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UU小说言情小说宫蔷TXT下载宫蔷章节列表全文阅读

宫蔷全文阅读

作者:几蒲团     宫蔷txt下载     宫蔷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宫蔷全文阅读

完结啦!

    谢谢大家看我写得小说,也希望我写出的故事和那些人,可以让大家都喜欢。

    宫蔷这本书到这里,主线故事基本就完结了,苏璃和慕修这两个人得生活,也终于算得上是平静下来,他们可以过上如他们当初所希望那样得平静日子,虽然身居高位不可避免要发生许多事情,但总归不再是主角。

    昨天晚上十一点多才码完得终章,实际上觉得还是有些含糊,宫蔷这本书其实一开始是打算来探探路,试着写一写,所以没有任何存稿,只是仗着有一个大体构思,就开始连载,一开始没有上架的时候,沉迷游戏无法自拔,隔三差五得断更,实在是对于一开始喜欢这本书得小可爱感到很抱歉,也不知道你们还有没有再继续看下去。

    其实本来说是昨天完结,但昨天课多,是打算不上游戏,专心来码字,然而还是没忍住去打了个小攻防,好在下午的时候码了三千来字,我自己码字速度又算是不慢得那种,所以最后还是码完上传了,但怎么说呢,总是感觉到还有很多很多不足的地方,敲出那个“完”字得时候,心中万千思绪,实在是没有办法描述出来。

    我其实早就开始自己尝试码字构思,也有很多很多半吊子存稿在文件夹,那些故事,我会慢慢写出来,我这个人脑洞非常大的,但到底是个小菜鸟新手作者,要学要练得还有很多很多,就如宫蔷这本书,我不会起书名,也不会写简介,甚至于一开始也根本没有想那么多,甚至于我都不知道这么一本书,我会写到一百多万字。

    我还是大学党,是八人寝那种,虽然室友们都很友善也知道我码字会照顾我不在我码字得时候大声说话,但是不可避免有时候会很乱,而我得思路怎么说呢,有时候会受很严重得影响,有时候就没有影响。

    所以说为什么不码存稿?这一点我觉得到底还是懒,但是我还是想解释一下,一开始是因为不能很好得安排自己用在游戏上和码字上得时间,无法克制自己,后来上架,我开始凑全勤,但还是没有存稿,每天都更新一开始每天跟新六千字,觉得很累,这学期我们课很多。

    我个人非常喜欢码字,但是当这种喜欢变成一种每天必做得束缚,这种喜欢可能就会变质。

    其实说来说去是我自己得毛病比较多啦,而且我感觉对于宫蔷这本书,还有这本书里得全部人,都感到非常抱歉,我没有能力,去将他们非常完好有序得表达出来,写得太多,又没有一开始得大体构思,写到后面,会出现一些串名字的差错,我是觉得,既然出现在书里,我就不可避免会去为这个人完善他得故事,但是看书的各位应该也能看出来,实际上我对此处理得也非常不好。

    宫蔷完结后,会准备一个月左右得时间,完善下一本书,还会是仙侠构思,我得全部仙侠书,都会是在同一个世界,也就是说,宫蔷这个故事里面,有些人,还会继续出现,我会慢慢努力,但是下一本书必然会有存稿,我不会让自己再码的那么累,也会尽力使得每一章会更有质量。

    以后可能还会尝试去主频写异界文,我比较擅长写长篇小说,不过我个人写文过于清水含蓄,大家也看到了,全篇一百五十多万字,关于亲亲或者是甚么香艳场面的描述,少之又少,我个人得爱情观,情到深处则以,不太喜欢用那种场景来展现感情,更喜欢用一些小细节,这都是我个人非常喜欢得,比如牵手拥抱,或者说是什么样得话,有的人或许会觉得这样过于平淡,我却觉得平淡很好。实则你也可以觉得是我不善于写那种场景,在以后,我也会用我自己得方式,去尝试一下那些方面。

    人总是在进步的嘛,我坚信自己可以慢慢写下去,因为把这些故事写出来,我自己没事都可以看,而且也非常享受码字得过程,但是宫蔷这本书我真的没有处理好,也是甚么都是第一次,很多时候不知所措,甚么都不懂,倒是把自己累得半死半活。

    至于下一本书,是早就有得构思,但是不算是非常完整,接下来会慢慢整理,希望在下一次,我会有一些进步。

    那么就先叨哔到这里啦,最后还是谢谢各位看我写得书,万分感谢,祝愿大家都能有个不错得心情,么么哒~

补全章节

    今天才发现这本书也有好多章被屏蔽了,不知道还能不能发出作品相关,试一下吧。

补全①

    第二章青竹郡主

    苏璃醒过来时,只感觉头很昏沉,全身无力,极想喝水,拼力爬起身,跌跌撞撞跑到桌前,还未够到茶壶便脚底一滑扑倒在地,地上冰冰凉凉倒是舒服些许,但一股窒息感却不断涌上来,脑袋却是越来越昏沉。

    模糊中感觉有人将她抱起喂了几口水,又将她放回了床上,隐约听到那人叹息:“离儿,你终究还是要去找他了。”

    迷糊一阵,只觉那怀抱清冷,带淡淡花香,苏璃便是又睡过去。

    再次醒来时,身边却是一与自己差不多大的女子,身边还有一年龄相仿的侍女装女子,苏璃抬眼看她,听的她说:“妹妹,你可算是醒了,感觉如何。”

    妹妹?

    苏璃脑子一痛,竟是越发抽痛起来,疼的她闷哼出声,抱头缩成一团。

    为什么她脑子一阵空白,什么都不起来,她是谁,这里是哪里,面前这人是谁,她为何会在这里……

    苏骁见的这情景也是一惊,赶紧上前道:“妹妹,你怎的了,可别吓姐姐。”

    苏璃紧紧抱着头,等了一阵不疼了,才抬头看向苏骁,脸色苍白,话也苍白:“你是谁,为何……唤我妹妹……”

    苏骁顺口道:“我当然是……”顿时住口抬眼盯着苏璃:“你不知道我是谁?”

    苏璃苦笑道:“不瞒你说,我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

    苏骁连同侍女一同被惊到,怔怔半天发不出声,她瞧着苏璃面色,不像是假扮失忆,难道是跌进池塘中,不慎磕着脑袋了,还是回来发烧烧了太久脑袋烧坏了……

    好在大夫也赶来,请大夫诊断之后,开了药方,烧是不烧了,却是留下了痼疾,身子底是更弱了,大夫也叹息十六岁这样好的年纪便要开始变成一个药罐子,至于失忆这件事情,苏骁反复确认之后,终于确定,苏璃她的确是失忆了。

    戏折子可不该是这样写的,苏骁将自己身份与苏璃自己身份大致介绍一遍给了苏璃便是打算赶紧回去告诉羽凉月这件事。谁知这时候风无暇却赶来了。

    苏璃现下是只识得苏骁一人,瞧得门口人,便是抬手只他问:“他又是谁。”

    风无暇脸色一下变得很难看,扭头看苏骁,影子什么都告诉了他们,他们知道苏璃落水的消息是苏家人隔绝的,也知道他们将苏璃困在此处,想要苏璃的命。

    习武之人,多是直肠子,风无暇面色阴沉看向苏骁:“这是怎的一回事。”

    苏骁却花容失色,慌忙道:“我什么也不知道!”说完便转身出门逃也似的下了楼。

    她娇生惯养的身子可经不起风无暇的怒火。

    房中安静下来,风无暇无语的看着门口,摸摸鼻子,扭头看卓砚:“她怎的跑了,我还甚么都没有说。”

    卓砚也无语的看着他:“你这样说话,是个人,都能瞧出你要打人了。”

    床上的苏璃看着两人一言一语,一脸懵逼,谁知两人对嘴几句便是看向她,对于她来说这二人还是陌生人,她不由得往后缩了缩。

    风无暇本待上前询问,却瞧得苏璃怕生的模样,生生止住脚步,小心翼翼问道:“小阿璃,我是你舅舅,你记不得我了吗。”

    苏璃看他半晌,实是想不出什么,只得诚实道:“不记得了。”

    风无暇眸中光彩暗淡下来,扭头看卓砚,两人对个眼神,他又扭头看苏璃:“我是你舅舅,我不会伤害你,这是卓砚叔叔,舅舅的好朋友,让他帮你瞧瞧你的病情,如何?”

    苏璃瞧得两人,踌躇一番还是应允。

    卓砚仔细搭脉之后,起身,风无暇迎上来道:“如何?”

    卓砚摇摇头:“小郡主怕是烧了太久,烧坏了脑袋,跌进池塘虽是救起来了,却还是吸了寒气,加之没有及时的救治,夏季暑热严重这屋子里又未曾安放冰块,过于燥热,这身子底怕是也毁了,可惜……”说罢看一眼苏璃,“可惜才只十六岁的年纪。”

    风无暇自然了解卓砚的医术,习武多年绕是定力不错,他也怔了怔神:“可还有什么挽救之法?”

    卓砚道:“我去配些药制成药粉,且先温养着,慢慢来总是能治好,这失忆就只能听天命,看何时恢复,或者,能不能恢复了……”

    风无暇张张嘴说不出甚么话。

    苏璃听了沉默会,笑笑道:“舅舅不必担心,我感觉自己身子还好,并无叔叔说的那般严重,我这人懒,不爱出门,也不用担心我会被限制甚么……”

    风无暇坐到床边,伸手摸摸苏璃脑袋,低声道:“二舅这就去想办法,小阿璃你自己先睡一觉,明日你姥姥姥爷大舅三舅四姨就来瞧你,不必担心自己的身体,小女孩就该开开心心的,不必想太多,二舅帮你想。”

    苏璃只觉甚暖,虽是陌生,却觉这人对自己并无坏心,甚至还很依恋:“多谢舅舅了。”

    风无暇跟卓砚走的很快,武人也是咋咋呼呼来也匆匆去也匆匆,丝毫没注意到苏璃这边只剩一个人,影子报完信之后便不知所踪。

    终于是只剩苏璃一人,她看看这房子,慢慢回想方才苏骁讲与她的事,脑子里却猛的涌进一团信息,都是相关苏璃,苏家的很多事情,不觉一惊,整理完毕这股莫名其妙的信息,苏璃更加一脸懵逼,难道她不是苏璃吗,为何这些事情,会如此列序工整的涌入她的脑海,甚至在清楚的向她传达,苏璃已死,这样一件事情,那么她不是苏璃,她又是谁呢。

    脑子不禁一团乱麻,苏璃怔怔然,沉吟半晌,也是释然,总是不晓得自己是谁,苏璃既然已经死了,那么她既然来到这具躯体中,她就是苏璃了,她会好好活下去,替以前那个苏璃好好待家人。

    只是她还不明白的是,为何一个郡主,身边会没有一个侍女,苏璃的记忆告诉她,她以前是有侍女的,名唤清荷,但不知怎的,苏璃的记忆,缺失了一大段,有关她落水前后的记忆,皆是空白,甚至不晓得这个侍女如何如何。

    她只晓得的是,她是四方城皇帝亲封的青竹郡主,苏府的青竹园跟青竹楼,便都是给她的封赏,每月还可以有一百金的月侓可领,日子算是过得挺滋润,四方城内的金钱换算是一百铜钱等一银,十银等一金,每月的月侓也算是不小的一笔收入了,更何况苏府每月还要下发十金零用钱,吃穿不愁,苏璃想想便觉得很是滋润。

    想到郡主的身份,便想到玲珑印和蔷薇佩,那是青竹郡主的身份证明,苏璃下床慢慢走到床后的木柜旁,打开翻找,找出一个古朴的小木盒,循着记忆去床底翻找,拿到钥匙,打开木盒,却并未发现蔷薇佩,只有一个小小的玉色印章,玲珑印。

    丢了?

    苏璃一怔,随即将东西都各自放好,坐回床边,只觉这一切新奇之极,根本不想睡觉,坐床上径自想自己的,门口却“吱呀”一声,她扭头:“谁?”

    门口是一个十来岁的小女孩儿,抓着门框,怯生生的看着苏璃:“清荷死了,奴婢是新调来伺候郡主的丫头,名…名唤雪弋。”

    苏璃一惊:“清荷死了?如何得知,尸身还在否。”

    雪弋怯生生道:“今儿个早上管家在浣花园池塘假山后边发现了一个人,都泡得肿胀了,根本认不出人是谁,二小姐听了这事便让管家赶紧将她放到停尸所准备随便葬了,哪只郡主您突然落水,这事便拖了下来,刚刚查到清荷人失踪,混合那已死之人的衣饰,是有些…有些像清荷。”

    苏璃蹙眉,沉吟片刻,抬头看那瘦骨嶙峋的小丫头:“你怎的这么瘦,你多大了。”

    雪弋抓着门不松手,怯怯道:“奴婢十四,原是柴房干杂活的丫头,是脏了些,但是管家说实在抽不出人手,就让我来伺候郡主,郡主您要相信我,我虽然瘦了点但我很能干活的。”

    苏璃道:“我可不是嫌你脏,只是你这么大一点小丫头怎的来苏府当下人了。”

    雪弋道:“我自幼被风夫人捡回来,不巧夫人那会子有事便出了远门,管家他们便自己将我安排到柴房干杂活,便一直这样干了下来,总归也是个无家可归的孩子,虽是累了点,却能吃饱。”

    苏璃起身去抓住雪弋的手将她拉过来:“你且先坐下吧,我用不到你伺候我什么,你既然跟了我,以后就不用受那份苦啦,想来我母亲以前经常提到一个带进府中的小丫头后来不知去了哪,便是你了。”

    雪弋惶恐道:“我怎敢在郡主面前坐下,我我我刚从柴房过来,身上脏得很,别弄脏郡主这么好看的衣裳。”

    苏璃扶额叹口气,按她坐下:“你既来到我这里做丫头,就得按着我的规矩来,从今以后你不是那个柴房的小丫头了,你是青竹郡主的贴身侍女,在这苏府里头,就是二夫人,都不能要求你做什么,因为我不止是苏家三女,还是四方城的郡主,丫头你可懂?你这样一幅样子出去,可叫我怎么办。”

    雪弋懵懂的点点头,但还是双手双脚紧张的不知该放到哪里好。

    苏璃拍拍她脑袋:“你可知青竹院哪处打水,去打水把自己好生洗一洗,洗之前拿着我这腰佩去领几件衣裳来穿,顺便将我的月钱领来,咱这青竹园没多少人,上上下下可都得你打点齐全了,甚么吃的用的,我不喜家中的厨子做菜,下次你跟我出去招个外边的厨子来。”说着将腰间玉佩解了下来,放到雪弋手中。

    小丫头低头看看玉佩,抬头看苏璃,双眸有点发亮:“郡主放心!我一定给你打点得好好的!”说罢起身行礼跑了出去。

    苏璃瞧着这小身板消失在门口,笑意便消了去,转身在柜子里取了件衣裳换了,眸中带了几丝阴沉,苏家这么大,哪里会没有人手,竟调了柴房的一个瘦骨嶙峋的小丫头过来伺候她,是摆明了的看不起,总在自己房里待着也不好,倒不如出去转转。

    清荷的死,她倒是很多疑问呢。

    第八章铩羽而归

    苏璃走近些,面带微笑,因是出门着了妆容,即使是夜里,瞧起来也十分明艳:“你说我们该讲主仆之分,分法明晰,那么你自己是否要先以身作则,你的丫头不懂事,主子说话也敢乱插嘴。”

    红鸢是吓急了,伸手扯着苏骁的袖子眼泪都快流出来:“大小姐!”喊出一声却不知道说什么。

    苏骁脸色红一阵白一阵,本就心思烦乱,这红鸢再上来添乱,登时气急,甩开红鸢的手,怒色道:“何须你插嘴?退下!”转头看向苏璃,面色阴沉:“妹妹今日是打定主意要与姐姐我撕破脸皮了,红鸢是我的丫鬟,要处置,也轮不到妹妹来罢。”

    雪弋眉头一动,心中暗自冷笑,你家丫头是丫头,那郡主家的丫头便不是丫头了吗。

    苏璃听得苏骁的话,气极反笑,她还当她这个郡主多么高贵,原来苏府中人并不看在眼中,许是风离失踪已久,苏城久久不归,这府中是都将羽凉月当了主人。

    她心念一动,瞧了雪弋一眼,雪弋心领神会,上前一步抓住红鸢。

    红鸢瞪大眼睛甩开她,大喊:“你做甚么!你敢碰我?!”

    雪弋收手淡淡道:“郡主的意思。”

    苏骁面色更加不好看,这么多天对红鸢的纵容,是让她太过愚蠢,什么是护主,竟也不知道,看着大喊大叫毫无形象的红鸢,苏骁满脸嫌弃,后退一步,抬眼看苏璃,张嘴一个“妹妹”还没喊出来,苏璃便是冷冷的打断她:“使不得,我听不得你这声妹妹。”

    苏骁气急:“那你待如何,她冲撞了你,你便要杀了她吗!她可是我的贴身婢女!”

    苏璃瞧了一眼红鸢,道:“杀不杀她还不是我的一句话吗,但这婢女欺辱了雪弋,我今日便要还她一个公道,你明明白白跟我讲,明栏水榭这件事情,到底是如何!”

    苏骁脸有些发青,明栏水榭只是羽凉月的一个计划,却因苏璃未死家产动不得而暂且搁下,而若是这样跟苏璃说了,还说不准羽凉月会不会救她。

    “明栏水榭是我让修筑的,璃儿可有甚么意见?”

    正值苏骁左右为难,不远处传来一女声,苏骁面色一松,而苏璃眉头却是皱了起来。

    羽凉月带着两个侍女,摇着团扇款款走过来,看了眼红鸢,看了眼苏骁,面色未变,谁也不晓得她心中如何想。雪弋瞧见羽凉月之后眸色一动,却并未做什么,她低眉行了一礼,默默站回苏璃身后。

    还未待羽凉月说话,红鸢却是一下冲了过来,扑在羽凉月脚底,一把抱住羽凉月哭到:“二夫人你要为我做主啊!红鸢不想死!”

    苏璃一怔,瞧着面色尴尬的羽凉月,好笑的同时也诧异苏骁身边的丫头怎的如此贪生怕死,突然间心念一动,觉着这种人有时候还是很有用的,只是乍一看羽凉月吃个瘪还是很开心,倒也不说话,只瞧着他们仿佛看戏。

    苏骁嘴角一抽,扭头不再理会,这丫头自己找死,她可管不了,大不了再去管事房再要个丫鬟。

    羽凉月面色一寒,身边两个丫头赶紧上前拉开红鸢,其中一个厉声道:“不长眼的丫鬟,敢冲撞夫人,是不想活了吗。”

    红鸢面色大变,拼命摇头:“我不是!我没有!我不想死!”说罢便掩面大哭。

    羽凉月不再看她,转眼看苏璃,苏璃正笑着,抬眼看羽凉月之时,眼中笑意未散。

    羽凉月摇了摇团扇,道:“不过是个丫头,璃儿何必跟她耗这么久,还在大门口闹,让外面路过之人瞧见了有伤苏府颜面,你这郡主可是知道?”

    苏璃笑一声道:“夫人可是言重了,如今已入夜,谁会在此时此刻闲着无事在苏府门口晃荡……”门外传来一点细微响动,几人扭头看门口,看门侍卫进来道:“惊扰郡主,夫人了,门口刚刚跑过一只黑猫。”

    苏璃:“……”

    羽凉月:“.……”

    苏骁:“.……”

    侍卫一哆嗦,赶紧离开。

    苏璃咳一声道:“这丫鬟冲撞了我,又冲撞了夫人,打个几棒子也不为过,杀了也是过分,既然夫人为她求情,那就打三十棒,然后在这门口跪六个时辰,头顶顶碗水,水不许洒,若是洒了,就重新开始计时。”

    羽凉月眯眯眼,一个丫鬟而已她并不在意,但是这面子却是不能失的:“这好歹是骁儿的丫头,你要处置,须得问过骁儿才是。”

    苏璃笑的更欢:“这正是苏骁姐姐所希望的,主仆分明,奴婢犯了错,就该处罚,你说是不是?苏骁姐姐?”

