乔弈绯挑眉道:“徐二公子是国子监派来历练增长见识的,人品出众,才学渊博,是多少姑娘的梦中情人,我为什么要离他远一点?”

    “别问那么多,听话就是。”秦湛淡淡道。

    乔弈绯转身勾住他的脖子,笑靥如花,“你要是吃他的醋,就大可不必了,他从亲缘上来说是我二表哥,我向来对表兄妹之恋没什么兴趣,再说,我爱慕的人是铖王殿下,哪怕再来个天仙般的美男子,我也绝不动心。”

    秦湛的眼神很复杂,脸色却沉了下来,“谁说本王吃他的醋了?”

    “我就喜欢你这副心里想着嘴上却又不肯承认的模样。”乔弈绯心里暖融融的,突然垫起脚尖,飞快地在他脸上亲了一下,笑容甜美,又带点羞涩,娇蛮,“秦湛,我真是越来越喜欢你了!”

    脸上染上少女甜蜜的香气,她突如其来的亲昵让秦湛的眼神转为柔和,叹了一声,“你这丫头!”

    乔弈绯笑嘻嘻地将头埋在他怀里,撒娇道:“果真是春宵一刻值千金,我都不想回房了。”

    春宵?秦湛眼底有异彩掠过,心跳忽然加速,险些失去平常的冷静,沉默片刻之后,低声道:“不早了,明天还要赶路,回去歇着吧。”

    乔弈绯埋怨道:“真是无趣,难道不闻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我就想跟你多待一会嘛!”

    “听话。”秦湛无奈,在她光洁的额头上亲了一下,“今晚先委屈一晚,明天我会安排好。”

    “真的?”乔弈绯顿时心花怒放,“那我现在听你的,不过你以后可要好好补偿我。”

    秦湛哭笑不得,悠悠道:“那是自然。”

    听懂他话中深意,乔弈绯脸色发烫,依依不舍地松开手,“我先回去了,你也早点休息。”

    刚和爱人甜完的乔弈绯从后院回来,快到自己房间的时候,差点撞到一个人,竟是薛又礼。

    乔弈绯迅速收敛了笑容,客套道:“原来是薛公子,这么晚还没睡?”

    薛又礼望了望乔弈绯身后,眼底有疑云掠过,“这么晚,郡主孤身一人出来散心?”

    “是啊,换了陌生地方,睡不着,所以出来走走。”乔弈绯若无其事道:“有什么问题吗?”

    薛又礼心里尽管有很多疑问,但毕竟没有抓到实锤,也不好血口喷人,“自然没有,不过此处不比京城,人多嘴杂,郡主还是多加小心。”

    “我会的。”乔弈绯打着哈欠,“不早了,薛公子也早点歇息吧。”

    薛又礼见乔弈绯快速离开,再想到之前见她一脸妩媚的笑,心中越发生疑,招手唤过小厮,低声吩咐,“去看看徐天舒在不在?”

    很快,小厮就回来了,“徐二公子不在房中。”

    薛又礼望着深浓的夜色,若有所思,再过两个时辰,天就亮了,深更半夜,孤男寡女,镇国公府果真是表面上仁义道德,内里一肚子男盗女娼。

    徐天舒表面上是正人君子,众人交口称赞的遗世明珠,暗地里却和声名狼藉的女人幽会,这事若是传扬出去,看他在国子监如何立足?

    他想起前几日和乔弈绯结下的梁子,当时就觉得奇怪,自己并没有得罪乔弈绯,她却帮助徐天舒说话,原来二人早已暗通款曲。

    薛又礼眼底暗芒闪烁,吩咐道:“你要留意徐天舒的一举一动,发现异常,立刻来报。”

    小厮心领神会,“小的明白。”

    ———

    次日,靖乐公主醒来的时候,见乔弈绯趴在桌子上睡,紫晶也睡得东倒西歪,蹙眉唤道:“紫晶!”

    紫晶听到公主的声音,条件反射地爬起来,“奴婢在,奴婢这就伺候公主梳洗。”

    这时,乔弈绯也醒了过来,伸伸懒腰,“公主昨晚睡得可好?”

    靖乐公主环顾四周,眉头紧皱,自己竟在这样的地方睡了一晚?简单梳洗之后,烦躁道:“本公主饿了,去拿吃的过来。”

    紫晶忙不迭地去拿早餐,拿回来之后,靖乐一看就皱了眉头,一碗稀粥,两个馒头,怒道:“这是人吃的吗?”

    紫晶大气不敢出,“奴婢问过了,厨房说只有这些了,因为去得太晚了。”

    靖乐公主何时受过这等怠慢?前几天为了追上二皇兄,忍饥挨饿也就罢了,现在已经在使团中,理应得到公主的尊崇待遇,居然用这等狗都不吃的东西来打发自己?

    正待发火,乔弈绯开口了,“公主稍安勿躁,出门在外,比不得在宫中,自然多有不便。”

    “你闭嘴。”靖乐公主怒气冲冲道:“这东西你吃得下去,本公主可吃不下去。”

    乔弈绯微微一笑,“我知道公主平日锦衣玉食,自然吃不下这粗糙的食物,所以,已经吩咐婢女做好了准备。”

    “什么准备?”靖乐公主狐疑地望着乔弈绯。

    乔弈绯拍了拍手,“进来吧。”

    瑶环和刘珊一人端一个托盘入内,上面是燕窝粥,蟹黄小笼包,如意卷,珍珠翡翠银耳汤,瑶环将托盘放在靖乐面前,恭敬道:“公主请慢用。”

    虽说靖乐什么好东西没吃过?但此时见乔弈绯如此用心,不由得眯起眼睛道:“你哪儿来的?”

    乔弈绯体贴道:“使团正好路过我家,我想公主一定吃不下外面的粗茶淡饭,便特意命人做了些,不知道合不合公主的胃口?”

    靖乐的确饿了,眼睛扫过一圈,慢慢喝了一口燕窝粥,和宫里的味道不太一样,“这是谁做的?”

    “是奴婢做的,公主可喜欢?”瑶环乖巧道。

    “还不错。”靖乐傲慢地点点头,再看乔弈绯的眼神,没那么充满敌意了,乔弈绯又是睡桌子,又是悉心给自己准备早餐,总算识趣,让愤愤不平的她得到了一丝慰藉。

    外面季承来敲门,“公主,准备好了就该启程了。”

    催什么催?靖乐刚准备发脾气,就想到二皇兄不会惯着她,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知道了。”

    吃完早餐,靖乐准备出门,乔弈绯却阻拦道:“公主身份贵重,装扮上不可让人轻慢,我这里有只簪子,倒是符合公主的身份。”

    刘珊已经备好公主的首饰,一只精美的镂空飞凤金钗,振翅欲飞,栩栩如生。

    靖乐出来得匆忙,途中又丢失了大部分东西,虽说使团有一大帮人,却全都是大老爷们,幸好有乔弈绯,带上了这些女儿家的东西,解了她燃眉之急。

    她当然是识货的,看得出来那只金钗不是凡品,“你别以为讨好本公主,本公主就会承你的情?”

    “公主说的哪里话?”乔弈绯笑着把金钗插在靖乐的头上,“能和公主同行,本就是无上的荣耀,若能为公主效劳,别说一只钗,就是金山银山又如何?”

    这话说得靖乐觉得十分熨帖,“看在你这份心意上,本公主就勉为其难收了吧。”

    “公主不但貌美如花,而且如此宽容大度。”瑶环适时道:“能伺候公主,真是奴婢几辈子修来的福分。”

    靖乐脸色好了些,却冷哼一声,“这丫头倒是和你一样会哄人开心。”

    乔弈绯笑道:“那也是公主福泽所致,公主不在的时候,可没见她这么懂事。”

    其他人早已整装待发,唯有靖乐公主姗姗来迟,但殿下都没有苛责,其他人自然不敢表示不满。

    文宁伯见经过一晚的休整,靖乐公主焕然一新,举手投足都是皇家公主的气派,心里稍稍放了心。

    靖乐公主是头一次出宫,尤其是这么远的门,看这个也觉得好奇,那个也觉得新鲜,兴致勃勃道:“这次出宫真是出对了。”

    乔弈绯莞尔一笑,“一路上,公主还会见到更多的天宽地阔,比这有趣多了。”

    “是吗?”靖乐立刻来了兴趣,“你是不是去过很多地方?快给本公主讲讲,都有什么好玩的?”

第十一章 追上

    紫晶差点怀疑宁乐郡主是说书的投胎转世,旖旎的江南风情,苍茫的大漠风光,凄冷的雪山孤月,奔放的草原雄鹰,一幕幕,都讲得引人入胜,仿佛身临其境,令人神往。

    只有瑶环知道,小姐说的这些地方,有的是真去过,有的只是从书本上看到过,再加以丰富的想象力和卓越的口才,糊弄深宫长大的靖乐公主没任何问题。

    刘珊都听得目瞪口呆,她这种小门小户出来的庶女平常连外人都难以见到,更别说外面的世界了,望着小姐脸上闪耀着的异彩,羡慕不已。

    靖乐公主虽然见惯富贵,却独独少了乔弈绯这种亲身经历的激动和兴奋,将信将疑道:“真有那么好玩?”

    “那是自然。”乔弈绯正色道:“可惜啊,这次出行是去北燕,若是游玩,我定会陪公主逛遍各地大街小巷,吃遍各种特色小吃。”

    “公主是什么身份?怎能…”紫晶立马维护公主高高在上的尊贵身份。

    “住口!”靖乐当即板着脸训斥道:“这里没你说话的份。”

    紫晶不敢说话了,伴君如伴虎,伴公主更如伴虎,公主性情暴躁,喜怒无常,心情好的时候什么都好,心情不好的时候,看什么都不顺眼,伺候的宫人就没有几个不受罚的。

    这次陪着公主逃出来,也是九死一生,不陪是死,逃出来也是死,她提心吊胆,惶惶不可终日,没想到宁乐郡主居然有本事这么快就哄得公主眉开眼笑?

    宫廷再奢美繁华,看久了也是无趣,公主什么都好,就是没有自由,靖乐看向乔弈绯,命令道:“你继续说,这一路上还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

    乔弈绯妙语连珠,精彩纷呈,靖乐公主仿佛脱缰的野马,出笼的小鸟,心情格外愉悦,一路上都能听到她欢快的笑声。

    一个人长期生活在封闭的空间里,以为那就是全世界,突然有一天,发现外面天宽地阔,别有洞天,新的世界势不可挡地闯进来,脑子里原本固化的东西开始瓦解,新的种子逐渐生根发芽。

    靖乐公主现在就是这样,在乔弈绯绘声绘色的讲解中,原本只存在于书本上的东西鲜活起来,诗情画意的江南水韵,充满烟火气的香脆烧饼,在乔弈绯的描述中,不再是冷冰冰的画面,而是有血有肉的活生生的精灵,在靖乐面前,描绘出了一个丰富而立体的世界。

    两天时间下来,靖乐不但对乔弈绯的态度大大改观,她自己的宫女紫晶都被排挤了出去,对乔弈绯亲近了许多。

    看乔弈绯也越发顺眼,觉得她嘴巴又甜,又会来事,十分对自己的胃口,原本还担心紫晶笨手笨脚的,伺候不好自己,现在有了乔弈绯,还有两个伶俐的婢女,把自己伺候得妥帖而周到,靖乐连文宁伯拨过来的丫头都赶回去了。

    在到达云州的时候,宫里的人终于追了上来,一个身材清瘦眼神却精干的中年内侍,姓朱,尖细着嗓音道:“铖王殿下,靖乐公主接旨。”

    秦湛面无表情翻身下马,“臣接旨。”

    朱公公想来是连夜赶路,日夜兼程,几乎没有休息过,一脸疲惫菜色,“殿下,公主呢?”

    整个队伍都停了下来,只有风吹动旗幡的声音,还有马偶尔的嘶鸣,所有人目光都集中到那辆华丽的马车上,里面坐着靖乐公主。

    “靖乐,还不下来接旨?”秦湛威严的声音让众人心头一慑,随后,靖乐一脸不情愿地下了车。

    文宁伯暗自松了一口气,宫里的人追上来,当然是让靖乐回去,若能回宫最好,不过,他却有些心神不宁,预感到事情不会那么顺利。

    朱公公清了清沙哑的嗓子,“公主,快随咱家回宫吧。”

    靖乐正在兴头上,哪里肯回去?如果现在灰溜溜回去了,那之前的抗争岂不是全打水漂了?

    靖乐一扬脖子,居高临下道:“你们回去告诉父皇,我随二皇兄出去长长见识,日后自然会回宫,不过不是现在。”

    朱公公显然早就料到了靖乐会这么说,“公主,皇上旨意,不可违抗啊。”

    “你们这帮贪生怕死的奴才,就会拿父皇来压我,放心吧,若是父皇怪罪下来,本公主自会向父皇解释,你们赶紧回去,不要搅了本公主的兴致。”靖乐说完转身就要上马车。

    朱公公忙道:“公主有所不知,贵妃娘娘身体染恙,还请公主即刻回宫。”

    母妃病了?靖乐脸色大变,“母妃怎么样了?”

