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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蔷全文阅读

作者:几蒲团     宫蔷txt下载     宫蔷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十一章 残破记忆

    苏璃看着那进来的丫鬟一动不动,慕修也跟着她瞧着那丫鬟,那丫鬟端着果盘感觉到四周气氛不对劲,低着头一动不敢动,背后不禁是冒出冷汗来。

    还是陵玥轻咳一声,道:“将果盘放下吧。”

    那丫鬟听得陵玥的话,如得大赦一般赶紧放下果盘,向慕修和苏璃各行了礼便打算走人,而苏璃怎么可能让她走人,上前一步一把抓住那丫鬟的手,让在场几人都是一惊。

    苏璃道:“你叫什么名字,你可认得我?”

    那丫鬟赶紧跪下,低头没有看苏璃:“回郡主,奴婢名叫清羽,奴婢……奴婢并不识得郡主。”

    苏璃皱眉:“你叫清羽?那你可认识清荷?你与她什么关系?”

    清羽身子一颤,唯唯诺诺不敢说话,一旁的慕修眉头轻蹙,还未说话,陵玥便是解释道:“这丫头是陵冰出门带回来的,说是救了他一命,属下查过她身世,才许她进府中做些活计为生。”慕修点点头不再说话。

    苏璃瞧着清羽不说话,她心里一团乱麻却不知如何理,想了半晌扭头看慕修:“我有些事情想单独问问这个人,王爷可许我这要求?”

    慕修眸光闪了闪,笑道:“当然,郡主请便。”说罢陵玥便是识趣地推着慕修出门。

    看着两人出去闭好门,苏璃扭头看着跪在地上的清羽,盯了她半晌,房间内气氛变得有些尴尬,清羽跪着一动不敢动。

    苏璃蓦地冒出一句话:“清荷她死了,你知道吗。”

    清羽猛然抬头看她,满眼不可置信看着苏璃,苏璃亦不动声色看着她,两人对视片刻,清羽眉头紧紧皱着,眼睛瞪得老大,几滴泪是不受控制的流出眼眶,她双手颤抖的捂住眼睛,声线都是颤抖的:“怎么可能……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苏璃道看着她:“我轻眼见过她的尸身,她是否死去我岂能不知,她同我一起长大。”

    清羽眼眶通红,死死盯着苏璃:“你骗我!你是骗我的!她怎么可能会死?!她不可能会死!”看着苏璃平淡的眼神,清羽不知为何有些激动,声音更大了些:“她不可能会死的!”

    “他答应我的!他答应我的!只要……”清羽有些失控的喊道,突然顿住,眼眶红着,泪水还在大颗大颗往外滴,表情却凝固,她一怔,瞬间腿软往后一缩跪坐下去双手捂住嘴,眼睛瞪得比方才还要大一些,脸上表情竟是有些惊恐,看着苏璃怔怔发呆。

    苏璃瞧着她的反应,实则心中也是一团乱麻,甚至还有点震惊,不过可能是她表面表情就有一些平淡,所以显得什么都在她掌握之中的样子,而清羽心中本来就藏着事情,她极怕苏璃,看着苏璃这幅模样,她心中的恐惧感是越来越浓厚。

    苏璃轻轻一笑:“他?”清羽浑身发抖,看着面前这个对着她微笑的女孩,仿佛见着什么不得了的可怕物事,她甚至恐惧到往后缩成一团,苏璃心下疑惑,看着清羽的模样似乎心里有什么东西蓦然清明,但却又说不上来是什么,脑子里有一块好像是丢失的,她以前不曾在意也没有发觉,而今却突然注意到。

    若是用力去想,非要想出来那块空缺到底是甚么,脑袋却是撕裂般的痛,苏璃也索性不去想,她只看着清羽,静静盯着她:“你知道什么,说给我听。”

    清羽只是看着苏璃,瑟瑟发抖,眼睛里是慢慢恐惧和不可置信,苏璃走近一步:“你说的他,是谁?”

    而清羽却只是拼命摇头,苏璃看着她突然内心有股暴怒感,上前蹲下身一把挥开清羽捂在嘴巴上的的双手,懒得再心平气和与她扯淡,一字一顿:“我想清羽姑娘你没有意识到一件事情。”

    清羽眼中恐惧更甚些,苏璃方才发火用力脑袋竟有些许眩晕,脸颊有些发白,喘息略微急促些,手得扶着些桌沿:“不存在你想不想跟我说,你不说,我自有办法逼你跟我说,若你当真吃得了苦头那便算我吃个哑巴亏,我不认识你,我也不想跟你多说甚么。”

    发觉自己喉头有些干燥,苏璃勉强站起身,打算倒杯茶,手握住那茶壶竟是剧烈的开始发抖,啪叽一声茶壶便掉在地上,上好的陶瓷就这么碎了一地,里面同样上好的茶叶茶水也洒了一地,茶水溅了苏璃一裙,也溅了清羽满身。

    苏璃怔怔的看着地上的一地残片,脑袋里面似乎有甚么呼之欲出,甚至在她的脑海里剧烈翻腾,但任凭她如何去想,却是永远差那么一丁点。

    她到底缺失了什么重要的记忆?

    而在清羽眼中,苏璃整个人完全怔住,仿佛整个人的气息都被全部抹去,那边站着的那个人,如果不是亲眼看着,根本不知道那边还有个活人在,她之瞧见苏璃满脸苍白,双眼灰暗无神,脑袋里面很多东西在翻滚。

    “你把这个东西保管好,到时候研碎洒在自己身上。”

    “就是她!扑过去!对!装作不小心撞到她的模样!”

    “你姐姐?你姐姐早就想逃离苏府了!但她被人囚禁了,有人拿你的命威胁你姐姐!所以她不敢出来找你!”

    她想起当初昨晚那件事情之后她的震惊跟恐惧,她忘不了……忘不了……

    “你让我洒在自己身上的是什么东西!她为什么会那样!”

    “她死了是不是!她死了是不是!是我害死的她!?是我?!不!!我……不!!”

    苏璃怔了半天,突然哼一声,直直倒下去,晕过去之后眉头紧紧皱着,手还紧紧抓着茶杯,手指泛白,这一切似乎毫无头绪,莫名其妙,苏璃自己也不明白自己胸腔之中那股无名火是如何来的,眼前这个清羽跟苏璃的死有甚么关系。

    她不清楚,她只知道自己脑袋快要炸了,索性不强撑着直接晕过去。

    清羽看着苏璃倒下,一动不动,就像那天一样,只是那天她吐了很多血,躺在地上,在她面前,像一个死人一样……

    不……

    她死了!

    清羽突然毛骨悚然。

    她已经死了才对!她亲眼看着她断的气!

    那现在面前这个人又是谁,苏璃?不可能!绝对不可能!那个人给了自己一包烘焙干掉的褐色叶子仿佛是茶叶,叫自己碾碎成粉洒在自己身上,然后出去……在跟他约定的日子出去,“不小心”撞到苏璃……

    清羽是清荷的孪生妹妹,清荷自小被卖到苏府做丫鬟,每年都会往家里寄钱寄信,却从来不提自己过得如何,而今年家中遭了贼,母亲被贼人抓去,父亲为了保护自己被贼人残忍杀害,她死命逃出来,呆坐半晌才想起自己在四方城还有个姐姐,她是自己现在唯一的额亲人,自己该去找她。

    然后清羽艰难走了一个多月,为了活下去,要饭,做伙计,甚么活都是干过的,而走到四方城城外郊区树林,碰巧遇到一受伤女子,她面前有几条蛇在吐信,清羽怕蛇伤人慌忙擦火石染了木枝冲过去,没想到那女子本是执行任务,受伤不能动弹,在此处落脚却遇着了蛇,她是误打误撞救了那女子一命。

    然后那女子带她来到寰王府,给了她活下去的机会,既然来到这里,她就没放弃过寻找姐姐的机会,有一日出门买鲜鱼,路过巷口却看到一人身形极似清荷,她当然是赶紧跟上去,却不晓得撞见了一男子将清荷打晕,清荷所买的糖人掉在地上,她看呆了,手里的一串鱼不小心掉地上,发出声响,正巧被那男子听到。

    那男子见她模样,张口便猜到她的身份,他告诉她,只要帮他一个忙,她姐姐就可以活下来,说他此举乃是无奈,是为了救清荷,她救姐心切,应了。

    却从没想到这件事情是杀人。

    还是杀了苏家小姐苏璃,也就是青竹郡主。

    可从那之后她再没见过那个男子,也再没见过自己姐姐。

    清羽心里非常混乱,她瞅着昏迷不醒的苏璃,心想,万一她醒了,想起甚么事情,那她就完了,她不想死,她不想死……

    想着,清羽缓缓站起身,双手颤抖着摸到桌边,果盘里的小刀刀尖划了她一下,她看到小刀,鬼使神差拿起了那刀,看着苏璃,咽了咽口水。

    她真的不想死……

    是拿着刀缓缓朝苏璃走去。

    可见,人在极度恐惧的时候,思想都是不全面的,清羽只想着杀掉苏璃就不会泄露自己杀人的事实,却不曾想到这是在寰王府,她只是个丫鬟而苏璃是个郡主,这也就罢了,偏偏这房子里面只有她跟苏璃两个人。

    而苏璃虽晕过去,梦里却并不舒服。

    她只觉自己身处一片混沌,她看到,在一处没人的地儿,苏璃被人狠狠撞了一下,她能闻到一股异香,而直觉却告诉她这股香气很可怕,她拼命想告诉苏璃不要去扶那个人,但是她发不出半点声响,她甚至一动不能动。

    眼睁睁看着苏璃扶起那个人,笑着说:“没事”,然后几乎是片刻间面色突然改变,嘴角流出血,接着鼻孔也在流血,眼睛也渗出了血迹,她满脸不可置信看着面前的人。

    “清荷……”

    不!!!

    不是清荷!苏璃恍然大悟!不是清荷!那个人是清羽!

    是清羽!苏璃的死!跟清羽有关!

    眼前的苏璃七窍流血倒了下去,撞她的那个人愣了半晌突然噗通跪下……

    苏璃蓦然清醒,睁眼一瞬间却看到面前的清羽一脸的狰狞,举着一把寒光闪闪的小刀,朝自己猛地扎过来……

第十二章 窗上蔷薇

    苏璃睁开眼的那一刹那,之瞧见面前一张狰狞的面孔,和猛然扎下来的刀尖。

    然而全身无力,她费尽力气,将自己身体扭了一下,清羽那刀尖是实实在在扎进了苏璃的肩膀,“噗”的一声,没有血花四溅,苏璃被扎的闷哼一声,随即瘫软再无动的力气。

    清羽看没有一击毙命,她此刻心智正属狂乱,是甚么都做得出来,她毫不犹豫抽出刀,反手又朝苏璃眉心扎去。

    “砰——”

    一声响动,小刀被弹飞,清羽整个人被掀翻滚到墙边,脑袋磕到了墙,坐起来揉着脑袋,恶狠狠看着苏璃面前的那个青衣男子,道:“你是甚么人?!”

    苏璃有气无力的摊着,心想自己这真是废了废了,内伤外伤一大堆,体内还有个定时的炸药厂,这种命不在自己手里把握的感觉,真的很难受,每天提心吊胆。

    再说那清羽问醒烛是谁,苏璃不想也知道醒烛的反应便是没有反应,但这清羽戾气太重,她是杀掉苏璃的直接凶手,留着命还有用,但是让她这般活着也太轻松,她杀苏璃在先,现在又想杀她在后。

    苏璃心念一动,醒烛直接上前,干净利落的切下那清羽的一只手,清羽凄厉的惨叫一声,而醒烛却在此时化作青烟袅袅消失无踪。

    门口睡着的雪弋被这尖叫惊醒,慌忙爬起身推开门进来,一瞧可吓坏了,苏璃半个肩膀染成了红的,面色惨白,已是奄奄一息趴在桌子旁边,而门边有一堵门的障碍物,雪弋一瞧,正是清羽。

    可她已然昏过去,雪弋仔细一瞧更是吓得魂不附体,这清羽少了一只手,断手就在她的胳膊旁边,血淋淋一片,森然吓人,雪弋心脏砰砰直跳,强忍恶习想吐的感觉,拖着发麻发软的双腿朝苏璃那边摔了过去。

    “郡主!你怎么了!!”

    苏璃已是失了大半神志,本就不是什么强健体魄,这么一遭折腾本就受不了,还偏偏被清羽扎到了肩膀,不过她庆幸,幸好今日在此的人是她,还可以保留一丝冷静,不然那清羽第一刀下来,这具身体便是要再死一次。

    还好还好,雪弋在门口……

    等等。

    雪弋本来就在门口候着,她之前挥清羽那一巴掌的时候,动静不小,再不济,她晕倒倒地的声音,也不可能听不到,而再退一万步,她醒来被清羽扎了一刀,,闷哼一声,只要在门口站着的不是个聋子,是绝对听到了的。

    苏璃心中苦笑,雪弋啊雪弋,我虽然并未将全部的信任给你,但因你是我母亲亲自挑选的人,我将我来到这个世界上绝大部分的信任都给了你一个人,但你始终是藏着事情不肯告诉我呀……甚至在这种时刻,也置她性命于不顾。

    她只是昏昏沉沉,雪弋哭喊着甚么,她也听不清,双眼虽然微睁,却是困意越来越浓,眼前已是一片模糊,晕过去之前只记得,一片淡淡的蔷薇花香,轻轻包裹了自己。

    雪弋跪在苏璃面前不敢动她,被吓得眼泪直掉,她后悔死了,为什么在门口守着她竟然会不知不觉睡着,寰王与陵玥出来的时候还与自己说话好好看着郡主不要出什么意外,她那时分明是很清醒的,为什么会睡着……

    门口一阵响动,雪弋没注意没有回头看,身边却突然多出一个人,却是陵玥,他拿着一袭墨色斗篷,席卷着淡淡花香,用斗篷将苏璃轻轻裹住抱起来。

    雪弋泪眼朦胧跟着他走出去,却瞧见只着单衣的慕修,看着慕修瞧苏璃的那种关切的眼神,雪弋不知为何便很委屈,眼泪又掉出来,“噗通”一声跪下,竟是朝慕修磕了个头:“王爷!求求您救救郡主吧!奴婢求您了!”

    慕修双眼看着苏璃,眼底带着不明色彩,瞥了雪弋一眼,淡声道:“你且放心,本王不会让她有事的。”随即冷眼瞧了屋内一眼,声色变得愈发冰冷:“冥卫,将那个丫鬟带下去,锁起来好好看管。”

    暗中不知何处窜出来一黑色人影,朝慕修一拜便转身进屋,将清羽扛了出来。又不知道去了何处,雪弋现在一心想着苏璃的伤势便也没有多加注意。

    雪弋心中确实藏了很多事情,但是苏璃待她如何,她是真切的感受到了的,如今的真情流露,她心中反而没了怨恨,她要做的什么都想不起来,甚至她忘记了很久之前她曾经满心怨毒的想要苏家人全部去死,包括苏璃。

    她正要跟着陵玥走,背后突然一冷哼,她转身一瞧慕修孤零零坐在轮椅上,还穿着单衣,如今也是傍晚时分,凉风时不时吹一吹,雪弋当下明白,慕修将自己斗篷给了苏璃,陵玥抱着苏璃走了,她要帮忙推着慕修过去。

    便是讪讪然走回去小心翼翼推着慕修的轮椅,心下暗自叹息,七王爷自幼智勇双全,在四方城那是出了名的,人长得还好看,也从没有跟其他贵家小姐传出甚么绯闻,当真是一个俊公子般的人物,本是跟郡主郎才女貌极般配,谁知在十六岁那年狩猎师祖跌下悬崖,侥幸跌入寒潭捡了一条命,却残了两条腿。

    如此人物,却是残废,当真是不得不叹息老天妒人,谁也拦不住。

    ……

    苏璃醒来,却是第一眼瞧见一张俊脸,她盯着那张俊脸看了半天。

    突然两个人都微红了脸,苏璃是发觉自己盯着慕修看半天羞的,而慕修纯粹是被苏璃看了半天羞的,两人不约而同咳一声偏过脸。

    一米开外站着的陵玥跟雪弋瞧得如此,也是都暗自松了口气,互相看了一眼默默退出房间,也是极有默契的了。

    苏璃不自在的看了半天床榻后面的被褥,半天不想扭回去看慕修。

    慕修也是面色微红一瞬,瞧得苏璃将脸扭过去倒是有些好笑起来,看着她道:“郡主肩膀上的伤可还疼不疼。”

    苏璃扭过脸来,没好气的道:“若我说痛,你能怎样。”

    慕修正经道:“不怎么样,我也就是问一问,你自痛你的。”

    苏璃气结:“你!”

    慕修轻声一笑,从旁边小桌上端了一碗药汤,拿勺子推了推:“结结实实挨一刀是必然会痛的,来,喝药,喝了药就不痛了。”

    苏璃突然笑出声:“你当是哄小孩,我也不怕苦,你不必哄我喝药。”说着便想爬起身自己接过喝药,却不知怎么全身无力,仿佛不是自己的,除了肩膀处的伤口时不时传来一阵痛。

    瞧得苏璃反应,慕修嘴角笑意柔了些:“你可真是没趣极了,我本想缓解缓解你的疼转移一下注意力,没想到璃儿如此老成,一口戳破,可是叫我尴尬了。”

    苏璃哼一声:“我本就如此,我可没瞧出你尴尬了,眉开眼笑的。”像只偷腥的猫,苏璃被自己心里冒出的话吓一跳,幸而没有说出口,却不觉羞起来又不想说话。

    慕修看她不说话,微皱眉头,舀起一勺黑糊糊的药汤,看着她:“怎么的是又生气了,你看我一个坐在轮椅上的人都如此坚强的给你喂药,你还要与我置气?”

    苏璃忍了忍没忍住,看着他一手握勺一手端碗等着她喝的样子,有些恼的道:“你是呆嘛,我躺平了你怎么喂我喝药,你将我扶起来呀,不然你往我嘴里灌药还是要往你家枕头床褥上灌药。”

    慕修一呆,他倒是没想到此处,也是了,他何时给别人喂过药,自己受伤喝药都是端起来自己喝,倒是没想到苏璃平躺着喂不了。

    当下便是赔笑着拉过来一个垫子,将苏璃轻轻扶起,也不语,一勺一勺小心翼翼给苏璃喂药,他自粗笨,也不知道吹凉,苏璃也是可以忍,只第一口嫌烫的吹了吹,后面却是都自默默吞下去。

    喝完药两人都有些无言,苏璃是自己沉默较多,而不巧慕修也如此,片刻沉默后,苏璃咳一声,还不待她说话,慕修赶紧给她塞了一颗糖,苏璃嘴里立时散开股奶香,这颗糖将她的话堵了回去,但是也蛮好吃,苏璃咽下糖,清清嗓,轻轻道:“你窗上摆的花,可是好看。”

    慕修偏头一看,笑笑:“喜欢嘛。”

    苏璃扭头淡淡道:“花虽好看,可却被折枝插在瓶中,再如何娇艳,也终究会焉,不再受喜爱,不如自在长在枝头,虽受雨露,却光彩一生。”

    慕修挑挑眉,摸摸下巴:“长在枝头,自好看自的,一生无所作为,实则平庸,不如被剪下温养在瓶中,为人观赏,饱受赞赏,实也值得。”

    苏璃听着他的话,扭头看他:“花儿如何想,何必由他人定夺,自己的一生如何,该由花儿她自己决定。”捏着被角的手指微微用尽,指尖有些泛白。

    慕修看着她,面色淡然,蓦地笑一声,伸手搓搓苏璃握得紧紧的手:“你仔细瞧瞧。”

    苏璃闻言又看向窗口,窗口微风拂过,仔细一瞧却发觉那瓶子只是单个瓶子,并未插有花枝,而那白色的花儿,竟是窗外的花。

    她扭头看慕修,慕修只是瞧着她笑。

    苏璃低头轻声道:“你的腿,会好的,懂得尊重的人,该得到上天的尊重。”

    慕修道:“你说甚么?”