    苏骁嘴角一抽,脸色青了青,扭头不说话,而地上的红鸢满脸绝望,她自小跟着苏骁耀武扬威,除了端茶倒水伺候苏骁还做过甚么粗活,别说是头顶顶碗水,就是只是跪六个时辰,也是受不来的,更何况还要顶碗水,水不能洒,她原以为跟随苏骁这么些年,却没想到事到如今自己遭此大祸苏骁跟羽凉月却冷面而对轻易抛弃。

    红鸢眼角含泪却不再哭泣,苏骁看来红鸢是已认命,暗觉这丫头倒是有点自知之明。

    羽凉月吃一瘪,摇扇动作快了几分,蹙眉道:“那便照郡主的做。”便是冷冷看了苏骁一眼,准备转身回去。

    苏璃道:“这丫头的事情不过是个小事,夫人可还没有回答清楚我的问题,明栏水榭,是谁的主意,为何不曾告诉我。”

    羽凉月却不与她争辩,淡淡道:“夏日炎热,本就做了准备修筑这明栏水榭,我曾与你说过我想修一座水上亭台供消暑,你当时满口答应,只是你落水之后便不再记得。”苏璃一怔,她倒是忘记自己还是失忆了来着,瞧着羽凉月并不说话。

    羽凉月继续道:“而且你父亲走之前将家中事务交与我与风离,你尚未及鬓,还不懂事,家中大事原也不需告知与你,而你却是郡主,姨娘清清楚楚记得璃儿的郡主之身,才会事事都先与璃儿说好,怎的璃儿这是不记得便可以随意污蔑姨娘了么。”

    苏璃暗自冷笑,她父亲走之前家中权应是交给了她母亲,而非羽凉月,虽然她失忆但她后来又有了苏璃的记忆,她可不知道甚么时候这个羽凉月曾经与她说过修筑甚么水榭的事情,羽凉月苏骁动用家产很多次,数目不是很大风离也不能说什么,苏璃之前确实是不懂事,没现在这样冷静。

    苏璃低头道:“姨娘知我落水后脑袋不太灵光,自然该再与璃儿说一声,这明栏水榭,既然是姨娘想修建的,那姨娘全权管理便好,璃儿困了,现在时分却也是该去睡觉了。”

    羽凉月确实厉害,三言两语她便是没话说,如今本是可挤兑苏骁一番,而现在却只能拿红鸢来出气,两人的交锋的确是苏璃矮了很多,羽凉月水比苏骁深的多,心中所想,面色上根本瞧不出来,不像苏骁,沉不住气,什么都能在脸上瞧出来。

    看着她们离去,苏璃脸色转冷,转头便走,而红鸢便是交给了雪弋。

    红鸢看着雪弋,沉默良久,蓦地冷笑:“倒是给你找了个好主人。”

    下人送的碗到了,雪弋去旁边水池舀了一碗水,走过来看了一眼红鸢,道:“不如你的好,如今你的遭遇,全是拜你的好主人所赐。”

    红鸢哼一声:“可别以为苏璃她是真的信任你了,她是怕弗了自己的面子,你可别忘了你不过是个丫鬟而已,卖身契在主人手里,你就永远得为她卖命。”

    雪弋沉默道:“我自己的事情何须你操心,你怕是自身难保。”不知道想到甚么,她笑出声来,将红鸢扶起,走到正门口:“这是个好地方,你可好好跪着。”说着就把那一碗水端端正正放在红鸢脑袋顶,还未放下看到她脑袋顶的那个银铃铛,眼色微沉,随手扯了下来,将碗放好。

    红鸢瞧见雪弋手中的银铃铛,冷笑:“看到它你想起了什么。”

    雪弋回她一眼,将银铃铛收起,正要离开,红鸢嘲讽的声音响起:“林音这个人我还以为你是真的放不下。”

    雪弋回头踢了她一脚,红鸢尖叫一声伸手护碗。

    雪弋眯眯眼,冷冷道:“我知道当初的事情并不是那么简单,我晓得你肯定掺在其中,哎呀,若是二夫人她们想起了这件事情,你也是知情人之一,而你如今已是弃子、”看着红鸢发白的脸,雪弋笑了:“不晓得你的下场会不会比他要更惨一些。”

    面色骤冷,雪弋道:“你们欠他的,我会一直记在心里,即使我没有报仇的机会,我会一直等下去,等到可以报仇的那天,或者,我死的那一天。”

    这个十四岁的小姑娘,此刻所表现出的冷静,沉着,她的一字一句,分明不像普通十四岁的孩童,没人知道她经历了什么,也没人知道她跟红鸢所讲是什么事情。

    红鸢瞪大双眼,惊恐使她瑟瑟发抖,雪弋瞧她的样子,转身回来,摸摸她的脸:“你看,地上洒了水。”红鸢喉咙发干,羽凉月是什么样的人,她最清楚,“当初林管家所遭受的一切,你最清楚,我不会让你轻易就死。”

    正待离开,红鸢却沙哑道:“苏璃也没有救他,我不信你会甘心在她身边,你迟早会死在苏璃手里的,你只是个小小的奴婢而已。”

    雪弋笑笑:“随你怎么说。”便是转身离开。

    而红鸢身边多了一男子,是专门看着她的下人,他把水全倒掉又装满放回红鸢头顶。

    苏璃回房之后,窝在床榻上一动不想动,夜色已深她却是半点睡意也无。

    而院子里却突的想起一声金属砸地的声音,还有细微的甚么刺入肉的声响,青竹院并无甚么人也没有养动物,每天都是十分安静,晚上是更安静,这么一响,苏璃是清清楚楚听到。

    正待去门口瞧一瞧,“嗖——”的一声窗口斜射进来一支羽箭。

    恰巧擦着苏璃脸过去,拉出一道血痕。

    第十三章管家魏旬

    苏璃一听蔷薇佩,就赶紧转移了话题,却不想这倒是让慕修误解了,慕修眸色已恢复平淡,与上次酒楼见面一模一样,而苏璃却心大不知为何。

    慕修道:“无知奴婢以下犯上,当是死罪。”

    苏璃大惊:“你可不能杀了她呀。”说罢突然想起自己这睡了也该是很久了,那种场面是个一般人都会立即杀了她吧。

    可慕修不是一般人,他道:“想着你可能谈的不妥,就留了一条命。”

    苏璃松口气,看着他眯了眯眼:“你说话大喘气可是烦人的很。”

    慕修轻笑没有回答。

    苏璃自觉无聊,是又不知不觉睡了过去,再次醒来,却发觉慕修单手支着脑袋,也睡着了,想来是担心自己伤口发作吧,心下不由得一暖。

    她心知苏璃之死定然与清羽有很大的联系,只要从清羽这边突破,那她便是能摆脱一月之约的魔咒,起码可以暂时没有生命危险,而那本医典,玉中人都出来了,这样玄乎的物事,本不是世间该存在的,想来那医典,必不是凡物。

    她不知道慕修双腿为何会伤,却想为他治好这腿,她默不作声,只是将此事默默记下,等她拿到医典,是要寻找医治他的药方的,只是这样的事情说出来,恐怕没人会信,何况她与慕修不过两面之缘,要让他相信这样的事情着实不易,而且苏璃本就没打算与其他人说这件事。

    不觉松口气,此时门微响,陵玥急匆匆进来,苏璃看他一眼,嘘了一声,陵玥愣愣看她一眼,苏璃作了口型道:“出去。”陵玥噢一声看到睡着的慕修,赶紧转身出去。

    苏璃只是想不让他打扰慕修休息,哪想自己便是就错过一个重大消息。

    苏璃看着慕修,看一会自己无聊又是睡着。

    皇上办公事的偏殿内,跪了一地人,皇帝看着这一地人头疼:“你们起来回话,我只是问你们,朕该如何避过那番邦使者的面见。”

    番邦是十二州域的邻域,这些日子一直想与皇帝这边和亲,想娶一个公主回去,哪知这边就一个公主,还是得后宫娘子军喜爱的小公主,皇帝敢将她拿去和亲,太后皇后第一个饶不了他,且那番邦地域辽阔,两域友好已久,皇帝也不好意思拒绝,但又没有一个公主可以嫁出去。

    这番邦使者来,当是为了和亲之事,皇帝心烦,直接想避开了去,却又想不出甚么法子,便唤了几个臣子来出主意。

    但是说了几个皇帝都不是很喜欢,面色稍微沉了一点,这便是哗啦啦跪了一地。

    燕灸沉思片刻,道:“不如举办狩猎比赛,邀请城中贵家年轻之辈,年轻人的比赛,需要一个公正又有很多人信服的裁判,而如今四方城内可担此角色的,也是非陛下莫属了。”

    其他几人思索一阵,纷纷赞同,觉得此法可行。

    皇帝拍手:“燕灸的想法好,s……”赏字未说出口,便想到自己国库很多钱都是从燕家出来的,难道还要再给他们赏回去,这又是个甚么道理,转念一想:“这件事情就交给你了,你不要让朕失望啊。”

    燕灸恭敬道:“臣遵旨。”心下却暗自嘀咕,第一个建议便是狩猎,皇帝是一口否决,而现在加了些恭维话,皇帝是满心欢喜的赞同了,真是帝王心深不可测。

    而此刻的公主殿。

    慕湘召集了一大堆朋友,在殿中设宴,顺便商量她的生辰该如何过。

    十六岁的小公主身着浅绿色纱裙,编的头发是十分好看,也是出落得很是俏丽,她坐在主位,正吃葡萄。

    燕家老三燕无痕端着酒杯,仔细品了一口,笑道:“公主这边的酒还是好喝,比我府中自酿的好喝多了。”

    慕湘哼一声:“那是自然,这是灵州所酿珍品酒,我父皇也就五十坛,我硬要,也就要来四坛,若不是今日叫你们来帮我想主意,我才不会开这么一坛酒,这可是有价无市,想买也买不到。”

    燕无痕笑笑,饮尽杯中酒。

    洛家之女洛清渊笑笑道:“公主这殿中东西自然是极好的,我是最爱来公主殿了。”

    慕湘懒懒一笑,张嘴接侍女剥好剃了籽的葡萄,道:“所以你们吃喝这么久,可有想到我的生辰宴会该如何过?”

    众人面面相觑,这种事情是由皇上钦定的,哪是众人能随意妄言的,当下是一人都不敢说话。

    而门外走进来一个人,笑的妖媚:“陛下已将湘儿的生辰宴会举办之权交与本宫,湘儿公主放宽了心,本宫会给公主一个盛大的生辰宴会。”

    殿中人一看所来之人,更是一言不发,这慕湘跟羽岚之不合,是四方城人尽皆知的事情,慕湘小孩儿性格,怕是又要发怒了。

    果不其然,慕湘挥开婢女递过来的葡萄,看着殿中央微眯着眼朝她笑的羽岚之,面色逐渐变阴沉,殿中气氛一下子变得极为紧张严肃,人人都默默放下了手中的酒杯,食物。

    慕湘盯着她道:“你说我父皇教你来给我准备生辰宴?”

    其他人大气不敢出,唯羽岚之笑意浅浅:“这等小事本不该皇上操心劳神,本宫便向皇上求了这权,为皇上解忧。”

    慕湘一把将面前桌子上的东西扫飞,瓜果滚了一地,桌上据说有价无市,有钱也买不到的佳酿也是洒落一地,燕无痕不禁搓手暗暗叹息好酒就这样浪费。

    羽岚之不慌不忙往后退了几步,那些东西没一样撒到她身上,而台上的慕湘脸色铁青,怒气冲冲,跟台下笑靥如花的羽岚之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但慕湘哪管这些,她看着羽岚之声音稍微提高了些:“你有甚么资格为我策划举办生辰宴?你不过一个庶出的女儿,能在宫中做妃子伺候我父皇乃是你极大的荣幸。”

    羽岚之面色一僵,虽还是笑着,眸中却多了几丝毒辣:“本宫虽是庶出,但在家中受尽宠爱,自幼爱慕皇上,家父便让本宫入宫。”她瞧了一眼慕湘:“却不像帝王家的女儿,享尽荣华富贵又如何,到头来还是得为了江山社稷,嫁到遥远的地方,我自是觉得可怜的紧。”

    慕湘皱眉拍案:“谁要你同情?!父皇才不会将我嫁出去给番邦部落!倒是你,羽岚之,你刚刚生下的那个小女孩儿,可得好好看紧了,别你自己在此时为你女儿谋划了将来的路!”

    一时间气氛有些紧张,殿中除了慕湘跟羽岚之,其他人大气不敢出一声,纷纷借口离去,羽岚之眯着眼睛看了慕湘半晌,两人针锋相对,唇舌交站了半晌,才发觉口干舌燥,各自回家喝水。

    再说苏璃这边,再次醒来面前之人已不再是那个黑衣黑发长得蛮好看的人,而是换做了自己的丫鬟雪弋,雪弋守着她,瞧她睁眼,立刻上来道:“郡主,你睡了一天了啦,这都是下午了,方才苏府差人送来口信叫咱们回去呢。”

    苏璃揉揉眼睛,只觉这一觉睡得是舒坦,听闻雪弋的话,惊讶道:“苏府差人叫咱们回去?”

    雪弋点头道:“是,魏大管家已在门口候着了。”说罢,眸光闪了闪,也不知她在想甚么。

    苏璃沉思一阵,道:“你先叫他进来。”

    雪弋点头便走到门口,招了招手,不一会一棕色衣服的男子随着她走进来。虽是管家装束,魏旬身上的料子倒是好,都赶得上她苏璃穿的衣服,想来这人在府中没搜刮钱财,而且此人应该极为守羽凉月的重视,不然他也不会如此大胆穿这样的料子招摇过市。

    魏旬见了苏璃,微微一笑,微微弯腰拱手道:“见过郡主。”

    苏璃抬抬手示意他起身,淡淡道:“二夫人叫你来找我的?”

    魏旬笑了笑:“郡主怎么说也是个未及鬓的深闺姑娘,虽然这寰王与郡主您有亲事之约,可郡主你也不能一来就是两天不回府,这落在外人口中,可是要坏名声的。”

    苏璃暗暗惊讶居然已是两天时光,她本来还想醒来之后向慕修讨要清羽回去审问,先下魏旬已来到此处,她也不好提此事,只好先做罢,不由得苦叹,苏府卧虎藏龙,可惜这虎这龙,都是盯着她,想对她不利。

    雪弋道:“寰王还尚未说甚么,魏管家也是想的未免过多,郡主自然懂得顾忌自己的身份与名声。”

    魏旬瞧了雪弋一眼,眼中厉光一闪,道:“也是,是我疏忽。”看到魏旬眼中的警告之意,雪弋轻轻一笑,并未当回事,她原先有把柄落在魏旬手上,所以不得不为他做事,而现今她已得知一些事情,这些把柄也不算把柄,她自然不再顾忌。

    苏璃与魏旬没什么话可说,坐了片刻便是要雪弋扶她起床穿好衣服准备回苏府,慕修却未出面,陵玥将她送出府,专门备了软轿,是怕苏璃伤势未愈路上劳累,这寰王府与苏府虽然在一条街道,但总归走路也是蛮长的距离,坐轿还是好一点。

    苏璃悄悄问陵玥:“你家主子呢?他怎么没出来?”

    陵玥一怔,笑道:“主子在吃晚饭,说郡主既赶不上这顿饭了,也就不让你过去看他吃,免得你看着心烦。”

    苏璃:“.……”

    苏璃继续悄悄道:“你悄悄告诉你家主子,那个丫头,帮我看好留着,我日后还是要来找她的。”

    陵玥却面色霎时严肃,苏璃不禁也跟着严肃起来,说话磕巴了一下:“怎,怎么了?”

    陵玥面带愧疚:“是属下无能,那个丫鬟,她跑了。”

    第十五章苏绝回府

    看到苏绝抬头看她,苏璃立刻移开视线,觉得实在无趣,自己立在这边瞧着人家一家人团聚,实在是没甚么意思,倒不如早早走了,便是随即转身离去。

    实际上苏璃是怕惹起自己心里的那股懦弱,苏绝苏骁羽凉月,三个人,而她只有一个人,她甚至没亲眼见过她母亲一眼,从记忆里看来,她是很好的。

    苏绝看到苏璃,刚打算从怀里掏出给她带得礼物,却瞧得那丫头转身离去,是面无表情,随即怔住,这丫头以前对他可不是这样的,以前哪次回家苏璃不是赖着他不放听他讲军营里的趣事,这次着实是反常。

    想来是他确实太久没回家了,原先丁点大的小丫头也长成一个大姑娘了,心思倒是没以前那般好猜,不由得无奈笑一笑。

    但是母亲跟妹妹在身边他也不好跟过去,他晓得自己母亲一向是不太喜欢苏璃这个闺女,以前每次自己去找苏璃耍或者是苏璃跑来找他,羽凉月总是会显出淡淡不开心,久而久之,苏璃长大一些就不爱来找自己了,而他事务繁忙,两人联系就淡了下来。

    羽凉月看着自己儿子瞧着苏璃的方向,先前因苏绝回来的喜悦也冲的淡了些,眸中覆上了几层阴霾,伸手握住苏绝抬起原打算掏向怀中的手,满脸的笑意:“你也是有三年未归了,是一点不想念母亲,连封书信都不会写的。”

    苏绝摸摸头讪讪一笑:“母亲您也是晓得孩儿的脾气,向来有甚么事情都喜欢当面直说,谈不清,何况孩儿对母亲的思念,岂是书信表达得了的,母亲有多思念孩儿,孩儿就多思念母亲啊。”

    苏骁笑着道:“大哥这次是去得时间太久了,母亲都等急了,整日在家吃饭都要准备三副碗筷,就怕你突然回家饿着,你的房间,每天她都亲自去打扫,从不许下人进去,只要你回来,便能好好休息。”

    羽凉月听着苏骁的话,开始还是淡淡的笑,越往后越撑不住不觉红了眼眶,苏绝喉头也是微微哽咽,面上却是极其的刚毅:“是苦了母亲了,但父亲在军中打下的名声,孩儿哪能轻易败坏,我要付出比常人更多的努力,去搏杀奋斗,不驳父亲的英明,他现今仍在前线苦战,守着我十二州域与那疆域的边界……”

    听得苏绝又是要开始长篇大论,苏骁赶紧拉拉他:“母亲给你备了一桌的好饭食,都是母亲亲手下厨做的,母亲说你不回来谁都不许动筷,可当真是饿坏我了。”

    羽凉月抬起手拿手帕擦擦眼角,道:“这不是回来了,快些回去吃罢,正好回锅热一下更添味香。”

    苏绝笑道:“还是母亲了解孩儿最想念的便是母亲做的饭食,一回家便吃得上,当真是比打完仗回来皇上赏赐的金银都要珍贵。”

    羽凉月破涕为笑拍了拍苏绝的脑袋,揽着苏绝便朝自己庭院走,苏骁也随即跟在身后。

    却说苏璃那边回去,肚子却有些饿,先前出去时剩下些粥和小菜,便将就着配着热茶吃了些,填了填肚子,开始理思路。

    苏绝领口那一撮毛,清荷手里握着的黑毛,虽说二者有些联系,但清荷身上的抓痕又如何解释,总不可能是苏绝留着长指甲还跟清荷厮打抓伤了清荷,但这苏绝却是万万不可信,再怎么说他也是羽凉月那边的人。

    这身边没了一个说话的人,她又被羽凉月软禁在家,苏璃一天能做的,竟然是偷偷摸摸跟着雪弋学做女工,可惜没这份天赋,头一针扎进去出来就要扎手,也不知道怎么扎的,冷不丁被扎一下手苏璃疼的哎呦的叫唤。

    本在一旁安静绣花的雪弋听得动静抬头惊了,自家郡主一手抓一张白布一手抓针,皱着眉头拿抓着针的手的手指去搓抓着白布的手的手指肚,仔细一瞧才发现有细小血珠,才晓得是不小心扎了手。

    不觉好笑,雪弋只觉苏璃变化甚大,以前的苏璃,虽心性不坏,但生性娇惯,是绝对不爱去做那些要手工的复杂活计,而如今不仅心思细了些,胆子也大了,许是近日来发生的事情是真的对苏璃造成了很大的冲击,才促使她快速成长。

    正打算过去瞧一瞧,却惊讶的发现苏璃皱着眉头盯着白布跟针盯了半晌,直接扔到枕头边,而自己却是直接缩到床榻里边,拢了被子裹住,是径自睡了。

    雪弋目瞪口呆,这说不干就不干了,之前还觉得她长大了,现在看来还是之前的样子。

    随即摇摇头,低头继续绣花。

    苏璃被扎了手,头疼的很,怎么也不晓得自己哪一步错了,想得多便头疼,索性丢一边躺下睡觉,床榻很大,苏璃直接朝最里边挤,贴着墙睡最为舒服,哪知被子却不舒服,伸手撸了半天被子,不小心抠到床缝,手里不知道钻进一个甚么东西。

    苏璃好奇将盖着头的被子掀开,就着光看手里的那个不知是甚么东西的东西。

    窗外老槐树的树干上懒洋洋趴了只黑猫,纯黑毛色,浅紫瞳仁,极为好看的猫咪,他舔舔前爪,看窗里苏璃翻身上了床,便起身悄咪咪打算从窗户跳进房间里。

    “啊——”

    哪知房间里突然传来一阵尖叫,那声音直接将小猫震得歪了身子,一爪踩歪直接从树干上摔了下去,幸而身手敏捷抓住了树枝翻身稳住了身形,不然这是上次伤势将好又得受伤。

    屋外猫被吓得踩岔,屋内雪弋也被吓得不轻,直接一针狠狠扎了自己一下,因被吓得狠了,这一下戳的也是极其的很,雪弋长长的“嘶——”的一声,下意识的看向苏璃。

    仓促间只来得及看到苏璃飞快的丢出一个黑糊糊的不知道是甚么的东西,然后浑身发抖,脸色惨白,伸手拉过被子罩住自己,夏日被子薄,依旧看到苏璃在不停发抖。

    雪弋赶忙站起身子,脑袋转向苏璃扔过去的那个东西,不觉又噗通一声坐回板凳上,手里东西都吓掉了。

    那黑糊糊的东西有须须有甲壳,乃是一只长得极为健康的蟑螂,雪弋虽然做过很多粗活,这种小虫子也见过不少,但突然见到也是极其吓人的。

    苏璃还在发抖,雪弋稳了稳心神,赶紧起身挪到苏璃身边,咽咽口水,道:“郡主……郡主别怕,奴,奴婢这就帮你把它弄出去。”

    听得雪弋的话,苏璃缩在被子里逼着眼睛缩成一团,低声道:“快快快!快把它弄出去!赶紧把它弄出去!!!我房间怎么会有这种东西!!”