    文宁伯的心立刻提了起来,贵妃娘娘若有个三长两短,那伤及的可是整个章家的利益,绝不可大意。

    朱公公忧心忡忡,“贵妃已经有两天吃不下饭了,太医院束手无策,怕是不太好,还请公主即刻回宫。”

    靖乐目不转睛地盯着朱公公,猛然反应过来,冷笑一声,“我出宫的时候,母妃还好好的,怎么才几天功夫,就病得吃不下饭了?我不是小孩,还拿这种低级谎话来骗我?告诉你,本公主不吃这一套。”

    “哎呦喂,我的公主啊,奴才有几个胆子敢诅咒贵妃娘娘?”朱公公赶紧表忠心,“娘娘是真不舒服,娘娘平日最是疼爱公主,如今身体不适,公主如何能放心得下独自远行呢?”

    乔弈绯坐在马车里,外面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发现靖乐私逃之后,皇上和章贵妃必定想方设法要把人带回去,连装病的招数都使出来了?

    瑶环有些担心,小声道:“公主不会真回去了吧?”

    毕竟,若是母妃病重,靖乐就是再不想回宫,也不会顶着不孝的罪名在外面逍遥,如果公主回去了,那之前的努力不是白费了?

    文宁伯听出了门道,忙扭动着肥胖的身子走过来,劝道:“贵妃娘娘安康要紧,万不可耽误,公主赶紧随朱公公回去吧。”

    靖乐站着不动,内心十分纠结,好不容易逃出宫来,她怎么甘心回去?可母妃万一真的身体不适呢?

第十二章 抵达云州

    朱公公见靖乐公主神色纠结,担心她不肯回宫,又道:“心病还须心药医,公主就是娘娘的药,事不宜迟,耽误不得啊。”

    瑶环的心都提了起来,生怕公主答应回宫,却见小姐掀起帘子下了马车,快步走到靖乐身边,轻声劝道:“公主,贵妃娘娘病重可不是小事,您一定得回去。”

    文宁伯见乔弈绯出现的时候,本担心她故意使坏,却不料她竟劝公主回宫,连忙帮腔道:“是啊,公主,出行事小,娘娘事大,耽搁不得。”

    没想到,他情急之下出口的一句话,立刻惹了众怒,广德侯当即竖起粗眉,“伯爷,娘娘事大没错,但随殿下出使北燕关乎两国邦交,也不是小事。”

    几个国子监的学生都面呈怒色,义愤填膺,越有城府的人越是能忍,越是年轻越是气盛,受不得委屈和轻慢,肖启皱眉道:“侯爷言之有理,贵妃娘娘虽然尊贵,却也是皇上家事,邦交乃朝廷大事,二者岂可相提并论?”

    读书人最喜欢议天下事,以天下为己任,肖启一席话赢得其他学生纷纷赞同,贵妃病得再重,也不可能和国家大事混为一团,何况,读书人对除皇后之外的后妃往往有种天生的鄙夷,最忌讳妖妃祸国,见文宁伯堂而皇之地说后妃比国事重要,心中生怒当然不能忍。

    文宁伯知道自己低估了这些学生的火气和胆量,强忍怒火道:“侯爷误会了,我不是这个意思。”

    朱公公见越扯越远了,再扯下去就要掀起一场论战了,他不关心文宁伯和国子监学生间的明争暗斗,只关心公主回不回宫,催促道:“公主,奴才出宫这几日,娘娘说不定更不好了,您在外也无法安心,不如这样,您先随奴才回宫去,等娘娘大好了,您想去哪儿就去哪儿,岂非皆大欢喜?”

    听朱公公这样说,靖乐明显有些心动,乔弈绯微笑,“公公言之有理,贵妃娘娘要紧,日后乌兰亲王将你迎到了北燕,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不必急于一时。”

    乔弈绯微微仰头时露出洁白如玉的颈脖,散发着温柔细腻的光泽,今日她穿了一件鲜艳的红色轻纱裙,随风飘扬,俏丽多姿,一颦一笑之际,皆是风情妩媚,如樱桃般的红唇一张一合,娇艳欲滴,恐怕是个男人都忍不住想要一亲芳泽。

    再联想到乌兰莫图俊朗的容貌,迷人的眼睛,挺拔的身姿,靖乐又开始动摇了,不能让乔弈绯再单独靠近乌兰莫图了。

    一阵风吹来,乔弈绯额前两条缕刘海随风舞动,她白嫩纤细的手指随意一撩,将其抚至耳后,这个轻柔的动作凭添无限风情,连那些下人都忍不住偷偷望这边张望。

    乔弈绯浑然不知,善解人意道:“公主放心,我见到乌兰亲王的时候,定会如实转告公主心意,相信亲王感念公主情意,定会早日来大夏接公主回北燕。”

    不行,一个声音在靖乐心底叫嚣,谁能放心一个既漂亮又妩媚又会哄人开心的女人在自己看中的男人面前晃悠?

    靖乐左右摇摆之际,朱公公又催促道:“公主,娘娘这几日茶饭不思,就是在等着您呢。”

    哪知,乐公主沉思片刻之后,突然怒目圆睁,“胡说!母妃一向身体康健,怎会生病?你这大胆的奴才,为了骗本公主回宫,竟编造出这等大逆不道的谎言,本公主日后回宫,定然禀报母妃,看不扒了你的皮?”

    朱公公不明白为什么公主突然翻脸,“公主?”

    靖乐公主越想越生气,转身就要走,朱公公大急,竟然一把拉住了公主的袖子。

    靖乐大怒,“该死的奴才,你好大的胆子。”

    “公主恕罪!”朱公公没想到情急之下失了分寸,忙道:“奴才是一时情急,请公主恕罪!”

    “一时情急就可以对本公主无礼吗?”靖乐越想越觉得他骗自己的可能性很大,母妃一向身体好,怎么可能自己离宫几天就病得吃不下饭?怒道:“快滚,再不滚本公主现在就砍了你!”

    她说到做到,一把抽出身旁侍卫的剑,朱公公吓得面无人色,他要是死在这里,也就死了,这里可没人会为他说情,惶恐地看向文宁伯,“伯爷…”

    文宁伯也想不明白为什么公主突然断定朱公公是在骗她,但现在不是解惑的时候,忙把目光投向乔弈绯,“宁乐郡主,你快劝劝公主。”

    乔弈绯轻声细语道:“公主,你先把剑放下,有话好好说,娘娘想必也是担心你!”

    可诡异的是,乔弈绯越劝,靖乐火气越大,“都给本公主闭嘴!”

    说完,她猛地把剑甩在地上,怒气冲冲上了马车,丢下一句话,“都滚回去!”

    见公主完全不为所动,朱公公措手不及,只得看向秦湛,心急如焚,“殿下,这可怎么办啊?”

    秦湛面无表情,淡淡道:“公主的脾气你看到了,启程!”

    车队再次启动,留下朱公公一行人大眼瞪小眼,他急得火烧眉毛,到底怎么回去复命让皇上和贵妃不怪罪自己?

    文宁伯坐在马车里,两个美貌丫鬟一左一右帮他捶腿,他眯着眼睛,怎么都想不通为什么公主会突然下定决心,连贵妃娘娘安康都不顾?

    另一俩马车里,靖乐公主依然余怒未消,乔弈绯端了一杯茶过来,轻声道:“公主消消气,娘娘也是担心你。”

    “我已经这么大的人了,还把我当三岁小孩子哄骗?”靖乐狠狠灌了一口茶,恼怒道:“为了骗我回去,连这种借口也编得出来?我要是真回去了,那不是太蠢了?”

    “长辈都是这样的。”乔弈绯深有同感,“去年我在外面玩得正开心,下人突然跟我说祖父病重,让我立即回府,我火急火燎地赶回去,祖父好好的,原来是有人上门提亲,祖父怕我不肯回去,所以编造出了这个借口,我当时也气坏了,亏得我还担心了一路呢。”

    “就是就是!”靖乐公主咬牙切齿道:“一定是姓朱的这个狗奴才怕完不成任务,回去被父皇母妃责罚,才想出这个鬼主意,真是好大的胆子。”

    “公主英明!”乔弈绯恭维道:“前几日我见娘娘的时候,娘娘神采飞扬,气色红润,精力充沛,一看就知道是长命百岁的富贵命格,怎么可能病重呢?想必是担心公主您的安危,怕您不肯回去,才这般行事,其实娘娘多虑了,如今有铖王保护,还有广德侯这样令人闻风丧胆的猛将在,公主又会有什么危险呢?”

    靖乐公主点点头,一颗心彻底放了下来,“你这话倒是很对本公主的胃口,放心吧,我会关照你的。”

    “多谢公主!”乔弈绯唇角无意识弯起,今天这一幕早在她意料当中,章贵妃必定会想尽一切办法让靖乐回宫,不过鞭长莫及,大概率就是装病了。

    所以在前两天,她给靖乐讲述外面的世界多么精彩的时候,也会有意无意讲一些话本子,自然包含长辈为了骗晚辈回家故意编出病重借口的老套故事,当时也许靖乐没在意,但此刻只要自己稍作提示,靖乐便会想起来,在有意的暗示下,靖乐心中就会更偏向贵妃定然是骗她的结论。

    再加上自己精心装扮的妩媚娇俏妆容,靖乐自然不放心自己在乌兰莫图面前晃来晃去。

    所有的铺垫都是为了让靖乐心中的天平往留下来这边倾斜,而且她是那种越逼越逆反的性子,自己越是帮朱公公说话,她越是要留下来。

    果然,自己成功了,经此一事,靖乐才算是真正留了下来,成为自己的护身符。

    发生在乔弈绯和靖乐之间的微妙故事,文宁伯自然想不通,不过他倒是看出来乔弈绯对靖乐的影响力,又短又粗的胖手抚摸着丫鬟娇嫩的脸蛋,他的眼眸越来越深,“这个丫头不可小觑啊!”

    他突然想起方才国子监那几个学生,心头不悦越来越浓,区区几个学生,居然敢在自己面前指手画脚,大放厥词,真是不把自己放在眼里,沉着脸道:“前面什么地方?”

    “伯爷,我们已经进入云州地界,殿下方才派人过来传令,今晚在云州驿馆下榻。”

    云州?文宁伯沉思片刻,忽然想起,“云州刺史是不是姓夏?”

    “是,前几年,镇国公长子迎娶了夏家千金。”

    “镇国公长子?”文宁伯想了起来,“镇国公次子是不是那个国子监的学生?”

    “没错,名唤徐天舒,别人都称他徐二公子。”

    徐天舒?文宁伯眼底闪着暗芒,那个青年一表人才,听说天赋极高,刚进国子监就能被选派随使团出行,恐怕是太过顺风顺水,得意忘形,居然敢对自己不敬?

    使团抵达云州驿馆的时候,云州官员们早就翘首以盼,为首的便是云州刺史夏樊山,夏樊山身材偏瘦,给人的感觉很和善,见铖王车驾到来,带头下跪,“下官叩见铖王殿下。”

    片刻之后,马车里传来秦湛淡淡的声音,“本王只是路过,不必多礼!”

    言下之意,殿下并非专程来云州巡视,只是停留一晚,次日便会离开,夏樊山却恭敬道:“殿下舟车劳顿,诸多辛苦,下官只是略尽绵力,为殿下洗去风尘,还请殿下赏脸。”

    短暂的沉默之后,从马车里出来的青年让云州众人眼前大亮,一身淡蓝色的金丝蟒袍,宛如一块无暇美玉雕琢而成,高贵清华,眸色锐利深邃,傲然冷漠,给人一种难以言说的压迫感。

    这就是传说中的铖王秦湛?夏樊山心头一肃,“殿下里面请!”

    秦湛身后是广德侯陆镇南,文宁伯,还有一位有着倾城之姿的华服少女,夏樊山虽不认识,不过略微一想就知道了,“宁乐郡主?”

    乔弈绯眸色荡漾如水,指向身旁一位气度不凡的少女笑盈盈道:“夏大人有礼,这位是靖乐公主。”

    公主?夏樊山心下暗惊,没听说公主也会来啊,但他毕竟不是普通人,很快反应过来,“下官见过公主!”

    靖乐对乔弈绯的识趣很满意,高傲道:“不必多礼。”

    云州是大夏几大州之一,不比之前到达的那些不入流的小镇,疆域辽阔,豪族林立,云州驿馆也富丽堂皇,连一向挑剔的靖乐也挑不出毛病来。

    徐天舒在经过夏樊山身边的时候,轻声道:“伯父好。”

    夏樊山打量徐天舒片刻,笑道:“几年不见,你不但越发精神,也越发出息了。”

    “伯父过奖了。”

    夏樊山望着卓尔不群的徐天舒,想起自己的女婿徐慕枫,十分欣慰,不过联想到近日一些烦心事,眼神微暗,“你先进去歇息,晚点伯父还有很多话要和你说!”

    肖启在一旁打趣道:“天舒,夏大人是你兄长的岳父,这也算是假公济私了。”

    薛又礼扯了下唇角,嘲讽道:“是啊,徐二公子出身尊贵,哪怕是出门在外,也比我们门路广。”

    说完扬长而去,肖启莫名其妙,“这个薛兄这几天到底是怎么了?说话总是夹枪带棒的,你又哪里得罪他了?”