    苏璃道:“没甚么,你窗外栽的花儿很好看,香气非常好闻。”

    慕修道:“你若是喜欢,给你些种子你自回去种。”

    苏璃摇头道:“不了,喜欢时,来你这边看看便好。”

    慕修笑笑:“这花名白残,来自疆域的稀罕物种,也叫蔷薇,不过是纯白色,倒也是不好养活,说到蔷薇。”他抬头看苏璃,眸色闪烁:“那蔷薇佩……”

    苏璃面色一变,赶紧道:“清羽现在如何,你可是将她杀了。”

    慕修面色不变,眸中却沉寂下来。

第十四章 主仆冷战

    苏璃瞪大眼:“你说甚么?!”

    陵玥满脸的愧疚:“属下带清羽医治伤口回来之后,瞧她晕着,想来不会有甚么事情,便出门安排其他事务,哪只回去一瞧地上只剩锁链与血迹,清羽人却不知所踪。”

    苏璃这下可是真的慌了,人命关天的大事,找不到清羽,她自己的性命得不到保障,毕竟那闺女一直想杀她,而且找不到她,这条线索就断掉了,那她必须重新开始,一个月的时间已经过去六分之一,她好不容易找到的头绪此刻却突然断了,怎能不慌?

    语气不由得带了一丝丝埋怨:“见着她人不见了你们就去找找嘛,好歹也跟我说一声呀……”想到自己这本来就不在自己手里握着的命顿时又离自己远了一些,苏璃有点想哭,语气带了点哭腔:“你们居然没有人看一下她嘛……”

    陵玥一瞧苏璃眼睛微红,急坏了,怎么说,一个男人,没有过甚么男女之情,从小被培养成一个素质及高的文化型贴身保镖,别说谈恋爱,他家主子都没跟甚么女人发生过甚么故事,他自然也是从来没有过。

    简而言之,他不会哄女孩,还是一个要哭的女孩。

    陵玥满脸焦急,搓搓手,结结巴巴道:“属下,属下安排着人手,哎呀,郡主你别哭,哎,那清羽消失的太诡异了,你别哭你别哭,是属下的错,哎。”脖颈不觉冒了层汗,陵玥不知所措:“但是属下是想告诉你和主子的,只是属下刚进去您就让属下出来了呀……”

    苏璃瞅瞅鼻子,下弯的嘴角凝固了一下,现在想想,当时陵玥确实进门来像是有甚么事情要说的模样,但是她为了不打扰慕修睡觉就喊他出去了。

    不由得气闷,早知如此她何必管慕修会不会被吵醒,早些知晓还能早做准备,而此时魏旬就在不远处打点软轿,她又怎能与陵玥细说,更不用说跟慕修谈论了,除了叹息也只能叹息。

    而远处的魏旬瞧了瞧苏璃,眯眯眼,跟雪弋道:“当初为何叫你来伺候青竹郡主,想必你也是清楚的,但愿你不要忘记你当初答应过我甚么。”他看着雪弋,眸中泛过一丝光:“红鸢可是甚么都跟我说了。”

    雪弋不可置否,丝毫不在意,笑着道:“我不清楚,我当初答应过你什么,你又答应过我甚么,而那些人如今怎么样,你自己心里也晓得,你自己毁约,我何必守约。”她低眉,语气淡淡的:“你虽是苏府大管家,可我如今是青竹郡主的贴身婢女,你若是再像以前那般看待我。”

    她抬眼看魏旬:“怕是苏大管家要先掂量掂量自己的身份,红鸢如何,你如何,我想你是最清楚的。”

    红鸢当日跪到晕倒都没有完成苏璃定下的规则,而苏璃听闻这件事只是轻轻挥手饶过她,而至于红鸢的去处,当然是下人所居住的院落,经历那样的事情,苏骁已然放弃她,红鸢心死,知晓自己死期不远,每日过得提心吊胆。

    而苏璃却悄悄从风家借了一个刺客行家,潜伏在苏府暗处,暗暗保护红鸢,此处自是有苏璃自己的打算,红鸢定然知道着些甚么,她只是想赌一下,若是这红鸢惜命,那她想从红鸢嘴里得到一些甚么也自然是容易的,红鸢已经是羽凉月母女的弃子,而面对一颗弃子让她安生不泄密的最好方法。

    就是杀了她。

    魏旬盯着雪弋,仔细打量了她半晌,蓦地笑出来:“没想到雪弋姑娘小小年纪,竟是如此玲珑心肠,好好好,你不想跟着我,想攀上苏璃这高枝,就请你记着你的选择,可不要……”

    雪弋直接打断他:“就算我死在她手里,也比为你们做一些龌龊事情,最后或死得其所,或郁郁而终,我的命,既然我有了那么一丝的机会能把握在自己的手中,我也是回去拼命搏一搏,奴婢又如何,跟着谁又如何,我愿意怎样,难不成现在你还能约束我吗?!”

    瞧着笑意浅浅的雪弋,魏旬眸色越来越阴沉,瞧了她半晌,忍不住动了杀心,雪弋看着他心里其实并没有害怕,魏旬是一个怎样的人,雪弋再清楚不过,不过就是一个十四岁的小丫头,再坚强,能坚强到哪里去。

    好在苏璃这时跟着陵玥一起走过来,二人才安生下来。

    苏璃面色有些微难看,雪弋只当她是伤口疼痛,赶紧上去接手,哪想苏璃一瞧她突然便想起那日她在房中被清羽险些杀害,而雪弋就在门口候着却一直未曾进门瞧上一眼,加之清羽失踪一事,苏璃心中一团乱麻,烦乱之际看着雪弋,反手挥开她的手。

    她只觉这天地间一片陌生,没一个人是可以信的,她能靠的只有自己,可她凭什么,凭着这一身孱弱的身体?还是凭着她区区一个郡主身份。

    郡主?怕是在这苏府,这郡主是只剩一个名头了罢。

    她只是个十六岁的女孩,她也想每日挑些好看的衣裳打扮自己,每日赏花游玩,去凉亭解暑喂鱼,去吃遍天下美食。

    可是她不能,她的命还拴在别人手上,她得走一步想一步想着未来想着眼前,寻寻觅觅为了寻找线索,好不容易看到那么一丝希望,此刻却破灭,而她唯一付出信任的人对她竟然是如此凉薄,只觉自己很委屈,却不知向谁诉说。

    雪弋惊愕的看着苏璃一脸冷漠甩开自己的手,径自钻进轿子,满脑疑惑不知苏璃为何发火,她内心思想是多,她虽有心偏袒苏璃但苏璃却甚么也不知晓,而且作为一个下人。

    她对苏璃隐瞒的太多了。

    一旁的魏旬瞧得这一幕不由得冷笑,以眼神无情的奚落雪弋:这便是你的……选择?

    雪弋袖中的手微微握紧了些,一颗心也是不由得凉了些许,脸上带着几丝倔强,不肯看魏旬,自顾自跟着轿子往前走。

    回到苏府,苏璃自己一个人先行回了青竹楼,进门便反锁了门,一人扑倒在床榻上,脸埋在被子里,肩膀微微抽动。

    有些情绪,压抑太久,表面上看起来是无事,却不过是暴风骤雨之前的宁静,苏璃心中压力太大,虽然面上总是一派轻松,实则并无一人知晓她在担心甚么,在乎甚么。

    雪弋跟着回来,对苏璃突然的冷眼相对是一脸懵逼,她不晓得自己当日在门口莫名其妙睡着没有及时进门阻止清羽这件事情对苏璃是怎样一种伤害,她只觉自己好不容易想对苏璃付出一颗真心的时候,苏璃却把她推之门外。

    她内心也很郁闷,索性便也不管苏璃,只一日三餐给她送到,却没再像以前那般亲密闲谈,其余时间便在自己的房间无事做些衣裳女工,剪些窗花甚么的。

    苏璃回到家中羽凉月便找了过来,一坐便不走,拉着苏璃谈甚么三纲五常,女子须知廉耻甚么有的没的,言下之意便是你不能再擅自出门找慕修,要注意自己的身份跟脸面,临了临了还要说一声她吩咐了门口侍卫以后苏璃出门都要禀告羽凉月。

    这是将她无声软禁在苏府了,苏璃冷笑,正好这几日她养伤,也得安闲,就是无聊些。

    过了几日,雪弋来送饭食的时候,轻声对苏璃说:“今日大少爷要回府了,二夫人吩咐您穿好出去看一看。”

    苏璃凉凉道:“我为何要出去看。他自回他的。”

    雪弋声色也未变:“大少爷如今身份不同以往,他在战场立了赫赫战功,皇上亲封他为副帅,以后他便也是有官职的人了,出于礼仪,郡主是要去看看的。”这天下,敢跟自己主子怄气的奴婢,也就雪弋这一家了。

    苏璃无言片刻,吃好了东西,随意穿了一身衣裳便跟着她出去,主仆二人一路无话,一路沉默,直到走到苏府正门口。

    苏璃瞧见门口全是人,丫鬟下人跪了一地,羽凉月满脸笑容,苏骁也是满面的喜色,就差张灯结彩作个过节样了,而门外是一牵着马匹的年轻且高瘦的男子,身着银灰色战甲,牵一匹赤红色马,脸上带一淡淡刀疤,正抬头瞧苏府大门口的匾额。

    苏绝。

    羽凉月一儿一女,苏骁她尚且不惧,而这苏绝,她记忆中却鲜有出现,苏绝自幼便在军营摸爬滚打,很少回家,回家也是在羽凉月那边欢聚,是很少来看望苏璃这边,她对于这个哥哥,是了解甚少。

    但能混到这样的地步,怎么也是有两把刷子的,简而言之不能小瞧,苏璃远远站着,瞧着苏绝进门,跟羽凉月苏骁二人站在门口寒暄半天,又让众下人起身,遣散了下人,人一少,苏绝的身形便是很清楚的显露出来。

    苏璃懒懒敲过去,目光却定在了那边。

    苏绝银灰色战甲被羽凉月解下,露出黑色里衫,而衣服的领口处,赫然是一层细细的黑毛饰物,这是处于夏季炎热,衣服上带这样的饰物定然不是一是新鲜,而是多年习惯。

    苏璃不由得想起当日在清荷手中发现的那一搓黑毛,当时以为是甚么动物的毛发,如今看到苏绝领口的饰物,联想到他是羽凉月的儿子。

    心不由得一沉,瞧着苏绝的目光是越发的深邃。

    而恰巧苏绝此刻抬头,看到远处的苏璃,朝她笑了笑。

第十六章 宫宴请帖

    却说苏璃虚脱侧倒下之后,准确无误的砸中了正端端正正卧在枕头上的小猫,小猫躲闪不及,是被捶了个结结实实。

    雪弋瞪大眼:“郡主不!!!”“要”字未说出口,猫咪的惨叫声已然是响彻房间。

    苏璃吓得一骨碌直接滚下了床榻,摔在地板上,她这一身的骨头倒是把自己硌得生疼,还别说地板颇光滑还在地板上滚了几滚。

    雪弋见状赶紧上前扶起苏璃,拍拍衣服上的灰尘:“郡主摔疼了没有,怪奴婢没事先提醒您枕头上趴了只猫。”

    苏璃咳了几声,就着雪弋的力道爬起身来,往床上一瞧才看到那一摊黑色猫饼,小猫摊在枕头上,瞪着那双很是好看的紫色瞳仁,盯着苏璃,似在控诉着苏璃方才对他进行了多么惨无人道惨绝人寰的事情。

    苏璃:“.……”

    雪弋:“.……”

    苏璃看了看黑猫,蓦地笑起来,伸手拍了拍雪弋:“你拿些钱到市集上买些鱼干,或是烤鱼炸鱼这类小吃,顺便你看你有甚么喜欢的,也一起买了回来。”

    雪弋低头看看那摊在枕头上的小黑猫,眸中是柔光尽显,哪个女孩不喜欢毛茸茸的小动物,恋恋不舍的看了几眼小猫,这才粗粗整理下房间出门去。

    苏璃带上门,转身看着黑猫,缓缓走到床边坐下,而小猫瞧着她走过来,也是“咕噜”几声爬起身来,微微眯着紫色瞳孔,看着苏璃。

    苏璃沉默半晌,突然轻轻道:“我有时候觉得,你这只小猫,极通人性,我总觉着你能听懂我的话。”

    小猫眸光闪了闪,眯住眼突的往前一蹦靠着苏璃翻身打滚,不停发出“咕噜咕噜”的声响,四条小腿放在肚皮上,尾巴微微翘起摇摆,是极为可爱,苏璃忍不住伸手上去摸摸。

    还是抵不过这小猫的可爱攻势,苏璃原本想说的,是全忘记掉了,面前摊着一只猫,就忍不住伸手去摸摸,挠一挠他的肚子。

    在苏璃的手指触摸到小猫肚皮的时候小猫身子颤了颤,不适的扭了扭,翻过身来趴在苏璃身边,两只前爪挠着苏璃的手,而苏璃却是直接将他抱起来抱在怀中。

    小猫一僵,苏璃笑道:“你可莫不是哪个山上修炼成精的小妖怪下山。”听得这话小猫眸中闪过几丝不屑,区区小妖如何与它相提并论,但表现出来的却只有软软的两声“喵呜”。

    苏璃瞧着他的反应,又道:“你与我也算是有缘,第一次见面你救我一命,第二次见面……”小猫抬头饶有兴趣的看着她,苏璃尴尬一笑,打个哈哈:“你若是日后还想来,直接从门口进便好,瞧着你喜欢钻窗,但我这窗框不知为何爱掉木渣子,手伸上去就是一手木渣灰。”

    小猫一听这话,猫脸一变,挣出苏璃怀抱赶紧看自己四只爪,果然沾了灰,是细小的木屑,去舔又会伤舌头,但他天生爱洁哪能容忍自己四爪上存在木屑,直接是蹦到被子上糊擦起来。

    苏璃见状赶紧去扯他免得抓坏被褥,哪知小猫四爪爪尖牢牢抓着被褥,怎么扯也扯不下来仿佛粘在上面,僵持片刻,苏璃败下阵来,坐在一旁瞧着他糊抹,大不了在换床被褥。

    谁知小猫安生在被褥上待了片刻,突然动作停顿下来,眼睛微眯,苏璃见状,也不动瞧着他。

    小猫低头嗅嗅,爪子在被褥上四处摸,摸了片刻,突然停下来,小脑袋凑上去仔细闻了闻,突的亮出爪尖挠起来,苏璃见状不对,赶紧去桌上拿了剪刀来,伸手提溜起小猫,小猫爪子上还粘着被褥,苏璃道:“你可别伤了爪子,我拿剪刀帮你剪。”

    闻言小猫便乖乖松开爪子,苏璃上前对着那处皱巴巴的被褥剪了几下,面色也是突然一变,皱眉思索一阵便是放下剪刀,伸手进去摸索,掏出了好几大块棉花,然后又仔细摸索,才找到那一处感觉不对的东西。

    她握住那东西轻轻往外拉,取出来一瞧才看出来是一小捆干花,她却是认不出是甚么干花,身边小猫却是大惊失色,盯着那干花眸色复杂,可惜苏璃瞧着干花惊奇,并未发觉小猫有何不妥。

    这捆干花是何时缝进她的被褥里面的,缝进来又是为了做甚么,苏璃再次一脸懵逼。

    她拿着这捆干花,低头想仔细嗅嗅这花的气味,一股辛辣的味道将将入鼻,小猫便是直接上来一爪将这捆干花拍飞,苏璃一怔,扭头看猫:“怎么了?”

    小猫眯着眼睛,瞧着地上那捆干花,不知道思索着什么,只是对着苏璃摇了摇脑袋,苏璃惊讶却并未提出甚么疑问,只是上前小心翼翼拿手帕包起那捆干花,扭头看黑猫:“这样拿它可以吗?”

    见得小猫未曾有甚么过激反应,苏璃松口气将它放到一个木盒中,然后锁在了柜子里。

    转身却见小猫已走到门口,苏璃道:“你这就要走了吗?”

    小猫顿顿,前爪抬起未着地,身后苏璃献媚似的道:“我晓得日后还会再来,但我却不知道你唤什么。”小猫走向楼梯口,苏璃正经道:“你瞧你黑不溜秋的,又小又瘦,我就唤你小黑了。”

    小猫一爪子踏空直接从楼梯上滚了下去,听得门外弱弱的“咪呜”声,苏璃只道是小猫同意了,心满意足躺回床上。

    待雪弋回来后,却不见小猫,只见得自家主子趴在床上,不知道在冥想甚么,将手中的几个油包放在桌上,瞧着苏璃小声道:“郡主,那小黑猫呢?”

    苏璃道:“走啦。”

    雪弋“喔”一声,脸上是淡淡的失望,那样可爱的一只小猫呢,却突然想起甚么似的,从怀里掏出一张玉牌,烫金色文字也不知道写了甚么,走上前去递给苏璃,道:“奴婢回来时曾遇到大少爷,他叫奴婢将这个交与你,说明日的宫中宴会,郡主要好好准备一下。”

    苏璃“咕噜”从榻上爬起身来,看着雪弋手里的玉牌:“宫中宴会?”

    雪弋道:“对,宫中最近传出消息要在四方城郊区狩猎场举行狩猎比赛,而这次宫宴则是正式宣布这件事情,许多人都收到了请帖,而身为郡主的您,也当然是在受邀行列的。”

    苏璃头疼,道:“这狩猎与我何干,我这一身老骨头还能去那马上颠一颠吗,别说去狩猎了,就是那马儿跑的欢了还要把我给颠散架了。”她抬头看雪弋:“你可不要跟我说我除了明日的宫宴要去,那狩猎比赛难道我也非得跟着去不成?”

    雪弋笑道:“宫宴郡主是必须去的,而狩猎比赛以往大多是愿者随行,而今年只是圣上也要跟着去观看当个公证人,郡主您宴会上小心一点不要提及此事,想来是不会硬要求您去的。”

    苏璃松口气:“这便好。”一月之约时间宝贵,她又不知道一个狩猎比赛要持续多久,哪有那样多的时间去浪费,能不去,则是最好的。

    雪弋面色突然变得严肃,低头轻声对苏璃道:“奴婢这次出去路过风府,却瞧得风府大门紧闭,连个看门人都没了。”

    苏璃皱眉道:“风家莫非不是一向都是没有看门人的?”

    雪弋道:“以前是没有的,后来是随着大众也搞了几个人出来门口站着,而近日不仅没有,连着那风家大门,都是严严实实的闭着。”

    苏璃沉思,可想半晌也想不出甚么,她对风家知之甚少,且现在她心有余而力不足,尚且自顾不暇,如何去思量风家的事情,更别说她能不能帮上人家的忙了。

    雪弋瞧着苏璃面色,神色故作轻松道:“郡主也不必太急,风家一向行事与常人不同,且底蕴雄厚,想来不会出甚么大事。”

    苏璃皱眉半晌,也是叹口气,抬头道:“你今日出门,可有人跟随?”