    雪弋看着那地上的小玩意儿,也是发愁,她也不敢碰,四下瞅瞅,到处找家伙,丝毫没发现窗口蹲了一只目瞪口呆的黑猫。

    黑猫跳到窗口,想瞧瞧里边为何惨叫,却看到房内主仆二人花容失色,一个缩在被子里直发抖,一个半坐在床边脸色苍白故作勇敢,还以为遇到什么了不得的事情比如刺客,哪知在屋里找了半天都没发现什么异物,最后循着婢女时不时瞟的方向。

    发现一只黑糊糊的长得很强壮的蟑螂。

    黑猫目瞪口呆:“.……”

    他惊了,看着小婢女瞅半天愁的不知道怎么办,默默下去走向那只张牙舞爪的蟑螂,斜着拍了一爪,那蟑螂便是滴溜溜陀螺一般转了起来,还朝门口漂移。

    蟑螂:“.……”

    雪弋:“(⊙o⊙)……”

    苏璃:“w(?Д?)w你弄走它没有啊!!!!!!”

    待得那蟑螂停止转动,不待它反应,小猫走过去又是一爪,就这么一爪一爪抽陀螺一般把那只黑黑的小东西抽出了房间,不知道抽向了何方。

    雪弋目瞪口呆看着那只猫心满意足走回来,看着他走到身边,睁眼看着她。

    猫:“.……”

    雪弋:“……”

    人眼看猫眼看了半天,雪弋不晓得通了甚么慧根,竟晓得了这猫的意思,赶紧起身,黑猫眼中闪过一丝满意,跳上了床榻,趴在枕头上,卧的很是端庄,饶有兴趣看着被子里还在紧张的苏璃。

    苏璃:“雪弋你把它弄走没有啊!!!!”

    雪弋:“……郡主,它已经,已经不在房间里了。”

    苏璃这才从被子中冒出一个头,小心翼翼看了半天,确实没发现那黑糊糊的东西之后,才虚脱一般侧倒下去,雪弋立时瞪大眼睛,嘴里“不”字还没有喊出声。

    “喵呜——”

    小猫凄厉的惨叫回响在屋中。

    苏绝在羽凉月庭院中呆了许久,看到久久未归的苏绝,羽凉月是恨不得把他拴在身边,一刻都不让他离开她的视线。

    苏绝瞧着羽凉月的眼神,无奈打消离去的心,却又实在没甚么话题可讲,只得东扯西扯:“听闻父亲前去疆域前线,到如今都没有消息传回,孩儿甚是担心,曾想这次打仗回来,见一见母亲便是前去疆域前线,支援父亲。”

    羽凉月突然吓一跳,紧紧握住他的手:“你父亲没事,你父亲没事,你好好在家里,去添什么乱!”

    苏绝诧异道:“母亲你怎的晓得父亲没事,父亲出征到现在可是未曾有过消息。”

    羽凉月神色慌乱一刹,却是立刻镇定下来:“你父亲曾传回来一封书信,在我这里,但我好好保管着,明日给你瞧。”然后笑了笑:“傻孩子,若是你父亲真的出了甚么事情,母亲岂能像现在这般心平气和得坐在这里?”

    苏绝点头:“也是,母亲这些年在家中也是辛苦了。”

    羽凉月微笑:“不辛苦,瞧着你,感觉甚么都是值得了,你先坐着,我去沏壶茶,你小时候最爱喝我给你泡得茶。”苏绝无奈点头。

    而羽凉月转身进了另一间房,倒好了茶水。

    一滴眼泪却是无声跌进了茶杯。

    第二十八章苏府之人

    慕修怔怔看着远处那柄黑色长剑,剑鞘丢在一旁,剑身却有了破痕,沾了血沾了土,已然差不多成为一块废铁,而陵玥识得,这就是陵冰惯使的长剑,寰王府冥卫多用刀,而用剑的只有陵冰一个。

    陵冰本事虽不是最强,在冥卫中也可排第五,他陵玥排第二,而第一则是暗中潜伏很少出现在众人眼前,甚至于很多人都不知道这样一个人存在。但是他此刻却清清楚楚看到陵冰的佩剑丢在此处,陵冰的性格他最清楚,不到最后一刻绝不对放弃战斗的机会,如果剑丢了,那人就一定是遭遇了不测……

    陵玥搭在雪弋身上,二人朝那处走去,而苏璃则是自落水醒后,可以看到很远处的东西,视力很好,她离很远就看到水边大石头旁趴了一个人,半身浸在水里,瞧着身形倒是像个女子,而先前听陵玥说过陵冰留下带着慕修逃跑。

    心中怀疑苏璃就先跑了过去。

    她蹲下小心翼翼抬起那女子的脸,虽是满脸的污泥却也能勉强瞧得出五官,但是苏璃没见过陵冰,也不知道她长什么样子,陵玥雪弋还在后面急切却只能一步一步慢慢往这边走挪。

    苏璃只看得出这姑娘脖颈间有一狰狞可怖的刀痕,直直深入胸腔,被衣裳遮掩不知道刀尾在何处,其他地方倒没有那么多的伤,只这一处,不过也就这一处,也很致命了,想到这里她突然感觉手指处微微有一点动静。

    一开始碰到这个女子的时候,触感冰凉,加之她受伤非常恐怖,苏璃几乎是下意识就认为她已经死了,此刻她突然感觉到女子脖颈处微微有脉搏迹象,不觉惊讶,恰好此刻陵玥满脸焦急,是终于赶了过来。

    苏璃抬着女子的脸不敢动弹,生怕这一乱动她的生机就要立刻消失,她只道:“陵玥,你来看看,这个人,是不是就是你所说的陵冰?”

    雪弋扶着陵玥缓缓跪坐下,陵玥看着被苏璃抬起的那张脸,眼眶却一红,咬牙道:“正是陵冰。”

    苏璃看着他眼中浓浓的怒火与悲痛,身子都是微微颤抖,赶紧道:“你先别急着哭也别急着气,她还没死,你身上可有带什么救命丹药之类?”

    陵玥一怔,突然反应过来一样,欣喜道:“陵冰她没死?!”

    苏璃没好气道:“生机极弱,你瞧她脖颈处的伤痕,怕是跟地府门就差一个落脚了。”

    陵玥这才注意到陵冰脖颈处狰狞的伤口,面色微微一沉,道:“冥卫身上都藏有一颗护心丸,可在危急之际服下保得性命。”他伸手在怀中摸索一阵,取出一个白色蜡丸,捏碎外层蜡衣,露出内层朱红色丸药,小心翼翼塞到陵冰嘴中。

    然后他就震惊的看着苏璃附身凑了过去,嘴巴贴上陵冰泛白的唇,雪弋看着陵玥的反应眼角一抽,伸手给了他一巴掌将他的脸掰过一边,没好气道:“陵冰姑娘伤在脖颈,此刻虚弱成这样,如何自主吞咽,只能借助外力将药丸渡到肚子里,不然药效便发散不了。”

    陵玥呆呆点点头,雪弋好笑道:“想不到你这种整日活在打打杀杀之中的人,也会有这样的一面。”她微微凑近些,戏谑道:“这陵冰姑娘,是你的心上人吧?”

    陵玥老脸一红,伸手推开她的脸,声音微微大了一些:“你这小丫头懂什么?我与陵冰姑娘自小一起习武训练,其中深厚情谊怎是一般情感所能比拟的?”

    雪弋点头:“确实不能用正常情感来比拟。”

    陵玥脸依旧微红,却偏过脸,不敢看雪弋,也不看陵冰,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苏璃起身,托着陵冰一动不敢动,等了片刻,她感到陵冰脖颈处脉搏迹象越来越明显,伸手探到她鼻下,感受到已经有了微弱的气息流动,这才稍稍放心,低声道:“雪弋,你过来,帮我把她的身体翻个个。”

    雪弋闻言赶紧起身过来,二人小心翼翼将陵冰的身体翻过来,幸而半个身子浸在水中,半借浮力,倒也没那么困难。而此时苏璃却犯了难,陵玥瞧她面色问其缘由。

    苏璃叹息一声道:“我到这里的时候,观察到周围并没有什么人迹,即是此处只有陵冰姑娘一个人,而慕修他却不知道在哪里。”陵玥面色一变:“莫非王爷跌进了湖中?”

    苏璃眼睛一亮,却又渐渐暗下来:“如果陵冰姑娘跟慕修一起逃走,遇到了那神秘人,二人必定不可能会在一处,你先前说慕修服下了秋惑丸,隐疾已是停止了发作,他只是虚弱却并不是没有还手能力……”

    陵玥皱眉:“你是说陵冰与王爷二人遇到了那神秘人?然后她独自留下面对神秘人给王爷争取了离开的机会?”他思索一阵,道:“王爷最怕水,陵冰是冥卫中最细心的一个,她必定不会选择让王爷靠近这种池塘,而如今她在此处……”他抬头看苏璃。

    苏璃苦涩道:“我也只是猜想,事实怎样谁都不清楚,但我跟雪弋不会水,你又受了重伤,总是没有人下去看一看慕修到底在不在下面,我只能说慕修在水里的可能性很小。”她不知道为什么,竟对慕修抱有极大的期望,总觉得他不像表面看起来那么弱小,他是命不该绝的。

    陵玥未曾说话,却神色微微一凝,苏璃虽是神识过人但却对杀气并不熟悉,她看得陵玥瞬间崩起来的面色,不由得也跟着紧张了一下:“怎么了?”

    陵玥却没有回答她,皱着眉头沉默片刻,却又松开紧皱的眉,道:“大哥既然来了,就出来罢。”苏璃更是诧异,陵玥声音将落她便是看到一白色身影从树木间闪了几闪,眨眼间便是立身在三人面前。

    此人穿一身白衣,腰间系一碧色长笛,长得倒是蛮不错,衣袂翩翩,有着浓浓的江湖侠士气息,他站的笔直,居高临下看着苏璃,眼神在苏璃看起来是特别的讨厌。

    因为那双眼睛里有淡淡的杀气。

    陵双转头看陵玥,冷冰冰道:“除了冥卫前七与王爷,谁都不能知晓我的存在。”听着他的话苏璃又是一颤。

    陵玥赶紧指指苏璃道:“你瞧她脖颈上戴的是什么?”

    陵双黑着脸看向苏璃,只看到苏璃脖颈上赫然带着慕修那日交给雪弋叫之转交苏璃的白石项链,脸色不由得精彩起来,苏璃自然是不知道他们二人在打什么哑谜,却也晓得这个时候自己不说话最好。

    半晌,陵双才极不情愿的扔给苏璃一个小瓷瓶,丢给雪弋一个香囊,二人接过物事皆是疑惑看向陵玥,陵玥却不好意思的笑笑:“我大哥的意思,他没坏心的。”

    雪弋凑近香囊闻了闻,身子一晃,却晕倒在地,手里还握着那个小香囊,苏璃一惊,站起身看陵双:“你这是做什么?”

    陵玥偏过脸,不高兴得道:“王爷只许可了你,其他人还是不行的。”

    苏璃皱眉:“那你就……杀了她?”她却突然也有些头晕。

    陵双“哼”一声道:“你若是不想死,就把那药吃了。”

    陵玥看着苏璃没动静,赶紧道:“我大哥惯用一种香,能使人不知不觉中毒,那香囊沾了些叫人睡觉的东西,却也是给她解毒的,郡主还是赶紧服了药吧。”

    苏璃看看陵双又看看陵玥,又低头看雪弋,发觉她确实还有呼吸,只是睡了过去,不禁诧异,这什么毒,她配着避毒珠竟然也中了毒,头晕的感觉越来越浓,苏璃咬咬牙,打开瓷瓶的瓶塞,倒出其中白色丸药一口吞了下去,脸皱了皱,却没有说什么。

    陵双看她的反应,神色未曾变化,而陵玥却惊奇苏璃的忍耐能力,这陵双制的丹药是苦到极致了,寰王府上上下下能吃了他的药还面不改色的,也就只是慕修了,今日此番,这苏璃倒是让他更加的刮目相看。

    陵双见苏璃吃了药,转身看陵玥:“我之前见到你的信号就立即赶了过来。”

    陵玥道:“你可知王爷现下在何处?”他看看陵冰:“冰儿她……”

    陵双又从怀中掏出一小瓶,倒出一枚药,蹲下身磨碎了洒在陵冰伤口处,低声道:“我来之时只找到陵冰,她告诉我王爷已独自离开,叫她自行逃离,但是……”陵双微微叹口气,摸摸陵冰的脸颊。“她说她不放心,之前在毒雾之中那神秘人拍了王爷一掌,她虽不能视物却清清楚楚知道王爷吐了血。”

    “他们二人皆是中了些微的毒,拼力逃出了那毒雾,那神秘人紧追不舍,陵冰说她本想转身迎战叫王爷独自脱身,而王爷却交给她一物叫她自己逃出去,去苏府。”他转眼看苏璃,苏璃一怔,“找到青竹郡主,将那东西交给她。”

    苏璃呆住,看看陵双,陵双又伸手进怀中摸索一阵。最后掏出一带血迹的腰牌交给苏璃,苏璃接过去只觉眼熟,想了半晌突然想起来这就是魏旬时常佩戴的玉质腰牌,据说是羽凉月赐的,她曾经暗暗观察过这玉牌,只想到是魏旬在苏府狐假虎威的护身符。

    陵双看着苏璃的脸色,道:“然后陵冰本可独自逃出去,但她看到这玉上血迹,以及这玉上所刻‘苏’字,心下疑惑便在林中徘徊,后遇到我,就将它给了我告诉我陵玥还不知生死,而她却转身离开。”

    他又看了看昏迷的陵冰:“许是她自己回来找的神秘人,也许是她不小心碰到了什么,才伤成了这样。”陵双看着苏璃手里那块腰牌,双目泛寒:“这腰牌是王爷亲自给陵冰的,是他从那人身上夺下。”

    苏璃从未想到这件事情竟然会跟魏旬扯上关系,她抬头看陵双,却看到他眼里深深的寒意,陵双一字一顿道:“想要害王爷性命的,是苏府之人。”

    苏府之人,苏璃手一松,腰牌差点跌落。

    魏旬。

    第三十章行迹可疑

    苏璃跑过去抱起小猫,还未缓一阵雪弋便是扑过来将她扑倒一旁,远离了那颗大树,苏璃伸手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低头看怀中的猫,只见他一动不动,仔细查看身上却并无伤痕,但是全身皮毛却都被染了血色。

    雪弋喘息几口,坐起来擦擦脸上的雨:“郡主,还是先上阁楼,回房间再细细打算,你身体尚未痊愈肩膀处还有伤口,郡主可不能再待在这雨中了。”

    苏璃鼻子一痒,打了个喷嚏,抱着猫站起身,眼前竟黑了一阵,一旁雪弋赶紧扶住她,二人都是打了个哆嗦,夜晚的大雨,总是十分的冰凉。

    回到房间,苏璃将小猫轻轻放到一团软布上,回头对雪弋道:“外头下雨,你的房间离这边远,先换上我的衣裳,去一楼烧些热水,顺带煮些姜汤。”她吸吸鼻子:“可别着了凉得了风寒。”

    雪弋微微诧异抬头看了苏璃一眼,却见对方并没有什么不寻常的神色举动,仿佛主子的衣服给奴婢穿,本来就不是甚么大惊小怪的事情,她默不作声,见苏璃继续低头看小猫,转身取衣柜前。

    身后传来苏璃的声音:“现在也是晚间了,帮我拿件宽松的袍子,你自己就看你喜欢甚么罢,先烧水,擦完身子再换衣裳。”

    雪弋点头称是,取了衣服,顺便又拿了三块干的方巾,苏璃接过两块,擦了擦自己身上的水珠,然后将另一块裹在小猫身上。雪弋则是转身去了角落从楼梯去了一层。

    青竹楼一共三层,底层是有火有灶,平时若不想去远处做饭也可在此处凑合,一层实际的用处其实就是烧水泡澡,倒是隔间很多,但是苏璃懒,暂时用不到的地方就不会去想,二层三层就都是日常睡觉的地方,三层原先是风离惯住的地方,平时也没人去,而且三层楼梯口是封着的,钥匙只风离跟苏璃有。

    苏璃摸摸小猫的身子,见它蜷缩成一团,气息微弱,不觉心疼,只是不清楚这小家伙为何会受如此重的伤,记得以前相遇的几次,它身上都有伤。

    正自想着,眉心突然一烫,脑海中传来那玉中人久违的声音:“一月之约已经是过了十天,你只剩下二十天的时间了。”

    苏璃心一惊,苦笑:“我也在努力,这不还剩下二十天呢吗,急不得。”

    玉中人哼一声:“时间将过三分之一,你就是将使用醒烛的机会用去了两次,而你似乎还是毫无进展,不知道你可否还记得当初时怎样答应我的。”

    苏璃皱起眉头:“本来有了一丝线索但是却突然中断,我原本也没觉得这件事情竟会如此的复杂。”突的语气一顿,苏璃轻轻一笑:“怎的,我可以理解为,你这是在关系我?”

    玉中人又哼一声:“谁关心你,我只是沉睡多年终于醒来,而如果你死了,我就又要变作无主之物,陷入漫长等待过程。”她的语气稍微变得迟疑:“既是能将我唤醒,能真正使用了醒烛的人,我想你大概不会是一个草包,总有你的奇特之处。”

    提到醒烛,苏璃突然想起甚么,赶紧道:“你当初给我的那个玉扳指,可是算作醒烛的容身之所?”

    玉中人道:“并不算是,那扳指原只是玉佩中的一味药材,只因你没有玉佩使用权,却要召使醒烛,才临时取出来与醒烛建立联系,可以让你通过它来召唤醒烛。醒烛本身就是玉佩中所有物的看守者,所容身之地,只有玉佩内存天地。”

    苏璃微微惊讶,取出扳指仔细查看,疑惑道:“这分明就是玉质扳指,怎会是药材?”

    玉中人笑道:“这你就不懂了吧,在这片天地间,有各种各样的天灵地宝珍惜药材,许多医师为了寻找一味药材,有事要经历很多危险磨难,而用它们炼制而出的丹药,或熬制的汤药,皆是或救命或延年益寿的灵宝。”

    苏璃越发的惊奇:“竟如此神奇?”

    玉中人突的止了声,似是想到甚么,半晌,咕哝道:“倒是忘记你现今只是一个所知甚少的凡人,若是你不死,得了这医典,只要勤加练习,你定能变成这天地间顶尖的医者。”

    苏璃听得她话语奇怪,却并未开口询问甚么,玉中人笑道:“你身边这只小黑猫,可不简单啊。”听到玉中人这样说,苏璃低头看猫,黑猫依旧没有醒过来,她道:“你可知它这是怎么了?”

    玉中人道:“它是中了毒,此毒极烈,能撑到此时也是实属不易。”

    苏璃一惊,赶忙问道:“那可有甚么办法,能帮它解毒?”

    玉中人却沉默,片刻后神神秘秘的道:“这小猫本事可不小,这点毒虽然厉害,但还难不住它,你现在可还是帮不上他甚么忙。”苏璃诧异的看看小猫,早就觉得这猫不同寻常,玉中人的话更加肯定了她之前的想法。

    而玉中人说完这句话却再也不肯开口,苏璃手摸着小猫的背,突然感到手底一颤,是小猫哆嗦了一下,慢慢醒转。苏璃看到他慢慢睁开双眸,露出那浅紫色瞳仁,不觉松口气。

    恰巧此时雪弋上来,端了一托盘,托盘上是三碗热腾腾的姜汤,她将姜汤放在桌上,转身看苏璃:“郡主,水已经烧好了,你先下去擦下身子罢。”

    苏璃却道:“不急,先给他清洗一下。”伸手指了指黑猫,黑猫眨眨眼,看看苏璃,不知在想什么,苏璃抱起他,跟着雪弋一起下楼,取了一个崭新的小木盆,在其中放好了水,试过水温之后就将猫放了进去。

    谁知看似伤重虚弱的猫一下水可了不得,全身僵硬,不断扑腾,溅了苏璃雪弋二人一身的水,苏璃拿袖子摸了摸脸,呐呐道:“没想到小黑劲还蛮大,但你不想洗也得给我乖乖洗,身上脏成这个样子还淋了雨,雪弋,来帮我。”

    雪弋瞧着小猫别着脑袋瞪着眼睛,四肢不停扑腾得样子不觉好笑,苏璃蹲着双手紧紧按着小猫,在雪弋也加入之后小猫扑腾得更厉害了,但它毕竟个子小,苏璃二人紧紧按着它,犟了半天加之中毒,小猫也是逐渐瘫软下来,再也扑腾不动,脑袋依旧别着,双眼瞪得很大,嘴巴微张露出獠牙,粉红舌头伸出来,一动不动。

    俨然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摊在盆里,苏璃雪弋是趁此机会赶紧给它擦洗身子,换了水之后,原先盆里的水带淡淡血污,竟还隐隐泛黑气。

    给猫洗完,苏璃就是把它抱上二层,在它面前摆了碗姜汤,道:“我知道你听得懂我说话,在我回来之前,把它喝完。”小猫眯着眼睛看苏璃,卧在桌子上一动不动,苏璃看着他的眼神,不觉好笑,知道他是不高兴刚才洗澡的事情。

    却也不理他,径自下楼泡澡。

    小猫却突然起身,轻巧蹦到窗口,顺着槐树树枝爬上去,幸而树叶茂盛,也未曾漏下几滴雨来,他爬的高些,下面隐约传来苏璃哼小曲的声音,低头看了一眼,转而继续顺着树枝爬了一会,黑夜中一双紫色瞳仁微微泛光,不知道在看甚么。

    此刻的苏府一片漆黑,因下雨,大多人都睡了,而总管房间的门却微微松动,然后被打开,从中冒出一个全身黑衣的人,打着一把黑色油纸伞,朝一处偏院走去,而若是仔细瞧一瞧,伞下人脸上有几道疤,走路有些一瘸一拐。

    他所去的那个院子鲜少有人去,曾经在那里风离受过伤,苏城久下令封了那个院子,到如今那个院子已经长满杂草,蛇虫遍生,其中有间房,如今也已是荒废多年,落了尘灰。

    黑衣人走过那处石制大门,空中又是炸响了怒雷滚滚,雨点越发大起来,而这处石门顶上镶了几个大字,垂枫院。

    苏璃换好了衣裳,上楼来,见到桌上那碗姜汤已经见底,而黑猫则摇着尾巴走来走去,见苏璃进门,就立刻下地跑过去咬她裙角。

    苏璃诧异道:“你干嘛?”