    徐天舒摇摇头,“走吧。”

    云州是富庶之地,夏樊山为接待铖王一行准备的晚宴十分丰盛,不但满是山珍海味,珍馐佳肴,还有美貌歌姬丝竹管乐助兴,极为用心。

    夏樊山举杯笑道:“殿下龙章凤姿,今日莅临云州,是整个云州的荣幸,下官代表云州父老乡亲敬殿下一杯。”

    秦湛微微点头,脸上并没有过多的表情,他过于冷峻的气质使得其他官员不怎么敢靠近,连陪酒的姑娘也不敢离得太近。

    但今晚的安排很对文宁伯的胃口,他哈哈笑道:“夏大人果然好眼光,这歌姬舞姬,连我那府里也比不上了。”

    广德侯也是喜好美色之人,从这一点上来说,他和文宁伯算是同道中人了,不同的是,他怕老婆,现在离开京城,便如放飞的鸟,一边喝酒,一边和陪酒姑娘打情骂俏。

    季承依旧负责警戒,途中出来安排事务,刚一走出来,就被一个人拦住了,原来是云州府衙的师爷,这师爷留着两片小胡子,看着很是精明。

    师爷神神秘秘地塞了一块银子到季承手中,“季侍卫吧,我家大人叫我来打听,不知殿下喜欢什么口味的?”

    季承哪里会收?看到那人挤眉弄眼的模样,总算反应过来,在殿下身边久了,官场上的事也见得多了,便干脆道:“别费这种心思了。”

    师爷显然没听懂,以为殿下自持身份,有些话不便明说,下头人自然要机灵些,“我们云州的姑娘最是温柔似水,但实在不知殿下的口味,季侍卫,你就给我们透个底,我不会亏待你的。”

    季承顿觉头痛,万一他擅作主张,惹恼了殿下,几十军棍是免不了的,板着脸道:“我真的不知道。”

    “哎,都是男人,有什么不方便说的?”师爷一副你知我知的通透模样,“殿下一路奔波跋涉,也需要个贴心姑娘说说话,解解闷嘛…”

    正当季承左右为难的时候,听到了救星的声音,“这点小事何必为难?殿下身份最为尊贵,安排你们这儿最红的姑娘不就行了?”

    师爷见乔弈绯笑靥如花,茅塞顿开,“多谢姑娘。”

    季承一脸懵,“乔姑娘不怕…”

    “怕什么怕?”乔弈绯满不在乎道:“你没听人家说吗?殿下也是男人,这旅途寂寞,正需个贴心的姑娘说话解闷,身为殿下贴身侍卫,居然不如一个外人考虑周到?”

    季承:“……”

    另一边,夏樊山终于找到了和徐天舒独处的机会,“我接到国公爷的信函,说你会随殿下一路北上,途经云州,高兴了许久,你嫂嫂还好吧?”

    “伯父放心,嫂嫂一切安好,两个孩子也安好。”徐天舒从袖中拿出一封信,“这是嫂嫂让我转交给伯父的。”

    夏樊山急忙打开信,是女儿熟悉的笔迹,不过都是些问候的话,看完之后,心里松了一口气,“那年我上京城述职,见你的时候还是个毛头小伙子,今日竟这般出挑了,徐家子女果然个个都是人中翘楚。”

    说到这里,夏樊山眼底忽然多了一道暗色,徐天舒何等敏锐的人,“怎么了?”

    夏樊山沉默片刻,还是道:“天舒啊,按理这事伯父不该开口,只是…”

    徐天舒明白了,“我姐姐的事?”

    夏樊山为难地点点头,夏家和镇国公府是姻亲,当初昭郡王妃和离一事传到云州的时候,引起了不小的轰动。

    郡王郡王妃和离,在大夏史上尚属首次,夏樊山听到的时候,震惊了好久,镇国公府名门清流,怎么会允许这种事情的发生?而且姑姑和离,难免影响到女儿和外孙的名声。

    见夏伯父欲言又止,徐天舒忽然想起乔弈的磊落与坦荡,便道:“姐姐性情如何,相信伯父也有所耳闻,若不是走投无路,也不会走这条路。”

    话说到这份上,夏樊山也不好继续往下追问,不管哪个家族的女子休弃或者和离,都是天大的事情,徐天舒讳莫如深,他也不好穷追不舍,只得旁敲侧击道:“你也到了定亲的年龄了吧,关于你的亲事,太夫人和你爹娘是怎么想的?”

    徐天舒聪明过人,自然明白夏伯父的暗示,脑子里忽然闪过乔弈绯如花的笑脸,心仿佛被什么撞了一下。

    那双清澈如水的眼睛,让他不想再遮遮掩掩,便直言道:“伯父,我知道你的意思,姐姐和离,自然会给镇国公府带来影响,但比起门楣蒙尘,祖母,爹娘,兄长,嫂嫂,我,还有妹妹,都认为姐姐的幸福更重要,若我的婚事因此受影响,我亦不后悔。”

    夏樊山惊呆了,过了好一会,才道:“话虽如此,伯父只是担心…”

    “伯父的担心我明白。”徐天舒坦然道:“我也和兄长嫂嫂谈及过此事,兄长认为徐家子嗣风骨清正,更要有担当,若因一己之私,不顾胞姐身处水深火热,不配为徐氏儿女,无论何时,镇国公府都不会弃姐姐于不顾,若百年名门尚不能庇佑子孙后代,岂非更招人非议?人非圣贤,孰能无过?知错能改,善莫大焉?若今日将姐姐驱逐,伯父就不担心,将来有朝一日,我侄儿侄女有同样遭遇,会被家族抛弃吗?”

    夏樊山震惊得半天说不出话来,原本是想着为了镇国公府清誉,要么送徐氏长女去庵堂,或者除籍也行,总之,绝不能一个人而毁了整个家族,他原本想着从徐天舒口中试探徐家有没有这个打算?没想到徐天舒一番话让他哑口无言。

    自己的女儿自己了解,这话他女儿说得出来,夏樊山叹了口气,“天舒啊,让你见笑了,伯父活了一大把年纪,反而越活越回去了。”

    “伯父也只是担心嫂嫂,担心外孙外孙女日后前程姻缘,我明白。”徐天舒道:“无需自责。”

    “徐氏子女果然明理。”事已至此,夏樊山也不好多说什么,“倒是我狭隘了,我那外孙外孙女长在镇国公府,将来也必定是栋梁之材,天色不早了,你早点歇息,明日还要随殿下启程呢。”

    “多谢伯父关怀。”

    徐天舒出来的时候,竟意外看到了乔弈绯,夜色下,她的笑容越发俏丽艳魅惑,“对不起啊,我只是出来透透气,顺便看看云州夜景,不是有意偷听你和夏大人说话的。”

    眼前少女双眸明澈如一汪清水,神色明媚活泼,徐天舒微怔,“夏大人是我兄长的岳父,倒没有什么要紧的事,无妨。”

    乔弈绯倚着栏杆,望着远处万家灯火,忽莫名道:“二公子,你觉得今晚会发生一些不同寻常的事情吗?”

第十三章 你究竟是谁?

    云州驿馆坐落在繁华地带,热闹街市的喧闹声听得很清晰,驿馆更是灯火通明,戒备森严,徐天舒不明所以,“乔姑娘指的是什么?”

    乔弈绯视线锁定夜风中妖娆飞舞的红灯笼,没头没脑道:“赶了这么久的路,到处都是凄凉穷困,今晚你有没有一种重回繁华京城的感觉?”

    徐天舒还没说话,乔弈绯就揶揄道:“镇国公府家教森严,二公子清雅出尘,想来是不敢在灯红酒绿之地流连的,当我没问!”

    徐天舒这才发现乔弈绯手中竟然握着一杯酒,悠闲恣意,湖水潋滟,不及她眼中秋波旖旎,镇国公府女子从来不会有如此出格的举动,鬼使神差的,他忽然想到那位很少提及的姑姑。

    他出生之时,这事早已销声匿迹,只能从零星的迹象中拼出些许碎片,却难知全貌。

    “乔姑娘对镇国公府了解不少。”徐天舒总有种感觉,乔姑娘和镇国公府有说不清道不明的渊源,这种渊源对他有种莫名的吸引力。

    美酒的香气在夜风中飘散,乔弈绯潇洒地饮了一口,随口道:“可能和徐大小姐投缘,顺便了解一些吧。”

    徐天舒从未见过一个少女能这么洒脱自然地饮酒,忽道:“有件事,我一直想问乔姑娘。”

    “二公子但说无妨。”

    “当初和亲北燕,皇后本已选中舍妹,乔姑娘却突然毛遂自荐,是不是因为想保下舍妹?”

    乔弈绯眼中光芒闪烁了一下,含混其词道:“这个问题我已经回答过令姐了。”

    “我知道。”徐天舒凝视着乔弈绯,“但我更相信,你那么做,不管背后有什么原因,最直接的目的就是保下舍妹。”

    “二公子想太多了。”乔弈绯微笑,“我只是想要一步登天而已,谁知造化弄人,与王妃宝座失之交臂,成了京城的笑话。”

    徐天舒并不这样认为,他心底仿佛有什么东西在躁动,眼底亦有火星闪烁,“以你的智慧,除非是你想要的,否则恐怕不会任人摆布。”

    不愧是徐天舒,比徐槿楹难糊弄多了,乔弈绯脸颊罩上一层朦胧光影,使得整个人透出一种亦真亦幻的美,“就算你说的是真的,可我为什么要这么做?”

    “这就是我问你的原因。”徐天舒正色道:“你对镇国公府有种特别的关心,如果你和我姐姐只是有缘相识的话,你根本犯不着费那么大的心思去做这样的事。”

    “二公子有话不妨直说。”乔弈绯收敛了笑容,目不转睛地盯着徐天舒那张俊秀出尘的脸庞。

    “我不知道你的目的是什么?”徐天舒缓缓道:“但我看得出来,你对镇国公府没有恶意。”

    “你从什么时候开始有这想法的?”乔弈绯饶有兴趣。

    徐天舒并不隐瞒,“从我姐姐提出和离开始,我就起疑了,我姐姐是名冠京城的贤良淑女,她这样的人把清誉和名节看得比生命都重要,就算受尽千般委屈,万般磨难,也绝不会想到和离。”

    “二公子敏锐果然超出常人。”乔弈绯又喝了一口酒,淡淡道。

    “从那时起,我就开始注意到你的存在。”徐天舒心里的这些话似乎憋了很久,倾泻而出的时候,有了一种前所未有的畅快,“姐姐对你赞不绝口,我想和离是你给姐姐指的一条明路吧?”

    乔弈绯不置可否,“你还想说什么?”

    “你究竟是谁?”徐天舒一字一顿道,他身体忽然绷直,连衣袍都紧了起来,显然本人的情绪正处于强烈的震动之中。

    “既然对我身份起疑,何不自己去查呢?”乔弈绯漫不经心道:“以镇国公府的人脉,这点小事不在话下吧。”

    “实不相瞒,我确实动过这个心思。”徐天舒并不遮掩,“不过被我祖母压下了,她和我说,严禁查探有关你的一切事情。”

    “这应该更激起了你的好奇心吧?”乔弈绯唇角轻勾,太夫人心里怎么想,自己猜不透,也不想去猜,了然道:“你不敢违逆太夫人,所以直接来问我?”

    当种种疑问在心中发酵的时候,徐天舒觉得自己都快被折磨疯了,今晚见到乔弈绯的时候,他再也忍不住了,满腹狐疑喷薄而出。

    乔弈绯思虑片刻,与其让徐天舒猜来猜去,还不如坦诚以告,干脆道:“我可以告诉你,不过你要替我保守秘密。”

    徐天舒身体一颤,心中那个隐隐的猜测即将得到证实,盘旋许久的疑问即将得到答案,他忽然有种近乡情更怯的紧张和不安,白皙的脸庞透出浅淡的红色,“看来我没有猜错,你真是姑姑的女儿?”

    陡然间被扯掉那层窗户纸,乔弈绯心头一紧,这也是她第一次直面镇国公府的人,直视着徐天舒的眼睛,“你是怎么知道的?”

    真的是她?徐天舒说不清到底是激动多些,还是惊喜多些,或许是感慨更多些,再或者是遗憾?

    他内心百感交集,唏嘘,隐痛,震撼齐刷刷涌上心头,艰难道:“虽然家人讳莫如深,但只要有心,总能查到蛛丝马迹。”

    乔弈绯淡淡一笑,语气冷静而疏离,“家母当年虽被逐出镇国公府,却始终牢记自己是徐家的女儿,临终前依然念念不忘父母养育之恩,如今我不过为母亲略尽孝道罢了,并无他意,还请二公子不要误会。”

    徐天舒震惊得久久说不出话来,虽然他已隐隐有察觉,但当乔弈绯坦然承认的时候,还是在他心中掀起了滔天巨浪,她真的是从未谋面的姑姑的女儿?

    他不会忘记府里的人提到此时的惊恐和慌张,闭口不言,虽然那一切都是发生在他出生之前的事,但姑姑是家族里真实存在过的人,岂能真的了无痕迹?

    乔弈绯美丽,阳光,明艳,富有灵气,这样一个光芒四射的姑娘竟是卑微下贱的商家养出来的吗?

    乔弈绯注视着徐天舒变幻不测的神色,知道他一时难以接受,平静道:“天色不早了,我该回去了。”

    “绯妹妹。”徐天舒突然开口,双眼灼灼,透出按捺不住的激动和不安,“我可以叫你绯妹妹吗?”

    乔弈绯怔怔地望着他,脑海里想起瑶环的话,“小姐,镇国公府的人多清高啊,指不定还以为我们巴结人家图好处呢?”

    见乔弈绯不说话,徐天舒的语气忽然急促起来,“你既是姑姑的女儿,就是我的表妹,我可以这样叫你吗?”