    雪弋道:“有的,他虽是偷摸跟着,我却晓得他跟着我。”

    苏璃又叹口气,这可如何是好,怎么跟那慕修传达她需要寻找到清羽这样一个消息呢。

    突的想到明日宫宴。

    对!

    宫宴!

    苏璃抬头看着雪弋道:“你说明日宫宴,慕修他是否会去?”

    雪弋惊讶看着苏璃:“寰王乃是亲封的王爷,宫中有甚么活动是自然要去的。”

    那便好,苏璃刚松口气,雪弋又道:“不过郡主你要注意一下,明日二夫人大小姐大少爷也是要一同去的。”

    苏璃刚刚疏解的眉头又是皱了起来,他们也要去?

    想了半晌,是脑麻的很,苏璃闭眼揉眉心,也罢,到了明日,见到情景,再做打算罢。

    苏璃刚想趴下睡觉却突然想起一件事,赶紧叫住雪弋:“我记得我入宫不多,而我衣裳似乎很多过于偏鲜艳,而白的又太素淡,想来是见圣上,总得穿的体面些。”

    雪弋思量一番,想到苏璃的衣服确实是能在正式场合穿的不多,道:“郡主不妨现在去青墨坊瞧一瞧,若是燕公子闲着,倒是可以给郡主做一身衣裳。”

    苏璃道:“青墨坊?他们的衣裳可好看?”

    雪弋笑道:“郡主已去过明月楼,而这青墨坊,与明月楼乃是同一人家名下的产业,信誉极高,而且他们的衣裳布料,也是在四方城数一数二的。”

    苏璃惊道:“这燕家居然如此厉害!”

    而说着却看此时时候不早,已是快到午饭时间,可苏璃是想一出是一出,这便拽着雪弋出门就要走。

    哪知走到苏府大门口,却见到了苏绝。

第十七章 再遇慕修

    苏绝在羽凉月房中待久了,听羽凉月絮絮叨叨一堆堆,最开始还是尚处久别重逢的温情当中,这听久了自然是受不住,苏骁早便找了理由逃之夭夭,而苏绝则是不好寻甚么由头出来,只得硬着头皮在屋内听羽凉月念经。

    好不容易得个空,他去帮羽凉月拿前些日子在青墨坊定制的礼服,是赶紧的出来呼吸新鲜空气,哪知走到门口却瞧见了苏璃带着雪弋也是一副要出门的架势。

    苏绝瞧着苏璃眸光一亮,上前一步笑道:“璃儿,怎的这是也要出门去吗。”

    雪弋跟在苏璃身后,低头微微朝苏绝矮矮身。

    苏璃瞧见是苏绝,心底一颤,面上却是露出一丝笑:“明日不是去宫宴?我这也没什么适合穿的衣裳,就现出去找人做一件去。”

    苏绝讶异道:“竟是要现在出去找人做?那可得赶紧的了,明日咱们一大早就要去宫门口候着呢。”

    苏璃惊道:“还要一大早就去吗,圣上起得真早。”

    苏绝笑笑,伸手弹了苏璃脑袋一下:“傻,这是礼仪,我们身为臣子,自当应该早早去候着,先行入座,迎接圣上。”

    苏璃脑袋往后颤了颤,皱皱眉,两手下意识抱住脑袋上方才苏绝弹的地方,瞪了苏绝两眼,心下却是暗自鄙夷这皇宫里规矩礼仪倒是繁多。

    苏绝瞧着苏璃嗔怪的模样,笑道:“我此行出去是要去帮家母取早些时候在青墨坊定制的礼服,听闻这青墨坊近年来是很有名头,你不妨就去那边瞅瞅衣裳?”

    苏璃奇道:“你远出家门这么些年怎的也知道青墨坊的衣裳做的好?”

    苏绝道:“虽是远离家乡,但将士们亲眷总有寄来几封家书,这时日多了,军中可也有好多人想赶紧打完仗回去领赏钱,给自家妻子换一件青墨坊所做的衣裳。”

    苏璃暗自道这青墨坊果然厉害,不过更厉害的是它身后的燕家,燕家虽在朝无特别要紧的官职,但其经商财道却是厉害的很,燕府名士众多,也不知燕家主从哪寻来的这么些奇人异士。

    苏绝伸手拍拍苏璃脑袋:“那便这么定了罢,我这回家仓促,也未给你带什么新鲜玩意,就摘了塞外峭壁上所长的野蔷薇,晒干了装在花包里,你小时候就喜欢这小花,本准备给你……”苏绝面色不由得尴尬起来:“进门时忘记了,回家吃饭又忘记拿出来,现在都碎掉一些了,卖相实在是不好看。”手不由自主放到腰封处。

    雪弋瞧得苏绝尴尬的一张俊脸,不由得偷笑,而苏璃也是难得真心被逗笑,心想着苏绝也实在是可爱,若不是清荷手里的那捆黑毛,她倒真的觉得眼前的苏绝就是一个常年在外很久不见家中小妹的亲切哥哥。

    苏绝瞧得俩女子皆是偷笑,不由得更加尴尬:“你们笑甚么,这怀中揣着干花,又是坐又是趴,怎么也是不能完整的,璃儿你这便随我出门去青墨坊,大哥给你买身衣裳。”

    雪弋倒是眼尖瞧着苏绝似是要掏甚么却又缩回了手,笑着道:“大少爷您的腰封鼓鼓的,别是给郡主的礼物就在那里罢。”

    苏璃闻言瞧过去,果然是鼓鼓的,不觉好笑,心里深处却是莫名暖融融的,笑道:“大哥既从遥远塞外带回来的,便都是好东西,怎的现在是不舍得给我了?”

    苏绝埋怨的看了一眼雪弋,雪弋赶忙低头,却是在偷笑不停,苏绝没办法,从腰封里掏出一浅蓝色的小布袋,尚显粗糙,他摸摸头:“这……边疆环境不好,也没甚么条件找好的布匹,就从衣裳上扯了布给军中会点手艺的兄弟做成布包,是糙了点,但是蛮香的是真的。”

    便是伸手举到苏璃脸前,又怕她嫌弃这布包丑,哪知苏璃径自接过花包,放到鼻子底下嗅了嗅,不觉赞道:“虽是极淡,却更显香味的珍贵,浓郁些便没这样的感觉,这花包我可是十分的喜欢。”

    苏绝宽心道:“你喜欢是最好不过了。”突然想起甚么似的,又是不好意思笑道:“哎呀,都没有注意,拉着你在大门口扯了半天嘴皮,赶快出门去罢,做衣裳也要丈量尺寸,挑选布匹配饰,我瞧你素面朝天的可是蔻黛也少了?也去添点。”

    便是拉着苏璃出门去,门口羽凉月安排的侍卫其中一个本想阻拦,另一个却拉住了他。

    待得三人走远,那侍卫道:“二夫人叫咱们看好了郡主,不许她出门去,你拦我做甚么。”

    另一个瞥他一眼,没好气道:“她是大少爷带出去的,二夫人全府最宠的便是大少爷,若是拦了,总惹得大少爷不开心,大少爷不开心二夫人也不会开心,二夫人不开心,你说咱俩能开心了吗?”

    那侍卫被他绕的头晕,听着也倒是觉得有理,直点头。

    而说苏璃跟苏绝溜达一路走到青墨坊,之瞧见门口有一锦服公子在抖布,二人不觉奇怪,走近一瞧,正是燕卿久。

    苏绝是打小认识的燕卿久,虽是多年不见,但一见面总是认得出来,他上前一步,直接一巴掌拍了过去:“小久久你站这门口抖啥呢?”

    燕卿久冷不丁被人拍一巴掌,吓了一大跳,险些丢掉手里的布,怒气冲冲回头找是何人这么大胆敢拍他,看到身后之人,燕卿久一怔。

    然后苏璃与雪弋目瞪口呆僵化在一旁瞧着堂堂燕家四爷燕卿久,像是多年未见出远门丈夫的深闺怨妇一样,抖着手中的布匹便是扑向苏绝,苏绝一个不留神被他扑得往后猛退几步,若是后边有点缓冲物也罢,偏偏后面站着的是苏璃,苏璃惊呆也不忘记扯着雪弋往旁边一蹦。

    于是激动过分的燕卿久将苏绝扑得倒退几米,直接仰面倒在地上,而燕卿久则是完完全全压在了苏绝身上,路过的行人不觉捂了捂嘴加快脚步,神色怪异。

    苏绝也神色怪异,燕卿久趴在他身上,手中的布匹还蒙在两人头顶,气氛微妙且尴尬,甚至有点小和谐,但总有人打破这种怪异的和谐。

    燕卿久激动的甩开布匹,扯着苏绝领口:“你这狗崽子还知道回来?!说!这些年在外头是不是可爽快了!”

    苏绝神色怪异道:“你先从我身上下来,我小妹还在旁边,而且这还在大街上,你不为你自己形象考虑,也不为你的青墨坊名声考虑嘛。”

    苏璃在一旁倒是看热闹看得舒服,还津津有味,哪知听得苏绝这话,燕卿久是面色一变,怔怔的看看苏绝看看自己,又想象了一下二人的姿势,俊脸一红,赶紧爬起来,唾了一口:“小爷我名声好着了,这不是太久不见你这狗崽,太想你了。”

    苏绝脸色铁青:“你若是再叫一句狗崽,信不信我给你一拳头?你这细柳条子?”他是觉得在苏璃面前失了面子,眼前之人无论何时都能让他牙牙痒,手脚都痒。

    燕卿久脸色也变了些:“你说谁是细柳条子?!我可壮着了!整日好吃好喝供着!不像你偏要去那鸟不拉屎的地方,晒得黑不溜秋的跟炭一样。”

    苏璃早笑的弯了腰,没想到还有这样的好戏瞧,雪弋在一旁也是笑的发颤,她是从未见过富贵人家的公子少爷见面喊打喊杀,满口子的浑话。

    苏绝气燕卿久在苏璃面前喊他“狗崽”,燕卿久不服气苏绝喊他“细柳条子”,两人撸撸袖管,面色激昂,还是真有种干杖的架势,不过平心而论,燕卿久着一身翠青色衣裳,人又极瘦肤色还白,这“细柳条子”是极为适合他。

    至少苏璃这样觉得。

    眼见青墨坊门口将要进行一场恶战,门口蓦地出现一着蓝色衣衫的人,这人悄咪咪出现在门口,面无表情,瞅了一眼地上灰扑扑的布匹,幽幽道:“燕卿久,我让你出来抖布,你怎么越抖越黑?你耽误了八公主定制的衣裳的完工时间,别是真被人家小公主给捶成细柳条子。”

    燕卿久一听这话,“哎呀”一声懊悔的拍拍手,赶紧捡起地上灰扑扑的布匹,又是抖了起来。苏绝瞧着这一幕不觉好笑,朝着门里的人拱拱手:“燕前辈,您也在这。”

    燕楚歌看一眼苏绝,面无表情的脸上仍旧面无表情,丝毫没有因苏绝的话而挤出一丝笑容,他无视一旁抖布的燕卿久,,径直走到苏绝面前,伸手拍拍苏绝的肩膀:“在外头受苦了?”

    苏绝道:“谢的前辈关心了,苏绝在外一切都好。”

    燕楚歌点点头,扭头看向苏璃:“你这小丫头倒是也长大了,不过你很久没有来过我这里了,你母亲也是,她也很久没来看过我了。”眸中是渐渐迷茫,不知他在想甚么。

    苏璃站在一旁乖巧道:“近些年来,我一直病着,虽没甚么大事,母亲却不曾准许我出门,她也是很少出门在家中照顾我。”

    燕楚歌点点头:“也是了,你是她独个的女儿,当初历经千难万险生下来的宝贝疙瘩。”随即眸中又是迷茫起来,变得深邃许多,似是回忆起甚么惊心动魄的事情。

    苏璃心下暗暗惊奇面前此人与自己母亲有何关系,燕楚歌却是已经停止回忆,他的声音再次响起。

    “那么寰王来此有何事情?你在门口看戏看了半天了。也该说说正事。”

    苏璃惊讶抬头往四周瞅,果然看到陵玥推着轮椅,慕修着一身灰白长衫,面如冠玉,安静坐在轮椅上,微笑的瞅着燕楚歌。

    他是何时来的,她竟没有发觉,苏璃不由得瞄了慕修一眼,哪知慕修却是朝她看过来。

第十八章 风离故人

    慕修看着苏璃微微一笑:“郡主也来了。”

    苏璃微微颔首:“寻思着来买件衣裳,不然明日去宫宴便没什么可穿的。”

    周围人都笑,你贵为郡主,哪会缺了衣裳穿,想来是衣裳穿腻了想换新的穿罢,燕卿久撇撇嘴,认命的抖着先前不小心被丢在地上弄脏的布匹,苏绝向燕楚歌了解情况之后只是偷笑。

    慕修笑笑,转而看向燕楚歌:“本王来此是为了找燕先生取一样东西。”随即眸色闪了闪,燕楚歌看着慕修,漆黑的眸中无甚波澜,其实也是表面上看起来没什么事,实则内心则是掀起狂澜。

    他说那样东西?

    燕楚歌暗自不以为然,她交给他的东西,怎能给一个不甚熟悉的人,何况这人与那边有那样的关系,他看着慕修,掩过这个话题,道:“这么着站在门口可也不是个样子,还是都进来坐着罢。”

    燕卿久闻言如获大赦,撒着欢子便是要网门里蹦,燕楚歌伸手拦住他:“你再抖一会布,这布还是不干净,抖干净再进来。”燕卿久便是皱着眉,乖乖回去站门口继续抖布。

    苏绝双目含笑瞅了燕卿久一眼,随即拉着苏璃进门。

    苏璃诧异,这叫外人看到了,还以为这燕楚歌才是这青墨坊的主人,可这燕楚歌虽然年纪较燕卿久大一些,但燕卿久毕竟是燕家四少爷,却在这里被一个下人训得服服帖帖,实在叫人不诧异都不行。

    而苏绝貌似看出苏璃心中疑惑,微微靠近些悄咪咪道:“燕前辈并非燕家下人,燕前辈的燕,并非燕家的燕,燕前辈与燕家渊源颇深,自幼我便是从燕前辈这里学到很多东西,燕卿久那家伙,是燕前辈最为看重的燕家后辈,两人一起在这边,实际是为了让燕前辈好好教导燕卿久。”

    苏璃恍然大悟,瞧着燕卿久的目光不由得深邃些,看来这瞧人不可只瞧表面,多少人只是以为燕楚歌只是下人,只巴结奉承燕卿久,却不曾知晓这小小青墨坊,真正做主的人却是半点不起眼看似无甚身份的燕楚歌。

    陵玥推着慕修进门后,主仆二人便是静静待在一旁,并不言语,倒是本意来此向燕楚歌取一样东西的慕修,暗搓搓一直朝苏璃的方向瞅,那边苏璃仔细看布,却是丝毫未觉。

    燕楚歌听闻苏绝来此处目的,便是转身进里屋,过了片刻,取出一平扁的木制锦盒,递给苏绝,苏绝接过锦盒道了谢,便转眼看苏璃,哪知苏璃还在挑选布料,不由得无奈一笑,这女孩儿家挑东西就是慢。

    他哪知苏璃眼睛虽是在看布,实则却是在考虑另一件事情,苏绝走过来,伸手拍拍苏璃脑袋:“璃儿可是还没选好?”

    苏璃乍然醒悟,抬头瞅了苏绝一眼,想起自己来此选布的事,便赶紧低头瞅瞅,本想随便选一匹,哪知这里布料是实在好看,竟是一时间做不出选择,不由得犯了难。

    “那青色布料便是不错,锦州柳家最为出名的布匹名‘云染’,分青红紫白四色,每月只产两百匹,能到四方城的,不过是五十匹送进皇宫,余下一百匹分散十二州域各大州,自余五十匹。”他看着燕楚歌,微微一笑:“不过寻常人大多不晓得‘云染’之名,柳家并未大肆宣扬,但即便如此,青墨坊能有此布匹,也是着实不简单了。”

    苏璃闻言便看向慕修所说的‘云染’,以她的目光瞧来,那布料是感觉蛮好,针织细腻,颇有光泽,且叫人看了便感觉很舒服,她本就是犯难不知选什么,慕修既给了她一个好选项,她也乐得接受,伸手指指:“那便如寰王所说,就这匹‘云染’罢,麻烦燕先生了。”

    燕楚歌看着苏璃欣然点头:“这青色染得是极为恰到好处,不过寻常人却不常选‘云染’,它的颜色偏素淡,常加薄纱做饰,贵家小姐多喜金银玉石,光鲜亮丽,郡主目光倒是不似寻常贵家小姐。”

    苏璃却不好意思笑笑,很是诚实道:“其实我根本分辨不出这些布料哪些好哪些不好,我只觉都很好看,寰王殿下既说起这匹布,我瞧来这布颜色确实看着很让人舒服,也便正好选定了这一匹。”

    燕楚歌却丝毫未有甚么嘲笑苏璃无知的意思,他的面色未变,眼中却是多了几分欣喜与淡淡惆怅,他伸手拿起布:“这布的确很适合你,你且先去挑一些配饰,青墨坊除了衣裳,发簪步摇耳环也是不少的,这一身的行头,一次性做足了最是好。”

    便是转身走近里屋。

    苏璃转身看慕修:“想不到你不出家门,却知道这样多的事情,我这个女孩子都不晓得的事情,你居然摸得明明白白。”

    雪弋微微拉了苏璃衣角,苏璃却丝毫未觉,慕修微微一笑:“郡主过奖了,其实这方才所说还有不足,寻常人不知晓‘云染’的名头,但这城中的小姐公主又有哪一个在穿衣方面是寻常人了,今日这桌上摆出来的四色‘云染’寻常是从未见过的,只是因为在特殊的时候,它们才会被摆出来而已。”

    言下之意,这城中的只要是个女人,都知道‘云染’的名声,若是青墨坊早就摆着‘云染’,怕是早就被抢光了,毕竟这种东西稀罕的很,女人嘛,对这方面,总是很敏感。而苏璃作为堂堂郡主,不仅不识得‘云染’,在众多布匹中却也跳不出优劣。

    慕修暗暗一笑,她可是真的很不一样,却不晓得她为何会如此。

    陵玥嘴角抽了一下,明显想笑却又憋着不敢笑,雪弋缩回手一动不动,苏璃迟钝,挑选了片刻首饰才发觉慕修话中含义,迟了一瘪,扭头瞪雪弋,你怎的也不知阻拦我一下?