    小猫却在她脚边蹭了蹭,又跑到门边放伞的地方摸摸伞,然后跑去门口边回头看苏璃,苏璃沉思片刻似乎明白什么,转身取了一件斗篷披上,吩咐楼下正泡澡的雪弋洗完自己回房歇息,自己已经准备睡觉,就吹熄了烛火。

    房间一下子漆黑起来,不过苏璃却依旧可以瞧得很清楚,她走到门口,拿起一把油纸伞,蹲下身戳了戳小猫脑袋:“你是想让我跟你出去,是吗?”

    小猫点点头,然后伸出爪子看苏璃,苏璃也伸出手去接它的爪,小猫在苏璃手心划拉几下,然后顺着苏璃的胳膊,爬到了苏璃肩处蹲着,苏璃见它已经是有了离开之意,就起身拉好斗篷带了帽子,小心翼翼关了门。

    下楼撑起伞,四周除了雨水就是雨水,饶是苏璃夜中可视物,这么大的雨可也很是扰乱视线,而且她根本不晓得自己该往哪里走,肩处的小猫却伸爪拍拍她的脸,苏璃迟疑片刻,直直朝前走,小猫便停了爪。

    而走到一处,小猫又伸爪推她的脸,苏璃怔了怔却也清楚这小猫在给自己指方向,不觉好笑,往前就是拍几下,往左是伸爪扯她的头发,往右就是朝右推她的脸。

    这样走了片刻,苏璃却突然眼睛一亮,脚步不由得顿了顿,她站在垂枫院大门下面,却眼明的看到远处一个撑伞的黑衣人直直站着不知道在想什么,苏璃赶紧超前走了几步躲起来。

    待得那人转身朝房间里面走,苏璃瞧到他的侧脸,不觉惊讶。

    那人正是魏旬。

补全②

    第三十一章深不可测

    魏旬将油纸伞合起放在门口,正准备进门,突然顿住脚朝苏璃的方向看了一眼,苏璃一动不敢动缩在草堆后,魏旬张望一番,并没有发现甚么,就推开门进了屋子。

    苏璃见他进了屋子,也悄悄跟了过去,却把油纸伞丢在草堆之中,她本想跟着进门,却突然想到甚么,转身躲到房子另一侧,悄悄观察门口。

    片刻过去后,却见魏旬无声出来,又看了看四周,才拿起门口的伞,进了门,而苏璃见得这一幕则是有些许庆幸,想来这魏旬怕是感觉到自己被跟踪,专门躲在门口准备引跟踪之人现身,幸而苏璃多了一个心眼,躲了起来。

    片刻后,苏璃才小心翼翼进了房间,小黑猫却从她肩头蹦到她脑袋上,感觉脑袋一沉苏璃只是无奈却也不好说甚么,只由得他去。

    进了屋子才发觉这屋子死气沉沉,到处是蛛网灰尘,地上有几滩明显的水渍,大概就是那魏旬进门后身上水未干透而一路留下的,苏璃咽了咽口水,这种跟踪人的事情她可还是头一遭,更何况在前面的那个人是魏旬。

    她早就觉得魏旬这个人不简单,白天在城外树林中所见所闻更是让她心里定实了这个想法,魏旬善使毒,且精明的很,像一只躲在暗处的毒蛇,你总以为他什么也不知道,却冷不防遭之暗算。

    当初苏璃之死,很有可能魏旬也参与其中。

    脑袋里突然冒出这个想法,苏璃不禁皱起眉头,脚下却丝毫没有放慢,跟着那水渍痕迹小心进了里屋,没想到这小小废弃院落,一个看似不起眼的房子里面竟有如此多的隔层,倒像是一个小小的迷宫,而其中的蛛网灰暗使得气氛更加可怖。

    不知道推开了几扇门,也几乎忘记自己进了几间房子,苏璃突然惊觉自己可能是被魏旬给绕进了这样一个精心布置的迷宫,不觉停住脚步,脑袋顶上趴着的小猫却伸爪敲敲她的额头,示意她继续走。

    苏璃心下疑惑却也找着做,虽然跟着一只猫的指示来走这样的做法很荒谬,但不知为何她觉得这只小猫并不是寻常动物,即使不知道这只猫到底为何要她这样做,也是好奇心作祟,可苏璃却下意识觉得这只猫不会对自己不利。

    兜兜转转,苏璃也不知道自己走到了哪间房,她更不知道这间房子她来过没有,正是懵逼的时候,黑猫却突然从她脑袋上一跃而下,轻轻巧巧落在地上,直直朝房间正中一个布满蛛丝的桌子走去。

    桌子上有一托盘,托盘上有一小茶壶,四个倒扣着的瓷杯,还有一倒在桌上燃了一般熄灭掉的废烛,皆是布满了蛛网,看起来甚是可怖,小猫走近蹲在桌子一角,看苏璃。

    苏璃看到小猫看她,晓得是叫她过去,苏璃来到桌子旁,看着满桌的蛛网,以及上面偶尔能看到的几只蜘蛛,不觉可怕,她不怕很多东西,却独独怕这些小虫,虽然知道这桌子上茶杯或水壶或托盘都有问题,但她就是不敢伸手去碰一下,继续看着这桌子,蛛网上的蜘蛛微微爬动几下,苏璃皱起眉头直接扭过脸。

    小猫看着苏璃的反应,不觉想起上次在青竹楼中见到的蟑螂,只是好笑,这丫头蛇都不怕,竟然怕这种小东西。见她不敢动,他是径自上前伸出爪子,苏璃转头看黑猫,本以为它要按那托盘或茶具,谁知小猫却一爪子朝那圆滚滚的废烛拍过去。

    苏璃一惊,这废烛圆滚滚的,被这样拍了一爪子竟然丝毫未动,不仅如此,废烛上拢着的蛛网和蛛网上的蜘蛛,竟也没有什么变化,僵直形状都未曾改变。

    此刻饶是一个傻子都该知道问题在哪,苏璃上前一步,看着那蛛网,还是皱眉,深呼吸一口取出一手帕罩在手上轻轻按了按那蛛网,竟然是硬的,心下好奇又轻轻按了按那小蜘蛛,竟也是跟蛛网一样的质感。

    苏璃双眼睁大些,犹豫片刻,用劲按了按那废烛,废烛竟然稍微往下沉了沉,可形状却丝毫未变,不觉又是加了些力气,废烛是下沉的越发深,突然好似到了底,再也不能按。

    身后却“吱呀呀”响起来,苏璃心一跳转身寻找声源,却发现角落处微微有着尘灰飘起,石头地板竟似有松动,心里不觉越发的惊讶,赶紧走过去看,黑猫也是跟着她走了过去。

    待一人一猫靠近些,那角落突然以一四方形状喷出灰尘,小猫身子一颤,起身扑到苏璃身上,冲劲使得苏璃往后倒了倒,苏璃下意识转身朝后扑到,灰尘扬起她下意识捂了口鼻,而小猫却埋在她脸上,热乎乎全是毛。

    苏璃没有看到的是,角落石板微微松动,然后缓缓朝墙缝缩回,而缝隙中却喷出淡淡绿色烟雾,小猫正是感到不对劲,才转身扑到苏璃,幸而这是间老屋子,灰尘居多,尘灰扬起人就要下意识捂着口鼻,苏璃正是这样一个下意识的动作,才侥幸没有吸入那绿色气体。

    小猫埋在苏璃脸上,苏璃也不好起来,过去了片刻,那点绿烟飘散无踪,小猫才起身,苏璃也跟着起来,起身再看原先那处角落,竟是已经出现了一个四方形的大口子,苏璃走近一瞧惊奇发觉这竟是一个暗道。

    她正犹豫要不要下去看看,小猫却抢先一步跳了进去,苏璃一抓没抓到,只得跟着它一起滑下去,却不曾想这暗道极短,却绕了好几个弯,只是几眨眼的时候,就是着了地,就是衣裳单薄,被那暗道划得后背生疼,苏璃抱着小猫起身,皱着眉揉后腰,顺道抬眼看四周景象。

    却不禁看呆了眼,这房间的地下,居然还是房间,这一层房间却不如上面的惨淡,反而倒像是常有人打扫,桌上还摆着烛台茶具,还有一个床榻围着白色蚊帐,垂了几缕金色纱条,苏璃瞧着帐中是一床大红色被褥,隐隐约约似是有人躺着的模样。

    不觉好奇走过去,小心翼翼拨弄了一下那蚊帐,里面却并无动静,她微微沉了沉心,深呼吸一口,走到床榻正面,慢慢掀开蚊帐,里面的大红色被褥鼓鼓的,正是有人躺着,而随着蚊帐慢慢朝两边掀开,躺在其中的人的脑袋逐渐露出来。

    苏璃在瞧到那人的脸的时候,突然瞪大双眸,脸色刷的惨白,像是受了什么极大的惊吓,身子猛地一颤,双手双脚统统软下来,身子不由自主朝后摔倒,幸而身后是桌子,摔倒靠在桌子上,虽然被磕得生疼倒不至于磕到脑袋。

    一旁的小猫瞧得苏璃这个反应,不觉奇怪,也是跳上床,钻进蚊帐,而苏璃依旧瞪着双眸,死死盯着蚊帐,身子不停颤抖,脑袋里却不停地冒出一个念头,她为什么会在这里!她为什么会在这里?!

    小猫钻进蚊帐后看到那人的脸也是吓了一大跳,好在见识多,倒也很快稳了情绪,床上躺着的是一个女子,脸色发青,嘴唇微微泛黑,双目睁大,瞳仁却向上翻,嘴巴微张,有淡淡沫子在嘴角,双眼却朝外渗出几点猩红血迹,而仔细一瞧却并不是血迹,而是猩红色的小痘痘。

    小猫伸出爪子将被褥微微朝下拉了拉,在女子白皙的脖颈处发现一道青紫色的勒痕,身后蚊帐却被再次掀开,小猫回头一瞧却是苏璃。

    苏璃脸色依旧苍白,但是好歹看起来是冷静了许多,她低头看了一眼床上死去的女子,依旧是有些不可置信。

    这个女子,就是苏骁之前的婢女,红鸢。

    可是她记得红鸢被罚到下等奴婢所,备受冷眼折磨,她当时觉着这个红鸢可能有些用处,就向风家借了一个人,暗中保护着她,这些时候过来,也不曾传出这红鸢消失的消息,而苏璃自己,除了第一次见面,也有很长时间没有看到过那个人了。

    心底突然冒出一股不安,但又说不出来为何不安,只是感觉这个魏旬,她觉得他的背景真的是越来越摸不清看不透了,这个人,或许比他表面看起来,要复杂得多。

    而此刻的魏旬,料到苏璃此刻也该看到了红鸢的尸体,嘴角不觉牵起一丝笑意,今晚之后,一切事情,都要解决掉,他就可以安心的离开了。

    苏府这个时间应是一片黑暗,而本已睡下的雪弋却突然不知道想到甚么,起身穿好了衣服,外面的雨还是下得很大,她举着伞提了一灯笼出门,出了青竹院,方向竟是去了下等奴婢的住所。

    下等奴婢皆是一些烧火打杂的奴婢,脏活累活都得他们来做,雪弋站在这里,举着伞怔怔然片刻,以前的她也是住在这里,做着许许多多繁琐又脏累的活计,但是那时候她非常开心,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她突然就变了呢?

    眼前散过一幕幕断断续续的回忆,不觉眼角竟微微红润起来。

    擦擦眼角,雪弋突然想起苏璃找来的那个人也住在附近一处隐秘的地方,那人明着的身份是下等奴婢们新来的管事,脾气比较怪异,房间从不许进人,就在这里,暗暗看着红鸢,保护她的性命。

    想到似乎很久都没有见过他,雪弋不禁想去看一看,可是走到门口,却又打消了念头,正想走却突然问道一股异常浓烈的香气,又不似寻常花香脂粉香,雪弋不觉走近了些,想闻闻清楚。

    却没想到走近之后,香气渐淡,反而传出一股刺鼻的腐臭味。

    第三十二章惊现地牢

    雪弋感觉到有些微不对劲,捏着鼻子想靠近一些区看个究竟。

    雨依旧在下,雪弋轻轻推开门,木门吱呀呀朝里打开,那股腐臭气息越发的浓厚,甚至有种眼睛都被刺得生疼的感觉,她稍微往里面走了些,胸腔却涌起一股浓烈的恶心感,强忍着想吐的欲望,雪弋抬眼在房中寻找。

    靠墙角的床榻上被褥摆放整齐,房中一切都显得那么宁静平和,但这股浓烈的腐臭味却越来越浓,雪弋抽出一条方巾紧紧捂住口鼻,又往里走了走,偏头看方才被房门堵住的那半边。

    这一看,可不得了。

    被房门堵住的是一张木桌,木桌上的茶具散落一地,有的被打碎,地上有几堆散落的黑色污浊,而桌旁的凳子上,坐着一个身着蓝色粗布衫的人,看背影却是骨瘦嶙峋的一个人,衣服都领不起来,他趴在桌子上,倒像是在睡觉。

    雪弋认得这身衣裳,风家那个人来到苏府的那一天,苏璃让她替他找几身下人的衣裳穿,这就是其中的一套,她亲自拿回来的,亲自交给那个风家人,不觉好奇,心底虽有一丝丝的不安,好奇却将之强行压下。

    她小心翼翼走过去,伸手拍了拍那人的肩膀,那人却毫无动静,雪弋就推了他一把,谁知那人竟是一阵痉挛,身体猛烈的抽搐,突然转过身来,露出一张满是腐肉血淋淋的脸,直直瞪着雪弋。

    雪弋霎时僵住,仿佛时间静止,只是手里方巾跌落在地,那身着蓝色粗布衫的人身体翻了过来,又朝椅外翻了过去,倒在地上又是一阵痉挛,但那张脸,找了魔一般,直直朝着雪弋的方向,血淋淋的一堆腐肉之有两个空旷且可怖的黑洞,直直盯着雪弋。

    这人是已经死了,从他身上的腐肉来看就知道,手部都已经是血肉模糊,露出了白骨,只是不知道为何身体竟然还会痉挛抽搐,雪弋说到底也只是个十四的女孩儿,虽是见过生死,也从来没见过这样狰狞可怖的尸体。

    她直勾勾看着地上那具痉挛的尸体,一动不动,突然双眼一翻,直直朝后摔倒,晕了过去,连一声惊叫都吓到没有发出来。

    而地上的尸体,慢慢的,停止了抽搐,以一个十分狰狞的姿态,终结了他在这个世间的最后一个动作。

    看到红鸢的尸体后,苏璃心底沉重许多,这是她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尸体,之前还曾见她活生生站在身边,说话,动作,而现在却就以这样一个姿势凝固在这床榻上,化作没有呼吸冰凉一片的尸体。

    心底的沉重竟大半不是因为红鸢死了而因此失去了一个可能获得的线索,而是突然觉得人命如此单薄,想要感慨却不知道如何感慨,也就作罢。

    小猫看苏璃冷静下来,是又跳到苏璃肩头趴下,毛茸茸的尾巴摆来摆去,紫色双眸一眨一眨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苏璃却突然起身,朝这间房间的另一扇门处走去,被红鸢这么一吓,缓过来之后,她猜到这多半是魏旬所为,许是红鸢害怕自己暗下毒手而寻找魏旬求庇护,这段时间一直生活在此处,所以这里才如此干净,而魏旬,今日怕不是专门为了引自己来此处。

    将自己引入迷宫,他来到地下一层,将红鸢勒杀,不知道又去向了何处。

    也或许是魏旬在此处居住已久,研究一些不为人知的事情,他为了保密一些事情将红鸢杀害,而今日专门将尸身搬运到此处来给她看。

    既然魏旬很有可能已经知道她在此处,那苏璃也只能继续走下去,如果后退,不知道上面又有什么陷阱在等着自己,她轻轻推开门,果不其然,又是和地上那一层一样的格局布置,只是却要干净明亮许多,每个房间都有烛火照明。

    小猫此刻却安静许多,只是偶尔为她指一下放下,多数时间趴在苏璃肩头一动不动。

    一人一猫渐渐远去,只剩下红鸢僵直的尸体摆在床上,双眼空洞而绝望,无神的瞳仁之中,似乎浅浅映出了一个人微笑的脸庞。

    此刻的皇宫之中,本该就寝的八公主慕湘却坐在床上,房内只有淡淡罩着的灯烛暗火,她偏头静静听了听门外动静,然后轻轻下床,走到床榻另一侧,在床脚靠墙那边的地板上轻轻敲了敲,石板微微松动,向上凸出了一些。

    慕湘将石板小心翼翼取出放在一旁,石板底部却是一个凹下去的格子,里面是一个小小的白瓷坛子,慕湘看着坛子微微怔了怔神,却没有将之取出,而是起身去床褥下面拿了一个银质长钩,然后回到暗格处蹲下身。

    她用长钩勾住竹编小盖上的孔,轻轻打开了这白瓷坛子,里面慢慢探出五六个紫色的小小脑袋,正是之前慕淮送给慕湘的一坛子曼紫小蛇。

    五六只曼紫头探出坛子,四处张望,吐着蛇信,而慕湘却看着这几条小蛇微微一笑,轻轻抖了抖袖子,袖口也钻出一个脑袋,也是一条曼紫,约莫是之前爬在苏璃身上后被慕湘收服的那一条。

    袖中的曼紫瞧见坛中的曼紫,顿时蛇信吐得欢快了些,坛中那几只曼紫见到慕湘袖中的小蛇,也是扭动的越发欢快,正如慕湘所料它们原是一起的。嘴角不由得牵起一丝笑意,那这样一来,这几条曼紫蛇,很快就会变作她的囊中之物。

    想到此处,慕湘又是笑了笑,起身走到桌旁,拿了一碟早就命人备好摆在此处的肉片,她拿着银钩,一片一片勾起来探到坛子上空,将每条蛇都喂得饱饱的,这才又盖上了盖子,将石块搬过来用力一压,这块暗格便恢复如初。

    而起身打算回到床上之时,慕湘一怔,床上赫然大大咧咧坐着一个人。

    此人身着紫色长袍,黑发披散,手握一柄折扇一直摇仿佛热坏了一样,就是此时此刻,他的脸上也依旧挂着那招牌一样的微笑。

    慕湘看着他,微微惊讶一阵过后,恢复了神色,冷冰冰道:“你又来做甚么?”

    慕淮笑眯眯的合住扇子,看着慕湘轻轻道:“本该是睡觉的时间,却偏生睡不着,想到湘儿今晚也睡不着,就来找你一起拉拉家常。”

    慕湘翻了个白眼,直直走过去就扯他的袖子:“拉个锤子的家常,我要睡觉了,你赶紧回去,小心我明日去父皇那边告你的状,说你深夜擅闯宫门,还来打扰我。”

    慕淮却反手抓住她的手,慕湘皱起眉头,甩了甩手,却没甩掉,她抬眼看慕淮:“你放开我!”

    慕淮依旧是笑眯眯的:“我记得你小时候还经常要我抱你,现在怎么的连碰都不让四哥碰了?”他脸上笑意常在,眼中却是平淡无奇,可此刻不仅脸上是笑意,就连双眸之中,都是有些许的戏谑与淡淡开心。

    慕湘一怔,不知想起甚么,突然回过神,冷哼一声:“那也只不过是小时候,我敬你是我四哥,是对我好的人,所以我喜欢你,喜欢缠着你。”慕淮眼中柔意更浓,慕湘却声音更冷几分:“而随着你年龄增长,你越来越不像我喜欢的那个四哥了。”

    慕淮神色一僵,慕湘继续道:“你处处排挤七哥,跟着他们一起欺负七哥。”她一件一件事慢慢数落,“你道我不知道当初七哥跌落悬崖的事情是人为,你当我不知道你也参与了这件事情。”慕淮脸上笑意渐渐消失,他看着慕湘,黑眸却是极其平静。

    慕湘见得他神色有变化,心底微微一颤,却还是狠心道:“正是因为曾经的事情,我才没有叫喊,在这里跟你说话,不然,你以为身为皇子,半夜擅闯后宫,这罪名是可以消去二段吗?”