    这位名冠京城的二公子也有这般紧张的时刻?乔弈绯忽然笑了,“当然可以。”

    得到了肯定的答案,徐天舒松了口气,连带着脸上的表情也生动起来,“我想不到真有冥冥之中的缘分,你真是我表妹。”

    乔弈绯笑而不语,原本觉得徐天舒性子冷清,却还从未见过他这样可爱的一面,或许真的是血浓于水,在心理上的距离拉近了许多。

    “绯妹妹,我今天特别开心,不如我们去庆祝一番?”徐天舒提议道。

    这倒出乎乔弈绯的意料,“你想怎么庆祝?”

    徐天舒的目光落到乔弈绯手中的酒杯上,“喝酒如何?”

    乔弈绯脸上浮现狡黠的笑意,揶揄道:“二公子也敢喝酒?”

    “叫我二表哥吧。”徐天舒脸上的笑容蔓延开来,眼神也温和了许多,“这么多年了,长辈的恩恩怨怨就随它去吧,你我是表兄妹这件事,谁也改变不了。”

    这话让乔弈绯笑靥如花,“二表哥这个名字我喜欢,今晚我们喝它个痛快!”

    徐天舒心情激动,“走!”

    刚刚认亲的二人从湖边离开之后,一个鬼鬼祟祟的身影窜了出来,徐天舒果然和乔弈绯在一起,要赶快去禀报薛公子。

    不过乔弈绯没想到的是,口口声声喊着要好好庆祝不醉不归的徐天舒,两杯酒下肚就倒了。

    望着倒在桌子上的徐天舒,乔弈绯摇头,这酒量,也难怪镇国公府要禁酒了,否则到处发酒疯,镇国公府的脸面就真正丢到家了。

    不过,和徐天舒的相认也让乔弈绯十分开心,多了一个亲人,让她感觉在京华也不孤单,不管其他人怎么看她,徐天舒发自内心的喜悦和激动是骗不了人的。

    把徐天舒送回去之后,已经深夜了,乔弈绯听到广德侯房里和文宁伯房里都传来寻欢作乐的声音,外面守候的下人早已经见怪不怪,她自然也见怪不怪,这种约定俗成的事,谁都不会觉得惊讶。

    经过秦湛房间的时候,里面意外传出丝乐声,乔弈绯停了下来,季承守在门口,脸上的表情十分精彩,嗫嚅道:“乔…”

    乔弈绯很识趣道:“你放心,我只是碰巧经过而已,不早了,我要去歇息了。”

    “殿下…”

    乔弈绯摆摆手,满不在乎道:“紧张什么?你忘了,这姑娘还是我推荐的最红的姑娘呢?”

    季承搞不懂乔弈绯什么意思,还是说以殿下的身份,三妻四妾是迟早的事情,总不可能只有乔姑娘一个女人吧?

第十四章 异变

    秦湛房里,一位妙龄女子正在抚琴,只见她容色温婉,皮肤白嫩,玉指纤纤,整个人流淌出似水的温柔,一双眼睛更是仿佛会说话般水汪汪醉人,好一个出挑的美人。

    秦湛坐在椅子上,单手撑头,微微闭目,不知道是喝多了,还是旅途劳累睡着了,姿势优美,一动不动。

    乔弈绯进门的时候,正好看到这一幕,她的眸光在那姑娘身上停留片刻,不但不恼,反笑道:“真不愧是当下最红的姑娘,不但长得千娇百媚,这琴也弹得好!”

    见有人进来,那姑娘停了抚琴的动作,柔柔地站起身来,“奴家妙雨见过郡主。”

    乔弈绯望了一眼岿然不动的秦湛,微微一笑,“妙雨姑娘不用客气,我只是担心殿下喝多了,影响明天赶路,所以过来问候一番,既然殿下无碍,我就不影响他消受美人恩了,告辞!”

    “恭送郡主!”妙雨低着头道。

    乔弈绯出去的时候体贴地关好了门,季承本以为会从她脸上看到怒火,没想到这么淡定,狐疑道:“郡主…”

    “嘘!”乔弈绯做了个噤声的动作,调侃道:“云州人素来好客,也定会好好招待你,可你却不识趣,专门在这儿杵着,也不怕影响你家殿下的良辰美景?”

    季承脸色一红,师爷自然也为他安排了美人,但他不敢离开,好在乔弈绯说完就飘然而去,他摇摇头,女人的心真是搞不懂。

    室内,妙雨见殿下纹丝不动,轻声唤了两声,“殿下,殿下!”

    却没有任何回应,妙雨款款站起身来,轻手轻脚走到他身边,眼神渐渐没有了刚才的柔情似水。

    睡着的殿下如美玉雕琢的谪仙,妙雨眼底掠过一道诡谲之色,一双酥手朝着他的衣领伸去,似乎要帮他解开衣服。

    可是,那双柔若无骨的手在就要贴近秦湛领口的时候,手中蓦然多了一把雪亮的匕首,挽了一个极为漂亮的弧度,锋利的匕首就抹向了秦湛的脖子。

    不过,妙雨还没看清楚发生了什么,就突然被一阵强大的力道推开,中了闷闷一掌,五脏六腑仿佛移位般剧痛,身体陡然飞了起来,重重撞在柱子上,随即摔了下来,呕出一大口血,匕首也哐当一声落在地上。

    妙雨不敢置信地看着刚才仿佛在沉睡的男人,一双眼眸哪有半点迷醉的样子?

    从未见过这样的眼睛,幽凉,冰冷,阴寒,仿佛来自地狱,让人不寒而栗,妙雨浑身凉透。

    听到里面的动静,季承立即闯了进来,脸色大变,“唰”的一把抽出剑,指着地上的妙雨,厉声道:“说,谁派你来的?”

    妙雨一击失手,知道中计,就要咬舌自尽,季承眼明手快,一把捏住了她的下巴,顺手取出了她藏在口中的毒药,“想死?没那么容易,抓起来!”

    妙雨受了重伤,满嘴是血,一双眼睛却恨恨地瞪着季承,更准确的说是他身后的秦湛,扬起脖子,视死如归,“要杀便杀,我什么都不会说的。”

    秦湛冷笑,“硬骨头,本王见得多了,本王倒要看看你的骨头有多硬?”

    妙雨忽然觉得连骨头都在发冷,眼神一厉,猛一咬舌,不过慢了一步,季承已经迅速卸掉了她的下巴。

    “来人,有刺客!”

    原本花好月圆的驿馆仿佛陡然间注入了一锅热水沸腾起来,无数的侍卫涌了进来,将驿馆团团包围起来。

    听说安排给殿下的女人居然是个刺客,云州官员吓得腿脚发软,三魂去了七魄,这样一来,广德侯也好,文宁伯也好,都没了寻欢作乐的兴致。

    文宁伯更是怒气冲冲,对夏樊山劈头盖脸一通训斥,“夏大人,你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夏樊山脸都白了,若是铖王在他的地盘上有个三长两短,他也别想活了,看着坐在上位面无表情的铖王,惶恐不已,“殿下,下官真的不知情啊,接待的具体事务一直都是周副使安排的。”

    季承面呈怒色,“周副使人在何处?”

    夏樊山万万没想到居然搞出了谋刺皇子的大祸,一个头两个大,立即呵斥道:“你们还不赶快去把周副使传过来?”

    “慢着。”季承派了两个下属,“你们随他们一起去,把人抓过来!”

    广德侯刚才兴致正浓的时候被打断,自然也没什么好心情,烦躁道:“殿下没事吧?”

    秦湛面不改色,“无碍。”

    不过,广德侯见秦湛也召女人,唇边浮现一丝嘲讽的笑意,男人嘛,骨子里都一样,出门在外,身边没个女人泻火怎么行?只是,这么巧,召了个刺客?不知韶华郡主知道了作何感想?

    情势所逼,文宁伯不得不假惺惺关心道:“殿下,听说你房里有刺客,可把我吓坏了,看殿下现在安然无恙,我一颗心才装回肚子里,果然是吉人自有天相啊。”

    秦湛淡淡道:“伯爷费心了。”

    文宁伯热脸贴了个冷屁股,又不好发作,便试探道:“听说那女刺客抓住了,到底是什么来头?”

    季承应道:“这刺客口风很紧,什么都不肯说。”

    广德侯冷哼,“世上没有锦衣卫问不出来的刺客,伯爷放心,审出幕后主谋是迟早的事。”

    夏樊山心忧如焚,不知道周副使到底是怎么安排的?怎么会混入女刺客?谁担得起这个责任?

    没一会,外面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刚才派出去的下属慌慌张张地跑进来,“大人,周副使悬梁自尽了。”

    满堂皆惊。

    夏樊山身子一软,意识到大事越发不好了,广德侯冷笑道:“夏大人好快的手法,这么快就杀人灭口了?”

    夏樊山做梦都没想到,会招来这么一个弥天大祸,惶恐地看向秦湛,“殿下,侯爷,这事下官真的不知情啊。”

    “夏大人是云州刺史,地处云州驿馆,就在夏大人的眼皮子底下,有刺客混入,行刺殿下,现在副使死了,夏大人倒是推得干净啊!”文宁伯似笑非笑道。

    “下官冤枉!”夏樊山真是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忽道:“殿下,听说刺客已被抓住,恳请交给下官审问,下官一定会将背后主谋查个水落石出。”

    “夏大人当别人是傻子吗?刺客是重要人证,若是交给夏大人,怕是很快就又畏罪自杀了吧?”文宁伯嘲讽道。

    “殿下明察,就是借下官一百个胆子,下官也不敢行此悖逆之举啊。”夏樊山觉得自己比窦娥还冤,浑身长嘴也说不清,“殿下明鉴,只要把人交给下官,下官一定查个水落石出。”

    广德侯眉头紧皱,“戒备森严的驿馆,刺客是怎么混进来的?夏大人别忘了,公主还在此下榻呢!”

    对了,还有公主,夏樊山一脸凝重,“请殿下,侯爷,伯爷放心,事发之后,下官立即调动府衙官兵保护驿馆,连只鸟都飞不进来,至于幕后主谋,下官会立即彻查。”

    “殿下,师爷抓来了。”

    人高马大的侍卫将身材瘦小的师爷往地上一丢,那师爷听说安排进去的姑娘居然是刺客,早已吓得面无人色,鬼哭狼嚎,“冤枉啊,小的是找了翠红阁的妙雨姑娘,还是小的亲自去翠红阁接的人,小的也不知道为什么会…”

    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他的小命都未必保得住,师爷身子瘫软在地,牙齿直打哆嗦,战战兢兢,“妙雨是翠红阁的头牌,今晚本来已有客人,是小的对老鸨连哄带吓,才把妙雨接进来侍奉殿下,真不知道什么她竟然是刺客啊。”

    文宁伯脸色沉了下来,“妙雨在翠红阁多久了?”

    师爷只为保住自己的小命,不敢有半点隐瞒,“有一年多了。”

    虽说朝廷律例官员不得狎妓,但民不告官不究,只要无人告发,谁都是睁只眼闭只眼,也是公开的秘密,所以云州官员才找当红的姑娘来伺候这些勋贵人物,没想到居然出大事了?

    秦湛终于开口了,语气冷淡却锐利,“立即查封翠红阁,严查一切和周副使有关的人。”

    “是,下官立刻安排!”夏樊山慌忙出去了,望着被官兵围得水泄不通的驿馆,重重叹了一口气,这是闹哪样啊?

    闹出这么大的动静,自然瞒不住靖乐公主,靖乐急匆匆赶过来,却被侍卫拦住了,“对不起公主,殿下吩咐过,任何人不得走动。”

    靖乐一听就急了眼,“大胆,居然敢挡本公主的驾?找死吗?”

    “殿下吩咐过,驿馆里可能还有刺客同伙,不可大意,请公主立刻回房。”侍卫一脸的不通融。

    靖乐还要发火,一旁的乔弈绯劝道:“公主,殿下也是担心您的安危,万一真的还有刺客呢?还是呆在房里安全。”

    靖乐想了想,最终狠狠一跺脚,气呼呼地走了,乔弈绯望着变得草木皆兵的驿馆,思虑片刻之后,正准备离开,却听到季承的声音,“郡主,殿下有请!”

第十五章 审问

    乔弈绯跟着季承来到一间阴森森的房间,一个女人被绑在临时做成的刑架上。

    秦湛不是怜香惜玉之人,那女人浑身被浇了几桶凉水,本就薄如蝉翼的衣裳此刻紧紧贴在身上,衣不蔽体,褪去了精致妆容,五官依旧标致,皮肤却没有那么娇嫩,多了一分粗糙,嘴角淌血,眼神怨毒,身上血迹斑斑,看着十分瘆人。

    屋子里的血腥味很浓,片刻之前还千娇百媚的姑娘,现在已经是半人半鬼,惨不忍睹。

    刺鼻的味道让乔弈绯下意识捂住了鼻子,“妙雨姑娘?”

    妙雨受了刑,下唇咬得血迹斑驳,一张姣好的容貌变得面目全非,漠然地看了一眼乔弈绯,“要杀便杀,别浪费时间了。”

    适应气味之后,乔弈绯找张椅子坐了下来,叹息一声,“大好的年华,何必呢?”

    妙雨视死如归,“既然失手,唯有一死,没什么好怨的。”

    乔弈绯审视着她片刻,“真的妙雨在哪里?”

    “早被我杀了。”假妙雨并不隐瞒,额头处血痕越发狰狞恐怖,“现在估计都投胎了。”

    乔弈绯忽然笑了,“可惜!”