    雪弋无奈,小声道:“奴婢方才一直在拽郡主衣角,但郡主非但不理奴婢,还打了奴婢手背一下。”

    苏璃哑然。

    而苏绝自是在拿了衣裳之后,回了苏府,他其实不想这么早回去面对羽凉月,但是他确实没甚么在此地久呆的理由,毕竟他就只是真的出来取件衣裳,临走对慕修是千叮咛万嘱咐,千万照顾好苏璃,把她安安生生送回苏府。

    其实他可以吧苏璃托付给燕卿久,也可以拜托燕楚歌,选择慕修则是因为他想起苏璃与慕修幼时的娃娃亲一事,慕修虽有腿疾,但是除此之外此人无一处不是绝佳,而腿疾这种事情,只要是病,总会有医治的办法,慕修不是一般人,他不会允许自己永远如此,苏绝虽然是军中粗人,但总是晓得很多事情。

    苏璃瞧得苏绝如此却沉默下来。

    她如何知晓,苏绝对她,究竟是真感情,还是为了迷惑而为之的虚情假意?言出必行,

    慕修坐在一旁无聊,但他总不可能一直盯着门口抖布的燕卿久看,于是他便专注于看苏璃,瞅了一会他发觉这面前的姑娘似乎在穿衣打扮方面不甚有甚么天赋。

    苏璃看着面前的一堆首饰,是真不晓得自己想要什么,只觉得每一样都很好看,但是自己却又都不是很想要,雪弋看着自家主子,也无奈,但她对此也不甚了解,她也从未见过不会打扮自己的贵家小姐。

    看着眼花缭乱,苏璃干脆转身瞧慕修:“不如寰王帮我选?”

    慕修一怔,苏璃看着他却甜甜一笑,笑的慕修有些不知所措,他无奈耸耸肩:“郡主这便是为难本王了,本王再如何厉害,也不会去研究女孩儿家喜欢的物事呀。”

    苏璃撇撇嘴,小声道:“说了不会研究,却能张口‘云染’来‘云染’去,如今叫你帮我选件配饰,你却推脱,实则是不肯罢,那我自己选便是。”

    慕修哑然,半晌说不出话,陵玥是还从未见过自家主子如此模样,正惊奇,突然他就变得更加惊奇,慕修无奈笑道:“我是真不了解女儿家脑袋上的这些繁琐饰物,但你既如此说了,郡主自回家,在明日之前本王自给郡主一满意答复。”

    苏璃略一思索,走过去,伸出手来,慕修抬头疑惑看她,苏璃道:“你既如此说,那我便等着你,宫宴是见皇上,形象不佳会有损皇上心情,你须得跟我击掌为誓,言出必实。”

    慕修挑挑眉,不禁莞尔,看着苏璃,目光中有了浓浓兴趣,伸出手跟苏璃的手轻轻一碰:“言出必行,对你,我不食言。”

    苏璃满意一笑,她突然觉得面前这人是非常好,即使他有腿疾,但以后若是真的嫁给他,与他共度一生,也没有甚么不好的。

    此时里屋走出一小侍童,朝苏璃行了一礼,恭敬道:“燕先生请郡主进里边去,先生说有些事情,想与郡主谈谈。”

    苏璃微微诧异,却也是不言说甚么,径自走进去,雪弋却被留在了外面,慕修陵玥,当然也是被留在外面。

    小侍童面向慕修,依旧是恭敬语气:“先生让我告诉殿下,那样东西他已交给该给的人,殿下还请回,望殿下见谅,故人之托,哪怕是有性命之嫌,也要不失约。”

    雪弋站一旁低着头,眼睛却是咕噜噜直转,慕修听得这话也是淡淡一笑:“转告你家先生,既然物已有主,本王自不会抢他人所爱。”

    随即从怀中取出一串似是白玉石串成的项链,递给陵玥,陵玥眸中闪过几丝惊讶,却是立时会意,过去将项链给了雪弋并耳语一阵,雪弋听过便点头。

    慕修便不再说甚么,陵玥回来推着他,主仆二人就此离去。

    苏璃进门后,却瞧见一身极漂亮的衣裳摆在一旁,而燕楚歌,却是瞧着手中一长方形锦盒,怔怔出神,不待苏璃出声提醒,燕楚歌却是抬头看她。

    他眸中又恢复一泓古潭,沉着冷静,而语气却突然显得苍老:“你与你母亲,不仅长得像,连脾性,都是如此的一样……”

    苏璃一惊,瞪大眼,定定看着燕楚歌。

第十九章 骨扇绝响

    燕楚歌长相显年轻,实际却已三十好几,许是多年养生保养的好,而此刻他盯着苏璃,面容却显得极为苍老,苏璃大吃一惊,看着燕楚歌,不知该做什么。

    而燕楚歌瞧着苏璃,蓦然笑道:“你与你母亲,真是像极了。”

    苏璃眼睛眨也不眨看着燕楚歌,沉默半晌:“燕先生莫非识得我母亲?”

    燕楚歌笑几声,转身不再看苏璃:“我记得当时初见,她穿朱红嫁衣,却遭人追杀,心下疑惑便出手相助,哪知却招来她要死要活赖着不走,那时候我带她挑选布匹做一件衣裳,她是一眼相中青色‘云染’”他笑笑:“‘云染’本不叫云染,只是无名布匹,只因她选了它,便从此有了名锦‘云染’布。”

    苏璃一惊,却不知怎的插嘴,而此刻脑海中突然冒出以前的一些事情。

    风离为人母后,脾性皆是收敛许多,再看不出以前江湖儿女的豪爽冲劲,越发近乎深闺攻心,当初羽凉月强插进来,对风离对苏城,都是造成极大的影响,而风离本是敢爱敢恨的一个女子,当初不惜玉石俱焚,却不知为何将这口气生生忍了下来。

    因着府中有个羽凉月,苏城常带风离出门游玩,年幼的苏璃当时随着父母游遍十二州域,见过各种稀奇古怪的事,只因后来莫名染了怪病,才锁在深闺再也不曾出门,年纪稍微大点,幼时的见闻也便慢慢锁在记忆深处。

    她依稀想起,当初与父母游锦州,看花灯,吃瓜果看戏剧,最后父母带她去了一处清闲地,乃是四面竹林环绕,而记得走了许久,四周依旧是竹林无甚变化。

    风离却面色突变,微微瞪大眼,不知怎的竟落下泪来:“迷雾竹林无主人应许,无人可破阵法,不得见其人。”声音弱下来:“他是不肯见我了。”

    而苏城抱着苏璃,久久未曾说什么,苏璃瞧气氛不对则是干脆装睡,趴在父亲肩头却偷偷瞧着母亲,那时年幼看不懂,如今细细想来,风离那时是真伤心,不知是何故人,为何不得相见,母亲与那人,又有何关系。

    为何苏城那日不言不语,不曾安慰风离半句,苏璃如今想来,大概是自己母亲曾经喜欢过那竹林之主,是自己父亲曾经的竞争对手,二人不再相见,苏城是开心的,但他又舍不得风离难过,便选择沉默。

    而看着面前的燕楚歌,苏璃感觉,自己脑海里有股模糊的东西,不清不楚,但她有种预感,燕楚歌,要与她讲一个非常长的故事,而这故事,或许将解了她的一些疑惑。

    燕楚歌瞧着苏璃:“你若是想听我讲一些事情,可能要抱憾,我只是你母亲年轻时在江湖上结交的一个故人,她在很久前,让我做一件事情。”他眸中似带了笑。

    记忆中,风离独自来到他居住之地,见他不肯见她,便转身跃向万丈深渊,他无奈只得出手相救,风离道:“我道你一生不会想再见我了。”

    他沉默片刻:“你已为人母,他已平定战乱,你们该在繁华城中,安享余生,而不是来寻我这个事外之人。”

    风离眉眼微眯:“我知道你不愿意见我,但当初的事情,我依旧不会认为是我的错,而且这一切皆是你自己选择的结果,我此行而来,只是想请你帮我最后一件事情。”她笑笑:“约莫是以后再也不会找你帮我甚么事情了。”

    他看着她不语,风离神色一定,交给他一物,郑重道:“我要去找他了,我不放心,这官宦人家可真是糟心,到处花花肠子难见人心,不如江湖的快意恩仇,我总觉得有些事情不对,苏城他,可能遭遇了很难办的事情。”她眸色微微黯淡,语气带几分哀求“我走后,不知是否有归期,我想求你帮我保住璃儿,我一走,她定然难保自身。”

    风离看着他:“只要必要时刻保她一命,不必事事关照,我只想她能好好活着。”沉默片刻“若是能脱离这个四方城,是最好不过……也罢,在你觉得可以之时,你将这东西交给她,告诉她运用之法,你便可孜然回你的世外隐居。”

    他看着风离决然离去,当时却很慌乱,总有一种此生不会再见的念头,而冲出竹林,却不见人影。

    苏璃见他似乎陷入回忆,也不再说话,哪知燕楚歌却突然回神,从怀中取出一长方形木制锦盒,看着苏璃:“过去之事已是过去,你母亲很久之前曾找过我,叫我替她保管一样东西,在你懂事后,将它交与你。”

    苏璃不觉站起身来,看着燕楚歌,却不知说什么,燕楚歌也站起身,抬起她的手,将那木制锦盒放到苏璃手中,神色郑重:“此扇名绝响,你母亲当年闯荡江湖,曾与江湖神秘势力大战,最终联合众多人一起击败那势力之首,夺得这宝器骨扇。”

    苏璃暗暗吃惊,伸手打开锦盒,里面赫然静静躺着一把小巧且精致的骨扇,燕楚歌又道:“据说绝响不是凡物,乃是仙家炼制的法器,不知为何流落人界,而你母亲研究许久也未曾参透这骨扇之中的奥秘,但此扇坚不可摧,扇骨接合处有一暗扣,扳动位置不同,骨扇可射出的物事不同。”

    苏璃奇道:“它都可以做什么,能扇风吗?”

    燕楚歌看了苏璃一眼:“……大约可以。”

    苏璃道:“燕先生心思通透,想来必知晓我在苏府的处境如何,若我带着这宝扇回去,怕是连它也护不住。”

    燕楚歌看着她,突然笑道:“我瞧得出你潜力无限,如今的苏府已不是当初的苏府,或者说这个苏府当初修建的那一刻,有的东西就改变了。”他顿一顿:“而有些事情不会变,或许你以后会发现,你所要面对的,不止这些,而羽凉月,不过是一块小小的磨脚石。”

    苏璃一惊,握紧骨扇,抬头看他,燕楚歌道:“你的眼神变了,你不再是当初的苏璃,不过你要知道,世事无常,你并不是孤立一人,而即使你只有自己可以依靠,也要拼命去冲出一片属于自己的自由。”

    苏璃神色黯然:“我晓得,但我有时在想,我为何要遭遇这些,为何便是我。”

    燕楚歌伸手拍拍她脑袋,苏璃不知怎的鼻头一酸,而燕楚歌的声音却在头顶响起:“因为你是风离的女儿,你生长在这样一片土地,注定你要天生失去一些东西,出生不能自己选择,而日后的一切,皆是掌握在你自己手中。”

    苏璃苦笑:“燕先生所说我何尝不知,只是有些事情人身不由己。”

    二人相对无言,燕楚歌蓦地一笑:“但并不会有人替你走这条路,不是吗。”苏璃一怔,燕楚歌道:“弱肉强食是世间最铁的法则,你若不想强大起来,等待你的,必然是灭亡,我可以救你一次两次,却不可能救你一生。”

    苏璃眸中浮现点点水雾,却点点头:“我也是想好好活下去的,不过是闲时抱怨一阵,多谢燕先生。”

    燕楚歌将做好的衣裳整齐叠好装盒,递给苏璃:“绝响只在江湖上声名很大,而官宦家族却鲜为人知,风家的避毒珠约摸着也是给了你的,记得无论何时,保全自己,是最重要的。”

    苏璃虽是第一次见燕楚歌,却觉得此人极为亲切,虽不及苏城的父女之情,但是却总有种依赖之心,她也不知道翘起来冷面的燕楚歌,竟会跟她说这般多的话,他虽句句打算置身事外,却又句句关心鼓励,叫她莫名感动。

    燕楚歌道:“明日宫宴,需小心四皇子慕淮,以及,不要相信任何宫中人,尤其是皇后林微容。”

    苏璃看他,不说什么,却点头,接过锦盒,燕楚歌叹息一声,道:“日后若有甚么事情,来青墨坊找我便是。”

    门外的雪弋等了许久不见苏璃出来,正好燕卿久抖完布进门,雪弋抬头看他,燕卿久瞧她一眼,奇道:“你这丫头倒是特别,竟不怕我。”

    雪弋哭笑不得,这有甚么敢不敢的,这毕竟在店中,他是主而她算是客,又不是在宫中。

    而她虽如此想,却不敢如此说,恰好此刻苏璃出来,燕卿久的注意力便被苏璃吸引过去,花蝴蝶一样飞到苏璃面前。

    燕卿久道:“小阿璃你如今都长这么大啦,倒是出落得越来越水灵,现在似乎是长了点肉,比以前好看多了,以前干巴巴的。”

    苏璃也是哭笑不得,瞧着眼前人微微矮矮身:“燕四爷好。”

    燕卿久却挥挥手,道:“不必叫这么拘束,我与你大哥是多年好友,你直接叫我一声四哥,有甚么难处,直接报我的名头,再不济,直接来这青墨坊找我便是。”

    苏璃嫣然一笑,这燕楚歌与燕卿久二人如出一辙的话语,倒是让她很是意外:“四哥这样说,那我日后可是不免要多麻烦你了。”

    燕卿久大笑:“麻烦就麻烦呗,小女孩儿家有甚么事情还能是我做不来的。”

    二人寒暄一阵便是瞧得天色已晚,苏璃带着雪弋出门准备回府,却在门口瞧见陵玥。

    苏璃道:“你怎的在此?”

    陵玥恭敬道:“主子不放心郡主跟雪弋姑娘二人回府,特叫属下来护送。”

    苏璃笑一笑:“你家主子有心了,替我谢谢他。”

    陵玥却道:“这却本是该如此做的。”言下之意,你本就是我主子未过门的妻子,四舍五入便是妻子,怎能让妻子独自回府?

    苏璃一怔,微微红了脸,快步朝前走,这主子什么样,身边的人便也什么样。

    雪弋与陵玥却是在身后悄悄笑起来,赶忙跟上。

第二十章 宫门闹事

    且说第二日苏璃是早早被雪弋唤醒,天都未曾见亮光,而苏璃昨日夜晚是研究了一晚上的绝响,睡得很迟,却睡那么迟也未曾发觉这小小骨扇有何特异之处,扇凉都是嫌小风不够大,但因燕楚歌所说,她也是随身带了这柄扇子。

    正巧无扇坠,便拿那风家送来的避毒珠,裹在丝绸中做了扇坠,只是那避毒珠黑漆漆的,蒙上丝绸也只是小小灰蒙蒙的一颗,幸而绝响也是灰蒙蒙的不起眼,倒是绝配。

    苏璃有些埋怨道:“这天都没有亮,你现在唤我起来做甚么。”

    雪弋无奈道:“郡主怕是不晓得,这虽是宫宴,明面上说的是无关政事只言欢乐,但是身为臣子礼数要尽数做全了的,怕是现在二夫人他们都已经穿戴好了准备坐马车走了呢。”

    苏璃惊讶:“我还以为我这已经起得算早了。”

    雪弋道:“郡主可别再问奴婢了,奴婢给您备好了洗漱用具,郡主抓紧时间洗漱吧,衣裳奴婢也给郡主备好了,郡主穿戴好,奴婢就给郡主梳头,咱们也要快些出发才是,这皇宫离咱们苏府可是有些远的。”

    苏璃被雪弋催的不知所措,稀里糊涂照着她所说去做,而在雪弋梳头之时苏璃却只让她挽个小发髻,绑了青碧色丝带,却不用甚么簪子步摇之类。

    而雪弋突然想起甚么似的,从怀里掏出一串玉白色项链,瞧来像玉石,摸起来冰冰凉凉润滑细腻,苏璃奇道:“这玩意儿你从哪弄来的?”

    雪弋道:“昨日郡主进去与燕先生说话之后,寰王殿下交给奴婢叫奴婢交给郡主的。”

    苏璃看着这白石项链,是很喜欢,套在脖颈上,与一身青衣倒是也不违和。

    二人匆匆做一番准备,也是着急出了门,却见得府中毫无亮光,这羽凉月三人,竟是先行出发,苏璃皱皱眉,却看到门口的魏旬。

    魏旬瞧见苏璃到来,上前一步:“郡主可算是来了,夫人与大少爷大小姐在此处等了郡主足足半个时辰,也不见郡主来到,便先行一步,毕竟郡主身份高一等,即便是去得迟了些也不会有甚么流言蜚语。”

    苏璃看着魏旬,沉默片刻:“我晓得。”顺口一句:“今日家中无主你要留家看门也是累,先下去罢,我这便出门了。”

    魏旬脸上带着笑,眸色却平静的很,朝苏璃弯腰行了礼,淡淡一句:“马车在门外候着。”便是低头安静立在门口。

    苏璃瞧他一眼,带着雪弋转身出门,而门口站着的魏旬,却微微一笑,走到一旁不远处的池边,伸出手,将一张褐色的皱巴巴的纸丢了进去。那纸沾了水,很快被浸湿,缓缓沉到池底。

    而若是有心观察,能瞧到那纸被完全浸湿之前,上沾有淡淡白色的粉末痕迹。

    而看到宫门口的一排排马车软轿,和那群黑压压的人,苏璃才晓得自己这是真来迟了。

    大部分人皆是早就到了此处,等待宫门开启之时便扎堆凑一起闲谈渡时,而此时天色微微显明,远处赫然缓缓行来的马车则是显得那样的突兀,人们不禁停止谈话,瞧向那马车,想瞧瞧这究竟是何许人,竟如此胆大。

    苏璃在雪弋的搀扶下下了马车,感受到四周异样的目光,不由得有些尴尬,不过面色却丝毫未变,她力求自己淹没人群,但此刻却偏偏成了众人焦点。

    周围人神态各异,有些人识得苏璃身份,而有的人却不晓得,有些女子凑一起瞥向苏璃的眼光甚是轻蔑,不过苏璃所乘坐马车印有苏府府徽,衣着也不像是甚么无名人士,倒是没什么人敢上前刁难,能来到今日宴会的,大多还是一些老狐狸跟小狐狸,懂得明哲保身。

    雪弋却在一旁低声提醒道:“郡主别看这群人面色和善,却个个不知对苏府有何居心,大将军出征久久未归,音信全无,竟有人向皇上言说是大将军投靠了疆域,要密谋叛乱呢,如今夫人不在身旁,您可要事事小心些。”

    苏璃眉眼一沉,眸中闪过一道厉色:“你可知是谁家在向皇上造谣我父亲叛乱之事。”

    雪弋犹豫片刻,还是低声道:“已经挑明在皇上面前说这件事情的,只有洛家,而暗处一定还有其他多股势力在虎视眈眈,毕竟苏府名下产业众多,而大将军当年也是得罪了很多人。”

    苏璃眯着眼,瞧来像是还未睡醒,实则内心已是在暗自筹划了什么,她不晓得苏城怎么样,也不晓得风离怎么样,她唯一晓得的一件事情就是她必须活下去,等着他们回来。

    而眼下苏家在此的,便只是苏璃与羽凉月那三人,羽家在城中势力庞大,不是寻常人惹得起的,苏绝又是刚刚立下大功,如此一来苏骁便也是背景雄厚,而相对言之,苏璃虽是郡主,但这个郡主不甚受皇帝关注,也未掌甚么实权,风离又不在此地。

    加之她是苏城之女,当年苏城惹到的人,恨苏城也必定恨风离,此时此刻,很多人目光不由得暗暗降之在苏璃身上,所谓父债子偿,苏璃倒成了很多人眼中最好拿捏的软柿子。

    而宫门久未开启,很多人都是闲得很,洛家今日将小女儿洛清渊也带了来,洛家大夫人李诗看到苏璃,若无其事拉着洛清渊道:“那边那个就是青竹郡主了,渊儿你年幼不懂事,可别冲撞了那位郡主。”

    洛清渊瞧一眼苏璃,抬抬眉,突然惊奇道:“她竟穿的‘云染’布!”随即看着苏璃的目光变得很是羡慕,同时又有一些不甘。

    如今谁不知道,苏璃这个青竹郡主,有名无实,半点权利也没有,还无人给她撑腰,洛清渊在洛家极受宠爱,骄纵惯了,可这青墨坊却不看你身份如何,人家不愿意卖就是不愿意卖,因为买不到‘云染’布这事情,洛清渊是足足气了两天。

    而现在看到苏璃竟穿着这样好的布制成的衣裳,洛清渊是又眼馋又火大,她盯着苏璃,眸中仿佛燃了烈火:“娘亲放心,女儿不是甚么没有眼色之人。”

    李诗眸中含笑,道:“你晓得便好,我且去找你林姨娘说会话。”便是转身走开。

    而洛清渊却是个忍不住气的姑娘,带着丫鬟气势汹汹走到苏璃面前,语气颇有几分傲慢:“你这个人怎么如此不懂礼数,大家都早早来到这宫门口等待,你却姗姗来迟还大摇大摆,穿得如此鲜艳,不知是哪家的姑娘。”她故意显出不认识苏璃的样子:“也配穿这‘云染’?”