    慕淮却再次笑出来:“四哥本事究竟如何,湘儿不会不知道,湘儿只需要知道,四哥是为你好,其他的,你就不必管了。”说罢就松开了慕湘的手,起身朝她微微一笑,转身窜到窗口,跳了出去。

    剩下慕湘一个人,皱着眉头,半晌,狠狠跺了跺脚,转而爬上床继续睡觉。

    再说苏璃此刻再次兜兜转转,却再没有什么其他的发现,唯一可以确定的就是这一层也是个迷宫,期间她回到红鸢那个房间两次,每过去一次都要遭受一次的惊吓,而当她第三次走到这个房间,第三次看到红鸢那张脸的时候。

    她已经麻木了。

    苏璃选择坐下,腿脚酸麻,肩膀上还趴了一只猫,她看看房间四处,觉得没什么好看,还是转头看红鸢,却突然想到甚么一样,起身朝那床榻走去,却扒拉开红鸢的尸身,爬上了床,她肩头的小猫被她上床的动作一颠差点掉下来,幸而勾住了苏璃的衣服,转而攀上她的脑袋顶。

    苏璃趴在床上一阵乱摸乱敲,而一旁红鸢的尸体在此刻却也显得不是那么的可怕,反而有种被人忽视的凄清,苏璃的动作小猫看在眼里,不觉暗暗点头,这丫头还是有些进步的。下一个念头还没来得及出现,苏璃身子突然一沉,小猫只觉身下一空,怔了怔自己也朝下跌了去。

    原是苏璃乱摸半天,不知道按动哪里的机关所在,床板一翻,连人带猫一起滚了下去。

    又是一阵弯曲的隧道,苏璃滑到底,背上又“啪”的糊上一滩东西,一抓正是猝不及防跌下来的小猫,苏璃抱起他,还未来得及起身,就被眼前所见惊到。

    眼前赫然是一间间,像是牢房一样的隔间。

    苏璃惊呆,身旁的干草堆却微微耸动起来。

    第三十三章再见清羽

    苏璃正惊讶这地下二层竟是地牢模样,身旁的一堆干草突然一阵耸动,小猫脑袋即刻扭过去,双眸定定看着那处干草,微微起了起身,已做出克警惕。

    那干草耸动越来越厉害,突然从中窜出一只巴掌大的灰色老鼠。

    苏璃:“.……”

    小猫:“.……”

    老鼠:“.……”

    苏璃见那老鼠丝毫不怕人,竟也不躲,不由得好奇,哪知她刚起身,那只老鼠好像见着什么恐怖的物事一样,“吱吱喳喳”的又缩回了干草堆,苏璃只得继续朝前走,而小猫却好似站不稳一样,伸爪在她额头上扶了一下。

    这地牢非常干净,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建造的,大约是以前为了看管犯错的下人,这边的牢房并不多,只是地底阴暗,苏璃边走边瞧,突然看到一个牢房中干草与其他牢房不同,好奇就走进去拨开那干草。

    谁知竟是一堆已经被拆开的白骨,头骨手骨腿骨什么的都在,似乎都来自于一个人。

    苏璃微微一怔,这白骨干得很,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死在这里,或者是死后被肢解丢弃在此处,那头骨两个黑洞洞的眼眶好像在盯着苏璃看,加之牢中鲜有人声,颇为阴凉,不觉有些毛骨悚然。

    她慌忙扒拉过来一些干草将这堆白骨严严实实掩埋掉,装作甚么也不知道起身转身出了牢门,而此时竟有“咯吱咯吱”的声音传出,分辨不清到底是甚么东西发出的响声,只是刚刚见过白骨的苏璃,下意识觉得,这是骨头碰撞的声音。

    脚下步子不由得顿住,苏璃背后出了一层冷汗,一动不动,而那“咯吱”声却越来越响。

    苏璃猛然回头看那堆干草。

    却甚么也没发生。

    而那“咯吱咯吱”的声音却依旧没有停止,在空旷的牢房里显得有那么一丝丝的可怖,苏璃脑袋上趴着的小猫却静悄悄的一动不动,苏璃惊出一身冷汗,见干草堆并未有甚么异动,也是微微放宽了心。

    而仔细听那声响倒像是从某个不远的地方传来的,苏璃循着声音方向看去,只是一片黑暗,她吞吞口水,朝那处走去,没入那片黑暗中她才看到这四周并无牢房,也没有烛火,是一片很大的空旷,而声音还在继续响,苏璃慢慢朝前走,心脏跳动得却越来越厉害,眉心也有了丝丝的灼热,终于在一个地方,看到了极细的一丝光亮。

    苏璃眯眯眼,走了过去,微微凑近那处光亮才看的清楚,这是一扇门,不知道里面是什么,但唯一确定的是里面一定有人在,那“咯吱咯吱”的声音此刻是清楚明了,就是从这间房间里发出来的。

    她侧身贴在门旁的墙上,呼吸都是小心翼翼的。

    门里的声音突然停止,而响起一阵脚步声,那脚步声慢慢悠悠,却颇有节奏,突然停住,房间里传来一声笑,听得出是个男人。

    而后里面又传出一个女子的喘息,却断断续续,像被人捏住了脖颈,苏璃大惊,里面竟然有两个人,一男一女,那男声却笑得越来越大,女子的喘息却是突然止住。

    笑声突然停住,却传出女子猛烈的咳嗽声。

    在女子剧烈的咳嗽声中,男声“哼”一声冷冷道:“现在想想当初做完事情没有把你处理掉是一个失误,也是我突发善心,保了你一条命,不然与那事有关的人是不能留下活口的。”

    女子咳嗽好一会,喘着气,冷笑:“那是我该感谢你吗?感谢大人没有杀掉我这么一个最大的祸患。”

    门外的苏璃却极震惊,这男子方才笑听不出是谁,可这一说话,即能清楚这就是魏旬,真真切切是魏旬的声色,魏旬竟在此……而那女子……苏璃只觉这声音十分耳熟,却半天想不起是谁。

    魏旬却道:“我只道你身世可怜,又即将失去你最后一个亲人,还是得由你亲手杀掉你那最后一个亲人,又犯了死罪,见你是个胆小听话的,千不该万不该饶过了你。”他的声音此刻听着却偏阴柔,让人听着不觉竖汗毛:“当时事出匆忙没来得及查出你在寰王府做事,不然……嘿嘿。”

    苏璃眉毛一挑,几乎是刹那间就猜出这里面的女子,就是失踪的清羽。

    清羽喘息声微微弱了些:“你将我绑来,却现在才来见我,我猜,我的命,今晚是不是就不属于我了。”

    魏旬却好笑的笑出声来:“你的命?你的命?属于你?哈哈哈哈!你的命早就不属于你了,在你走到那处巷角,看到我威胁清荷的那一幕,不慎将手中的鱼掉到地上叫我注意到的那一刻。”里面一阵衣料摩擦,接着清羽“哼”了一声,想来是又抓住了衣领:“你的这条小命就已经不再是你的了。”

    清羽声音却平静下来:“想杀你就杀,我不想再听你说什么了。”

    魏旬道:“没想到你竟然求死。”他沉默片刻,突然又笑:“是因为知道了当初你姐姐是因你而死的吗。”

    里面一片寂静,门口的苏璃紧紧捂住口鼻,心脏跳得有些快,久久苦寻不到的真相,或许今晚竟就可以解开。

    清羽声音突然变得有些尖:“为什么要是我?!为什么是我!你为什么要我去见我姐姐!你在我身上洒了香料!我姐姐见了我之后脸色就有些不对劲。”屋里一阵响动,倒像是清羽激动起来扑在魏旬身上:“你们杀了她!你利用我!杀了我姐姐!然后又利用我!去杀掉了苏璃!”

    “你们这群虚伪的小人!一切都要假借无辜之人的手!”清羽的声音变得十分失控:“你们统统都该死!老天不会放过你们的!”

    里面又是一阵响动,有甚么重重砸在地上,魏旬不屑道:“利用你又如何,这个世界上,弱肉强食,能力高的人有权利做一切事情,而能力低下只知道一切寄希望于上天的人,被人利用,践踏,甚至被杀死,全都是因为你的弱小,如果你强大,你依旧可以将这些事情全部归还在我的身上。”

    他笑笑:“只可惜呀,你没有这个本事,你只能乖乖被我绑在这里,慢慢的,等待你死亡的那一天。”

    苏璃一怔,听得清羽的话,魏旬是欺骗她的人,但是魏旬身后似乎还有其他甚么人,只是里面的清羽已经如上次见到她一样失去理智,大喊大叫,大声咒骂,并没有再说出甚么有意义的东西,而魏旬,也只是沉默不再说话。

    苏璃不觉默然,魏旬说的那些话,虽然毫无人性,但却是对这个世界最好的诠释,人性本就欺软怕恶,这是不争的事实,不禁捏紧了手。

    强大不一定是为了凌驾他人之上,做至高无上的人,只是为了自己能够无忧无虑的,让自己开开心心存活下来,而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可以依靠的,唯一可靠的,只有自己。

    她要强大起来,她要活下去,她不想做那个被践踏在地上任人宰割的弱肉。

    清羽半晌沉默,逐渐冷静下来,冷笑道:“确实是我太过弱小,但你也不过是他人的走狗,你总有失去价值的那一天,而那一天,就是你的死期,或许我看不到你的死,但我现在很开心,因为我现在世界上已经没甚么牵挂,而你。”她突然笑笑却不再说话。

    魏旬声音平淡:“我的事情就不由得你来费心了,你们女人就是麻烦,一个红鸢一个雪弋,现在再加一个你,红鸢已经死了,死相你已经看到过,而你,不会比她差。”

    清羽大笑几声:“求之不得!来杀了我吧!你杀掉红鸢又如何,不过一个被主人抛弃的废子,至于雪弋,是你想杀就能杀的?你如今,已经是投鼠忌器了吧。”

    屋中之传来清羽的笑声,魏旬却沉默良久。

    趴在苏璃脑袋上一直在假寐的小黑猫突然睁开双眼,苏璃径自想自己的,没有注意到房间内又响起脚步声,而黑猫却并无甚么太大反应。

    房间门突然“吱呀”一声打开。

    光亮全部传出来,久处黑暗的苏璃被刺到眼睛,不觉挡了挡,突然意识到门被打开,极有可能是魏旬出来了!

    她放下手,突然看到一身黑衣的魏旬就近在咫尺,登时吓得身体僵了僵。

    奇怪的是那魏旬却像是不知道门口有人一样,根本没有注意到苏璃这么一个大活人站在身边,只是站在门口停住微微皱眉,嘴里喃喃道:“怎的苏璃还没有来。”

    站在他身边的苏璃:“.……”

    魏旬转身关住门,朝外面走去,身形渐渐消失在黑暗之中。

    而苏璃呆呆站着,心脏砰砰直跳,魏旬竟然看不到自己,正疑惑,脑袋上的小猫却轻微的“喵”了一声伸爪在她额头上敲了敲,苏璃这才有些许明白或许跟小猫有些关系。

    而心下对于苏璃之死的真相实在太过迫切,魏旬走了,清羽就在里面,苏璃转身推开门走了进去。

    清羽一身破旧衣裳,沾了血污,眼角的金属制面具被摘了去,露出可怕的肌肤,似被开水烫坏了皮,与其他地方的皮肤截然是两个世界。她双脚被铁链紧紧锁着,此刻双眼无神的看着眼前的干草怔怔出神,房门一响她只道是魏旬又回来。

    冷笑的抬起脸,准备说些什么,却突然怔住。

    半晌后,看着转身关上门,面色平静看着她的苏璃,清羽张了张嘴,却有些干涩。

    “苏……苏璃。”

    第三十五章去而折返

    清羽痛哭半天,苏璃起身去把那碗水拿过来递给她,清羽双手微微颤抖,接过水喝了,低声道:“我只想求你一件事情,请你务必要答应我,我可以告诉你一切。”

    苏璃道:“你要我去帮你除掉那窝土匪为你父母报仇?”

    清羽双目通红,她咬牙道:“是,如果没有他们那天的举动,我的爹娘不会死,我不用逃出来,来到四方城找姐姐,姐姐也就不会死了……”说着又是抽泣起来。

    苏璃皱眉道:“清荷自幼差点被爹娘嫁去别人家做童养媳换银两,这么多年来他们是一封书信都没有给清荷寄过,为他们报仇。”她顿了顿,转而看清羽:“我没有必须这么做的理由。”

    清羽双眸之中全是哀求,她语气颤抖:“算我求求你!我求求你替我报仇!”她突然想到甚么一样,赶紧道:“当初陷害青竹郡主一事苏府很多人都有参与,他们中现在依旧还有很多都安安生生活在苏府,拿着当时完事后分得的奖赏,你……你……”清羽想到面前此人不知是人是鬼,喉头有些干涩。

    她咽了咽口水:“你要想真正查明真相,就要切切实实了解与这件事情有关的任何人,如果你是鬼,你要报仇,就应该一个也不要放过,而如果你真的大难不死,你就该警惕每一个人。”

    苏璃仔仔细细看着清羽:“本来想你只是被人利用,却不知道你竟在这件事情中参与甚多,看来你知道的,也是很多吧?”

    清羽苦笑:“你先答应我。”

    苏璃笑笑:“好吧,我日后若是去了你们家乡,自然会去帮你看看。”

    清羽眸色一亮:“多谢!我家乡在南方,幽州钟鸣山下一个小村庄,名字就叫钟鸣村,现在恐怕是已经是一处无人居住之地了……”随即她眼光又黯淡下来。

    苏璃道:“我记下了,我既然答应了你,就不会反悔,你现在,可以把你知道的都告诉我了吧?”

    其实清羽本就将死,只得到一个承诺又如何,她死后又不知道苏璃会不会兑现,但她只能赌一把,她那时见到的苏璃,很善良,即使她撞倒了她,她也会笑着扶她起来问摔疼了没,也因此,她第一次杀人才做的这样顺利。

    她想,不管变成什么,这姑娘的善念,总是不会消失的。

    不过清羽不知道,真正的苏璃已经被她害死了,现在的站在她面前的人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

    清羽吸吸鼻子,道:“我从幽州一路北上,来到四方城外之时,曾见过一个受重伤不能动弹的姑娘,她面前有一条颜色甚是斑斓的小蛇在吐蛇信,我怕蛇伤人,拿了随身的火石点燃木枝将那小蛇吓跑,见那姑娘伤重,我就帮她包扎了一下,随后林中突然来了一群黑衣人。”

    “那姑娘这才问我的来历,知晓我飘零无归处,就将我带到寰王府,做些杂活,也能转些钱财养活自己,而那寰王的脾性甚是怪异,不爱吃府中名厨所做的菜肴,偏偏爱吃外面街市上的小吃,且极爱吃鱼,我当初碰巧遇到魏旬,也是在出门给寰王买鱼的路上。”

    苏璃眸光一闪,对于清羽说的这句话不知怎的尤为赞同。

    而清羽则继续回忆道:“那时候我提了鱼准备回府,路过一处巷角却听到有些微争执声,心下好奇就过去看,之瞧见一男一女不知道在谈论什么,争吵激烈,突然那男子伸手捂住了那女子的口鼻,那女子不知怎的浑身瘫软直接倒在那男子怀中,也就在此时我才看清那女子的脸。”

    相别多年再见本该很难认出,但巧的就是清荷跟清羽自小长得是极为相像,但二人年岁却相隔几年,见到那女子的脸,清羽看到一张跟自己极其相像的脸,当即就能肯定那就是自己的姐姐,清荷。

    “当时事情发生的太突然,我被吓到,手里的鱼不小心掉在地上,被那男子听到响动。”清羽神色却变得有些惊惧:“他将我姐姐放在地上,转身朝我走这边走过来,从怀里抽出一把匕首,而他走近捏着我的脸,许是看到我跟姐姐长得很是相像,收回了匕首。”

    “我问他他把我姐姐怎么了,他却说我姐姐与他意见不合吵了一架,情绪激动这才晕了过去,后来他就再也不肯跟我讲半点与这件事情相关,而是看着我,问我是不是清荷的妹妹,姐姐孤身出走,既然他知晓姐姐有个妹妹,我当时想,他或许真的与我姐姐关系不一般。”

    苏璃却笑道:“你们两个长得一模一样,脑袋稍微机灵点的都知道朝这边想,他只是想诈你一诈,怎料你这般轻易就上了当。”

    清羽面露几丝羞愧:“确实如此,他后来与我说了许多姐姐的事情,还讲了很多……”她看了苏璃一眼,苏璃一怔,却也了然:“他说我对你姐姐不好,是不是?”

    清羽点点头:“他说他是苏府的管家,见我姐姐年幼就进了府,到处关照,却是有时也有心无力,因为你是堂堂郡主,苏府没有哪个人敢惹你不开心。”苏璃突然道:“他说我对你姐姐非打即骂?”清羽却摇头:“这倒不是,他说我姐姐很早就想出府了,只是郡主一直扣着姐姐的卖身契不放,说是再也找不到这样好的丫头。”

    “姐姐很早就想离开苏府回家乡了,但是却有很多阻碍,他此次唤她出来,就是为了给她商量计策助她逃出苏府,我姐姐却对他的计策不甚满意,两个人说久了一件不合就吵了起来,而姐姐劳累多年身体有疾病,这就气血攻心晕了过去。”

    苏璃却忍不住笑出声来:“这样的鬼话你居然相信,他若是单单唤清荷出去,怎会随身携带匕首,而且我若是真的想扣住清荷,哪里还能有魏旬唤她出来的功夫,我看你是涉世太浅,这一路北上没被人抓了去卖钱倒也很是幸运。”

    清羽面上羞愧之色愈发浓了些,却暗地咕哝,你不过也是一个十六岁的小丫头,能比我聪明到哪里去。

    苏璃止了笑道:“后来如何?”

    清羽道:“他给我讲了计策,我当然愿意助姐姐逃脱,而后他带我见了两个人,听说她们都是苏府的婢女,一个叫红鸢。”苏璃面色安然,早就猜到红鸢与这件事情有关系,而清羽抬眼神神秘秘看了苏璃一眼,张嘴:“还有一个很小的小丫头,她叫雪弋。”

    苏璃一下怔住。

    雪弋?!

    她虽然猜测过雪弋会是羽凉月安插过来的人,但后期看她的表现是渐渐打消了猜测,而且,她对她是真心爱护的,她虽然没见过风离,却对风离的眼光很是信任,可此刻清清楚楚从清羽口中说出来,雪弋曾与魏旬一起参与了谋害苏璃这件事,她的心就怎么都安静不下来。

    看到苏璃面色突变,清羽住了口,而苏璃沉默片刻,转而道:“你继续说。”清羽道:“我加入了他们,偶尔混入苏府,扮作我姐姐的模样,魏旬说他将我姐姐安置到了一个安全的地方,可我总是不安心,那红鸢倒是胆子小的很,事事对魏旬言听计从,而唯独那个名唤雪弋的小丫头。”

    “年纪虽小,却对魏旬冷言冷语,倒像是仇人,我就是在苏府,帮助我的也多是红鸢,雪弋我见到她的机会是十分少。”

    苏璃道:“你在苏府做甚么?”

    清羽沉默片刻:“在你的饮食中下毒,魏旬给了我一种药,说是让你长期服用身子会弱下来,并且很多大夫都看不好,趁着苏府混乱,他就可以将我姐姐送出去,我姐妹二人就可以逃出四方城。”而苏璃的脸色却微微缓和了一些,这毒,大概就是埋在苏璃体内的一个引子。

    “大约有小半个月过去,你的身子确实弱了下来,苏府请了很多大夫却并无头绪,而此时魏旬突然找到我说第二天苏璃会出门,给了我一包东西,叫我磨碎了擦在衣服上,顺便手里袖口也要藏一些,要我‘不小心’撞到你……然后把那东西放到你鼻尖让你闻到。”

    “而后我就照他所说的去做了,他只说那东西会叫人昏迷不醒,但我却看到你七窍流血,在你到底之后我趁四周没人悄悄探了探你的鼻息,明明……明明就是死了……”

    苏璃看她一眼:“那东西你可还留着?”

    清羽道:“当初我留了一个心眼,并没有全部用掉,偷偷留了半包准备防身用,现在……应该藏在寰王府下人住所后院那颗干枯桃树下面。”

    苏璃点点头,道:“你当初给我下的毒,你可知道是什么?”

    清羽道:“我都有留一点,和那东西都在一起埋着。”

    苏璃心中十分激动,拿到那两包东西,求知一下是甚么,就可以解开苏璃死因,而当初苏璃死时看到的是清羽,她却以为是清荷,怨念大概由此而生吧,而此刻这个误会却也是该消除了,她突然抬头问清羽:“清荷是怎么死的你可知道?”

    清羽摇摇头:“我只是后来见过姐姐一面,见她穿着甚是好,面色也红润,只道她过得极好,就暗自将魏旬给我的药粉混在了她的茶水中,而后,我就许久都不见姐姐,魏旬他们也很少找我了……”

    她突然想起甚么似的,微微直起身:“对了!他曾经对我提到过,问我愿不愿意跟随他,为另一个人效力,不会犯险,却能过得荣华富贵,只因当时姐姐在身边,她帮我回绝了。”

    苏璃眼前一亮:“你可知那人,是谁?”