    “可惜什么?”假妙雨嘶哑着嗓音道。

    乔弈绯幽幽道:“你处心积虑刺杀铖王,准备得万无一失,本应顺利得手,现在却成阶下囚,难道就不想知道自己哪里露出了破绽吗?”

    假妙雨眸色一闪,咬紧牙关,不断颤栗的肩膀却出卖了她,厉声道:“要杀就杀。”

    “是吗?”乔弈绯漫不经心道:“实不相瞒,你的计划看似天衣无缝,实则漏洞百出!”

    “不可能!”假妙雨眼神陡然犀利起来,“成王败寇,自然什么都由着你说。”

    乔弈绯紧紧盯着她的眼睛,“锦衣卫有一千种办法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可你知道为什么殿下会派我来吗?”

    假妙雨嗤笑一声,被血染的头发乱糟糟地贴在头上,“别以为我看不出来,你们这对狗男女是串通好的?”

    乔弈绯却不动怒,她从来不跳别人故意挖好的坑,别人越是出言激她,她越是安之若素,越能让对方的希望落空直至抓狂,赞赏道:“你也不笨嘛。”

    假妙雨见乔弈绯气定神闲,暗自咬了咬牙,长久的沉默之后,还是问出了纠结已久的疑问,“我到底哪里露出了破绽?”

    一抹弧度在乔弈绯唇边勾出,“宴席上,别的姑娘都对殿下敬而远之,因为他虽然风采卓然,却冷若冰霜,一看就知道是不好伺候的男人,吃欢场饭的姑娘,眼睛最毒,谁都看得出来他绝不是一个好的寻欢客,你又何必专挑硬骨头啃?”

    “俊成那样的男人,哪个女人不想和他春风一度呢?”假妙雨无耻笑笑。

    “是。”乔弈绯从不否认秦湛的致命魅力,“妙雨是头牌,看家本领是抚琴,你的琴技虽然也不错,但离精湛还差了点火候,自然瞒不过殿下的耳朵,若是这样的琴技出自云州最红的姑娘之手,未免有些言过其实。”

    假妙雨陷入沉默,她没想到铖王居然懂琴,连极其细微的区别也分辨得出来,乔弈绯叹息一声,“所以说可惜啊,你对你要刺杀的对象几乎完全不了解,失败几乎是必然的。”

    “我不服。”假妙雨从嗓子眼挤出一句话,“就凭这个,你们起疑,我不相信。”

    乔弈绯淡淡道:“也许你跟真妙雨本身就长得像,再加上刻意的妆容,短时间内足以以假乱真,而且你在音律上的天赋应该远高于她,所以能在短短时间之内模仿到她的琴韵,可是你忘了,靠这个吃饭的人,自然每日都要抚琴,手指头会磨出茧,可你的手上不但没有,虎口反倒有茧,你说这是为什么?”

    “你什么时候看到过我的手?”假妙雨心头剧震,她做梦都没想到这样微小的细节竟会被人注意到?

    乔弈绯微笑,“作为一个刺客,你实在太不合格了,你忘了,我借看殿下的名义看过你,你以为我是去干什么?看你们寻欢作乐?”

    假妙雨一言不发,虽然不记得什么时候被她看到了手,但现在纠结这个已经毫无意义,真是可笑,自以为得计,却不料在对方眼中漏洞百出?

    一股蚀骨的凉意袭遍假妙雨全身,身子渐渐耷拉下来,仿佛没有了声息一般。

    “想要实施这么大的计划,我猜不止你一个人吧?”乔弈绯自言自语道:“干你们这行的,没有完成任务,只有死路一条。”

    假妙雨始终不说话,一副宁死不屈的坚贞模样,乔弈绯也不着急,“你若是以为我是来逼问你的,就大错特错了,我知道的,或许比你知道的还要多。”

    “是吗?”假妙雨明显不信,“那你还在这里浪费时间干什么?还不去陪你的男人?”

    “如果换了我是你,我也不会说的,不说是死,说了更要死。”乔弈绯很是理解道:“所以,我从一开始,就没打算从你嘴里问出什么。”

    “有那么俊的男人,不去风流快活,却来老娘这里浪费时间干什么?”假妙雨讥诮道。

    无论她怎么挑衅,乔弈绯都不急不躁,忽道:“派你来的人是太子吧?”

    假妙雨眼底有稍纵即逝的震惊掠过,不过马上就恢复了死鱼眼,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无赖想,“随便你怎么想。”

    乔弈绯看在眼里,“你们组织里还有多少人?”

    “别枉费心机了。”假妙雨嘲讽道。

    “十?二十?三十?四十?……”乔弈绯一个个数字说过去。

    假妙雨虽然表面上看起来没有丝毫反应,但自己每说出一个数字的时候,都会有细微的不同,她在心底默默记下了对方的变化,心中有了底,“你知道吗?周副使已经死了?”

    假妙雨虽然面无表情,眼神却快速闪烁了一下,乔弈绯见状道:“能活的话,谁都不想死,你也想步他的后尘吗?”

    “我什么都不知道,知道也不会说。”假妙雨神色十分坚定,却透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动摇,“要就给老娘个痛快!”

第十六章 借刀杀人

    乔弈绯唇角勾起,话锋一转,“你有这般姿色,在太子身边的位置应该不低吧?”

    假妙雨眼神闪了闪,“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都到了这份上了,再隐瞒就没什么意思了。”乔弈绯怜悯地望着她,“一个真正爱你的男人,又怎舍得让你去送死?”

    假妙雨瞳孔遽然一缩,死死地盯着乔弈绯,恨不得在她身上剜一个窟窿出来,“你胡说什么?”

    “身为同性,我了解女人,提到心爱男人的时候,眼里的那种光是怎么都掩饰不了的。”乔弈绯摇头轻叹,“你可真傻,你以为男人是真的爱你,其实他不过只是想利用你而已。”

    假妙雨身体剧烈地颤抖,紧紧咬住嘴唇,过了一会,眼底的光芒渐渐黯淡下去,仿佛支撑她信念的东西轰然倒塌,对乔弈绯的恨意却汹涌而来,“你有什么资格说太子殿下不爱我?”

    果然如此,乔弈绯惊讶道:“不会吧,我只是诈一诈你,你还真承认了?真是太子派你来的?”

    假妙雨忽然诡异笑起来,“我也是诈你的,我怎么可能认识太子?你这种小伎俩,怎么可能骗得过我?”

    乔弈绯脸色微变,却不再追问,而是起身就往外走,就在假妙雨以为她无功而返的时候,她忽然回头莞尔一笑,语出惊人,“其实在你抚琴的时候,我就知道你是太子的人了。”

    假妙雨不屑冷笑,“戏法被揭穿了,就没必要继续了,你觉得还有意思吗?”

    乔弈绯目光锁定她血迹斑斑的手,好心道:“你指甲上的蔻丹鲜红润泽,只有宫里的凤仙花,加上苗疆特有的象牙海棠,才能调制出这样鲜艳纯正的颜色,这种东西有价无市,外面自然是买不到的,很不巧,我曾经在太子的其他女人手上见过,所以一开始就猜到了你的身份。”

    假妙雨不敢置信,她不相信有人竟有如此可怕的洞察力和观察力,仅凭指甲上的一点蔻丹就猜出了她的来历?

    她震惊得说不出话来,那人送她的时候,她欣喜若狂,这是宠爱的象征,独有的标志,许久才从嗓子眼挤出一句明显底气不足的话,“他是真心喜欢我的。”

    “呵呵!”乔弈绯忍不住笑出声来,“太子送给殿下的八个女人,每个人都有这样的蔻丹,你不愿醒来,就继续自欺欺人吧。”

    假妙雨突然发出尖锐的叫声,但乔弈绯不理她,快步走出房间,来到隔壁,门没锁,一推就开了,秦湛果然正在看书。

    “这么晚还叫我过来,你倒是舍得折腾我?”乔弈绯抱怨道,却自然地在他身边坐下。

    秦湛抬头看她,目光幽凉,“明明对她起疑,却故意不提醒本王,是不是很盼着本王被刺杀?”

    果然是这事,乔弈绯不以为然道:“原来你在生气这个?你是谁啊?英明神武的铖王殿下,什么蛛丝马迹能逃过您的眼睛?我能看出来的东西,你还会看不出来?想当初你连我用的脂粉都闻出来了,区区蔻丹算得了什么?”

    “别以为本王不知道你的心思?”秦湛淡淡道。

    “我什么心思?”乔弈绯突然有些心虚,“我可是帮你审出了刺客幕后主谋的人,你可不要恩将仇报。”

    今晚这些贵人都是左拥右抱,云州官员还体贴地把他们看中的美人送到房里去,秦湛虽然在外面高冷淡漠,但谁知道他会不会一时兴起?乔弈绯心里根本没底。

    而且,秦湛居然真的不反对,这让乔弈绯又气又恼,莫不是天下乌鸦一般黑,只是没到乌鸦窝?

    那美人姿色过人,又是欢场出来的,惯会诱惑男人,乔弈绯不敢保证,秦湛会不会和她颠鸾倒凤?

    虽然她的心被刺痛,就算气他恨他,却终究是放心不下,万一那姑娘真的居心叵测,万一秦湛陷身陷阱呢?

    思来想去,她觉得亲自去一趟秦湛房里,确认一下那姑娘到底有没有可疑之处?

    看到那些明显迹象的时候,乔弈绯几乎在心底确认了,所以特意用反常的举动提醒秦湛。

    若是往常,秦湛召女人,自己这种没有什么容人雅量的人,早就闹得鸡飞狗跳了,今天却如此宽宏大量,这样的反常足以引起秦湛的警觉,秦湛若是连这点警惕性都没有,早死了几百回了。

    可是,秦湛剑眉紧皱,冷冷道:“你想验本王对你是否专心,如果不是,就顺便借刺客之手借刀杀人?”

    乔弈绯心头一跳,这种见不得光的小心思竟全被他看穿了,便低下头,咬住唇,小声道:“我以为我们心有灵犀,你会知道的。”

    秦湛眉头越皱越紧,俊美的脸上一片冰寒,这副模样让乔弈绯有些害怕,她存了小侥幸,一旦被秦湛发现,自然恼火,恐怕还会觉得自己太过小家子气,居然争风吃醋到置他的安危于不顾?

    “你现在满意了?”

    乔弈绯又紧张又不安,抵赖是抵赖不了的,又不能光明正大地承认,顶着他如钢刀般的目光,硬着头皮道:“广德侯和文宁伯都是两个好色之徒,宴会上的时候,眼睛都恨不得长到人家姑娘身上去了,也不怕丢人现眼,我是怕你近墨者黑嘛。”

    “所以你就任由刺客来替你教训本王?”秦湛眸瞳一片漆黑,语气更是幽凉,“明知有异却因私心故意不示警,你这女人实在可怕。”

    “谁说我不示警了?我不是特意去你房里告诉你了吗?”乔弈绯一肚子委屈,“以你的酒量,怎么可能喝几杯就醉了?你当时根本没睡。”

    “如果本王当时没有起疑,是不是死了也活该?”秦湛冰冷的脸色越发难看。

    乔弈绯被他训得不敢说话,低着头一言不发,这才明白为什么他会让自己去审刺客,以他锦衣卫的手段,何需自己?不过是要自己当着他的面将心底那些见不得光的小心思彻彻底底地暴露出来而已。

    没想到啊没想到,真是道高一尺魔高一丈,这可怕的男人!

    乔弈绯知道此时狡辩并非明智之举,越狡辩,越是难以收场,想到这里,她一双水眸染上雾气,装模作样地用他的衣袖擦拭着好不容易挤出来的眼泪,哀怨道:“你身份高贵,虽然现在对我好,可人是会变的,你将来正妃侧妃侍妾一大堆,我不想和任何女人分享你,我的心从来就没有安定过,就怕你哪天对我失去兴趣,可是,我的身份连跟你表达不满的资格都没有。”

    她的话半真半假,绝美的容貌越发楚楚动人,如娇花照月,我见犹怜,看她这副模样,本来对她满腹怒火的秦湛实在狠不下心来,便侧过头去,不再看她。

    乔弈绯继续用他的袖子擦眼泪,哭得越发伤心,“人们都说男人是这个世界的主宰,女人唯有依附男人才能生活下去,所以你们三妻四妾是天经地义的,可从来没有人在意女子的痛苦,难道我们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喜欢的男人和别的女人卿卿我我?我忍不了。”

    “所以你就不动声色,想让本王步秦渤的后尘?”

    秦湛毕竟不是普通人,短暂的心软之后,很快就恢复了一贯的理智和清醒,冷峻的面容如披冰霜。

    乔弈绯嘟着嘴,埋怨道:“殿下拿秦渤那等下流货色自比,也不怕失了身份?”

    秦湛冷冷地望着她,乔弈绯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秦湛收女人侍寝这种事,比秦渤也好不了太多,大概也属于下流一类,他认定自己把他和秦渤归为一类了。

    “其实我刚开始也不是很肯定,所以特意去了一趟你房里,否则你那里正郎情妾意,我又何必去讨人嫌?”之前的招数都不灵,乔弈绯转换了思路,理直气壮道,“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这女人一会的功夫,变了好几张脸,秦湛脸色一沉,“你说什么?”