    苏璃抬眼淡淡瞧着洛清渊:“我自是不晓得规矩来迟了些,论赏罚也是皇上的事情,大抵是轮不到你这小丫头来管教我。”她懒得与一个小丫头争辩,却丝毫忘记这眼前的小丫头跟她年纪差不多大。

    雪弋听得洛清渊的话,正要道明苏璃身份,却被苏璃胳膊戳了一下,又不甘心的缩回去。

    洛清渊满脸傲慢:“我乃洛家之女洛清渊,怎得,你来迟了竟也不许人说了吗。”

    苏璃不想与她作口舌之辩,转身欲走,心底却是有些许凉,虽不见苏绝,但羽凉月苏骁皆在不远处站着,却无一人出言为她解围,苏璃一直抱着一丝微弱的想法,那就是羽凉月和苏骁,还没有那么恨她,至少出门在外,她是苏家一人。

    而此刻这种想法是顿时灰飞烟灭,不复存在。

    洛清渊看着苏璃要离开,伸手去拉她袖子,苏璃不适直接一抽,洛清渊却整个人顺着劲扑倒她身上,苏璃猝不及防超前扑倒,好在雪弋反应灵敏接了一把,苏璃只是磕到了马车车轮上,跌坐在地上,衣裳被印了泥印子,而洛清渊却扶着马车站正,居高临下看着苏璃。

    苏璃抬眼看洛清渊,洛清渊眼中是洋洋得意以及几分的轻蔑,雪弋赶紧扶着苏璃起身,苏璃腰间磕到了马车,此刻是极痛,她微微皱眉:“你这丫头未免放肆。”

    洛清渊却大笑几声看着她:“我只欲挽留你,谁知你要抽出手倒拽的我差点摔一跤,好在我反应快扶住马车这才未曾摔倒,你又是什么人,敢说我放肆?”她是瞧得苏璃半天不亮明身份,倒也乐得欺负,谁知这苏璃空有郡主名头,性格却如此草包。

    雪弋眯眯眼,却并未说什么,苏璃淡淡道:“洛姑娘如此,我只送你一句话,小心引火烧身。”洛家,待她解了苏璃死因,她一定要去面对的,但绝不是现在,她不能在此时引起他人的主意。

    也只能被这小小洛清渊言语奚落。

    洛清渊嗤笑几声,正待说什么,远处却传来一阵脚步声。

    一身着蓝色华服,头戴玉冠的俊美男子带着随从缓缓走来,停在苏璃身边,而一旁的人却都突然停止谈话,恭恭敬敬朝这男子行礼,苏璃抬眼看这男子,未料那男子目光却是一直在她身上。

    而身旁的洛清渊却突然娇羞起来,矮身柔声道:“见过庸王殿下。”

    苏璃眼睛微微挣了挣,庸王,她曾听雪弋讲过,庸王排行老四,是四皇子,名慕淮,雪弋对他的评价,这个人能看出城府很深,而苏璃却不以为意,能做个皇子,如果没有什么城府,怕是早就死在宫中了。

    看着眼前的男子,脑海中想起昨日燕楚歌的话:“小心四皇子慕淮。”

    慕淮朝着苏璃笑,背后是微微泛白的晨光,苏璃看着他,明明是笑着,却感觉到身边有一股极冰冷极陌生的气息,心里突然涌上莫大的恐慌。

    眼前之人仍旧是笑:“多年不见,青竹郡主。”

第二十一章 玉钗白头

    听得慕淮的话,周围人都不觉或惊讶或平静看向苏璃。

    原来这便是多年不曾外出的青竹郡主。

    洛清渊眯眯眼,没想到竟是庸王殿下为苏璃解了围,这倒是让她没那么好欺负苏璃了,不过方才那一撞,苏璃身上可以沾了不少泥泞,脸上都是染了灰尘,翘起来狼狈不已。

    苏璃方才瞧见慕淮的一瞬间,整个身子不觉僵了一下,而那种感觉却是一闪即逝,再看着慕淮的笑脸,却再也找不回刚才的感觉,不觉奇怪。

    慕淮看着苏璃,脸上的笑未止过,看起来和善可亲,加之他长得俊,迷倒了周围一堆少女,而苏璃不以为意,她方才的感觉让她不得不重新对慕淮产生认识,而论长相,慕淮不如慕修。

    而想到慕修,却恍惚听到一熟悉的声音。

    身边的慕淮却突然转身,看着远处笑道:“宫门还未开启,怎的七弟不在凉亭中歇息,反而也下来了。”

    苏璃瞧见陵玥推着慕修走近,才恍然方才熟悉的声音原来是慕修得轮椅极细微的吱呀呀的声响,不知怎的,瞧见慕修,却总有种松口气的感觉。

    慕修身着深紫服饰,五黑长发却并未挽起来,只是任它披散,倒是另有一番风情,他不像慕淮,面上无甚么表情,丝毫不像苏璃以前见他时满面的微笑,苏璃只觉惊奇,却又不禁对他产生了更多的兴趣。

    慕修看了看苏璃,直接略过了洛清渊,看向慕淮:“方才听到下边有些不好听的声音,就下来瞧瞧,没想到这一来,便瞧见郡主如此狼狈之态。”眼光是渐渐又转回苏璃,不觉带了几丝戏谑。

    苏璃尴尬的看看自己的衣服,脸色微红偏过头去:“不过是摔了一跤而已。”

    洛清渊却不觉双眼泛红,看着苏璃:“原来竟是青竹郡主,小女不识郡主身份,之前多有冒犯。”苏璃转身看她,洛清渊挤下几滴泪,声色更加委屈:“郡主大可亮明身份,小女有甚么不对的,郡主也不必如此故意摔小女子一跤。”

    苏璃惊讶的睁大眼,看着眼前仿佛戏精的洛清渊,心中不觉有些好笑,他们两个人谁摔了一跤明眼人瞧不出来吗,此时苏骁却走过来,看着洛清渊:“妹妹也别做戏,方才大家瞧得清清楚楚,你扑向我妹妹,我妹妹这才摔倒,你如今这副样子,可是要怎的?”

    洛清渊一哽,瞥了苏骁一眼,硬生生忍回嘴里的话,慕淮慕修皆在身旁,她便不敢放肆,也不愿意在这二人面前失了礼数,毕竟慕淮日后继承皇位可能性是最大的,大皇子沉迷修道,皇帝觉得他是一棵朽木,赏了他一处清净地便再不去管。

    二皇子喜欢美人,不爱权利,只讨了金银,挑了远处的封地去享乐,而三皇子喜欢作画论诗,常常出去远游,美其名曰写生,五皇子多年前早夭,六皇子比较喜欢赌博,开了个赌场整日沉迷其中,而本来最有希望的七皇子慕修,却因为几年前意外跌入寒潭摔断双腿,也是失去了竞争资格。

    慕淮一胜在权和位,二是他长得也好看,是很多少女的梦中情人,而慕修虽然断了腿,但他的皮相却是非常的好看,不过断了双腿,很多人自是对慕修抱有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的态度。

    苏璃看着苏骁,不说话,暗自冷笑,手却暗暗挪开了苏骁搭上来的手,转眼看着慕修:“我要换衣服。”

    周围人一怔,这苏璃竟是如此大胆?随即便都是看好戏的状态看着事情发展,慕淮依旧笑着,看着苏璃的眼神中却多了几丝不明意味。

    慕修抬眼看苏璃,挑挑眉,苏璃径自看着他,也不说话。

    二人看了一阵,慕修无奈挥挥手,道:“随我来,怎的说你也是我未过门的旗子,虽只有口头订婚约,但你的面子,还是联系得到我的。”

    周围人不觉沉思,一些人看着苏璃的目光更加复杂,慕修这话说的没错,青竹郡主确实是有名无实,且无甚权势,但此刻他们却突然想起慕修与苏璃的婚约,虽然慕修残了腿这婚约还不晓得会不会续下去,但慕修所说却是情理之中,苏璃的面子是真的与慕修关联的。

    这便让他们之前的一些计划不得不打消或者重新计议。

    被晾在一旁的苏骁脸色青一阵白一阵,看着苏璃的目光,突然就变得有些厌恶,此刻开始,苏骁内心对苏璃,不再是当初单纯的她死她活不干她事,她是真的讨厌苏璃。

    不过她也完全没注意到自己所作所为,本身就是一种自找苦吃的行为。

    而洛清渊,却不知何时消失了踪影,但这么多人,少她一个也不算少,竟是没人发觉。

    而苏璃一路跟着慕修,走到一处竹屋,不觉惊叹这边还有这样的世外清静之地,想来是故意认为修筑成如此模样。雪弋跟在苏璃身边,神色有些复杂,却甚么也没有说。

    四人又走一会走到一处屏风后,赫然是一小小温泉。慕修淡淡道:“既是换衣裳,也顺便进去泡一下罢。”

    慕修看了陵玥一眼,陵玥会意,去一旁的柜子里翻出一锦盒,递给苏璃,苏璃打开一瞧,赫然是一身浅紫色襦裙,还有纱织外套,花样简单,却沉稳而不失俏皮,心下是喜欢的很,看着慕修道:“多谢。”

    慕修自己转着轮椅缓缓朝屏风外走去,陵玥却又找了一件衣裳递给雪弋,雪弋抬头看他,陵玥道:“主子叫你也一起换掉衣裳。”雪弋接过衣服,低头道:“多谢殿下。”

    瞧着陵玥走远,雪弋道:“郡主快进去泡吧,奴婢替您看着。”

    苏璃径自脱了衣裳跳进去滚了一遭,却是即刻便上来换了衣裳,看着雪弋的目光,苏璃一笑:“你也进去泡一下罢。”雪弋应声,却暗暗思量,原来苏璃出门前,竟也发现了。不觉对苏璃看法又有所改观。

    二人换好衣裳,旧衣物却不管,仍旧丢在原处,苏璃走了片刻,却没找到慕修,雪弋道:“先下时候是差不多的,殿下可能在宫门口等着郡主了。”

    苏璃点头二人便加快脚步朝宫门口行去。

    二人走后,屏风不远处一处假石上突然钻出一个人影,若仔细一瞧,自然是先前随苏璃他们一起消失的洛清渊,她面色阴沉,扶着假石,突然跺了跺脚。

    她本想随着一起来,看看他们要做什么,寰王殿下竟然让她在这边泡温泉,这边是专门为皇亲贵戚修建的供以休息的场所,在洛清渊的意识中,苏璃本不配,嫉妒让她失去理智。

    而她转眼却瞧见扔在一旁的青碧色衣衫,正是她想念的疯狂却仍旧得不到的‘云染’,竟是被苏璃随意丢在此处,洛清渊眼中怒火越来越盛,不觉走过去狠狠撕扯那衣裳将之撕扯的粉碎,罢了又在那温泉里涮了下手,这才转身离去。

    而苏璃刚出竹屋门口,就瞧见不远处着黑色衣服的陵玥以及身着紫色华服的慕修,慕修确实是很会打扮自己的一个人,苏璃这样想,也是他有一副好皮相,穿甚么都好看。

    听着门口的响动,慕修扭头看,陵玥也推着轮椅转身,是极为了解慕修的心思,苏璃见他发现自己,也便走过来,穿着慕修送的新衣裳,竟是有些不自在,脸上不觉泛了几丝微红。

    慕修道:“怎么披着头就出来了。”

    苏璃道:“那发带颜色与这身衣裳不搭,也湿了,就披着出来了。”

    她这样倒也是好看,不过却不适合穿着去参加宫宴,慕修随性是因为他有随性的资本,而苏璃却没有,慕修看着苏璃,道:“昨日我记得我答应你你的饰物交于我。”

    苏璃道:“难不成你要食言?”

    慕修笑了笑,从怀中取出一拿白色丝帕包裹的物事,放在手心,苏璃低去瞧,微风恰好拂开了那薄薄的丝帕,露出其中的玉色钗子,通体洁白,钗头雕有细细几簇花,倒像是一块玉精心雕刻而成的一件工艺品,浑然天成,钗身洁白,那几簇花处却显出淡淡的金色纹路,很是精巧。

    苏璃道:“这是你雕的?”

    慕修笑着伸手拉起苏璃的手,将玉钗放在她手中,道:“我可不曾有这等深厚功力与耐心,这是我母亲给我的,今日送给你。”

    苏璃惊道:“竟是你母亲留给你的?”早就听闻慕修母亲死的早,苏璃后退几步抽出手:“那你还是留着的好,我不要了。”

    慕修笑出声来,眸色微微染了几丝温柔,伸手将她拉过来,虽是身残,但手劲却一点也不小,苏璃被他拽过来,手里硬生生被塞进来那根玉钗。

    慕修道:“留着它我也无用,只是整日拿来缅怀,倒不如给你,还能让它见识到这大千世界。”

    苏璃沉默不语,只觉这礼物太过贵重,她低低道:“那为何偏偏是我?”

    慕修抬眼瞧着已经渐升的初阳,眯眯眼:“想给你就给你了,既然给了你,它的名字也一同告诉了你。”

    苏璃低头看他,下意识伸手为他遮了下阳光,道:“嗯?”

    慕修看着苏璃的手,微微一笑:“白蔷残地,于金絮藏,佳人袅袅,赴约白头。”他低头看地上光影,阳光细碎铺在苏璃胳膊阴影旁。

    苏璃不解的看他,慕修道:“这玉钗,名白头。”

第二十二章 公主慕湘

    四人赶到宫门口时,初阳已出,宫门已开,而门口的众人正在缓缓往里走,想来是回来的正是时候,苏璃瞅了眼慕修,拉着雪弋快走几步,赶到人堆里。

    她与慕修,此刻还是略微保持一些距离为好。

    而此时的后宫公主殿内,慕湘坐在梳妆台前,着一身鹅黄色宫服,眉心点了朱砂痣,额前长发梳起显得格外精神,有别样风情,她对着镜子摸摸脸颊,面上满是笑意。

    她看着镜子,道:“小锦,你说我今日这样穿好看吗。”

    一旁着白色宫女服的侍女笑道:“公主生的本就好看,这身衣服是青墨坊燕先生精心制作,天下也只此一件,与公主今日的妆容很是相配呢。”

    慕湘不觉笑起来:“父皇今日设下宴席,七哥定然要来,也不知道这些天她他过得如何,父皇不许我出宫,而七哥却也不方便时时入宫看我。”

    小锦低头道:“七殿下自幼对公主好的很,只天妒英才,殿下如今行动不便,不常出门,即便是心中想着公主也不能入宫探望呀。”

    慕湘想到此处,双眼微微一眯:“七哥当初会跌下悬崖,在寒潭中昏迷一整日,身体留下隐疾,双腿失去知觉,这些事情……”她眸中闪过一丝厉色:“定然跟羽岚之脱不开干系,只恨我年幼无实权,父皇从不肯听信我的话。”

    “若是日后有机会,定然要让那羽岚之尝尝苦头,七哥身上所遭的罪,我要让那羽岚之一一尝遍。”

    小锦看着自家公主,不觉叹口气,慕湘天生身子弱,带先天疾病,她母亲茗妃生下她便血崩而亡,皇帝将慕湘交与慕修的母亲月氏抚养,而那时的月氏,因性子清冷与皇帝发生争执,被皇帝赌气降了妃位,在后宫待遇一落千丈。

    而那月氏来历是个迷,不知道皇帝从哪遇到带回宫中,对她是十分宠爱,而月氏性子清冷,心思却十分玲珑,对于后宫的各种手段是应对自如,她十分神秘,只对皇帝时,冰冷性子才肯融一些,她入宫第二年便生下慕修,第四年得罪了皇帝。

    同年收养了身体虚弱已失了母亲的慕湘,月氏对慕湘十分喜爱,不知用甚么法子救活了慕湘,还根治了她的疾病,只可惜第六年的寒冬腊月,那时慕修八岁,慕湘六岁。

    月氏居住的沉月阁突遭大伙,而当日慕修慕湘被带去太后宫中拜年贺岁,月氏不喜人多,留在沉月阁,沉月阁只月氏与一些婢女侍从。

    一场大火将这一切烧的干干净净,皇帝痛不欲生,彻查后宫,后宫一片人心惶惶,那一年后宫妃嫔凡是与月氏发生过矛盾的,或打入冷宫,或被赐死,只剩下几个家大业大皇帝也不敢动的人,至于大火起因,皇帝到底也没查出来。

    慕湘年幼之时,不少受丫鬟公公的冷眼而对,因为皇帝将她给了月氏,许多妃嫔也认为这个公主,不受皇帝宠爱,对之也是嘲讽频频,自幼慕湘便恨极后宫中一些人,却与月氏慕修有很深的感情。

    月氏死后,皇帝突然封慕湘为昭鸾公主,享尽荣华,而外界传言慕湘自幼被太后皇后喜爱在后宫受宠,只是皇帝布置下去制成的假象,慕修也被封寰王赐了府邸,搬出了宫外。

    小锦回忆到此,不觉再次叹息:“若是月夫人还在,寰王殿下便不会有今日。”

    慕湘身子一颤,沉默片刻眼眶不觉红了些:“若月姨在,以她那样绝顶的医术,七哥断然不会留下隐疾,双腿今日也是好好的,不必遭他人嗤笑,只可惜,月姨已经葬身大火。”

    小锦瞧慕修眼眶一红,赶紧拿出手帕帮她擦泪:“公主可别哭了,一会儿还要去宴席,可别花了妆容,七殿下今日可是也来了,公主可算能瞧上一眼了。”

    慕湘吸吸鼻子,突然道:“我曾听闻苏大将军曾与我父皇为他的女儿与我七哥定下婚约,不知今日那苏家之女可曾到来?”