    清羽刚张嘴,面色却突然一变,双眼一翻,身子挺了挺,然后就软了下去,靠着墙一动不动,双眼张着,眼珠朝上翻,只是看到可怕的眼白,苏璃一惊,伸手去探她鼻尖,果然没了气息,而她突然注意到清羽脖子上,插着三根细细的针。

    与此同时门口传来一阵笑:“想不到,她竟然瞒着我做了这么多事情。”

补全③

    第四十章如此心安

    看着面前跟她长得一模一样的人,苏璃不知怎的竟有些微微不安。

    “苏璃”笑笑,看着苏璃有些不安的模样,她微微走进些:“你不用害怕,我只是这具身体原先的主人,只是当初死时太不甘,化作怨魂飘荡世间,在你进入这具躯体后我就附着进来,只想寻一个真相。”

    她抬手摸摸苏璃的脸颊,脸上的笑意很是柔和:“后来遇到了烛襄大人,才得以恢复几丝神智,但是当初怨气实在大,她也没有办法将我从这具身体驱逐出去,只得与我定了契约,若是你寻得出我当初的死因,我就自己散灵消失,若是你寻不出,我大可通过你毁灭这整个苏府,她再去寻一个宿主。”

    苏璃一惊,还当这是那玉中人给她的考验,却不晓得这竟是真的迫不得已,烛襄,似乎就是那玉中之人的名字,只是不知醒烛跟烛襄之间,却又有怎样的渊源。

    两人名字如此相似,一个却依旧变作没有意识的傀儡。

    苏璃看着眼前人,良久,才说一句:“那你如今知道当初自己错怪清荷了吗。”

    “苏璃”眼睛一红,却笑了:“我晓得了,当时死前看清那人的模样,分明就是清荷,只是想为何从小到大陪伴我的人,相互关照多年,感情颇深的人,突然有一天会是杀死我的那个人。”

    她低低道:“我知道我被下了毒,我原先的身子骨很好的,能爬树能游水,从这边跑到城外再跑回来都不是事儿,只是后来就不好了,稍微受点寒就不行,就咳嗽,嗓子难受,肉食没办法吃,母亲原本是不会做饭的,自我出生就学着做菜,在我生病后更是愁的想法叫我吃饭。”

    “那日突然想吃香酥脆皮鸡,母亲就给我去做,结果她就再也没有回来,清荷也突然不知道去了哪,后来她突然回来了,我却觉得有甚么变了,而且在她回来之后,我原本突然变差的身体素质是一日不如一日,甚至有时还会咳血。”

    苏璃默然,她也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

    “苏璃”看着自己有些虚幻的手:“林音以前跟我说过,我娘在怀着我的时候,与我爹经历过一场大难,后来好好调理,生下我专门找了大夫瞧,都说没有大碍,只有一个当初偶遇的疯和尚说我十六岁时会遭遇不测,大家都不信,没想到刚到十六岁那年春节,年夜饭刚吃饭,在回青竹院的路上就晕倒了。”

    “而后身体越来越差,母亲将我与外界隔离,开始父亲跟林音还来看我,后来据说父亲出征了,我也就再也没见过父亲,好像从那时起,我也没再见过林音,而后母亲也不见了,清荷也不见了,然后……”她语气微微黯淡:“然后我也不见了。”

    苏璃道:“或许这一切都是有人在搞鬼。”

    “苏璃”道:“我知道,化作怨魂我无处可去,地府不收,我唯一想做的就是查清楚这一切,可惜我没想到怨魂也有寿命,特别是我恢复了神智,寿命缩短,仅能撑一个多月,所以给你的时间,也是十分的少。”

    苏璃默然道:“很是抱歉我也没有查清楚……”

    “苏璃”上前一步,轻轻抱住她,笑道:“你已经做得很好,你帮我弄清了一些事情,我知道我怎么死的,我很开心,不是清荷,我不知道我父亲母亲,还有林音现在怎么样了,但我知道我活着的时候,他们都还好好的,这就足够。”

    苏璃沉默良久,伸手也抱住了“苏璃”,低声道:“我也不知道自己是谁,为何会突然进入你的身体,只是我愿意替你去查清楚这一切,我现在只能告诉你,林音已经死了,而你父母的消息,我还不清楚。”

    “苏璃”一怔,表情有些悲戚,“我当初魔障的时候确实有一些感觉,没想到他是真的离开了,我自幼极少出府,都是林音在逗我玩,他很少对我发火,唯一一次是我在稍微懂事之后自作主张给他找了个姑娘,因为我见他多年一人,也没个陪伴,哪想他突然发火,足足有半个月没理我。”

    苏璃道:“我听雪弋说,他似是曾经有过意中人,但是那人已经死了,这林音,也是个痴情之人。”“苏璃”点头:“我确实听母亲说过,林音曾经年轻时随他们一起闯荡江湖,快意恩仇,结识了很多人,却也经历了很多开心与难过的事情,这样的江湖生活我很是向往,只是我大概永远都没可能去经历。”

    苏璃笑笑:“看来我与你性格相反,我觉得这些事情有趣,却不会想去经历,我只愿意走一步看一步,活下去是最重要的,只有留着命,我才能想其他。”

    二人相视一笑,明明从未见过,却像是相识多年。

    “苏璃”道:“真是开心,临死临死,也能叫我体验一把相见恨晚的感觉。”

    苏璃惊道:“你不是还能撑一个月?”

    虚空中却突然传来玉中人的声音:“当初与她定的契约是,你查到真相还她一个解释,她就将自己的灵魂力量献给蔷薇佩,总归是她也是个怨魂,去不了地府,能留在世间就是那一股执念,这股执念消失,她的存在也是没了必要。”

    苏璃转头看面前的人,“苏璃”却笑着点点头:“烛襄大人说得没错,在我化作怨魂那一刻,就注定了一个魂飞魄散在不得转生的结局,而临死能给我喜欢的朋友一个帮助那也真是再好不过。”

    苏璃轻声道:“我还尚未查出导致你死亡的药物是甚么。”

    突然一阵青色旋涡,两人抬手捂了捂眼,放下手后那旋涡消失不见,而是出现一着青衫,长发挽起别着三根白色翎玉的女孩,真的是女孩,身高只到苏璃腰际偏上,苏璃本就不高,这小姑娘大概一米多一点的高度,黑发虽是挽起也垂到了脚踝,脸颊粉雕玉琢甚是可爱。

    “苏璃”看着她,恭敬道:“烛襄大人。”

    苏璃却满脸疑惑,上前敲了敲这小姑娘的头:“听你声音,却不想竟是这么个半点大的小闺女,倒是可爱极了。”

    烛襄斜了苏璃一眼,却并未阻止苏璃的动作,只是道:“害死苏璃的人就是清羽,毒是魏旬给的,而现在清羽魏旬已死,苏璃的心愿已了,她的魂魄安定下来这就是最好的证明。”

    “苏璃”笑笑,没有说什么。

    烛襄道:“那你现在可愿意兑现当初的承诺,把你的力量献给蔷薇佩?”

    “苏璃”微微点头。

    烛襄道:“那好。”她闭目双手在胸前结印,不知道画出一个甚么样的小法阵,一阵光芒闪过,他们身边又多出一个人来,黑发青衫,眉心是一道红色符印,相貌清俊,却双眼黯淡无光,正是醒烛。

    烛襄看着“苏璃”:“多谢了。”

    苏璃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一句话也插不上,眼睁睁看着“苏璃”转头看着她一笑,转而闭上双眼,化作一团小小的白色光点,逐渐深入醒烛的眉心,而后醒烛整个身体都笼罩上了一层白色的氤氲,本就白皙的脸庞染上一层光晕更加好看。

    烛襄却紧紧盯着醒烛的身体,脸上神色有些微的紧张与期待。

    可是醒烛的身体只是微微闪了闪,过了片刻就是恢复寂静。

    烛襄不觉泄气,而苏璃却突然反应过来:“苏璃呢?”

    烛襄道:“死了啊。”

    苏璃说:“不是还有个灵魂体?”

    烛襄道:“也死了啊。”又补了一句:“现在是死透了。”

    苏璃:“.……”她心里咯噔一下,不知怎的有些微难受,赶紧转移注意力问烛襄:“你这是做甚么?”

    烛襄看着醒烛:“我这么多年,一直在做尝试与努力,我想让他醒过来。”

    苏璃更加惊讶了:“你不是说他是个傀儡吗?”

    醒烛正经道:“唬唬你。没想到你当真了。”

    苏璃伸手就是一拳头,烛襄吃痛抱着头:“你干嘛打人,要死。”

    苏璃道:“不干嘛,唬唬你。”

    雪弋看着睡过去的苏璃,是吓得坐立不安,勉强将她弄到床上躺着,自己跪坐在床边却怎么也不敢离开,她知道苏璃身子弱,却也从来没见过这样毫无预兆的晕倒,正焦急,榻上的苏璃却一个翻身,醒了过来。

    苏璃坐起身,看到满脸灰的雪弋,道:“你怎么不洗脸?”

    雪弋:“啊?”

    苏璃转身下床:“你脸脏了怎么不知道洗洗脸,在这里傻坐着做甚么,挨了那么多板子不嫌疼吗?”

    雪弋:“.……”我这不是担心你。

    苏璃走到衣柜前,翻找衣服,回头看了一眼,看到雪弋仍旧呆呆的坐在原地,突然说一句:“你身体还能随我出门吗,不能的话就留家里休息。”

    雪弋突然反应过来,跳起来:“能能能!”

    苏璃取出一件浅灰色长裙,抱在怀里,转身看雪弋:“那就去洗洗脸,顺便给自己抹点药,换身衣裳咱们出去,后天可是就要出门去狩猎大典,你要忙的事情可多了。”

    雪弋呆愣愣的连着应声,知道苏璃哼了一声才醒转过来赶紧下楼去收拾自己。

    苏璃换了衣裳,坐在了梳妆镜前,拿起水粉蔻黛,稍微修饰了一下,突然想起烛襄后来对自己说的话。

    “如今你体内的隐患已经解决,但是当初的约定却依旧不能改,醒烛这段时间你只能召唤两次,因为我需要时间整理打扫玉中空间,醒烛与苏璃灵魂力融合也需要一段时间,这段时间我觉得你应该不会遭遇甚么大的危险。”

    苏璃咕哝道:“那可不一定。”

    烛襄瞪瞪眼:“不一定也要一定,就两次,多了机会不给!不过如果你愿意献出一些血液给醒烛力量,他或许能做到一些以前不能做到的事情,但是你只剩下两次机会,一定要在约定期限内,慎用,慎用。”

    苏璃道:“那现在这蔷薇佩可以还给我了吗?”

    烛襄道:“甚么还给你,蔷薇佩是我主人的东西,只是当初打碎了,另一半不知道在何处,人间这皇帝做的蔷薇佩只是一块普通玉佩,却也叫蔷薇佩,我就给毁了。”

    苏璃惊了:“毁了?那可是我身份象征。”

    烛襄却道:“我把蔷薇佩变成那个样子不就好了,你想它出现的时候动一动心念自然出现在你手上,就是当初蔷薇佩与你融合的那只手的手心。”

    苏璃点头不在说甚么。

    烛襄却道:“几日后的狩猎大典我总感觉会出事情,你要事事小心,我要闭关了,这期间不能帮助你,你可以倚仗的,只有醒烛,只有那二次机会。”

    当时的苏璃一一应承,虽是这么说,但苏璃却感觉到前所未有的轻松,正巧此时雪弋收拾好了自己上楼来,恭敬站在门口,苏璃道:“你与我去寰王府瞧一瞧,顺便把今日的晚饭也给买回来,一天没吃饭可也是饿了吧。”

    雪弋嘴角一抽,您还真的记得一天没吃饭了,表面只是点头。

    二人出门一路去到寰王府,这次苏璃可算是不用人通报了,可以出示蔷薇佩,可以直接进府,下人已经去禀告,而苏璃却自己迷路,转悠半天,瞧见一处有团白,定睛一看,却是那天被清羽伤到后,躺在房间里,看到窗口外的那簇簇白蔷薇,十分好看。

    风微微刮动,有些许花瓣飘来,随之而来的也是清淡而沁人心脾的香气。

    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苏璃转身,却是陵玥,陵玥见到苏璃,满脸喜色,也顾不得礼数,直接道:“郡主自己来了,我还打算去告诉郡主呢,王爷自己回来了。”

    苏璃心中一块大石轰然落地,尚未反映过来,面色只是怔着:“回来了?他自己回来了?”

    陵玥点点头,下一秒手被人握住,苏璃语气有些许颤抖:“那他可有甚么伤?”

    陵玥瞧着苏璃的反应,不觉暗自好笑,却又感动,只道:“王爷是受了伤,但已经服过了解药,如今已经恢复了意识,能说话了。”

    苏璃却不知道自己心里这莫名的欣喜从何而来,远处却传来一阵笑声,苏璃望过去,正是一身白衣的陵双,他此刻看着苏璃,满脸笑意,是真正认可了苏璃,而他手里推着轮椅,轮椅上坐着身着浅灰色轻衫的慕修,也是看着苏璃,脸色表情虽不大,双眸却也是带了笑。

    他也没想到苏璃会现在就来寰王府。

    苏璃不觉松了口气,虽然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松了口气,只觉得今天真是她心里最安稳的一天了,这样多令人开心的消息。

    心安不过如此,如此心安,最是喜人。

    第四十一章启程凤梧

    听陵玥说,寰王府的人都在到处寻找慕修,昨天晚上他们怎么找也找不到的王爷突然满身是血的躺在寰王府门口,吓得发现他的下人赶紧唤来了陵玥,陵玥又把陵双叫来。

    好在陵双武艺高强,医术也是非常杰出,他立刻为慕修检查了身体,用内力将他体内的毒稍微逼出了一些,吐了几口血慕修倒是醒过来,遣退了众人,只留下陵双在其中,众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知道过了很久,陵双才出来。

    他写了长长一张单子,命人去找来单上的药材,而后就把自己关在了偏房里。

    至于他是怎么治好慕修的,别人还真不知道。

    苏璃跟着他们去了慕修自己的房间,陵玥陵双与雪弋很是识趣的退了出去,还顺手闭上了门,很是贴心,苏璃坐在床前,半晌不知道说甚么,只觉得这情景十分眼熟,上次她被清羽伤到,二人也是这样一对动作,如今不过是两人调了个个儿。

    慕修靠着竖起来的正头半坐半躺,偏头看苏璃:“怎的,你这来看我自己倒没话说了?”

    苏璃神色古怪:“我想问你有没有被伤到,你为什么要去那片小树林,失踪的时候你去了哪里,你体内的隐疾可有没有再次发作,我不说,只是想等着你告诉我而已。”

    慕修挑挑眉毛:“只是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苏璃瞥他一眼:“你必须告诉我。”她转头看着他,眼睛眨也不眨,慕修却微微一笑,还没等他说甚么,苏璃从袖中摸出一不知包着甚么的手帕。

    慕修一怔,苏璃打开手帕,其中赫然是三根冰针,她把针往前送了送,道:“这是当初我在你们休息的地方找到的,这是我府中管家魏旬之物,他居心叵测,妄想谋害我,现在已经伏法,但这冰针毒性却极强,我现在只问你你是否中了这毒?”

    慕修看着苏璃手中的三根冰针,微微眯了眯眼,沉默片刻突然抬头看她:“你为何去城外?你知不知道一个姑娘家独自出城很是危险?”

    苏璃怔了怔,支支吾吾道:“在殿上受了惊吓当然出去散散步,我又不是一个人,雪弋跟着我的。”总不能将绝响的异动说出来,而想到绝响,苏璃倒是郁闷,自那时的异动之后绝响就恢复了原先的铁疙瘩,甚么反应也没有。

    慕修道:“当初服下秋惑丹,我运功压下体内紊乱的气息,只是没来得及休息,就遭到别人暗算,是我失算了,没有料到如此,此次出城确实冒失,白白丢失了十个冥卫的性命,陵冰也重伤垂危。”他微微垂眸,语气有些微沉闷。

    他当初出城,是因为得到神秘人的消息,在那处等,会有另外半块蔷薇佩的消息。

    当初他废了蛮大力气才得到蔷薇佩,却不想天降异象,生生将玉佩分成两块,他手快抢回一块,另外一块却不知道去了哪里,而他拿到蔷薇佩后,受损极其严重,不然也不至于遭了那人计策,摔下悬崖。

    跌入寒潭是他料得到的,只是没料到那寒潭不是凡物,在里面昏迷了一日,身体染了病根,双腿也是被冻坏不得动弹,而后发现他的人却以为是跌下来摔断了腿。

    这却也正好给了他一个掩饰屏障,因为他双腿已废,很多人才逐渐将目光从他身上移开,不然他或许长到现在,要经历的会更多,只是后来不小心将那半块蔷薇佩丢失,怎么也找不到。

    想到此处,慕修抬眼看了看苏璃,眸中闪烁,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苏璃却道:“瞧来你就是中了别人的计策,不过也怪不得你,你如今也就才十八岁的年纪,将将成人,与一些精于算计谋略且摸爬滚打多年的人相比自然吃亏些。”

    慕修笑笑:“你不过也才十六的年纪,就是个没有及鬓的黄毛丫头,如何懂这么些道理。”

    苏璃却道:“我虽自小有父母庇护,比你过得安稳无忧,只是很多事情我是晓得的,不过我也就是只会说说,真正遇了事指不定我变成甚么样子。”她顿了顿,道:“你有没有被魏旬伤到啊。”

    慕修摇摇头:“虽是身体虚弱,但是好在提前带了面罩并未吸入毒气,这冰针中了不会立时死去,只是体内潜伏的毒,需要一种药物牵引才会爆发,他应该是将那种药物掺在毒气中,毒气害人性命,却唯恐不得力,又发出冰针,二者中一必死,是明显想要一击必杀。”

    苏璃深以为意,毕竟当初就死在这种毒下,只是不觉惊叹,她虽知道这些,但却都是从别人口中得知,而慕修竟然十分清楚,不得不让她惊讶。

    慕修继续道:“这冰针毒确实难解,不过再难解在我体内也一样不会发生甚么功效,我这人,最不怕的就是毒了。”说罢朝着苏璃笑,苏璃却一脸严肃:“我听他们说你当初跌下悬崖,在寒潭里泡了很久,体内染了寒潭之毒,那毒可有办法解了去?”

    慕修道:“有了它我就百毒不侵,为何要除去?”

    苏璃瞪瞪眼:“你以为那些毒是被寒潭毒化去了?只是暂时封在你体内,到时候若是毒发,怕是要全部发作,而且就算你体内只有这一种毒,自己也不好受吧?”

    慕修奇道:“你怎么知道?”

    苏璃道:“我不知道,猜猜而已。”

    慕修:“.……”

    苏璃跟慕修说了半天的话,却也没有得到甚么想知道的事情,不由得泄气,这慕修表面看起来和和气气,倒没想到是个油嘴滑舌,很会转移话题的人,她说来说去,总是钻他的套子,说到最后竟然全然忘记自己要问他什么,两人谈论晚饭吃什么说的津津有味。

    然后很满足的在寰王府吃了一顿丰盛的晚餐,苏璃站在寰王府门口才突然想起来自己这话是被他带着跑得不知道偏到了哪里去。

    心里其实明白这是慕修不信任自己,并不会将太多的信息透露给自己,不过苏璃却不怎么生气,因为她同样也没有那么信任慕修,很多事情,她也是瞒的很好,再往清楚了说,两人其实也没熟到那种地步。

    而回到苏府,苏璃是安安心心过了一天,羽凉月没有来找她,苏骁似乎是生了病,也不能去那狩猎大典了,羽凉月也是趁机向皇上请了假,母女俩留在苏府,倒是苏绝,跑来青竹院,拉着苏璃就跑,却是跑去了青墨坊,给苏璃做了好几件衣裳。

    而到了第三日,苏璃也是拾掇拾掇准备出发了,这凤梧山脉十分绵长,拥有着许多矿藏与天材地宝,听说当年是神仙们在此打过架,埋了战死仙将的仙骨,这凤梧山,也就变作一块风水宝地,当然山脉绵延总不可能全部探测完毕,四方城也只是仅仅对凤梧山很是了解,若是再深入,就无人得知。

    听说当初也不是没人进去过,既然是神仙打架的地方,说不定就有甚么仙宝灵药掉下来,丢在此处,或是仙气滋养了甚么天地灵物,如果是侥幸得到其中一样,说不定就长生不老,青春永驻,但是进去过的人,全都消失再也没能回来。

    以前四方城有一位皇帝不信邪,带领大队亲兵,浩浩荡荡往山脉深处行去,然后他再也没能回来,且他尚且年轻,倒是有几个儿子,可惜都是半点大,且他独断专行,很是爱按照自己的个性行事,所以他这次摆了摆自己的个性,就永远消失在了世人面前,而且还断送了叶家的皇帝之位。

    没错,以前的四方城不是慕家当家,而是叶家,只是那位皇帝的个性之举,彻底结束了叶家的统治,给一直虎视眈眈的慕家铺了路。

    出行前雪弋就絮絮叨叨说了半天,一再警告苏璃千万不要去那山脉深处,凤梧后山落日坡就是界限,再往前走可就很难找到了,苏璃突然想起甚么似的:“是不是每年的狩猎大典,都会去凤梧山举行?”