    乔弈绯忙道:“我说的是季承,明明长了一双那么大的眼睛,却跟摆设一样,还不如我家金钱豹,说他是狗,都抬举他了。”

    外面的季承根本没想到自己竟然莫名奇妙就被鄙视了,重重打了一个打喷嚏。

    乔弈绯见他油盐不进,干脆道:“我说的都是真的,你要是不相信我,以后我就走得远远的,再也不在你面前碍眼。”

    秦湛终于瞥了她一眼,“你要走去哪里?”

    “天涯海角,哪里都可以去。”乔弈绯说得大义凌然,气呼呼道:“我知道经此一事,你不放心我,觉得我鼠目寸光,不识大局,心怀鬼胎,行,你看我不顺眼,我走行了吧?”

    乔弈绯说完就要走,身体却被重重一拉,跌倒在他身上,他脸色越发难看,呵斥道:“真是胆子越来越大了,本王才说你两句,你就甩脸子了?”

    乔弈绯头撞到他坚硬的胸膛上,恼怒道:“谁甩脸子了?难道我非得欢天喜地地看着你和别的女人洞房花烛才叫贤良淑德?”

第十七章 春心乱芳心动

    听到乔弈绯这样说,秦湛俊脸上的阴霾神奇地消散不少,淡淡道:“吃醋了?”

    吃你大爷的醋?乔弈绯越想越气,“苍蝇不叮无缝的蛋,要是你洁身自好,刺客怎么会有机会对你下手?说到底还不是自找的?我好心提醒你,你不领情也就罢了,还好意思怪我?”

    见她恶人先告状,反将一军,秦湛顿觉头痛,剑眉深锁,“秦淳说你表面上天真单纯,乖巧柔顺,实际上一肚子阴谋诡计,倒真是没说错。”

    乔弈绯冷笑道:“明明是自己这样认为,偏偏要借秦淳的口,倒真是虚伪!”

    秦湛不语,眼神却微微眯了起来,乔弈绯见状道:“那你是更喜欢我天真单纯,还是阴谋诡计?”

    “以后再告诉你!”

    说了等于没说,乔弈绯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干脆道:“不过既然你都挑明了,那我也就直说了,以后你若继续在我面前召女人,我一样会见死不救,我可不是徐槿楹,被洗脑得贤良淑德,秦渤要是落到我手里,早投胎几百回了,还用得着和离这么麻烦?”

    秦湛眼眸微动,静静地注视着她,房间里的气氛安静地有点诡异,乔弈绯心底忽然生出一种莫名的不安。

    她是喜欢他的,从见他第一面起,就产生了强烈的视觉冲击,秦湛无论从哪个角度看都堪称无懈可击,也完美地契合了自己对于理想男人的幻梦,以致她不受抑制地越陷越深。

    人生短暂,能遇到一个让自己春思乱芳心动的男人,何其有幸?

    她一直认为,只有这样才不负此生,不负韶华,在最美好的年龄,若没有真正体验过情动的滋味,没有为一个人魂牵梦绕,没有日日思君朝与暮,那是人生极大的缺憾。

    那日秦湛说要娶她为妻,她清晰地记得那时的欣喜若狂,不但心悦君兮君已知,而且他也正好喜欢自己,那一刻,觉得自己是简直世上最幸福的姑娘,甜蜜溢满心间,盼着和他终成眷属,比翼齐飞。

    可今晚的事强烈地刷新了她的认知,让她意识到需要重新审视和秦湛的关系,就算他极有主见,不会任由皇上和皇后任意操控他的婚事,就算他可以顺利娶她为妻,但他皇子的身份,少不了侧妃侍妾一堆,那是祖制,由不得他想要或者不想要,更何况,万一他本身也想要呢?

    他现在是喜欢她,但男人的喜欢和女人的喜欢不同,女人喜欢一个男人,往往是一心一意,心无旁骛,但男人不同,他们喜欢一个女人,丝毫不影响同时喜欢另一个女人,另外许多女人。

    乔弈绯闭上眼睛,一股酸涩从心底涌上来,尽管出身商家,八面玲珑,可在她心底深处,爱与憎向来分明,祖父也从不用三从四德贤良淑德来绑架她。

    从一开始,乔氏和唐家定亲的时候,祖父就有言在先,唐衡知不得纳妾,因为祖父深知她是至情至性的人,爱就是全部,不爱也是全部,没有委曲求全,没有容忍与雅量,对于感情,她眼里是揉不得沙子的。

    今晚的事,若只是个开端,以后就会持续发生,乔弈绯不想自己变成下一个徐槿楹,含泪带笑地将一个又一个女人源源不断地送上自己男人的床。

    如果是那样的话,乔弈绯自己都会看不起自己,她向来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绝不忍受这样屈辱的生活,哪怕他是高贵的皇子,哪怕他是那样的令她心动?

    想到这里,乔弈绯深吸一口气,“秦湛,你若是我觉得我心思歹毒,阴险狡诈,我也不缠着你,你之前说的话,我也都当你没说过,我们之间的恩恩怨怨一笔勾销,从此你走你的阳光道,我过我的独木桥,如何?”

    果然,秦湛闻言,眸瞳瞬时一片漆黑,似乎藏着磅礴的怒火,凝视着乔弈绯决然的眼睛,许久,精致的薄唇里挤出两个字,“出去!”

    出去?这两个字在乔弈绯心头重重一撞,仿佛有什么东西被撞得支离破碎,惨不忍睹,是她提出分手没错,可那也是她内心极度挣扎的煎熬,可他竟然没有丝毫挽留,没有丝毫遗憾,反而如此冷漠决绝,半分不留余地?

    望着那张让自己朝思暮想的俊脸,一双眼睛再无丝毫波澜,曾经的爱意旖旎荡然无存,竟寒凉得如此陌生,仿佛在她心底划下了一道无法逾越的鸿沟,让她蓦然发觉自己以前到底有多可笑?

    还以为真的可以他和情投意合,鸾凤和鸣,倒是忘了,不管是真的还是假的,他都是皇子,他的世界里只允许女人对他臣服和顺从,不允许女人要求同等的爱与恋。

    或许之前他对自己的爱意也不过是一时新鲜,毕竟和他以前见过的那些大家闺秀截然不同,但也只是昙花一现,惊鸿一瞥,当残酷的现实扑面而来的时候,他亦是如此的冷酷无情,寡淡而决绝。

    曾经那些令她心旌摇曳的海誓山盟,入戏的只有自己,他就像一个云淡风轻的布局高手,运筹帷幄,进退自如。

    果真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秦淳看似吊儿郎当,不务正业,却冷眼旁观,心如明镜,自己果然是天真到可笑,她或许是秦湛世界里的一束光,可光都是稍纵即逝,当对方不需要的时候,这束光就太刺眼了。

    “好,我走!”乔弈绯一字一顿道,猛然转身跑了出去,眼泪却掉落下来,这一刻,只希望自己从未来过这个地方,从未遇到过这个冷酷到残忍的男人。

    乔弈绯一口气跑到了湖边,泪水却断线的珠子往下掉落,往日有多温馨甜蜜,现在就有多荒唐可笑。

    伤心失望汹涌而至,任凭夜露将衣裳打湿,乔弈绯腿脚一软,坐在地上,抱着双膝,一动不动地望着黑暗的湖面,紧紧地咬着唇,不让自己哭出声来。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身后传来轻轻的脚步声,乔弈绯连忙扶着栏杆站起来,一回头,竟是徐天舒。

    “二表哥?”乔弈绯立即转过头对着湖面,若无其事地寒暄道:“这么晚了还没睡?”

    刚才她一转头,哭红的双眼已经尽数落入眼中,徐天舒心头一揪,“殿下遇刺,也不知驿馆是否藏着刺客同伙,一个女孩子在这样人迹罕至的地方,很危险。”

    清冷的夜风吹在脸上,有种沁凉沁凉的感觉,乔弈绯无所谓道:“就算真有刺客的同伙,有危险的也是那些位高权重的大人物,我这种微不足道的小角色,刺客才不会放在眼里呢。”

    “你哭了?”虽然湖边一片黑暗,但此刻正在到处盘查可疑人物,火把照亮了几乎整座驿馆,时不时透过来的火光依然可以看清少女姣好面容上难以掩饰的悲伤和难过,徐天舒沉眉道:“是不是靖乐公主欺负你了?”

    天上掉下来一个背锅的,不用白不用,乔弈绯当然不会拒绝,不以为然道:“罢了,她贵为公主,骂我几句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徐天舒脸色彻底沉了下来,他对蛮横霸道的靖乐公主极其不喜,但不关他的事,所以一直敬而远之,以他对绯妹妹的了解,绝不是任人搓圆捏扁的软柿子,居然能把她气得独自在湖边哭,可见有多可恶?

    “她虽是公主,但你又不是她的宫女,凭什么对你任意责骂?”徐天舒脸上染上一道醒目的怒色,“你放心,我会想办法提醒她的。”

    乔弈绯震惊不已,差点忘了伤心难过,清流名门出身的徐天舒竟会插手这种明显吃力不讨好的闲事,诧异道:“你要怎么提醒她?”

    徐天舒沉声道:“我会有办法的,你既是我亲表妹,我又怎会眼睁睁地看着别人欺负你?”

    这豪气千云的话简直颠覆了乔弈绯对徐天舒的认知,印象中他一直都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形象,谨言慎行,克己守礼,因为镇国公府超然的地位,除了不长眼的,也没人敢找他的麻烦,所以过得十分逍遥自在。

    没想到清高傲物的贵公子徐天舒,竟也会插手这种自降身价的俗世事务?

    见乔弈绯呆呆地望着他,徐天舒意识到自己太过心急,立即给出了一个合理的解释,“出行前,姐姐特地嘱咐过我,一定要好好照顾你,我不能食言。”

    一股暖意从乔弈绯心底升腾起来,她暗中帮助镇国公府,从未想过回报,这也是她骨子里的傲气使然,没想到,平日事不关己不开口的徐天舒竟如此仗义,嗫嚅道:“我…”

    “你不用说,我明白,总之,有我在,不会让她再有机会欺负你的。”

    我这什么都没说呢?面对徐天舒突如其来的关爱袒护,乔弈绯脑子发懵,这下误会大了去了,“二表哥,她毕竟是公主,虽然脾气大了点,不过相信也没什么恶意,不要太往心里去了。”

    “没恶意?”徐天舒俊秀的面容一派冷沉,“绯妹妹,你跟我实话,乌兰亲王大婚那日,宫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为何突然问起这个?”乔弈绯发现真的不能随便撒谎,只要撒了一个谎言,开弓就没有回头箭了,简直是一条不归路,只能在不断撒谎的道路上越走越远,再无回头路可走。

    “你突发疾病?靖乐公主深明大义,为了两国安好仗义替嫁?”徐天舒忽然冷笑,“这种幼稚的借口也只能糊弄愿意相信的人,我虽未与靖乐公主直接接触过,但也并非对她一无所知,她可不是深明大义的人,若果真如此,一开始就由她联姻北燕,又何来这么多麻烦事?”

    乔弈绯被问得哑口无言,暗暗叫苦,徐天舒看似清高不问世事,但着实堪称人间清醒,比徐槿楹难糊弄多了。

    但没有什么事能难倒随机应变的乔弈绯,忽然身子一晃,痛苦地抚摸着自己的额头,“二表哥,我头好痛,当日发生什么,我也不记得了,我只要一想起,就觉得头痛得要命。”

    她表演得十分逼真,成功地让徐天舒担忧起来,“你怎么样?”

    触碰到了她的衣裳,发现她薄薄的衣裳竟被夜露沁湿透了,徐天舒脸色一变,“你衣服怎么这么湿?赶快回去换身衣服。”

    “好!”本就极度伤心气愤之下,又吹了半天的冷风,乔弈绯确实感觉头昏脑涨,“我的头好痛。”

    徐天舒犹豫片刻,还是将手轻轻地放在她额头试了一下温度,惊道:“你发烧了?我送你回去。”

    乔弈绯昏昏沉沉地随着徐天舒往回走,徐天舒又着急又担忧,对靖乐公主的不满又加深了一层,刚走到后院门的时候,竟遇到了薛又礼。

    “哎呀,这不是徐兄吗?”薛又礼夸张地叫道,“你身边是宁乐郡主吧?”

    官兵搜查本就人来人往,被薛又礼故意大声一叫,吸引过来不少人,薛又礼更来劲了,生怕别人不知道,声音更是因为亢奋而显得十分尖锐,“这么晚了,两位倒是有雅兴啊。”

    徐天舒本想说滚开,但周围人越来越多,眼神就像看在捉奸,绯妹妹名声要紧,强忍火气耐着性子解释道:“郡主身子不适,我恰好碰到,驿馆已遇刺客,担心郡主安全,便送她回来。”

    薛又礼望了一眼徐天舒身后通向湖泊那段黑乎乎的木桥,含沙射影道:“徐兄就是运气好,这种鸟不拉屎的地方,也能遇到郡主?郡主也真是好生奇怪,今晚驿馆可不安宁,一个姑娘,无端端跑到这种地方夜游吗?”

    今晚驿馆本就人心惶惶,再闹出了暗通款曲的香艳事件,无疑是在已经沸腾的水下再添了一把柴火,热闹非凡,乔弈绯冷笑道:“薛公子真不愧是工部侍郎之子,平日管天管地还嫌不够,竟然管到本郡主夜不夜游头上来了?”

    薛又礼是领教过乔弈绯口才的,但今晚好不容易捉奸拿双,他自然不会轻易放过这个机会,似笑非笑道:“郡主多虑了,我也是担忧郡主的安全,这深更半夜,万一遇到什么野兽啊,歹人啊,岂非危险?”