    小锦道:“苏家人都来了,苏大将军只一个儿子两个女儿,风夫人只一个女儿,便是青竹郡主,与七殿下有婚约的,也是这个青竹郡主了。”

    慕湘拿下梳妆台上一玉质短笛,藏在袖中,起身道:“走罢,也是时候去凉殿了,想来父皇也快到了。”

    小锦恭敬扶住慕湘出门口,上了软轿,二人离去。

    慕湘看着前方,心中暗暗思索,青竹郡主,我倒想看看,你是否真的配得上我七哥。

    却说凉殿这边,已是到了不少人,有宫中妃嫔,有朝中大臣,文武百官,今日携带家眷,来此的也不少,都知晓此次宴会是为了几日后的狩猎大比而开,很多人都带上了自家的后辈前来,此次宴会也多了许多生气。

    苏璃到了殿中,径自走向最偏远的位置,正待坐下,慕淮却走过来,笑意盈盈看着她,似是无意拿手中折扇挡住苏璃:“郡主怎能坐在这里,您的位置在前边。”

    苏璃抬头看他一眼,道:“我不喜人多热闹,坐在这边清冷点好,多谢庸王好意。”

    慕淮笑道:“小小女儿家,怎能说不喜欢热闹呢,而且你作为苏家女,竟不与苏家人坐在一起,这也罢了,你这堂堂郡主,坐在这边是什么节目也看不到,很多好吃的点心也不会送过来。”

    听到好吃点心不会送过来,苏璃微微一蹙眉,还是推辞道:“无妨。”随即换了说辞:“你瞧前边的位置基本都坐满了人,空着的位置也是留给皇子公主的,我到前面去,多有不便吧。”

    慕修坐在远处,也能瞧到这边,看着慕淮难为苏璃,他却未曾出面,陵玥看着自家主子,疑惑道:“爷不去瞧瞧吗。”

    慕修端起面前茶杯,啜了一口,淡淡道:“听闻郡主幼时见过那慕淮一面,便吵着日后要嫁给他当妻子,此时二人叙旧,也无什么大碍。”

    陵玥额上多了一滴汗珠,讪讪道:“那是郡主四五岁的事情了,再说,那时候郡主不是还没见过爷吗……”说着看到慕修放下茶杯,陵玥赶紧闭嘴,暗暗好笑,后来苏璃见了慕修,上来又是摸又是戳的,直说这小哥哥长得好看,不要那个皇子哥哥了,她长大要做这个小哥哥的妻子。

    不过是儿时记忆,现在苏璃大多都忘记了,何况现在的苏璃换了个人,是更加记不得,而慕修却不知怎的记得如此清楚。

    而同时苏璃看着慕淮,心中暗暗寻找说辞,门口却传来一清脆声音:“四哥何必难为郡主呢。”

    苏璃慕淮同时抬头朝声源处看,只见一着鹅黄色宫服,身材娇小的女子正进门,看着她们走过来,慕淮笑了一声:“八妹,你也来了。”

    慕湘走过来,看着慕淮甜甜一笑:“不如几位哥哥来的早,是我惫懒赖床了。”随即偏头看向苏璃:“你便是青竹郡主?”

    苏璃点点头:“正是。”

    慕湘面色越显亲切,走上前挽住苏璃,道:“我与姐姐甚久不见,很是想念,不如姐姐便跟我一起坐吧,这位置宽大,多添一个椅子便是。”不等苏璃回绝,慕湘便是抱着苏璃胳膊,往前面走去。

    苏璃无奈,也只能作罢,随着慕湘到了前排坐下。

    而一旁的慕修瞧得这一幕,眼睛微微瞪了瞪,看着慕湘脸上狡黠的笑不觉头疼,不晓得这丫头又要做出甚么事情,慕湘虽是个公主,却古灵精怪,小时候跟月氏学了不少稀奇古怪的东西,虽不达火候,整蛊人却是准的很。

    好在他坐的位置与慕湘苏璃极近,出了甚么事情,也好及时援救。

    慕淮跟着走过来,入座之时不经意看了慕修一眼,慕修低头喝茶,不以为意。

    这边的慕湘却黏在了苏璃身上,抱着她的胳膊不松手,眼睛眯成月牙:“姐姐与我上次见面还是五岁之时,你那时候送了我一个你捏的泥娃娃,不知道姐姐还是否记得。”

    苏璃笑笑:“公主可能不晓得,我今日来不小心跌入池塘,烧了几天,很多事情都记得不是很清楚。”

    慕湘一惊,起身看着苏璃:“那姐姐你可有留下甚么疾病,怎的会突然掉水里,为什么这样大的事情我却从未听人提起。”

    苏璃道:“烧了几天便好啦,我没甚么事,这样的事情也是着实不必往外传。”

    慕湘微微凑近,道:“姐姐在苏府,那羽凉月可曾欺负姐姐你?”

    苏璃惊讶的看着慕湘,慕湘却恢复正常神色,朝她一笑:“我不喜欢那羽凉月,幼时去,我还曾不小心瞧见她拿木尺敲你的手,那时姐姐才五岁,想来她也是不喜欢姐姐。”

    不觉惊讶慕湘的记忆力好,苏璃却不知道还有这样一出,她五岁那时苏城风离应该都在府里,不晓得那羽凉月为何竟敢打她,不过幼时的事情她是半点记不清。

    而在此时,一着暗红色服饰的侍从匆匆进殿,很多人识得这是皇帝的贴身侍从元叶,便是逐渐安静下来,元叶抬头看看众人,面无表情道:“皇上因事耽搁,片刻后便到,让属下先行前来告诉各位不必着急。”

    众人纷纷表示不急,皇帝开心就好,此时苏骁却刚刚去了茅厕回来在位置上坐下,正巧看到不远处的苏璃,竟与慕湘坐在一起,位置还比她靠前很多,不觉心下更不是滋味,一旁的羽凉月淡淡道:“我以前教你的都白教了吗,心里想什么,不要都在脸上表现出来。”她喝了一口茶,“这是最蠢的做法。”

    苏骁低头道:“是我疏忽了,母亲说的是。”她埋下头,却没人知道她在想甚么。

    此时慕湘却将手缩回袖中,掏出了一支小短笛。

    殿中突然爆发出一声尖叫:“蛇!有蛇!”

    众人不觉朝声源看去,不觉震惊的睁大了眼。

第二十三章 宴上惊魂

    众人听到有人喊叫,纷纷转头看去,而目光所及,只看到洛家夫人李诗惊恐的睁大眼,站起身缩得老远,指着身旁的位置,声音抖得很:“蛇!有蛇!!”

    而她身边的位置却甚么都没有,那里本该坐个人。

    苏璃突然瞪大眼,起身跑过去看,跑过去却霎时惊呆,身体僵住一动不动。

    李诗的身旁有一座椅,此时那座椅已经翻倒,地上坐了一个人,穿着长裙,梳着好看的发髻,妆容美好,正是早上在宫门口见过的洛清渊。

    此时的洛清渊双目惊恐的睁大,不动不敢动,看着自己身边的那一条五彩斑斓,正在朝她吐蛇信的小蛇,而据说,蛇身颜色越斑斓,毒性越强,这种蛇花纹从未见过,不知道是从哪里来到。

    殿上许多人都跑过来看热闹,却都离了几尺远,慕湘也皱着眉头起身走过来,将短笛藏回袖中,众人看着洛清渊,也都一动不敢动,生怕惊动了那蛇,殿中气氛霎时冰冷。

    而一旁的慕淮与慕修各自神态不变,却未曾出手救援,二人敌对多年,怎会因这样的事情而将自己的身手暴露在敌对眼中,是以都不肯出手相救,在坐在地上的洛清渊是吓坏了,但即便如此她却是一动不动,双手撑着地板,死死盯着眼前的蛇。

    那蛇“嘶嘶”吐了吐蛇信,朝着洛清渊偏偏头,突然就朝洛清渊身上扑去,洛清渊吓得往后缩,嘴中尖叫总算是按捺不住。周围人也是吓得尖叫一片,纷纷跑开。苏璃被人群所挤,却突然被人拉住,转头一瞧却是慕湘。

    此时“叮”的一声,突然像是什么倒在地上。众人慌乱过后看过去,却是洛清渊虚脱一般跌坐在地上,而她眼前的毒蛇,虽然头部被一根铁钉钉在地板上,却仍在剧烈扭动身体,“嘶嘶”叫个不停,那情状叫众人看的心中不觉涌上一股恶心之感。

    终于那蛇耗尽生机,摊在地上一动不动,众人这才松了口气,缓缓看向慕修,这铁钉,是寰王府冥卫惯用暗器,想来是慕修或者陵玥出手,救下了洛清渊。

    洛清渊剧烈喘了几声,才颤抖着起身,缓缓朝慕修走去,身形跌跌撞撞,苏璃看着洛清渊,突然眼睛一瞪,不觉挣开慕湘,快步朝慕修走去,慕湘也紧紧盯着洛清渊的身子,不止她,刚刚松口气的众人也是突然提了口气,死死看着洛清渊。

    洛清渊摇摇晃晃走到慕修身旁,颤抖着身体矮矮身,脸上满满是汗,她喘个不停,神色恍惚看着慕修,道:“多……多谢……多谢寰王……殿下……救……”

    说着突然眼珠朝上一翻,露出森森的眼白甚是恐怖,嘴里突然发出尖叫超前走了几步,摇摇欲坠竟是有要倒下的预兆,而此时在她身前的慕修抬头看着她的肩头,却突然冒出一个蛇头,即时便是咬在洛清渊白瓷般的脖颈上,而朝她脖颈看去,竟然也缠了一条碧青色的大蛇,蛇头不知在何处。

    陵玥先前发出那铁钉,正守慕修之命去检查那蛇尸,未曾想这洛清渊竟朝慕修走了过去,他看着洛清渊朝慕修倒去,带着满身恐怖扭动的蛇,吓得赶紧朝这边赶,可是距离有限,已是来不及。

    慕修受轮椅限制动弹不得,他看着朝他倒下来的洛清渊,看着那恐怖的眼白以及其中缓缓渗出的血液,神色却丝毫未变,他手指微微动了动,一旁的慕淮却眼睛一亮。

    此时一人却突然扑过来,猛推慕修的轮椅一把,慕修便是随着轮椅朝旁边摔去,正好摔到陵玥眼前,陵玥伸手一接,稳稳托住轮椅,而慕修方才被推一刹便是下意识闭了眼,此刻稳定之后睁眼,只看到苏璃推开他之后却躲闪不及,被洛清渊砸到了双腿。

    而洛清渊此时身体不停颤抖,双眼翻白甚是恐怖,她脸侧着看着苏璃,嘴里“嗬嗬”作响,双眼留下两道血丝,嘴角流了一摊血,双手四处乱抓,双腿蹬地,竟是要起身的模样,而她身上的蛇顺着她竟爬到苏璃身上。

    苏璃脸色苍白,因是推开慕修之后被撞,她是趴在地上,看不到洛清渊那恐怖的神情,但是从洛清渊身上过给苏璃的那条暗紫色的小蛇是快速的游走到苏璃脖颈边缘,缠上了苏璃的脖子。

    慕修瞪大眼眸看着苏璃,道:“扶我过去!”陵玥吓一跳,赶紧推着轮椅过去,但是却走的很慢,他虽然喜欢苏璃,但却更不想慕修受到伤害,慕修本有隐疾,万一受了蛇毒,谁知道会发生什么样不可预料的事情。

    苏璃趴在地上,只觉脖颈间缠上了东西,渐渐缠紧,微微有窒息感让她不禁微微抬起头,嘴唇已是发青,但是在这大庭广众之下她又不可能召唤醒烛,被小蛇缠了片刻苏璃眼前有些迷糊,但眼睛却还睁着,她丝毫不觉压在她身上的洛清渊已经慢慢爬起,在殿中到处疯跑,吓得众人尖叫连连到处躲闪。

    本来也就够混乱了,洛清渊身上不知道从哪跑来的蛇,竟不知有多少,随着她跑动,不时从她身上掉下来一条蛇,摔在地上扭曲挣扎,殿中霎时乱作一团。

    而慕修却紧紧盯着苏璃脖颈上那条紫色的小蛇,那小蛇缓缓在苏璃脖颈边游动,眼看着就要朝苏璃脖颈咬下去,慕修眉眼一沉,手指动了动,却被一人按住,抬头一瞧却是慕湘,慕湘一手按着慕修的手,一手握一短笛放在嘴边,轻轻吹响,而眼睛却盯着缠在苏璃脖颈上的那条紫色小蛇。

    短笛发出怪异而细微的声响,若没有一点功力便是绝对听不到,慕湘额前微微渗出汗水,她看着那条小蛇,不停吹奏,而那蛇却是丝毫没有反应。

    慕修放下手指,闭目道:“第二段第三句。”随机他睁眼,眸色微变,自习一瞧竟是有些泛紫,他嘴唇微动,一旁的慕淮看着他皱起了眉头,而慕湘却是突然脸色一变,双手握笛,重新吹奏起来。

    此时正打算咬下去的那条小蛇,突然一怔,蛇头恍惚晃了晃,转而怔怔然看向慕湘,慕湘也看着它,片刻后,小蛇突然松开苏璃,慕湘蹲下身,伸出手,小蛇盘着抬头看看慕湘,犹豫片刻,钻进了慕湘的袖中,顿时开心起来,转头看慕修,却见得慕修双手一撑下了轮椅,将苏璃抱起来靠在他怀中。

    苏璃脖颈上异物消失,神智缓缓恢复一些,眼睛还是睁着不过却毫无焦点,无神的看着一处,她只听得慕修靠在她耳边冷冰冰的道:“她伤不了我,多此一举。”苏璃眨眨眼,神色还是有些恍惚,隐约感觉到,自己所靠着的胸膛,那里有什么在剧烈跳动。

    慕湘看着木偶般的苏璃道:“七哥竟如此宝贝这个姑娘。”

    慕修瞥她一眼:“是你?”

    慕湘脸色一变,赶紧推辞:“不是我不是我,我还没来得及……”随即感觉事态不对赶紧捂住嘴巴,看着慕修眨眼睛。

    慕修看着慕湘的样子,不觉叹息一声,轻轻道:“自己不能掌控的东西,就不要随意拿出来用,有时酿成大错,别叫你后悔终生。”

    慕湘却不以为意,朝慕修扮个鬼脸。转身朝殿中看去,却看到洛清渊已然躺在地上,七窍流血,面上发黑,浑身都有些肿胀,衣裳破破烂烂,时不时有蛇钻来钻去,她翻白的双眼依然睁得大大的,盯着大殿顶部,而全身没块好皮的她,双手却是依旧白白嫩嫩,与正常无差。

    洛清渊这是死透了,已是死的不能再死。

    皇帝没来,宴会未开,这殿上便已是乱作一团,还死了一个人,众人面面相觑,羽凉月拿着手帕捂住抠鼻,嫌弃的远远走开,而苏骁看着地上的洛清渊,仍是一副收到惊吓的样子,苏绝在宫门口突然接到皇帝口令,前去军营管教新兵之事。

    苏璃躺在慕修怀中渐渐恢复正常,慕修感觉到她呼吸均匀,松了口气,突然庆幸之前让她在温泉泡了一泡,那泉水每有人使用过便会换一回,而他在其中加了药水,本欲自己泡,不曾想误打误撞却让苏璃逃过一劫,那药水是解他体内寒潭之毒所特制,在毒物鼻中的气息甚是刺激,绝不会去触碰,而那只紫色小蛇却是一例外,好在慕湘已收服那条蛇。

    苏璃道:“那洛清渊身上的蛇可有咬到你?”

    慕修摇摇头,苏璃松口气,还未待她说甚么,一旁的慕湘便是说道:“你可真是胆大,我七哥当年误跌悬崖,在寒潭泡了一日,寒潭之毒在体内深固,寒潭之毒性强烈,如今已是百毒不侵的体质,而你若是被咬上一口,说不准就跟那洛清渊一样,死于非命了。”

    苏璃惊讶抬头看慕修,却瞧见慕修阴沉的发黑的脸,不觉转了视线看空气:“我倒是不知道他身子百毒不侵,只是我有避毒珠,蛇见了我根本不敢咬,谁知那条蛇却偏偏不怕……”

    慕修脸色越发阴沉:“那蛇名曼紫,是疆域特有的毒蛇,专门被饲养来做一些暗杀的事情,这种蛇体型小,毒性极强,被训练过的曼紫只会根据特殊气味而行,不会随意咬人。”

    苏璃惊讶道:“疆域的蛇居然会出现在四方城。”

    慕修眸色一闪,而远处的慕淮看着这边,却轻轻一笑,展开折扇悠然扇着,他微微眯眼,虽然只是一瞬间,但他还是发现了。

    他盯着慕修,嘴角笑意不觉更浓。

第二十四章 惹事上身

    众人盯着大殿中央一动不动的洛清渊,是大气不敢出一口,各自缩在一处,洛清渊那狰狞可怖的尸身就那么横在那里,大殿之中虽然安静,但是人人神经紧张,竟是连门外公公“皇上驾到”的喊话都恍若未闻。

    皇帝慕子忱进来之时只觉气氛怪异,没有众人下跪行李他有些不自在,看着面前的众人人人面部表情僵硬,他随着众人目光好奇的看过去,也不由僵了僵。

    元叶倒是见着那洛清渊的尸身面色半点不变,看着众人依旧没有反应,重重咳了几声。

    众人这才反应过来,看到皇帝站在门口纷纷下跪叩首,只是心中依旧在惶恐,却不是因为对皇帝的视而不见,而是对那洛清渊之死的恐惧,谁知道洛清渊身上的蛇从何而来,自己会不会也遭到这样的意外之灾。

    慕子忱看一眼洛清渊的尸体皱皱眉便是移开视线,示意众人起身,轻咳一声道:“有谁可以给朕解释一下,这个。”他又瞅了洛清渊一眼,“是怎的一回事。”

    众人面面相觑,谁也说不清楚这是怎么一回事,一时间竟没人站出来给皇帝解释,只一旁的羽凉月拿手帕捂着抠鼻,颇是嫌弃的看着洛清渊的身体,苏骁面色却是有些苍白,想来是被那群蛇吓得不轻。

    慕修坐在轮椅上,静静看着殿上的众人,并没有什么打算出面解释的意向,而苏璃站在慕修身旁,她是能不出风头就不出风头,她巴不得那皇帝根本不知道她今天来参加过这个宴会,慕湘扶着柱子,一副受到惊吓的模样,有些事情,她还不想叫众人太早的知道。

    慕子忱巡视一番,没人应他不觉有些尴尬无趣,此时慕淮却不知何时走到皇帝身边来,超皇帝微微俯首:“见过父皇。”

    慕子忱侧脸看着慕淮,应了一声,慕淮抬起头,脸上依旧是那和煦的微笑,他瞟了洛清渊一眼,道:“洛小姐中毒之后,儿臣便派随身侍从在凉殿附近搜寻。”皇帝看他一眼,眸中多有欣赏:“可曾发现什么?”