    雪弋给苏璃梳好头,伸手取过白头小心翼翼给苏璃带上,道:“是啊,不仅如此,凤梧山也是一处神圣的地方,每年的祭仙祈福都会去凤梧山,咱们四方城这边许多的资源都是从凤梧山采回来的,狩猎大典几年才举办一次,而且也只在林外围圈了一处地,猎杀的都是林外围的动物。”

    苏璃道:“这些我倒是晓得,只是我突然想起当初慕修不慎跌落悬崖,也是在狩猎大典上。”

    雪弋怔了怔,道:“对,寰王十四岁那年的狩猎大典,也就是上一届狩猎大典,殿下原本是个十分受欢迎的人,只可惜从那之后似乎就一蹶不振,再不管外事。”说着就不觉叹息一声,“那寰王殿下以前来苏府,我是见过的,我是再没见过比他长得还好看的人,那时候想这世上怎么会有这样完美的人,直到后来狩猎大典中断,一行人匆匆回城,我到处打听才知晓是寰王不慎跌落悬崖,断了腿。”

    说罢又是叹息一声:“真是件非常可惜的事情。”

    苏璃对着镜子照了照,起身:“别人都只为他的遭遇而惋惜,但这并非对他来说就是一种损失。”雪弋抬头不解看她,苏璃却笑笑:“走罢,从四方城到那凤梧山,坐马车,可是要行走多久?”

    雪弋道:“半日即可,宫中的人去得稍微迟些,不过最迟晚上也基本全部集合了。”

    两人出了门,下楼梯,苏璃继续道:“那去了之后的住处?”

    雪弋笑笑道:“郡主不必担心,那边专门修了房屋院落,离狩猎台并不远,每人都有住所,郡主以前都不参与那狩猎大典的,但是房间还是给郡主空着的。”

    苏璃这才安心。

    马车是早就备好的在苏府大门口等待,苏璃道门口时正好看到羽凉月拉着苏绝东扯西扯,下意识拉着雪弋躲到一颗巨大盆栽之后,带得苏绝催促羽凉月离开后才出来,心里有些微酸涩,他饶是成日在外打仗,但家中有人念着,出门有人嘘寒问暖,回家也有人接风洗尘。

    可她现在什么也没有。

    苏绝却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看到苏璃,面带笑容过来拍拍她的肩:“早就看到了你,怕你与我母亲发生口角,就催促她快些回去了,马车已经备好了,你与我一同乘坐,此行记得有甚么不安就来找我,哥哥能护着你。”

    苏璃抬头看看他,笑着点点头。

    苏绝身边也带了一个随从,但却面无表情,身着劲装,看着像是习武的人,出了门却不见轿夫,不解看了看苏绝,苏绝却笑笑将她扶上马车一起进来坐好:“外人我不信惯了,什么事都习惯叫殷柳来做,他我最是放心。”

    苏璃看了殷柳一眼,见他冷冰冰的,不觉缩回了脑袋,苏绝轻笑几声:“他就是个冰疙瘩,不过心不坏,话少点,你没事可以给他说笑话逗逗他,毕竟我也没怎么见他脸上有过其他表情。”

    苏璃不禁愕然,笑着摇头,雪弋径自坐在外面,与殷柳一起,只不过她只看风景,赶马这样的事情,全交给殷柳来做。

    殷柳抽动缰绳,驱使马儿开始走动,一言不发,却稍稍挪了挪位置,雪弋见他这个举动,心下好笑,微微凑近了些,殷柳又挪了挪,雪弋再靠近些,殷柳耳根稍微有些红,声音却平淡:“你再靠过来,这车可就不稳了。”

    雪弋笑笑:“这车上坐的是苏将军跟青竹郡主,你才不会犯错,柳柳,虽是很长时间不见你了,但我还是蛮了解你的。”

    殷柳什么也没说,耳根却又红了红,微微低了低头,雪弋一瞧也就移开,双手搅动一番,道:“当年你走的时候才十四,那时候我十岁,今年我也十四了,这四年,你确实是变了许多。”殷柳眨了眨眼,没有说话,雪弋道:“不过有一点没有变,那就是你还是个冰疙瘩。”

    殷柳轻声道:“我身有要事,今日才赶着马车回来,听说林管家去世了,此事当真?”

    雪弋表情蓦地变冷,她声音有些许冰凉:“是,我亲眼见到他的死,只恨我没有机会将他的尸骨亲手埋葬。”她的语气稍微低了低:“我已经活不了多久啦,但在我死前,我是一定要给他报仇的。”

    殷柳皱眉抬头看她,却见雪弋像是什么也没发生,一脸笑意看着他。

    “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苏将军回府也没见到你,我也没打听到你的消息,还以为你真的像以前出行时说的,战死在沙场了呢。”

    雪弋笑笑,殷柳却察觉到一丝不对劲,他看着雪弋,只看到她虽笑得开心,双眸深处却是灰暗无神,木然呆滞。

    ———————————————————————————————————————————————

    被屏蔽章节已经补充完毕~

第一章 苏家惊变

    四方城,是十二州域的主导所在,是整片十二州域最为繁盛的地方。

    这里各行各业皆是十分发达,十二州域中许多人都将在四方城的客栈茶楼中小憩,啜几口茶,听听说书人的故事作为一件非常高雅的事情,而事实上四方城内的治安跟环境也确实很好,毕竟是天子皇帝居住的地方,总要让皇帝住的舒舒服服的。

    当今皇帝名慕子忱,还十分年轻才而立之年,却能将十二州域治理的非常安稳和谐,也是很有本事的一个人,而一个成功的人身后总要有一个得力助手,这个助手不一定非要是一个贤内助也就是说女人,他也可以是个男人……

    慕子忱当初还是个皇子的时候并不出众,而后可以雷霆手段震慑其兄弟,一是因他本身很聪明懂得收敛锋芒迷惑敌人,二则是因他有一个好帮手,这个人,名叫苏城。

    如今的大将军,因人长得显年轻又好看,爱穿白衣裳到处晃,又有白衣公子一说。

    不过苏城远出征战异族疆域,久久未归,连书信都是断了,可以说是生死未卜。

    失去了苏城的苏家脆如薄纸,稍微一扯就容易产生裂痕。

    而在苏城远出征战未归的第三个年头,也就是今年,苏家女主人风离,神秘失踪了,据府中下人言前一刻还好好的在小厨房坐着给闺女儿做香酥脆皮鸡,下一刻开门就不见了人,真真是只消失在视线那么一会的功夫,人就不见了,仿佛她只是去上了个厕所。

    但风离是确实失踪了,自那以后苏府再没一个人看见过她。

    这可算得上苏家这一年第一件大事,那第二件大事,就是苏家的小女儿苏璃,如今四方城的青竹郡主,失足落水了……

    苏家此刻可以说是十分混乱。

    苏家偏院,青竹楼。

    老大夫扣着床上人的手腕沉吟片刻,原本就皱巴巴的脸一时间愁的有点更加皱巴巴的,几欲言说却又生生咽下去,站在床边的灰衣少女可是看着他的模样,急坏了,强忍着上去揪住他胡子的冲动,沉声道:“李大夫,你是四方城名誉算高的大夫,经历过的大风大浪也不算少,怎的给郡主诊下脉就像是从没做过大夫似的”。

    李真瞅瞅面前这个凶巴巴的少女,小半晌,才叹口气,收回手,将床上人腕处的丝绸整理好,起身看着灰衣少女,道:“姑娘言重,老朽医道浅薄,青竹郡主脉象杂乱,我竟理不出半点头绪,实属怪事,还请姑娘另请高明。”

    说罢,也不等回复,逃也似的转身出门,下楼。

    灰衣少女眉头皱到一起,怔在原地小半会,才转身坐回床边,扶起床帘,瞧着里边人惨白的面色以及越来越虚弱的呼吸,捏紧了拳头,生生忍住砸墙的冲动。

    她没有名字,多数人看到她会叫她影子,只苏家小郡主苏璃幼时瞧见她便嘻嘻笑:“夏夏姐姐!”想来可能是当初她见她是在夏季,顺口便来。

    影子是风离很久之前在东瀛一个秘密之所救下的小孩,那个地方专门收集没家的小孩,甚至于,他们看上哪个小孩,便不由分说,直接去杀掉那小孩全家人,并且要那小孩目睹全程,那里的小孩儿多半都不爱说话,他们从小被逼着学习很多不属于中原的功夫,长大便被分配任务,放出去游荡,一旦在里面待久了,这些人便慢慢都会变成冷酷的杀人工具。

    而在那些被他们杀掉家人然后带回去训练的小孩中,就有影子。

    影子摇摇头,想起以前太多事情反而心绪不稳,眼下最重要的是苏璃的病情,风离前段时间莫名消失她便觉着有些不对劲,而苏璃落水,也实在是她疑心羽凉月,觉着她不对劲跑去看了一眼而后回来苏璃便躺在了这里。

    苏城不在,以前还有风离撑着,现在连风离也失踪了,羽凉月家室背景不小,当初苏城娶她,也实是因得她的家世,多方逼迫无奈之举,风离就只一个女儿,而羽凉月却是有着一双儿女,她儿子名苏绝,在军营历练,女儿名苏骁,比苏璃小着三个月,却从小被羽凉月教的聪明伶俐,而苏璃却是从小被风离护在怀中相比之下更是要懵懂一些。

    如今苏璃落水,叫来的大夫竟是一个个都推脱其辞,想来是被羽凉月施过压,苏璃落水被救得及时,本无甚么大碍,但这时间耽搁的久了,小事也要变成大事,这么一个下午过来,苏璃的呼吸是越来越弱,竟是感觉随时就要没了。

    影子如何不急,可这青竹楼说着自由,实则被羽凉月暗暗派人候着,出去便可能惹上麻烦,就连那些大夫,也是苏家请来的,治不好倒是很有由头了。

    “咚!”“咚!”“咚!”

    正急着,门口传来杖点地的咚咚声,影子一怔,随即隐了声息,现下有人盼着苏璃死,这边只她一个人,要真打起来,她拼了这一条命便是,也当换风离那个人情。

    “我来给小丫头看病,你不出来接一下反而杀气满满,这可是待客之道?”

    影子一怔,那人已入门,神神秘秘的模样,整张脸隐在破旧斗篷之中,手却握一木质禅杖,身后背着一柄拂尘,施施然走进门来坐下,斗篷动了动,似是抬头看着影子。

    影子淡声道:“前辈可能瞧好这姑娘的病。”

    那人道:“丫头本无甚么大碍,稍微懂点医术的大夫都可治好,但现下只是因有人不想她好。”瞧着影子有点阴沉的脸,他低声笑了笑:“院里院外可皆是高手隐在暗处。”

    这些影子自然知晓,听得这老者一说不由惊诧,神色谨慎起来:“前辈可能瞧得好这姑娘的病。”

    老者笑出声来:“老夫便是治好了,姑娘能保得住这丫头的命?有人不想要这丫头活,别说有病,就是没病这丫头怕是都活不成。”看影子没甚么反应,老者再次道:“姑娘本事不小,怕是外面的高手也拦不住你,隐蔽身形匿出去也神不知鬼不觉,姑娘想走确是没人能知晓的。”

    影子沉默,忽的明了,之前担心苏璃,她不敢出去,是怕外面的人会进来,却从未想过他们只是防止自己出去给苏璃找大夫进来,她来苏家很少,这次风离失踪后赶来照顾苏璃,苏家这是防着她,但那羽凉月却并不知晓她的隐蔽能力,但是她自己是能出得去,就是请个大夫来,可得怎么把他安生搞进来……

    见影子皱眉,老者仿佛知她心中所想,道:“寻常人来羽凉月可拦,若是风家人来那羽凉月怎能拦。”

    影子一惊,是了,苏璃落水后风家人竟无半点动静,怕是这消息被羽凉月给封了去,只等苏璃无人医治自己死去,再诌个暴毙由头,风离是风家独女,风家却是武林上有名的世家,苏璃他们宝贝的紧,她这一急怎的是全都忘了。

    忽的回过神:“你是谁?”

    眼前人却消失无踪,桌上只有一杯刚喝完的热茶,余温尚存。

    别院,温溪水榭。

    羽凉月半躺在凉亭中安放的一架摇椅上,手里是一把鱼食,双眸盯着塘中抢食的红鲤怔怔出神,一旁的苏骁剥了个荔枝,随口问道:“母亲这样做,便不怕父亲回来问罪于母亲。”

    羽凉月在做什么,她这个做女儿的不会不清楚,苏璃她不讨厌,但也谈不上多喜欢,她的死活跟她没甚么关系。

    摇椅上的人闭目道:“风离欠我的,我一定要她还,他即使怪我,又如何,你母亲我本来就得不到他的心。”

    苏骁道:“算得时候晚上些那苏璃便是该死了。”剥完了荔枝,她又挑了一串葡萄。

    她心里笑笑,得不到心,人也是要得到的,她想她母亲是这般想的,因她自己,也是如此。

    “呀!”

    忽的一声响,苏骁却惊叫起来。

    羽凉月全身起了一层冷汗,她强忍惊吓,面色苍白,一动不敢动,甚至回过神的苏骁帮她把那几乎贴着她头皮的利箭柱子上拔下来时,她都说不出一句话。

    箭上绑着一张纸,展开来看,羽凉月身子却是都软了下来。苏骁好奇,扶住母亲低头瞅了一眼:

    苏璃若死,苏绝将葬身幽蓝谷,尸骨无存。

    幽蓝谷长满了奇花异草,那里盛产毒物,还居住着一种奇怪的狼群,被咬一口,则被沾上了毒,即使不被咬死,也要中毒,死在那种地方,真是一件很瘆人的事情。

    而风离恰巧与幽蓝谷谷主有过一段渊源。

    羽凉月几乎咬牙切齿道:“去!去找大夫!人手也都撤掉!把苏璃救回来!”

    她很挫败,她又输给了风离,那个女人,即使她不在了,也能这样给她下绊子,她知道她的软肋是苏绝,她宁可自己不得好死也舍不得苏绝有一丝一毫的闪失。

    苏骁看着惊慌失措的母亲,不觉也跟着急起来,转身离开时还差点被台阶绊倒跌进池塘去。

    剩下羽凉月发丝凌乱坐在原地,胸口不停起伏,是气到极处:“风离,即使你不在了,你也要这么牵制着我,很好,很好……”

    半晌她才缓过气,看一眼手里的鱼食,一把丢下池塘,鱼群蜂拥而上,看着快速被分食掉的鱼食,羽凉月嘴角牵起一丝冷笑:“你以为林青徵有个幽蓝谷就能让我一生害怕下去吗,你最喜欢你女儿?她在现在的苏府,不过一只待宰羔羊,我会让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听闻影子传话,风家二少风无暇便是当即带着随身医师卓砚出门,二人皆修习武学,直接轻功甩起,很快便是来到苏府,因着风离的嘱咐,苏府门卫见是风二爷,便也没有拦,风无暇便是直接奔向苏璃的青竹楼。

    哪知刚进门,却发现苏璃已醒,身边是正端着汤药的侍女,和坐在茶桌前怔怔出神的苏骁。

    还未给床上的苏璃绽开笑容,风无暇便是看到他这外甥女眼中的迷惑,以及看向他时,眼中全无喜悦,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浓浓的陌生。

    苏璃举起手指着风无暇,问道:“他又是谁。”

第二章 青竹郡主

    苏璃醒过来时,只感觉头很昏沉,全身无力,极想喝水,拼力爬起身,跌跌撞撞跑到桌前,还未够到茶壶便脚底一滑扑倒在地,地上冰冰凉凉倒是舒服些许,但一股窒息感却不断涌上来,脑袋却是越来越昏沉。

    模糊中感觉有人将她抱起喂了几口水,又将她放回了床上,隐约听到那人叹息:“离儿,你终究还是要去找他了。”

    迷糊一阵,只觉那怀抱清冷,带淡淡花香,苏璃便是又睡过去。

    再次醒来时,身边却是一与自己差不多大的女子,身边还有一年龄相仿的侍女装女子,苏璃抬眼看她,听的她说:“妹妹,你可算是醒了,感觉如何。”

    妹妹?

    苏璃脑子一痛,竟是越发抽痛起来,疼的她闷哼出声,抱头缩成一团。

    为什么她脑子一阵空白,什么都不起来,她是谁,这里是哪里,面前这人是谁,她为何会在这里……

    苏骁见的这情景也是一惊,赶紧上前道:“妹妹,你怎的了,可别吓姐姐。”

    苏璃紧紧抱着头,等了一阵不疼了,才抬头看向苏骁,脸色苍白,话也苍白:“你是谁,为何……唤我妹妹……”

    苏骁顺口道:“我当然是……”顿时住口抬眼盯着苏璃:“你不知道我是谁?”

    苏璃苦笑道:“不瞒你说,我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

    苏骁连同侍女一同被惊到,怔怔半天发不出声,她瞧着苏璃面色,不像是假扮失忆,难道是跌进池塘中,不慎磕着脑袋了,还是回来发烧烧了太久脑袋烧坏了……

    好在大夫也赶来,请大夫诊断之后,开了药方,烧是不烧了,却是留下了痼疾,身子底是更弱了,大夫也叹息十六岁这样好的年纪便要开始变成一个药罐子,至于失忆这件事情,苏骁反复确认之后,终于确定,苏璃她的确是失忆了。

    戏折子可不该是这样写的,苏骁将自己身份与苏璃自己身份大致介绍一遍给了苏璃便是打算赶紧回去告诉羽凉月这件事。谁知这时候风无暇却赶来了。

    苏璃现下是只识得苏骁一人,瞧得门口人,便是抬手只他问:“他又是谁。”

    风无暇脸色一下变得很难看,扭头看苏骁,影子什么都告诉了他们,他们知道苏璃落水的消息是苏家人隔绝的,也知道他们将苏璃困在此处,想要苏璃的命。

    习武之人,多是直肠子,风无暇面色阴沉看向苏骁:“这是怎的一回事。”

    苏骁却花容失色,慌忙道:“我什么也不知道!”说完便转身出门逃也似的下了楼。

    她娇生惯养的身子可经不起风无暇的怒火。

    房中安静下来,风无暇无语的看着门口,摸摸鼻子,扭头看卓砚:“她怎的跑了,我还甚么都没有说。”

    卓砚也无语的看着他:“你这样说话,是个人,都能瞧出你要打人了。”

    床上的苏璃看着两人一言一语,一脸懵逼,谁知两人对嘴几句便是看向她,对于她来说这二人还是陌生人,她不由得往后缩了缩。

    风无暇本待上前询问,却瞧得苏璃怕生的模样,生生止住脚步,小心翼翼问道:“小阿璃,我是你舅舅,你记不得我了吗。”

    苏璃看他半晌,实是想不出什么,只得诚实道:“不记得了。”

    风无暇眸中光彩暗淡下来,扭头看卓砚,两人对个眼神,他又扭头看苏璃:“我是你舅舅,我不会伤害你,这是卓砚叔叔,舅舅的好朋友,让他帮你瞧瞧你的病情,如何?”

    苏璃瞧得两人,踌躇一番还是应允。

    卓砚仔细搭脉之后,起身,风无暇迎上来道:“如何?”

    卓砚摇摇头:“小郡主怕是烧了太久,烧坏了脑袋,跌进池塘虽是救起来了,却还是吸了寒气,加之没有及时的救治,夏季暑热严重这屋子里又未曾安放冰块,过于燥热,这身子底怕是也毁了,可惜……”说罢看一眼苏璃,“可惜才只十六岁的年纪。”

    风无暇自然了解卓砚的医术,习武多年绕是定力不错,他也怔了怔神:“可还有什么挽救之法?”

    卓砚道:“我去配些药制成药粉,且先温养着,慢慢来总是能治好,这失忆就只能听天命,看何时恢复,或者,能不能恢复了……”

    风无暇张张嘴说不出甚么话。

    苏璃听了沉默会,笑笑道:“舅舅不必担心,我感觉自己身子还好,并无叔叔说的那般严重,我这人懒,不爱出门,也不用担心我会被限制甚么……”

    风无暇坐到床边,伸手摸摸苏璃脑袋,低声道:“二舅这就去想办法,小阿璃你自己先睡一觉,明日你姥姥姥爷大舅三舅四姨就来瞧你,不必担心自己的身体,小女孩就该开开心心的,不必想太多,二舅帮你想。”

    苏璃只觉甚暖,虽是陌生,却觉这人对自己并无坏心,甚至还很依恋:“多谢舅舅了。”

    风无暇跟卓砚走的很快,武人也是咋咋呼呼来也匆匆去也匆匆,丝毫没注意到苏璃这边只剩一个人,影子报完信之后便不知所踪。

    终于是只剩苏璃一人,她看看这房子,慢慢回想方才苏骁讲与她的事,脑子里却猛的涌进一团信息,都是相关苏璃,苏家的很多事情,不觉一惊,整理完毕这股莫名其妙的信息,苏璃更加一脸懵逼,难道她不是苏璃吗,为何这些事情,会如此列序工整的涌入她的脑海,甚至在清楚的向她传达,苏璃已死,这样一件事情,那么她不是苏璃,她又是谁呢。

    脑子不禁一团乱麻,苏璃怔怔然,沉吟半晌,也是释然,总是不晓得自己是谁,苏璃既然已经死了,那么她既然来到这具躯体中,她就是苏璃了,她会好好活下去,替以前那个苏璃好好待家人。

    只是她还不明白的是,为何一个郡主,身边会没有一个侍女,苏璃的记忆告诉她,她以前是有侍女的,名唤清荷,但不知怎的,苏璃的记忆,缺失了一大段,有关她落水前后的记忆,皆是空白,甚至不晓得这个侍女如何如何。

    她只晓得的是,她是四方城皇帝亲封的青竹郡主,苏府的青竹园跟青竹楼,便都是给她的封赏,每月还可以有一百金的月侓可领,日子算是过得挺滋润,四方城内的金钱换算是一百铜钱等一银,十银等一金,每月的月侓也算是不小的一笔收入了,更何况苏府每月还要下发十金零用钱,吃穿不愁,苏璃想想便觉得很是滋润。

    想到郡主的身份,便想到玲珑印和蔷薇佩,那是青竹郡主的身份证明,苏璃下床慢慢走到床后的木柜旁,打开翻找,找出一个古朴的小木盒,循着记忆去床底翻找,拿到钥匙,打开木盒,却并未发现蔷薇佩,只有一个小小的玉色印章,玲珑印。

    丢了?