第十八章 不准去

    乔弈绯虽然脑子有些昏沉,但也没到糊涂的程度,忽冷哼一声,“薛公子还是多担心担心自己吧!”

    “什么意思?”薛又礼听出她话中深意,眉头一皱,追问道。

    “若没有缜密的计划和安排,那女刺客如何敢冒天下之大不韪行刺殿下?说她是单枪匹马孤军作战,恐怕没人会信,所以,今晚所有和她接触过的人都有嫌疑,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今晚接待殿下的宴会上,薛公子似乎和她推杯换盏来往不少啊。”

    满场皆静。

    原本离薛又礼很近的人,下意识远离了几步,薛又礼脸色剧变,“你含血喷人。”

    “有道者是清者自清,如果薛兄心中没鬼的话,又何必恼羞成怒?”徐天舒不疾不徐道。

    和刺客同谋是诛九族的大罪,比起这个,深夜一男一女同行都算不得什么事了,那些被薛又礼召过来的人看他的眼神充满了猜忌,简直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薛又礼没想到乔弈绯居然这么毒,会倒打一把,怒道:“真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我若果真是刺客的同伙,更应该撇清自己,又岂会和她多番接触惹人怀疑?”

    “既然敢行刺殿下,就知绝无退路,反其道而行之也不是不可能。”乔弈绯故意说得惹人遐想联翩,顿了顿又道:“况且,今晚殿下遇刺,驿馆人心惶惶,不知到底还有多少同谋藏匿其中,如今人人自危,薛公子倒是奇怪的很,竟觉得这个时候有人突然生出闲情雅致风花雪月,到底是何居心?”

    这番话可谓诛心,薛又礼没想到乔弈绯嘴巴这么厉害,轻飘飘洗脱了她的嫌疑,反倒三言两语把自己给拉下来,若不能摆脱嫌疑,他的麻烦就大了,愤愤道:“宴会上和女刺客有过接触的人多的去了,难道人人都居心叵测?”

    “薛公子稍安勿躁,到底有没有嫌疑,锦衣卫自会查证。”乔弈绯越来越觉得体热烦躁,头重脚轻,强忍难受道。

    一听锦衣卫的名字,薛又礼脸色变了变,只要落到锦衣卫手中,谁能干干净净全身而退?

    “吵什么吵?”忽然冒出一个人高马大的校尉,走到众人面前,威风凛凛道:“殿下有令,彻查驿馆,所有人即刻散开,若有不遵者,与刺客同罪。”

    真是及时雨,徐天舒松了一口气,绯妹妹极有可能发烧了,若被薛又礼缠上,一时半会脱不了身,谢天谢地,幸好有人来解围。

    看热闹虽好,但小命更要紧,围观的人立即作鸟兽散,徐天舒得以顺利送乔弈绯回房。

    遍寻不着的瑶环刘珊已经急得团团转,见小姐回来了,本惊喜不已,见是徐天舒送回来的,更是意外,“徐二公子?”

    徐天舒顾不得解释,“郡主可能发烧了,赶紧去请大夫。”

    瑶环见小姐神色疲惫,双眼无神,一摸身上衣裳都是湿的,更是大吃一惊,“刘珊快,给小姐备裳,徐二公子,奴婢会改日道谢。”

    “不必多礼!”徐天舒虽然担心乔弈绯的病情,但男女授受不亲,他留在这里,反而诸多不便,只得先行离开。

    两人赶紧关上门,手忙脚乱把乔弈绯换衣服,擦洗身体,扶她在床上躺下。

    见小姐无精打采,有气无力,刘珊急道:“瑶环姐姐,你快去找殿下请个大夫过来。”

    瑶环正准备去,却被乔弈绯制止了,声音虚弱却坚决,“不准去!”

    “为什么?”瑶环大为不解,她是为数不多的知道小姐和殿下关系的人之一,现在小姐生病了,于情于理,于公于私,都应该去请殿下召大夫过来。

    他的绝情冷漠再一次浮现眼前,乔弈绯一阵阵心疼,刚刚一刀两断,现在就去求他找大夫?

    她丢不起这人,也拉不下这脸面,心痛的感觉再次袭来,满腹酸涩无从说起,只哑声道:“现在是非常时期,不要给殿下添麻烦了。”

    这都哪跟哪儿?瑶环急得跺脚,“小姐发烧了,不是小事。”

    乔弈绯的嗓音透出些许颤栗,“不过是吹了风,最多就是风寒,给我倒杯热水,我喝完睡一觉就好了,不是什么大事,别大惊小怪。”

    瑶环一脸蒙,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小姐似乎心情很不好,刘珊已经倒好了水,“小姐喝水。”

    乔弈绯一口气喝光,一字一顿道:“听我的话,你们两个谁都不准去找殿下,别吵。”

    说完这句话,倦意袭上来,乔弈绯闭上眼睛,很快就陷入了彻底的昏沉。

    瑶环目瞪口呆,既想去禀报殿下,又怕小姐醒来怪罪,只得把求救的目光投向靖乐公主,但靖乐早就和周公幽会去了。

    紫晶被刚才的动静吵醒,一个劲地使眼色让她们小点声,不要吵醒了公主,否则唯她们是问。

    瑶环懒得理会她,这时,刘珊打来凉水和湿毛巾,“瑶环姐姐,这该怎么办啊?”

    小姐的反常让瑶环既担心又狐疑,小心翼翼地把湿毛巾放在小姐额头,想了想,“先看看,如果温度降下来了,就万事大吉,如果到了天明还没降,就算违抗小姐的命令,我也必须得去找殿下了。”

    另一边,季承将发生的事情禀报殿下,低声道:“听徐天舒的意思,郡主恐怕是发热了。”

    秦湛却只“嗯”了一声表示知道了,却没有半点其他表示,季承低着头,等了半天没反应,偷偷抬起头瞄了一眼殿下,却见殿下纹丝不动,便艰难地揣摩着殿下的心思,“是否…请个大夫?”

    秦湛终于抬头,“刺客的同伙抓到了?”

    顶着殿下深凉的目光,季承浑身一颤,忙道:“属下多嘴,属下这就去继续查探。”

    季承急急忙忙跑出去了,秦湛站起身来,走到窗边,负手而立,今晚无星无月,一片墨黑,他的瞳孔也一片漆黑,这个乔弈绯实在是任性,自己和徐天舒不清不楚,却反过来怪他召女人?

    不给她点教训,还真不知道他的底限在哪里?

    驿馆闹哄哄过了一夜,次日凌晨,天刚蒙蒙亮,秦湛房外就传来侍卫的呵斥声,“殿下寝处,不得擅闯!”

    瑶环的嗓音带着哭音,“请让我见殿下一面,我家郡主病得很厉害,急需请大夫!”

第十九章 喂药

    瑶环话音刚落,秦湛已经推门而出,俊美的脸上如罩寒霜,“传夏刺史。”

    夏樊山听说宁乐郡主病了,更觉一个头两个大,现在驿馆上下戒备森严,所有人进出都得详查,这个时候去外面请一个大夫自然要冒巨大的风险。

    连跟随自己多年的人都不可信,万一再来个冒牌货,自己的脑袋怕是要搬家了。

    不过,麻烦归麻烦,大夫还得请,夏樊山正焦头烂额的时候,徐天舒来了,“伯父,我去请吧。”

    “你要怎么请?”

    “刺客行事再周密,也不能未卜先知,所以想从大夫身上着手是很难的,不过,云州我不熟,还请伯父派两个信得过陪我去请大夫。”徐天舒冷静道。

    徐天舒是自己女婿的亲弟弟,自然不会有问题,也算是解了自己燃眉之急了,夏樊山略微思索一下就答应了,“好,就这么办。”

    不到半个时辰,徐天舒就带着大夫到了驿馆,瑶环急得满头大汗,她和刘珊守了小姐一夜,用了各种降温的法子,可小姐的体温不降反升。

    靖乐公主听说乔弈绯发烧了,很可能染了风寒,怕被传染,第一时间找到铖王要求换房间,这一次,铖王爽快地答应了。

    徐天舒将大夫引至乔弈绯房门口,并没有马上离开,想起昨夜的事,他心中有种说不出的烦闷,这个靖乐公主也实在太仗势欺人了。

    过了一会,大夫出来了,心神不宁的徐天舒立即迎了上去,“怎么样?”

    大夫见这位俊秀公子一脸忧色,便笑着宽慰道:“公子放心,那位姑娘只是感染了风寒,湿邪入侵,才导致高热不退,我开副方子,照方服药,很快就会好的。”

    原来如此,徐天舒这才微微放了心,不过他总觉得事情似乎没有表面上看起来那么简单,他若有所思,刚一转身,就看到墙角处一块灰色衣角一闪而过,眼底闪过一道怒色,什么时候了,还在这里鬼鬼祟祟的偷窥?

    大夫开了方子抓了药,刘珊手脚麻利,很快就煎好了,“瑶环姐姐,快伺候小姐喝药吧。”

    躺在床上的乔弈绯,脑子混沌,充斥着各种画面,一会是和秦湛的耳鬓厮磨,一会是他的冷漠绝情,一会是“你可愿嫁我”的绵绵情话,一会是被扫地出门的愤怒。

    他的绝情绝意如尖刀般狠狠扎入心口,乔弈绯头痛欲裂,却又仿佛被抽干了所有力气的濒死的鱼,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黑暗将自己吞噬,什么也做不了。

    原来失恋的滋味这般煎熬,整个人就跟死了一样,心痛,悲伤,愤怒,无助,丧失,齐刷刷袭来,让她有种想哭又哭不出来的难受,乔弈绯此时这才发现自己不过也只是芸芸众生中的一个,并没有三头六臂,并不是无坚不摧。

    耳边有人说话,可乔弈绯耳朵嗡嗡作响,什么也听不见,脑子一片混乱,头有种要炸裂的疼痛。

    刘珊见小姐嘴唇蠕动,明明在说什么,却又听不清楚,好奇道:“小姐在说什么?”

    瑶环把耳朵放在乔弈绯嘴边,勉强似乎只听清楚了一个“湛”字,心头一紧,莫非小姐的反常和殿下有关?

    “别想这么多了,先伺候小姐喝药吧。”

    瑶环小心翼翼将小姐扶起来,刘珊将药吹至不烫,喂到乔弈绯嘴里,可是只到唇齿,药汁就流了出来,瑶环傻眼了,再来一次,还是同样的结果,刘珊大急,“小姐连药都喝不下去,会不会很严重?”

    “胡说什么?”瑶环呵斥道:“大夫不是说了吗?小姐不过是感染风寒,别自己吓自己。”

    瑶环眉头紧皱,小姐和养在温室的娇娇女不同,老爷还专门请了武师教小姐练了些花拳绣腿,虽然功夫练得不怎么样,但的确很有效果,小姐体质康健,平日很少生病,也很少吃药。

    二人不死心,再试了两次,还是同样的结果,瑶环心急如焚,大夫也请来了,药也熬好了,但架不住小姐不肯喝啊。

    正在二人无计可施的时候,秦湛来了,“怎么回事?”

    瑶环仿佛见了救星一眼两眼放光,急急道:“殿下,小姐烧得好厉害,可是药喂不下去。”

    秦湛清冷的目光掠过床上的乔弈绯,眸色一深,忽道:“你们都出去。”

    刘珊一愣,却被瑶环拉住袖子,连拉带拽地拖了出去,并关上了门。

    室内安静下来,秦湛望着床上脸色有着不正常红晕的少女,沉默片刻,把手放到她额头上,果然十分烫手。

    乔弈绯大概是烧得难受,浑身滚烫,觉得热,胡乱踢翻了被子,伸出了腿,裤角露出白皙小巧的纤足,弧度精致而优美,秦湛呼吸微乱,那日两人同床共枕的纠缠画面不受控制的浮现在脑海里。

    其实他远没有她想象的那么正人君子,那么坐怀不乱,只是多年清规戒律下的冷静自制,让他习惯性压抑,只有在面对她的时候,他也不知怎么会有那样轻浮与孟浪,独眠时,睡梦中,常有和她深度融合的画面不由自主地浮现。

    秦湛望了一眼还剩下大半碗的药,叹了口气,坐在床边,将乔弈绯滚烫的身体扶起来,靠在自己怀中,端起药碗喝了一口,低下头将嘴唇压了上去。

    乔弈绯讨厌喝药,病得昏沉的时候,身体本能也抗拒,秦湛好不容易才压制住她不断推搡的手,将药汁尽数喂到她的口中。

    少女嘴唇的柔美混杂着药汁的苦涩,糅合成一种独特的味道,秦湛抿了抿唇,回味着这令人迷失的滋味,呼吸忽然急促起来。

    不过他很快就平复了内心的纷乱,轻轻将她的头放回到枕头上,眸色越来越深,见惯了她平日张牙舞爪的模样,这副安静柔弱还真是少见,沉默片刻,才转身离开。

    守在屋子外面的刘珊试探着说出了自己的猜测,“瑶环姐姐,小姐是不是和殿下…?”