    慕淮笑了笑,门口进来几个侍从,抬着一个面色苍白的人,那人身着侍卫服侍,此刻双眼紧闭面色发青,不知是死是活,侍从将这人放在地上,起身站着不动,又有一人拿出一个陶瓷罐子,罐子有盖却不清楚里边装的是甚么。

    慕子忱皱皱眉,转身看慕淮慕淮解释道:“他们在附近发现这个侍卫深色怪异,浑身发抖,上前一查看他便是晕了过去,随即便是有人在他附近一堆草丛中发现了这个陶瓷罐。”他说着,给了侍从一个眼神,那侍从会意,附身掀开那陶瓷罐的盖子,众人不觉伸长了脖子看里面是什么,皇帝要走过去,慕淮却笑着拦了拦,走在皇帝前面。

    皇帝心有好奇,过去一看,却大吃一惊,那陶瓷罐中,竟是装着好几条浅紫色鳞片的小蛇,远处的慕修眼明,一下便瞧到这罐子里的几条紫色小蛇,联想到之前爬到苏璃身上后被慕湘收服的曼紫,不由得皱起眉头,这么多的曼紫,究竟是从何而来?

    远处的慕淮瞅了慕修一眼,嘴角抿了抿,转而对皇帝说道:“不曾想打开这陶瓷罐,却瞧见里边的几条蛇,而那个侍卫,儿臣的侍从后来在他身上仔细搜寻,在手腕处发现了一出极细微的咬伤,想来是藏蛇罐之时,不小心动作急了被蛇咬到,毒发才表现异常被我们找到。”

    皇帝皱眉道:“这是甚么蛇,怎的从未见过。”

    慕淮暗地里道你若是见过才怪,怕是这十二州域有的蛇您都是没见过的,更不用说疆域特有的蛇种了,不过还是解释道:“这种蛇出自疆域,名曰曼紫,毒性极强,但却不会轻易致命,需配用特制的罂粟花粉,才会导致毒发,人中毒之后身上会散发出极强的诱惑性气息,附近的蛇群都会蜂拥而至,争抢而分食之。”

    他看了一眼洛清渊此时在慢慢被身上蛇群分食的残骸,面带微笑道:“且一旦被闻气息而来的任意蛇种咬到,会产生幻觉,没人知道那是怎样的感觉,因为中过这样毒的人,无一存活,不过从洛小姐身上看来,应该是会潜意识制造一种极为恐怖的幻境,教中毒之人受尽折磨,躯体不得完整,神志也得受尽折磨。”

    远处的苏璃虽瞧不见那罐中之蛇,听得慕淮的话,又看到洛清渊惨死的情状,不由得身子颤了颤,突然有种死里逃生的感觉,若不是早就对那魏旬有了防备之心,今日他突然出现在面前她尤为警惕,才发现那魏旬似是洒了甚么在她身上,如今想来,可能就是那罂粟花粉了,却是不知道,这曼紫又是如何会出现在宫中的。

    她眉眼一沉,默默看向羽凉月的方向,却丝毫瞧不出任何端倪,反而是苏骁,面色惨白,神色也有些微不对劲,她看着那洛清渊,竟是有些发抖害怕的模样。

    苏璃瞧着苏骁的模样,却被吸引了兴趣,不觉放在她身上的注意力,多了一些。

    周围的众人却是大惊失色,看着那小小的陶瓷罐,不觉是后怕极了,有的人身子不由得往后缩了缩,而慕子忱却上前一步,瞧着那罐中温和游动丝的小蛇,啧啧几声:“没想到这样漂亮的生物,竟能造成这样惊人的效果。”

    随即转身,对慕淮挥挥手,却没再瞧那洛清渊的尸身:“你将这殿上的东西都清理下,今日发生这样的事情,这个宴会我看也是不用继续下去了。”说着语气便是有些冷:“居然有人要在这宫中作乱,无视朕的存在,理当处死,朕今日来政事繁忙,无暇处理这种琐事,淮儿你既然捉到一丝线索,那这件事情便由你全权管理,可莫要让朕失望。”

    慕淮俯首笑着道:“儿臣遵旨。”

    慕子忱看着他,突然没好气的道:“这好歹也是死了个人,你这样面带微笑还以为死的是跟你有仇的仇家。”慕淮一怔,无奈笑道:“儿臣天生成这样,一副笑颜也实在是没办法的事。”

    苏璃正自觉得这皇帝处理事情过于草率,死人这样大的事情,竟只是几言而过,身边的慕修却突然轻笑几声,她觉得奇怪,低头道:“你笑甚么?”

    慕修摇头不语,看着苏璃不解的看他,还是无奈道:“这件事情你最好置身事外,否则引火烧身,可能我都帮不了你。”

    苏璃也是摇摇头,微微一笑:“有时候身不由己,想来你也是晓得。”

    慕修看着她,正要说话,远处却传来慕子忱的声音:“修儿也在此处,怎的不曾说话?”只得咽下话语,转而看向皇帝,面上神色却换的若无其事,与往常无异:“见过父皇。”

    他不想说过多的话,只是慕子忱看着他皱眉,有些不依不饶的意思:“今日之事,修儿可有甚么看法?”

    苏璃低着头,一动不敢动,只在皇帝过来的时候矮矮身,极力缩小自己的存在感,而慕修面色平淡看着皇帝,不咸不淡道:“儿臣愚钝,未曾有甚么看法,若是非要说一个看法,便是与四哥大致一样了。”

    慕淮瞅着慕修,只是摇扇子却不说话,慕修却未曾瞧他一眼,只看着皇帝,虽是坐着轮椅,身高上低人一等,每每说话需要人俯视,而慕修却像是天生的气场,从未有人觉得他身份低,即便他在皇子中不受宠,即便他双腿残疾,但却从未有人看不起他。

    慕子忱神色严肃盯着慕修盯了半晌,见他还是那副死样子,便无奈罢了,转眼又看见慕湘跟苏璃,他看着慕湘面色惨白,关切的问道:“湘儿受到惊吓了?”

    慕湘勉强一笑:“儿臣还好,多谢父皇关怀,只是见着这样血腥的场面未免惊到。”

    慕子忱微微一笑:“本是想叫你来宴会上热闹一番,却不曾想叫你受了惊吓,倒是得不偿失,你若是不开心,还是回你公主殿,朕最近得了一对玉兔,雕刻的甚是逼真,已叫人送到你的公主府,等你及鬓,便可出宫,住在你自己的府邸了。”

    慕湘听得自己可以出宫自己居住,不由得面露喜色,拍手笑道:“湘儿知道父皇是最疼湘儿的了。”慕子忱笑了笑,一旁的苏璃却暗自惊讶这慕修与皇帝的关系不太正常,这慕湘对皇帝的态度,竟也是半份虚假,半份逼真,叫人琢磨不透。

    果然是帝王家的事情,不是凡人可测。

    她正自想着,皇帝目光却转向她:“这又是……”苏璃下意识抬起头看皇帝,皇帝却瞪了瞪眼睛,失声道:“风离?”

    苏璃吓了一跳,她看着皇帝的双眸,不觉全身泛起一股毛骨悚然,身旁慕修眸色微微一变,却无甚动作,反倒是慕湘,嗔怪道:“父皇您又看岔了不是?这可不是风夫人,她是青竹郡主,风夫人与苏将军之女,苏璃。”

    皇帝看着苏璃,被慕湘一语道醒,转而看着苏璃,面色转变极快,突然就温和的像个长辈,仿佛刚刚那种感觉,是幻觉一样,苏璃看着皇帝,皇帝也看她,温和道:“自你小时候见过一面,后来就再也没见过了,这些年你在苏府,过得如何?”

    苏璃恭敬道:“多谢皇上关心,苏璃在苏府过的一向安好。”

    皇帝看着她,沉默片刻,突然道:“三日后在四方城郊区举行的狩猎大比,你也一同前来吧,朕是多年未曾见你,对你关照甚少,总觉得亏欠了你许多。”

    苏璃暗叫不好,但又不能拒绝,只得恭敬称是,道谢。

    皇帝本欲就此作罢,打算选布一下三日后举办狩猎大比的事情就离去,谁知方才一直没甚么动静的李诗,却突然魔障一般冲到苏璃面前,眼睛瞪得老大。

    “是你害死的我女儿!你要给她偿命!!!”

第二十五章 李氏遭难

    李诗之前一直待在远处,众人的注意力只是被洛清渊所吸引,丝毫没有人注意到李诗,而洛清渊断气到皇帝来到凉殿,已有不短的时间,她那时不出来指责苏璃,偏偏这个时候出来,其中含义,不思而明。

    很多人心中都晓得李诗这样的举动用意何在,却没人出来道明,皆是各自缩回位置,暗中看好戏。

    苏璃眉头一皱,侧身躲过了李诗的那一扑,李诗一扑成空直接趴到了地上,回头愤恨的看着苏璃,苏璃看着她那副似乎跟她有深仇大恨的模样,不觉头疼,感觉自己似乎惹上了甚么。

    一旁看着的皇帝面色阴沉,突然怒道:“众目睽睽之下这像甚么样子?!洛云萧就是这样管教自己家人的?那朕是不是在你眼中毫无地位?!”被人无视的感觉不好,尤其是皇帝这样经常受人瞩目的角色突然被人无视,感觉那就是非常的不好了。

    李诗听得皇帝的话,突然清醒,赶紧爬起身,哆哆嗦嗦跪在皇帝身前,脸上满是泪痕,她狠狠的看了一眼苏璃,又扭头看皇帝:“皇上赎罪,臣妾不敢堆皇上不敬,而是我女儿清渊之死,与这青竹郡主,关系大的很!”说着便是又扭头朝苏璃狠狠瞪过去。

    苏璃看着李诗,依旧不理解为何洛清渊之死竟可以与自己扯上关系,但李诗已先说了这样的话,她也是站在原地,面色无甚变化,静待李诗的下文。

    皇帝听得李诗的话,眉头怒气稍微退下一些,他轻轻瞥了苏璃一眼,却见得她面上并无甚么惊慌之色,心下不由得对这个十六岁的女孩看法改观了些,他看着李诗,语气依旧不善:“你可知当庭侮辱郡主,是怎样的罪名?你口口声声说洛清渊之死与青竹郡主有干系,你可有甚么证据?”

    李诗眸光一亮,看着皇帝道:“今日早晨,我们都在宫门口等待宫门大开,这青竹郡主却是姗姗来迟。”说着便是看了苏璃一眼,苏璃却并未看她,李诗眸色一闪,继续道:“清渊得知她乃青竹郡主,是想前去与之交谈亲近,哪晓得……”她声色突然凄苦几分。

    “哪里晓得郡主脾气并不好,我女儿可能是说错了甚么话,郡主竟转身要走,清渊伸手去拉她,竟被郡主推了一把,撞在郡主身上,当时在马车旁,清渊幸而扶住了马车没有摔倒,而郡主却是不小心被我女儿撞倒……”

    苏璃眉头一皱,想到早晨出门前魏旬的举动,她似乎明白了些什么。

    李诗眼中泪水愈加汹涌:“我女儿性子胆小,从早晨换了新衣裳出门,唯一接触过的,就只是这位青竹郡主,之前庸王殿下说,被蛇咬之后,需要罂粟花粉触发毒素,唯一有机会往清渊身上洒罂粟花粉的,只有青竹郡主了。”

    大殿上众人开始低声议论,目光不由得纷纷移向苏璃,慕淮摇着扇子,止了属下去抬洛清渊的动作,也是看着苏璃,慕湘手下意识摸着袖子,眸色平淡,也是看着苏璃的反应,唯独慕修,微眯眼睛,看着那一坛的曼紫,若有所思。

    皇帝面色阴沉,转向苏璃,突然道:“郡主怎么说?”

    众目睽睽,苏璃看向李诗,眼睛里满满是沉寂,她轻轻开口:“今日早晨,洛姑娘来找我,究竟为何,我想李夫人不会不知晓,你口口声声说我推倒她,那若是我说,洛清渊前来找我,言语间对我甚是不敬,还撞到我身上,害得我摔倒不得不去换衣服。”她微眯了眼:“李夫人,你怎么说?”

    李诗瞪大眼睛:“我的女儿我怎么可能不清楚,清渊她自幼胆小心善,哪里又会对郡主你不敬,许是不小心说错了甚么话,惹得郡主不开心,但郡主这便怀恨在心,非要了我女儿的命不可吗?郡主您身份高贵,人命在您眼中轻贱,但那是活生生的人!”她说着便苦出声来:“那是我的女儿!辛辛苦苦养大的女儿!她还未来得及过及鬓礼!!”

    李家长子李怀于瞧得李诗哭的撕心裂肺,不由得心酸,李诗是李家三女,长大后嫁到洛家,一向安分守己,如今却被人害死了女儿,他这个做哥哥的,不觉是感同身受,也是扎心般的痛,他看向苏璃,眉眼冰冷:“郡主虽年纪尚小,可也是有父母之人,母子之情如何我想郡主也是再清楚不过,渊儿不过言语间得罪你你便要了她的命,郡主未免太不把皇上看在眼里。”

    周围人声更加杂乱。慕子忱听得是心烦,声音略微抬高一些:“都给我闭嘴!”周围禁声,无人敢再发出声音。

    皇帝看了眼哭倒在地的李诗,转头看苏璃,却并未说什么,苏璃瞧了皇帝一眼,面色未变,而她身旁的雪弋已是吓得出了一后背的冷汗。

    苏璃转而看李怀于:“李大人这顶帽子戴得高,苏璃承受不起,你听得李夫人一面之词便训斥于我,咬定是我下的手害死洛清渊,你可有见到证据?”李怀于瞪了苏璃一眼,虽无话可说却依旧满脸怒色,苏璃仍语气淡淡:“你与我谈论母子之情,我也有父母,若他们知道他们的女儿如今被如此冤枉欺负,只是因为他们不在身边。”她眸光微微厉了些:“想来他们也会很难过。”

    皇帝面色微微一变,道:“苏城出征乃是为了我十二州域的安定,此事今日定要查个水落石出,若是让朕知晓,有人故意污蔑青竹郡主。”他后话未说,却已有很多人暗暗打了寒战。

    李诗见势头不对,便哭喊着朝洛清渊的身旁扑过去,此时洛清渊身上毒蛇已被清理,盖上了白布,李诗趴在尸体上,哭的十分凄惨,李怀于见状,更加心疼,看着苏璃的目光愈来愈厌恶:“杀人要偿命,郡主虽身高一等,却也不是能随意控制他人的命运,只因你一个念头,我小妹便与她女儿阴阳两隔在不得相见。”

    苏璃突然笑一声,她走到李诗面前,看着她哭得凄惨的模样,附身一把掀开洛清渊身上的白布,随着白布被掀起里面溅出点点黑血和细碎肉块,李诗吓得惊叫一声起身瘫软在地,竟是连哭声都止住了。

    李怀于气急:“你大胆!”

    苏璃却一手拉着已是黑糊糊的白布,丝毫不理会李怀于的话,居高临下看着李诗,笑道:“李夫人,怎的不哭了,这是你的女儿呀。”李诗面色苍白,看着苏璃,眼眶通红,她却在那白布掀起之后再不看那具尸体,只是双手撑地,有些抖。

    皇帝被她的举动惊到,眼中意味愈加复杂,慕淮手中的折扇,也是摇得愈发欢快,慕修回头看了苏璃一眼,脸色却未有甚么变化。

    苏璃看着李诗,突然止了笑颜:“李夫人说我推了洛清渊,说我害了她,可有证据?”

    李诗缩在地上,双眼通红看着苏璃:“众人的眼睛便是证据!当时你站的远,我女儿走过去与你说话,虽听不清说话内容,但你推了我女儿一把,我是眼睁睁瞧见的,不信……不信……”她看向大厅,众人却纷纷移开视线。

    皇帝既然说出那样的话,且没有对苏璃怒言相向,意思很明显,他偏向苏璃,庸王慕淮意味不明,慕湘却看得与苏璃关系甚好,而那慕修虽然表面对苏璃关心甚少,但早晨在宫门口的事情,众人也是见过的。

    李家洛家虽然势力不小,可也不算大,与招鸾公主和寰王相比,孰轻孰重是个人都清楚了,当下竟是纷纷离开视线,没有看李诗,李诗瞅了半天,突然眸光一亮。

    “羽夫人!羽夫人当时与我站在一起说话,她与我都瞧见了!”

    众人目光不由得移向远远站在一旁的羽凉月,苏璃也看向她,羽凉月神色未变,只是看着李诗,眼中多了几丝不明意味,倒是苏骁,刹那间慌乱起来,脸色刷的变白,苏璃瞧在眼里,心底暗暗有了思量。

    羽凉月见众人都看她,朝皇上行了一礼道:“禀皇上,臣妾当时在与骁儿谈论晚上回去吃什么饭的事情,并未瞧见李夫人所说的,毕竟晚上绝儿要回家,臣妾比较关心他。”她说罢手肘戳了苏骁一下,苏骁微微抖了一抖,反应过来,赶忙道:“当时母亲确实在与我谈论晚上回家给大哥做饭的事情。”

    皇帝又转头看李诗,只见李诗脸色刷的惨白,眼睛瞪得大大的看着羽凉月,羽凉月回头淡淡瞥她一眼,李诗眸色却是一变,身子颤了颤,苏璃扭头看李诗,开口道:“李夫人?”

    李诗面色阴晴不定,她看着羽凉月的反应,心突然沉了下去,转而惨笑:“你们都不肯得罪人,我的渊儿是白死了。”她低头喃喃细语:“曼紫是疆域的东西,这大殿中唯一能从疆域搞回来东西的,唯有苏家……”

    皇帝脸色一变,众人脸色也是一变,羽凉月双眼微眯,苏璃看着李诗,却发现了别的东西,脸色大变,赶紧上前一步抓她的手,却是迟了一步。

    李诗双眼呆滞,突然就爬起身朝一旁柱子撞去,“砰”一声鲜血四溅,她慢慢滑倒在地,眼里突然恢复一些什么,死死看着远处的羽凉月,羽凉月此刻满脸的震惊,李诗神智在缓缓消失,她盯着羽凉月,嘴巴开合,也不知说了甚么,当即便是气绝。

    也死了。

第二十六章 绝响异动

    看着一头撞死在殿上的李诗,众人一脸懵逼,没人知道她为什么要撞死在这里,许是因为想污蔑苏璃却拿不出证据来,羞愧之下知晓自己也活不了,只得抢词撞柱而亡。

    而她死前说的那番话,倒是无形给苏家扣了一个大大的帽子。

    是啊,如今能从疆域搞到东西的,也只有远征在外,与疆域战争不断的苏城了,虽说不能肯定,但这曼紫,极大可能是出于苏家人之手了。疆域人极为神秘,他们研究很多中原禁止的邪术,也拥有很多稀奇古怪的物事,曾在很久之前十二州域便是发动战火围剿疆域众人,却很快败下阵来,那次前去的人皆没了音信。

    几年后十二州域遭到战火攻势,打了几场仗下来,却赫然发现敌人竟是之前前去围剿疆域的那些人,那些人面色僵硬,行动木然,分明是已死之人,却能说话,能动作,打起仗来也一点不含糊。

    从此十二州域之人对疆域,是怀着浓浓的惧怕之心,,而对疆域的东西,自然也是十分的抗拒与厌恶。

    苏城如今远在疆域,失去了音信,十二州域却突然出现与疆域有关的物事,人们很难不把这两件事情联系到一起,而说来是苏家的嫌疑,当初苏城娶羽凉月为妾室的那场闹事,当年在场的人活到现在的也不少,苏城对谁最好,不言而喻。

    还是苏璃。

    矛头依旧是指向苏璃,但现在却没什么人敢动她。

    却也只是明面不敢而已。

    李怀于见亲妹撞死在大殿上,是气极,暗暗下决心,不杀苏璃报仇,他便无颜去见小妹。

    皇帝眼波转动,思索一阵,道:“李氏污蔑青竹郡主,事发自杀而亡,冥顽不顾,但念在李家洛家对国贡献卓著,许以下葬,洛清渊突遭横祸着实叫人惋惜。”他转向李怀于:“你且派人去洛家告知这一事情,叫他们来将人带回去罢。”

    “三日之后,朕要在凤梧山猎场,举行狩猎大典,朕要亲自去,决定胜出之人,胜利者,赏金一万,另赏一珍贵药材玉须参,南海进贡鲛珠串三条。”他环视一番:“在场众人,三日后,必要到场,朕要在猎场,看到你们。”

    说罢便是转身带着侍卫离去。留下众人唏嘘一阵也是纷纷散去,李怀于恨恨的看了苏璃一眼,留人收了李诗跟洛清渊的尸体,带着人出宫。羽凉月也是转身出门,苏骁紧跟其后,竟是未曾与苏璃说话。

    半晌过去,偌大的凉殿便是只剩下苏璃,慕修,慕湘跟慕淮,还有各自的随从。

    四人面面相觑,谁也没有先开口说话,倒是慕修,直接道一句“告辞”就让陵玥推着他离开,苏璃瞧他出门,也是想跟着出去。

    慕湘却一把抓住她:“苏姐姐,我今日与你相见觉得十分亲近,不如你跟着我一起去我殿中说说话?”