    “嘘!”瑶环做了个手势,“殿下身份高贵,不是咱们能议论的,况且出门在外,不太平的事多着呢,不该说的话千万别说。”

    刘珊会意,脸上却浮现欣喜的笑容,“明白明白,殿下对小姐这么上心,小姐要是和殿下能真的在一起就好了。”

    两人正说话的时候,门开了,两人一惊,还没行礼,却听到秦湛冷淡而凌冽的声音,“不必告诉她,本王来过。”

    啊?瑶环联想到小姐的反常,心头不安越浓,但殿下的命令不容置喙,立即道:“奴婢明白。”

    殿下的身影很快消失了,二人赶紧进屋看,见药已经喝完了,双双松了口气,瑶环掩唇偷笑,还是殿下有办法。

    不过联想到殿下走时说的那句话,她脸上的笑容又僵了,作为小姐的贴身丫鬟,她自然知道小姐有多喜欢殿下。

    殿下那样风华绝代的男人世间少有,小姐倾心也是人之常情,只是,殿下来看望小姐,偏又不让她知道,不知二人是不是闹了什么矛盾?

    大夫开的药很有用,到中午的时候,乔弈绯的烧终于退了,虽然还有些没精神,但基本已经无碍了,瑶环喜极而泣,出门在外,就怕有个头疼脑热,“小姐,你饿了吧?奴婢这就去为你准备吃的。”

    “不用了,我不想吃。”乔弈绯拒绝了,“去给我弄壶酒过来!”

    瑶环吃了一惊,“小姐你别胡闹了,你现在是在病中,还没复原呢,岂能喝酒?”

    看着她不敢置信的神色,乔弈绯也觉得自己疯了,但生平头一次体会到“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的失落,觉得不配上酒,简直对不起自己的心情。

    “跟你说了我死不了。”乔弈绯烦躁道:“我现在只想喝酒,还不去?”

    见小姐这样,瑶环更不敢让她胡来了,只得低声提醒,“这不是在府里,奴婢刚才去打听过了,一时也没有查到刺客的其他同伙,我们终究是要赶路,您别再折磨自己的身子了。”

    赶路?乔弈绯不说话,瑶环又道:“徐二公子来问过好几遍了,似乎很担心你。”

    乔弈绯若无其事道:“他已经知道我的身份了。”

    瑶环惊道,“是你告诉他的?”

    “算是吧,他也猜到了。”乔弈绯没有隐瞒,“扶我起来,我要去和他道谢。”

    “他说不用了。”瑶环连忙阻止道:“二公子吩咐了,若是你有任何不舒服,他去请大夫。”

    能在被封锁的驿馆请来大夫,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乔弈绯想起徐天舒的关心,苍白的脸颊浮现一丝笑意,“还是二表哥疼我。”

    瑶环站在乔弈绯身侧,乔弈绯看不见她的表情,自然也就没有发现她眼神的闪烁,咬着唇试探道:“小姐,你和殿下…”

    “以后不许在我面前提起这个人。”乔弈绯脸色一沉,吓得瑶环不敢再说了。

    本来她就犹豫要不要告诉小姐殿下来过?可是现在见小姐可怕的神色,更是应证了她心底的猜测,小姐和殿下怕是闹掰了。

    乔弈绯见她吓得大气不敢出,叹了口气,“我跟他不是一路人,早点分开,对彼此都有好处,此事以后不必再提。”

    瑶环震惊得说不出话来,她压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小姐就跟换了个人似的,从对殿下的仰慕变成了不相干的路人,虽说昨晚发生了惊悚的暗杀事件,但这件事和小姐扯不上关系啊。

    一提到秦湛,乔弈绯又开始头痛了,“以后也不要在我面前提这个人。”

    瑶环心中纵然有万般疑虑也不敢再问下去,不管怎么说,小姐没事就好。

    这时,刘珊端来稀粥,可乔弈绯哪有胃口吃?不过在二人的连哄带骗下,总算是勉强吃了几口。

    还没来得及喘口气,门口就传来敲门声,“郡主,殿下吩咐,半个时辰之后启程!”

    半个时辰?瑶环一惊,小姐还病着呢,她正要去求殿下,被就乔弈绯制止了,淡淡道:“知道了!”

    刘珊一脸忧色,“小姐还没好呢,马上就要启程,身子熬得住吗?”

    “要不然…”

    瑶环的话还没说完,后面的话就在小姐凶狠的眼神中咽回去了。

    “我又不是纸糊的,哪那么虚弱?”乔弈绯可不指望秦湛会怜香惜玉,也不需要他的怜悯,“收拾东西,准备走吧!”

    瑶环欲言又止,但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虽然小姐和殿下身份的确不匹配,可在她心里,简直是天造地设的一对璧人,就这么掰了,简直是万般可惜。

    她亲眼见证着小姐对殿下的喜欢与恋慕,现在小姐下定决心一刀两断,想必比谁都要痛苦。

    本以为染病的乔弈绯会最后出门,但没想到,她比谁都要早,第一给上了马车。

    徐天舒不在意薛又礼不怀好意的视线,坦然走过来,问候道:“郡主如何了?”

    瑶环对这位斯文儒雅的二公子充满了感激之情,笑道:“二公子不必担心,郡主差不多大好了,她让奴婢转达对二公子的谢意。”

    徐天舒望了一眼马车里面,被厚厚的帘子挡住了,什么也看不到,温声道:“天气凉了,郡主风寒未愈,切记保暖。”

    他的声音不低,里面的人听得清清楚楚,从驿馆出来的秦湛自然也听见了,虽然冷峻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身上的寒气却浓了三分。

    跟在后面的夏樊山的心七上八下,殿下行事实在难以捉摸,刺客之事并没有查个水落石出,殿下突然决定启程继续赶路。

    不过,殿下虽说要启程,但也没表态不追究他的失察之罪,谁知道以后会不会秋后算账?

    想到这里,夏樊山道:“下官失察,令殿下受惊,殿下放心,下官一定会加紧查探,将行刺一案查个水落石出。”

    “不必!”秦湛冷冷丢出两个字,让夏樊山一头雾水,难道殿下已经从女刺客身上查到了线索?

    此事发生在云州,周副使也死了,有些事情需要个交代,自己也脱不了干系,夏樊山想了想,“殿下出行,路途不便,不知是否可以将那女刺客移交给云州官衙,由下官细审?”

第二十章 套话

    “夏大人有所不知,刺客已畏罪自尽。”季承的话让夏樊山心头疑云迭起,不过转念一想,这也是好事,人死了,就死无对证,只要殿下不追究,反倒更好办了,很是理解道:“行刺殿下,其罪当诛,想必刺客知道绝无生路,所以自尽。”

    秦湛跃身上马,姿态冷峻,神色淡漠,让云州一众官员胆战心惊,又不敢问,好端端的接待铖王的长脸机会,居然闹出了谋刺案,夏樊山隐隐觉得头痛,想起还有一位染病的郡主,更是一个头两个大,“郡主是否安好?”

    瑶环欠身行礼,“多谢大人关怀,郡主已经好多了。”

    那就好,夏樊山点点头,望着浩浩荡荡的车队,总觉得少了点什么,突然想起来了,似乎没见到靖乐公主。

    不过,他还没来得及问,就听到一个抱怨的声音,“二皇兄,这么着急就出发,也不等等我?”

    一路都是简衣素食,享乐惯了的靖乐公主自然受不了,好不容易到了云州这种富庶繁华地,难得不委屈了一回,急吼吼的又要赶路,她自然心存不满。

    秦湛置若罔闻,仿佛根本没听到,文宁伯忙道:“我们这趟出行不是来游山玩水,实在是委屈公主了,如果丫头伺候不力,不如我多派几个丫头过去伺候?”

    “不用了!”靖乐公主没好气道,虽然驿馆发生了行刺事件,但她毕竟没有亲身经历,也没留下什么心理阴影,自然也不害怕。

    知道二皇兄的命令违抗不了,靖乐不情不愿地走到马车旁边,瞥见瑶环,“乔弈绯生病了,我岂能和她同一辆马车?万一她传给我了呢?”

    气氛骤然凝滞下来,众人面面相觑,一种尴尬的气氛飘散开来。

    夏樊山见势不妙,忙笑道:“还请公主稍候,下官这就为公主再套一辆马车。”

    这时,一直没说话的广德侯开口道:“夏大人说笑了,这可不是出行赶集,我们要去北燕,莫非夏大人要命人随我们同去?”

    夏樊山面露难色,“这…”

    文宁伯自然看不得公主受委屈,正准备说什么,却听到秦湛冷冷道:“要是不肯就回宫去!”

    靖乐气恼的表情顿时僵在了脸上,当着众人的面,二皇兄居然丝毫不给自己面子?着实可恨!

    她金尊玉贵,怎么可能和一个病人长时间近距离呆在一起?

    徐天舒见靖乐公主如此蛮不讲理,想起那日绯妹妹受的委屈,便出声道:“公主,宁乐郡主已经痊愈,只需稍作休息便会好,不会传染的。”

    “你又不是大夫,你怎么知道?”靖乐下意识反驳,忽然望见徐天舒超尘脱俗,清俊不凡,不禁愣了一下。

    想起来了,是镇国公府的徐天舒,虽然一同赶了几天路,但国子监的学生此行主要是跟着增长见识,历练历练,在权贵遍地的使团里存在感很低,再加上徐天舒低调的性格,所以靖乐几乎没有正面和他打过交道。

    以靖乐公主的性子,指不定怎么折腾绯妹妹呢,徐天舒垂下眼眸,“公主有所不知,郡主出行前大夫已经看过了。”

    薛又礼似笑非笑,阴阳怪气道:“徐天舒,你知道的不少啊!”

    又来了,肖启息事宁人道:“薛兄,你少说两句!”

    薛又礼冷哼一声,没再出言挤兑,靖乐望望二皇兄,又望望马车,忽道:“让我上车也行,让她下来,她不是好了吗?骑马总会吧?”

    “公主?”徐天舒脸色骤变,再好的修养也快按捺不住了,公主是尊贵不过,可不必如此视他人如草芥。

    夏樊山赶紧给徐天舒使眼色,让他别管,这种事吃力不讨好,何必把自己牵扯进去?他有些想不明白的是,天舒一向谨慎言行,清高傲物,缘何会插手和自己不相干的纠纷?

    秦湛威严冷淡的声音再次响起,压住了一切躁动,“要么上车,要么回去!”

    “你?”靖乐气得七窍生烟,脑海里猛然浮现母妃说过秦湛的身世问题,说不定和自己没有半分血缘,却打着皇子的名号耀武扬威。

    见秦湛无动于衷,靖乐环顾了一圈,银牙一咬,气哼哼地上了车,心底暗自发誓,总有一天,要亲手扯下秦湛那件狐假虎威的外衣。

    果然只有殿下才镇得住刁蛮任性的公主,有人窃窃私语,宝塔镇河妖的话传到文宁伯耳朵里,眼神多了几分阴沉。

    靖乐掀开帘子,看见病恹恹的乔弈绯,面露厌恶,“你离我远点。”

    外面的动静乔弈绯听得一清二楚,也不气恼,淡笑道:“公主,你在外面丢了面子有气,也不该撒到我身上啊。”

    “不撒到你身上,撒到谁身上?”靖乐鄙夷道:“没胆量的东西,这么点小事就吓病了,瞧你那点出息?”

    乔弈绯软软地靠在靠垫上,软中带硬道:“我自然比不上公主胆色过人,不过公主就是再不满,也得和我同乘一辆马车,与其横眉冷对,不如面对现实,我们前几天不是还算和睦相处吗?”

    这话虽然说得不中听,但对已经发了一通脾气的靖乐公主来说,也算是忠言逆耳了,她在最远离乔弈绯的角落坐下来,懒洋洋道:“你说的也算有点道理,只可惜我头一次出宫,云州还没逛过,就这么走了?”

    “昨夜有刺客闯入,公主是金枝玉叶,一点都不害怕吗?”乔弈绯诧异道。

    靖乐却满不在乎道:“刺客又不是来杀我的,有什么好害怕的?”

    乔弈绯暗暗心惊,莫非靖乐公主早就知道太子要对秦湛下手?

    “话虽如此,但刺客毕竟是亡命之徒,铤而走险孤注一掷,城门失火难免不殃及池鱼,万一刺客失手,挟持了公主,刀剑无眼,一切都不好说啊。”乔弈绯话里有话道。

    靖乐公主的脸色变了变,听说秦湛遇刺,虽然严密封锁了消息,但她还是隐约猜到了可能和太子有关,既然是自己亲皇兄下的手,那她自然高枕无忧。

    不过,很快,靖乐就嗤之以鼻道:“哪个不长眼的刺客敢对本公主下手,父皇还不灭了他的九族?”

    “殿下是公主的二皇兄,公主就不担心殿下的安危吗?”乔弈绯一脸好奇道。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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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36237/ 第一时间欣赏娇养王妃是首富最新章节! 作者:祁晴宝宝所写的《娇养王妃是首富》为转载作品,娇养王妃是首富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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娇养王妃是首富介绍:
上一世,宁城富商乔家大小姐乔弈绯至死才知祖父好心收养的孤女竟是一只心狠手辣的白眼狼,乔家被害家破人亡,万贯家财落入她人之手,她也死于非命。
好在翻盘了,这一世,乔弈绯手撕白莲花表姐和伪君子未婚夫,对男人没兴趣,唯一的兴趣就是赚钱,以天赋财商坐拥金山银山,偏偏遇到了一位人间绝色的美男,这下是要还是不要呢?乔弈绯表示很为难。
小剧场:
表姐(委屈巴巴):绯妹妹,你误会我了。
乔弈绯:是吗?
未婚夫(深情款款):绯儿,我对你一片痴心。
乔弈绯:真的?
某王爷(面无表情):绯绯。
乔弈绯(笑容满面):我来了,我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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