    苏璃一怔,看着慕湘满脸的兴奋,倒是不好意思拒绝,想到回去时也可以去寰王府找慕修,不急于这一时,就也点头朝慕湘一笑。慕湘脸上笑意浓了几分,扭头对慕淮说:“四哥那我可走了。”

    慕淮合起折扇,微微笑道:“四哥听闻小妹最爱这些稀奇古怪之物。”慕湘依旧笑着,眼中喜色却淡了几分,她看着慕淮,慕淮也看着她:“这些曼紫四哥我可是拿之毫无办法,小妹兴许对此有几分兴趣,那便全送给小妹了。”随即他给侍从使个眼色,侍从将那坛曼紫抱到慕湘面前。

    慕湘看着慕淮淡淡一笑,示意侍女小锦收下,转而对慕淮道:“多谢四哥了。”

    慕淮笑笑,转身离去。而留下的慕湘,却立时变了脸色。

    苏璃瞧她面色,轻轻道:“如果没有十分的把握保全自身,有些东西还是藏起来的好,今日之事,他只怀疑,未必确定是你。”之前慕湘吹笛收蛇的一幕她恍惚间也曾看见。

    慕湘却转头看着苏璃,沉默片刻,叹一声:“还是苏姐姐有远谋之见,是我安逸多年,许多事没了顾虑,怪不得七哥今日训斥于我。”

    苏璃笑道:“他未必就是训斥你了,寰王在外人面前,不是从来都这么一副严肃的模样吗。”

    慕湘也笑笑:“没想到苏姐姐你如此了解七哥。”她凑近些,戏谑道:“是不是过一些时候,我就该叫你七嫂了?”

    苏璃一惊,瞪了瞪眼:“现在说这个,未免太早了罢,寰王也才只十八,而我,还尚未及鬓。”

    慕湘却不似慕修那样什么事情都藏在心底,皱着眉头看苏璃:“苏姐姐莫非是觉得我七哥双腿残疾,就是配不上苏姐姐了,所以才如此推脱其辞的吗?”

    苏璃诧异道:“我从如此想过,这天底下,只要是病,就定有治愈之法。”她确实如此想,跟慕修解除婚约的事情她没有想过,但是跟慕修成亲她依旧没有想过,毕竟两人现在太小,有些事情还没到该考虑的时候。

    慕湘看着她突然凑过来,情绪略微有些激动:“难道苏姐姐会医术?你可有医治我七哥腿疾之法?他那年跌入寒潭中了寒潭之毒,被隐疾折磨多年,苏姐姐可能治好了他?”

    苏璃无奈只觉这慕湘理解话语的能力实在有待提升,但她又不知道怎么否认这句话,能治,但是要等一段时间,这个时候什么都没有定论,她又怎么跟慕湘做担保。看着慕湘期待的目光,苏璃道:“你未免太过看得起我,我这一身也是许多的毛病尚未治好,又如何去医治他人?”

    慕湘眼中光彩暗淡下来,颇为失望,一想确实也是这么个道理,也就不再说甚么。招呼着苏璃一起跟她去公主殿叙旧,走到宫门不远处的长道,却突然说想起今日那羽岚之说要来她的公主殿跟她商讨她生辰之事,慕湘说她跟羽岚之向来不合,羽凉月对苏璃也颇多微词,几人见面也是尴尬,就跟苏璃道了歉,赶忙回了自己公主殿。

    苏璃正是求之不得,赶紧朝宫门方向走,不晓得却正好撞见羽岚之的步撵,她站在一侧微微低头,那羽岚之却眼尖发现她,指使步撵停下来,看着苏璃道:“你便是青竹郡主,苏璃?”

    苏璃低头道:“正是。”

    羽岚之却道:“三日之后狩猎大典凉月不会去,但我却会随着皇上一同去侍候。”她眸光一闪,笑道:“哎呀,我怎么同你说这样的话了,你母亲风离,如今可还安在?记得上次狩猎大典,她可是十分的风光。”

    苏璃低头未语,神色却冷了几分,羽岚之自觉无趣,她又不好怪罪苏璃,毕竟是郡主,就唤动步撵离开。

    雪弋看着苏璃,心下不由得对苏璃的耐性又肯定几番,却不好说什么。

    苏璃出了宫门,腰间却突然一热,低头看去却发觉那处配着的是绝响,竟似在散发淡淡紫光氤氲,不觉惊奇,那氤氲朝前不断蔓延消散,仿佛是在指引着什么,苏璃心中好奇,不由得跟着那紫光走。

    雪弋却诧异道:“郡主,你怎的朝那边走了,这边才是回苏府的路啊。”

    苏璃面前暗紫色的氤氲虽淡,但她却能瞧清楚,她回头看雪弋,雪弋脸上却无丝毫变化,仿佛根本没有看到这淡淡氤氲,不由得惊讶,面上神色却未改变,只说:“回家也是无事可做,我想到处去走走,你跟着我就好。”

    雪弋心下暗暗诧异,却也是点头称是,跟在苏璃身后。

    此时在四方城外,离城墙不远的一片树林里,却笼罩了浓浓的紧张气息。

    慕修坐在一大树树根处,面色惨白,双目紧闭,嘴唇发青,眉宇间竟是有了极淡的冰霜覆着,他盘膝而坐,轮椅不知去了何处,而在他身周站了一圈身着黑衫的人,这便是寰王府的冥卫了。

    突然草丛动了动,冥卫立时扭头看向那处,那草丛被拨开,却从中钻出一黑衣女子,此女容貌明艳,却面色冷酷,瞧见她,冥卫纷纷放松下来。

    陵玥道:“可曾将秋惑丸带来?”

    陵冰丛怀中取出一玉瓶递给陵玥,陵玥如释重缚赶紧走到慕修身边半跪下,将玉瓶瓶塞取出倒出一枚洁白药丸,给慕修服下,片刻后慕修脸色才好了些许。

    陵冰皱着眉头道:“公子这是怎么了,你们参加完宴会怎的不回府,难道你不知道今天是公子隐疾发作的时候吗!”

    陵玥看着陵冰无奈道:“你也别凶我,咱家爷什么脾性你也不是不知道,他要去什么地方咱们是想拦也拦不住的,爷根本没告诉我来此为何,却不想来到此处他的面色突然大变,往次隐疾发作也不及今日的可怖。”

    陵冰伸手敲他,恨铁不成钢道:“公子不跟你走你给我传信啊!公子每三个月隐疾发作一次都需要浅一姑娘的针灸救治,你……你怎么可以拿公子性命开玩笑?!”

    陵玥被陵冰说的低下头不敢出声,周围冥卫心里默默为陵玥点个蜡,陵冰姑娘脾气可是直得很,连慕修也拿她没辙,这下陵玥可是要被陵冰好一顿说教了。

    此时慕修却突然睁开眼,陵冰陵玥也突然止了动作,看向四周。

    周围静悄悄一片,慕修突然神色大变,伸手捂住口鼻道:“戴上面罩!”陵玥陵冰是几乎在慕修喊出声的一瞬间便伸手捂了口鼻取出面罩戴上,剩余几个冥卫动作却是慢了那么几分,戴上面罩后双眼中有几丝细微的血丝。

    不知从树林何处传来一阵笑声。

    “寰王殿下,今日你将你的命送给我,那我就安然收下了。”

    如果苏璃在此,就是可以听出,这人的声音,竟与魏旬十分相似。

第二十七章 陵玥重伤

    当苏璃好不容易摸索着走到城门口,那紫光越发强烈,而随着指引慢慢走到树林中,紫光却突然消失,苏璃诧异的看着手中的绝响,片刻过去,它竟是半点反应也无。

    身旁雪弋却突然惊恐的道:“郡主你看!”

    听着雪弋有些颤抖的声音,苏璃随着她的手指方向看过去,也是一惊。那颗大树底部不知被甚么生生腐蚀出一个大洞,那块草皮也被蚀掉一片,与周遭绿色相比显得格格不入,更加骇人的是地上洒了不少黑红色血迹,周围树木的树干上,低处的树叶上,是明显被喷溅上的斑斑血迹。

    主仆二人呆滞片刻,缓缓朝前走了几步,雪弋却有种眩晕感,而苏璃却并未有所不适,她想到是自己身上佩有避毒珠,既然雪弋感受到眩晕,苏璃就让她去近处找个没气味的地方走走,而她自己则上前一步,走到那被腐蚀掉的大树旁边。

    此时已是接近傍晚,夕阳西下,阳光虽暗却总还是有一些,树根部有甚么东西是闪闪发光,苏璃走近一看却是几枚闪着寒光的银针,这多半就是毒针,苏璃取出手帕将毒针包裹了。

    却是不知道这里究竟是发生了甚么,绝响的异动牵引她来到此处,而在她来到此处之后绝响却突然失去动静,这里却像是经历过一场恶战,且有一用毒高手,这边异味很重,想来那人是刚刚消失不久或者说。

    苏璃身体稍微僵了下,或者说,这个人,现在还在此处,只是他藏在了某处,或许暗中等待,或者有甚么隐因而不敢对她动手。

    此时不远处却突然响起一声尖叫,苏璃吓得抖了一下,立时意识到这是雪弋的声音,赶紧收好银针,循着声源处快步过去,她身旁的大树旁边却黑影一闪。苏璃下意识扭头看去脚步不觉一顿。

    那身影虽然闪的极快,但苏璃不知怎的,竟有些微的熟悉感,而心底却是淡淡涌起一股毛骨悚然与浓浓恨意,这种感情没来由,苏璃甩甩头将之抛到脑后。

    雪弋脸色惨白,捂着嘴巴跌坐在地,瞪大双眸死死看着前面的一堆尸体,出了一身的冷汗,这样的场景,让她不禁觉得四周的微风,都是森冷的,突然背后一阵脚步声令的她本来就绷紧的身躯越发的颤抖起来。

    那脚步缓缓停下,她的肩膀被一人拍了一下,雪弋身体猛地一颤,不住又是尖叫出声。

    苏璃被她吓得也“啊”了一声,转而拍她脑袋:“你叫甚么?怎……”她说着抬眼看前面,不觉住了声,脸色也蓦然变得惨白。

    眼前赫然是十来具身着黑衣的死尸,他们死状各异,但面部却都同时带着微笑,脸上是血淋淋的刀疤,手中握着刀,刀上却沾着鲜红色的血迹,从他们的着装来看,这十来个人应该是出自同一处。

    阵风吹过,苏璃雪弋二人不禁打了个寒战,看着面前的一堆尸体面面相觑,苏璃咽了咽口水,正打算说些什么来缓解下气氛,雪弋却更加惊恐指着一处道:“那个动了!!那个动了!!!!”

    苏璃一惊,看过去,那边趴在地上的一具尸体在微微起伏,远远看过去,倒像是要爬起来的模样,苏璃心底一惊,不知道从哪里生出来的力气,伸手拉起吓得瘫软的雪弋飞快躲到旁边一颗粗壮的大树之后,悄悄探了个脑袋出来暗中观察。

    那人的身躯微微动了几下,突然仰面翻过身来,苏璃看的不觉一颤,那人却翻过去再不动弹,反而是他身下缓缓站起一人,身着黑衣,面上灰蒙蒙的还染了血,只是口鼻间围了一破损的面罩,他拿长刀艰难支撑着自己起身,另一只手抬起扯掉自己脸上的面罩,大口大口喘着粗气,嘴里溢出许多鲜血,滴落在地上。

    苏璃瞧着这人身形有些眼熟,待得他撤下面罩,皱着眉头喘息,这才诧异发觉这就是慕修身边常跟着的陵玥,当即顾不得许多,赶紧跑出去,雪弋一直缩在树干后不敢看,在苏璃跑出去之时下意识伸手拉了她一下,没想到还是没拉住。

    陵玥喘着气,拿刀撑着自己,一步一步绕开满地尸体,一瘸一拐朝外围空着的草皮挪过去,他虽然面罩带得及时,没有其他冥卫那般吸入过多毒气额导致神志错乱,但他也是吸入了少许,又经过一场恶战,此刻身上大伤小伤不少,但最致命的还是腰间被砍的那一刀。

    他强忍脑袋的沉重感,腰间不断传来撕裂般的剧痛,也是倒下昏迷的地方离干净草皮不远,他缓缓挪过去,许是放松,握刀的手一松,整个人就朝地面摔下去。

    雪弋见此场景心中惧怕不由得散去了些,看到陵玥伤重如此,心底也是揪着难受,跟着苏璃跑过来,帮她一起将陵玥半拖半扶到一旁的一颗树下靠着坐好,又去将陵玥的长刀捡回来放在他身侧。

    而陵玥整个人混沌之中,感觉到有人拍了拍他的脸,接着被移到一处靠着坐起来。

    苏璃看着陵玥半睡半醒的模样,猜测他也是中毒,赶紧拿出绝响,将扇坠避毒珠放在他鼻子附近,等了小半晌,陵玥才咳几声,伸手扒拉开苏璃的手,又是吐出几口黑血,喷在草地上散发出淡淡异味。

    主仆二人却并未有何嫌弃之感,只是都松口气,苏璃收回避毒珠,跪坐在陵玥身边,看着他眸中逐渐由混沌变清明,递给他一片方巾,道:“发生了甚么事?他呢?”

    陵玥稍稍清醒了些,想到方才发生的事情,脑壳不由得又是微微一痛,他看着苏璃,语气还是有些微弱:“王爷离了宴会,就带着我们从偏路出了城,在此处树林停住像是在等待甚么,但是却没料到。”陵玥嘴角牵起一丝苦涩的笑意。

    “没料到今日王爷的隐疾突然发作,出门并未料到今日之举,我们身上都没有带秋惑丸,只得往府中传信叫人送来,而王爷刚服下药丸正运气,有一神秘人却突然放出不知甚么毒雾,王爷和我,还有陵冰三人面罩带得及时,并未吸入过多的毒气。”

    苏璃听得眉头不由得一皱。

    陵玥重重喘息几声道:“那毒雾越来越浓,不知怎的,冥卫竟各自抱着脑袋大喊大叫,我与陵冰想找王爷快速脱身逃跑,却不料却被身后冥卫砍了一刀,回身瞧才发觉他们双目猩红,已是完全失了智,竟在自相残杀,我替陵冰挡了背后的刀,要她快去救王爷,此时毒雾越来越浓已不好视物,我便闭了眼睛。”

    “凭感觉与冥卫厮杀,好在他们失了神志,并非只对我一人有敌意,而是除了自己,谁都会动手……”说到此处,陵玥苦笑了一声,苏璃雪弋皆是默然,陵玥随即继续道:“我听得陵冰惊呼一声,便有刀尖碰撞的声响,我晓得我之前不防备腰间被砍受伤极重,跟着他们走反而累赘,陵冰尚且没伤可以更好的护送王爷离开。”

    “我便牵引着冥卫朝远处走,一来是为了给陵冰减轻压力,二来是我抱有希望,离开那片毒雾,兴许冥卫便可以恢复神智,不再自相残杀……”

    苏璃声线却抬高些训斥道:“中毒乃是毒入身体,离了毒雾体内毒未清,哪来的甚么言论离开毒雾就会恢复神智!”她看着陵玥面上的苦笑与淡淡绝望,声线弱了些:“你简直就是将你自己的性命弃于不顾!”

    陵玥咳几声,挣扎一下缓缓挪动了下身体,道:“原是受过训练不该如此意气用事,但那时明有毒雾,暗有神秘人伺机,虽不知王爷为何才此处,但却是清清楚楚晓得我们中了埋伏,出城时未经过官道出示身份证明,没人知道寰王殿下出了城,此刻在这里,即是最好动手的时机。”

    苏璃眉头紧皱:“那你可知慕修他现在如何?”

    陵玥摇摇头:“我离去时只听得那神秘人大笑,陵冰冷哼一声,却并未听得王爷的声响,但我抽出空闲,趁那人不注意发射了信号,府中冥卫还有大哥他们会很快赶来,我才安心带着这十几个冥卫来到此处……”

    苏璃冷哼一声:“与他们同归于尽?”

    陵玥苦笑:“那种时候只能想到这样的法子保护王爷,哪能料到最后时刻一个兄弟突然清醒片刻扑在我身上替我挡了一刀,而我被他扑倒脑袋昏沉,也是昏了过去,醒来之后身边一阵寂静,再然后。”他抬头看苏璃:“郡主就都知道了。”

    苏璃道:“你现在可有行动能力?我们去四周看一下,看能不能找到些甚么。”

    陵玥动动手腕,想撑着自己起身,一旁的雪弋默不作声搭了一把手,陵玥这才得以艰难起身,苏璃看着他虚弱的模样,不由得心软,但此刻却不得不如此:“我也不晓得我此刻有没有危险,我只赌一把,我是从正门出城的,如果那人忌讳这些,那我便没什么危险,但你不一样,如果被他发现你还活着,你此刻如此虚弱,断然是没命回城了。”

    陵玥也晓得,只是点头,颇有些不好意思,自己一个习武的人还是个大男人,此刻却要靠两个女子来保护:“郡主不必担心,虽不知王爷此刻在何处,但他绝对还活着,我寰王府冥卫前十都有王爷给的玉佩,玉碎则人遇危险,我方才清醒之际查看了那玉佩还完好无损,是以才如此轻松跟郡主讲述由来。”

    苏璃点点头,三人缓缓朝前走,前边不远处就是一片小池塘,三人走了片刻到了那处,雪弋突然注意到陵玥搭在她肩上的胳膊一僵,而苏璃却突然惊呼一声脚步变快了一些朝一处走去。

    耳边却传来陵玥不可置信的声音:“.陵……陵冰……”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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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蔷介绍:
本是天之骄女,却因一次失足落水而失去记忆,甚至险些丢掉性命。
父亲外出久久未归,母亲失踪,苏璃记忆全失,面对往昔熟悉的家门庭院,已是陌生一片,而她不知道她将会面对什么。
苏府久无主人,门庭深闺,许多人的目光,都暗暗集中在尚且一脸懵逼的苏璃身上……宫蔷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宫蔷,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宫蔷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