    苏璃一怔,随即将东西都各自放好,坐回床边,只觉这一切新奇之极,根本不想睡觉,坐床上径自想自己的,门口却“吱呀”一声,她扭头:“谁?”

    门口是一个十来岁的小女孩儿,抓着门框,怯生生的看着苏璃:“清荷死了,奴婢是新调来伺候郡主的丫头,名…名唤雪弋。”

    苏璃一惊:“清荷死了?如何得知,尸身还在否。”

    雪弋怯生生道:“今儿个早上管家在浣花园池塘假山后边发现了一个人,都泡得肿胀了,根本认不出人是谁,二小姐听了这事便让管家赶紧将她放到停尸所准备随便葬了,哪只郡主您突然落水,这事便拖了下来,刚刚查到清荷人失踪,混合那已死之人的衣饰,是有些…有些像清荷。”

    苏璃蹙眉,沉吟片刻,抬头看那瘦骨嶙峋的小丫头:“你怎的这么瘦,你多大了。”

    雪弋抓着门不松手,怯怯道:“奴婢十四,原是柴房干杂活的丫头,是脏了些,但是管家说实在抽不出人手,就让我来伺候郡主,郡主您要相信我,我虽然瘦了点但我很能干活的。”

    苏璃道:“我可不是嫌你脏,只是你这么大一点小丫头怎的来苏府当下人了。”

    雪弋道:“我自幼被风夫人捡回来,不巧夫人那会子有事便出了远门,管家他们便自己将我安排到柴房干杂活,便一直这样干了下来,总归也是个无家可归的孩子,虽是累了点,却能吃饱。”

    苏璃起身去抓住雪弋的手将她拉过来:“你且先坐下吧,我用不到你伺候我什么,你既然跟了我,以后就不用受那份苦啦,想来我母亲以前经常提到一个带进府中的小丫头后来不知去了哪,便是你了。”

    雪弋惶恐道:“我怎敢在郡主面前坐下,我我我刚从柴房过来,身上脏得很,别弄脏郡主这么好看的衣裳。”

    苏璃扶额叹口气,按她坐下:“你既来到我这里做丫头,就得按着我的规矩来,从今以后你不是那个柴房的小丫头了,你是青竹郡主的贴身侍女,在这苏府里头,就是二夫人,都不能要求你做什么,因为我不止是苏家三女,还是四方城的郡主,丫头你可懂?你这样一幅样子出去,可叫我怎么办。”

    雪弋懵懂的点点头,但还是双手双脚紧张的不知该放到哪里好。

    苏璃拍拍她脑袋:“你可知青竹院哪处打水,去打水把自己好生洗一洗,洗之前拿着我这腰佩去领几件衣裳来穿,顺便将我的月钱领来,咱这青竹园没多少人,上上下下可都得你打点齐全了,甚么吃的用的,我不喜家中的厨子做菜,下次你跟我出去招个外边的厨子来。”说着将腰间玉佩解了下来,放到雪弋手中。

    小丫头低头看看玉佩,抬头看苏璃,双眸有点发亮:“郡主放心!我一定给你打点得好好的!”说罢起身行礼跑了出去。

    苏璃瞧着这小身板消失在门口,笑意便消了去,转身在柜子里取了件衣裳换了,眸中带了几丝阴沉,苏家这么大,哪里会没有人手,竟调了柴房的一个瘦骨嶙峋的小丫头过来伺候她,是摆明了的看不起,总在自己房里待着也不好,倒不如出去转转。

    清荷的死,她倒是很多疑问呢。

第三章 半截玉佩

    循着记忆,苏璃找到苏家停尸的院子,因是阴气重的地方,这边是很少有人来,本是夏日炎热,这边却是要阴冷几分,苏府下人并不多,因此一路走来也没见着几个人。

    她倒是没觉着这地方有甚么可害怕的,不过推开门进去那股难以言说的气味叫她立刻闭门退了出去,摸摸全身翻出一块方巾遮住口鼻这才进去,饶是如此,那股味道却还是隐隐约约可以闻到。

    这边停的尸体一般都是暂时安放,多则四天便会下葬,近期没甚么人死,这间房里只有一具尸体,那便应该是她之前的贴身侍女,清荷了。

    在苏璃的记忆里,清荷是自小陪着她长大的,事事都要护着她,清荷比苏璃大三岁,是把苏璃当妹妹一般保护着,不论苏璃去哪,她一般都是要跟着的,而在苏璃丢失的记忆里,清荷最后一次出现竟是苏璃落水前天,她出去街市给苏璃买糖人娃娃,从此便再无所踪。

    苏璃掀开那白布一角,看到女子凌乱的头发,发饰全无,应该是被管家顺手拿了去,不然她记得苏璃曾经送给清荷一支青玉钗子,是苏城风离出远门带回来的,值钱得很,再往下掀一掀,便是那张被泡胀的脸,苏璃手顿了顿,还是揭开了尸体胸前的衣片,瞧着胸口那大块红色胎记,心底一沉,这尸体是清荷的,她确实是已经死了。

    这具尸体在此处放置已久,夏日天气灼热,寻常东西尚不能保存,又何况这样易腐的尸身,苏璃抽搐片刻,取出一支青玉钗,这样的钗子,苏城给她带了一盒,大男人只觉这样的小玩意儿可以逗得女儿开心,饶是在四方城这种东西贵重,在盛产这物事的地方却并不算的甚么。清荷很喜欢那青玉钗子,却被管家顺了去,死人已矣,可生者总归有些留念,她再送清荷一支青玉钗,愿得她下辈子可以投个好人家,不用经历富贵家的尔虞我诈。

    谁知拉开白布露出手腕,却发现那处有几道被泡得发白的抓痕,似是小兽所抓,苏璃不由得凑近些看,又是发觉清荷拳头握得紧紧的不甚寻常,应是捏着甚么物事,苏璃去掰了掰竟是没有掰开,便是用了用劲。

    好不容易掰开清荷死死握着的拳头,她掌心赫然躺着一截黑毛,像是从甚么上面扯下来的,说是野兽没甚么错处,但若是说人衣裳上的饰物,也无不妥。

    她只想知道自己如何会跌入池塘,还会溺水,苏璃自小被风离苏城带得野性子能游水能上树,怎会在自家池塘溺水,还差点丢掉性命。

    将白布拉上盖住清荷全身,苏璃转身出了这停尸所。

    月香阁。

    羽凉月卸下腕处的玉镯子,给了身旁的老嬷嬷,她接过婢女倒好的茶水,眉眼细细:“你可亲眼见着她瞧见清荷手里那搓黑毛了?”

    老嬷嬷俯首道:“老奴真真切切瞧见了,幸得老奴走的早,不然可差点被郡主给撞见。”

    羽凉月道:“无妨,那清荷手里的东西可取过来了。”

    老嬷嬷掏出一只耳环,递给羽凉月,羽凉月接过耳环挥挥手,老嬷嬷会意转身出门。

    丫鬟道:“不过是替夫人取样东西,夫人何必将翡翠手镯这样贵重的东西给了她,想必她在清荷身上也顺了不少值钱物事。”

    羽凉月笑笑道:“若不是你当日做事不顺留下把柄,我也不必这般费财,不过一个无关紧要的人罢了,活不出几日,且教她快活几日再上路。”

    丫鬟闻言忙下跪低头:“是奴婢疏忽了,谁知当日会突然跑出一只野猫,将奴婢手中的药丸给蹬掉了,清荷那丫头替我挡了一挡,却恰巧发现那药丸,不然也不会出此下策将她溺毙。”

    羽凉月将耳环丢进面前的杯中,银质耳环竟逐渐溶解,消失不见。

    “还当她是真失忆了呢,小丫头还有点本事,竟连大夫都骗过了。”

    苏璃回到青竹楼下,竟平地被绊了一跤,低头瞅了半天才瞧见一块灰不溜秋的石片,拾起来摸一摸竟然掉色,手却脏了,苏璃奇到便拿到水边清洗,洗完菜发觉这分明不是什么石片,是半块质地上好的玉佩,只是花纹却瞧不出是甚么。

    出于好奇苏璃便将它收了起来,转身上楼却发现雪弋已摆满了一桌子佳肴,不禁感叹这丫头办事能力是蛮出彩。

    雪弋见苏璃回来忙凑过来:“郡主回来啦,奴婢今天出去街上啦。”

    苏璃坐下瞅着面前满桌的菜肴,是食欲大振,示意雪弋坐下同她说话。

    雪弋踌躇一番,在苏璃瞪视下战战兢兢坐下。

    苏璃拔了一条鸡腿,张口便咬:“你说你去街上玩了,可曾遇着什么趣事。”

    看着苏璃吃鸡的模样,雪弋嘴角抽了抽,却不敢多说甚么,想到今日街上所见不禁又激动起来:“今天上街瞧见七王爷了,他长得可真俊!就是……”

    苏璃道:“七王爷?”

    雪弋惊诧道:“郡主莫非你不晓得七王爷?”

    苏璃摇头道:“我先前落水上来烧坏了脑袋,很多事情是记不起来的,不止今日你要给我解惑,以后指不定事事都要问你。”

    雪弋道:“奴婢晓得了,七王爷名慕修,是当今圣上最小的皇子,封号寰,他的府邸离咱们苏府可是很近呢,据说大将军之前还与圣上给郡主跟七王爷定下了娃娃亲。”

    苏璃噗的喷出一口茶:“甚么,我父母居然曾经给我定下过娃娃亲。”

    雪弋赶紧上前给苏璃拍拍背,拿出手帕帮苏璃擦下巴跟衣服,答道:“我听以前的林管家说过,圣上当初造了一对蔷薇佩,因着当初将军与夫人和圣上与皇后娘娘在蔷薇园饮酒赏花,定下的这桩亲事,酒后兴起,大将军向圣上讨个定情信物,说,怎么的他家是个闺女儿,彩礼是一定要男孩儿家出的。”雪弋吐吐舌头:“怕是这十二州域敢如此与圣上讲话的,也便只有大将军了。”

    苏璃惊了,她只道那蔷薇佩是青竹郡主的身份证明,却不曾想到居然是一桩娃娃亲的信物,当下不禁头疼起来,那蔷薇佩她可是找不到了,日后倘若是提起了这件事情,岂不是很尴尬……

    雪弋没瞧出自家主子神情不对劲,自顾自说道:“不过这七王爷本事可是大的很,当年十二岁便跟着大皇子出征,随圣上狩猎,还拿了第一的名头,据说当时狩猎场有一只行踪极难寻觅的雪豹,毛色上佳,而那一场狩猎,它便是七王爷的猎物之一。”

    苏璃道:“圣上主骑射,当初便是草原上打出的天地,想来身为皇子,骑射原是该精通的技巧,雪豹行踪虽难得,不过若是得了它喜爱的食物或是气味,引得它现身或露出踪迹,也便是一头普通的小豹子了。”

    雪弋道:“郡主见识真多!当时七王爷并未伤那雪豹性命,还因此得罪了羽贵妃,当时羽贵妃是最受宠的贵妃,羽家势力很大,七王爷势力单薄,又是没母亲的孩子,很多人都说七爷胆识过人。”

    苏璃道:“羽贵妃?可是咱苏府二夫人的那个羽字?”

    雪弋道:“正是。”踌躇半天,雪弋凑近些道:“郡主还是小心些好,我听林管家说,当初大将军只恋风夫人一人,非她不娶,但二夫人爱极了大将军,这事儿当时闹得挺大,很多人死的死,下狱的下狱,流放的流放,风夫人虽是武林之人,却也不是甚么受得了委屈之人,这苏府虽说看似平和,风夫人与二夫人之间的仇怨可是大了去,大将军虽有意偏护,却也抵不得羽家势力强悍。”

    苏璃瞧着雪弋,眸中有几丝惊诧,点头道:“我自会小心,这些个道理,我是懂得,只是你这小丫头怎知道这般多。”

    雪弋笑笑道:“都是当初听林管家给讲的,他是从很久之前就跟着大将军啦,可惜英年早逝,这后来的魏管家可是一个仗势欺人的坏家伙,私下扣我们工钱,有时候犯一点小错还要被他罚不许吃饭。”神色是又哀怨起来。

    苏璃轻声笑笑,问道:“魏管家可是羽夫人请来的管家?”

    雪弋道:“正是,林管家在大将军出征疆域之后的三个月突然失踪,风夫人查了整整一个月,最终定论林管家已死,而当时风夫人恰巧家中出事,外出并不在府中,回来之时,羽夫人已是安插了一个魏管家来,而府里事情处理的有条有理风夫人也不好说甚么。”

    苏璃道:“我晓得了。”当即放下筷子,道:“你说了这么多,也是该去吃点东西,我想先休息一下。”

    雪弋会意,随即收拾了碗筷,将餐桌整理好,退了出去。

    苏璃爬上床榻,这才有空闲时间拿出那半截玉佩,放在手心仔细端详,还未来得及观察甚么,这玉佩却突的发烫起来,此时窗外一道黑影迅速闪过,苏璃却毫无察觉,只是被手中滚烫的玉佩吸引。

    这玉佩越来越烫,苏璃有点被烫疼到,便想放下这玉佩,哪想这玉佩就像粘在她手上一般,怎么抠也抠不下来,不禁有些发急,此时窗楞一响,传来:“喵呜——”的一声。

    本是寂静,突的听到猫叫,苏璃不觉被吓一跳,这一晃神,再看手心,那玉佩却是消失无踪,不等苏璃惊诧,脑袋便是灼热起来,越烧越痛,脑中霎时一片空白。

    “咚——”

    苏璃身形一顿,末了便直直的栽倒在床上,晕了过去。

第四章 玉中医典

    已差不多是夜半时分,苏璃晕倒后便再没醒过来,窗户没关,窗外是一课不知道活了多少年的老槐树,枝叶都快伸到屋子里来,月光皎洁,倒是映得很是好看。

    本是深夜寂静,有些许风吹树叶的细微声响,树枝却突得抖动起来,树叶也扑簌簌响起来,声音虽小,但在这寂静的夜中,也显得大声。

    房中烛火未息,窗口一道黑影是渐渐显出来,然后拉长在屋内地板上,随烛火摇曳间轻轻抖动,随即那黑影便是从窗口跳了进来。

    那是一只黑猫,毛色纯正,黑得跟煤球一样的小黑猫,才半个臂弯那么大,不过却是干净的很,瞳仁是难得的紫色,乍一看倒像是颗黑煤球嵌了两颗紫珍珠。

    小猫抬起前脚舔了舔,扭头瞅了瞅床上的苏璃,微微缩了缩身,发出细微的“咕噜”声,随即轻巧地跳上床榻,走到苏璃手边,伸出前爪扒拉开她的手指,手心处赫然是一片红色的神秘图案,这是之前放那半截玉佩的地方。

    竟是融合了?

    小猫动作僵了僵,没想到他得到这半枚玉佩几年都不曾得知它有甚么奇特之处,今日却与这小丫头融合了,若不是前几日来此处寻东西丢失了这玩意,他突发奇想前来寻找,怕是也发现不了这件奇事。

    不由得踱步到苏璃脸庞,伸爪扒拉开她的发丝自此瞧着她的脸,不曾想睡着的苏璃发觉痒,是一巴掌糊上来。

    “咪——”

    小猫浑身毛都是炸了起来,这一巴掌是硬生生将猝不及防的它一巴掌糊到了苏璃脸上,苏璃晕着,倒是不晓得自己给自己送了一嘴猫毛,小猫却是受了惊,本柔软的毛尾巴炸的跟狼牙棒一样。

    臭丫头!

    暗自埋怨着苏璃,小猫有些艰难的把自己的身体从苏璃巴掌中抽出来,蹲在床榻边缘舔舐顺毛顺了半天,才抬头意味不明的瞧了苏璃一眼,转身跳出窗外。

    再说苏璃晕倒后意识倒是清醒,只是感受不到外界所发生的事情,她只觉自己处于一片黑暗之中,明明看着像是一片虚空却偏偏脚下如踩着实地一般。

    想来想去,如此情况出现的缘由也只能是应为那半截玉佩了,只是不知道它其中藏有甚么秘密,还未想完,虚空中却传来一女子声音。

    “你是何人。”

    苏璃一怔,答道:“你是谁,我为什么在这里。”

    那声音道:“我如何知你是谁,我睡了这么些年,你却是第一个将我吵醒的人。”

    苏璃暗暗思索,思衬片刻,道:“绕了前辈清闲,但这并非我愿,我如何在此处,我自己也不曾知晓。”

    “哼,戏言!”那声音语气倒是有些发怒。

    苏璃沉默,却并未有害怕之意,面色平淡瞧着虚空一处。

    半晌。

    “咦,你这小丫头倒是奇怪的很,寻常人来到此处皆是急着寻找出去之法,听到我的声音是吓得发哆嗦,怎的你这丫头是半点不曾害怕。”那声音疑惑道。

    苏璃道:“我既不知来此缘由,又如何能找得到出去之法,并非苏璃不存疑惑,只是苏璃是从未知道什么叫做害怕。”她是真的什么都不怕,大不了便是一死,她来的莫名其妙,除了苏璃的记忆,她什么也没有,但她却清晰的知道苏璃已死,她并非苏璃。

    “能拿到这玉佩之人,应当是身怀异功之人,能从玉佩所放所将它取出来,便是极难之事,而能进入这自成空间的人,一则当是与主人有极密关系之人,引起魂印自醒,二则是灵魂之力及其强大之人。”那声音顿了顿:“不知,你又属于哪一个。”

    苏璃心念一动,道:“这玉佩是我侥幸所得,至于后者所属,我觉得应是缘由之二,前辈应该能瞧得出,我灵魂之力极其强大……”

    那声音打断凉凉道:“我瞧不出。”

    “唔……”苏璃被呛到,顿顿道:“如此说吧,我并非苏璃,却占据了苏璃的身躯,我自己不知自己从何而来,拥有着苏璃的记忆,却清晰的知晓我并非苏璃,而苏璃已死,她的灵魂与我合二为一,寻常人只有一个灵魂,而我拥有两个,而我本身灵魂力超出常人。”

    那声音道:“你倒是诚实。”

    苏璃笑笑却并未说话,她既然能到这里,这暗处之人是将她摸得知根知底,她虽不知自己来历,但自己却在很多事情之上能够保留一种苏璃之前所没有的冷静,而苏璃之前怕蛇虫,怕鬼怪,她现在却是什么都不怕,这样的变化,说她是苏璃,她都不信,这么稀里糊涂的活着,是很憋屈,但活着总能有那么一天找到真相。

    那声音停顿半晌,道:“你可知苏璃是如何死的。”

    苏璃奇道:“我还以为你会要我自己去查出来。”

    那声音哼一声:“只这一天你便是已经落入羽凉月手掌心,她对你知根知底,你所做一切全都在羽凉月眼底,你以为你今日出门,羽凉月甚么也不知道。”

    苏璃抬头惊讶道:“甚么?”

    那声音笑几声:“我却是没甚么时间与你多费口舌,苏璃乃是死于药物,并非溺水,她落水之前已是毒发,但这毒极怪异,平日里并无异象,需得一物牵引才可致人于死地,而死后却消散得极其彻底,根本查不出甚么。”

    苏璃不语思索,却久久不得下文,疑惑抬起头。

    “这玉佩内所藏,有三宝,一则是玉内极大的储物空间,二是吾主生前所存药材丹谱极各种宝物。三则是记载着吾主毕生医术见闻总结归类及评价的医典。”

    苏璃道不语,只待她下文。

    那声音停了片刻,道:“若想承继这宝藏,你必须查出苏璃所中之毒,若是答对,这一切便都是你的,若是打错的或者答不出来……”

    苏璃道:“答不出来便如何。”

    “那玉佩已被封存在你体内,若是你找不出苏璃真正死因,苏璃的怨念得不到缓解,便会暴动,这玉佩就像一堆炸药,而苏璃本身的怨念便是那个火折,你这具身体与神识……”苏璃眉头一皱“便是存放这堆炸药的容器,这堆炸药,满满的灌注了这个容器的每一个角落。”

    沉默良久,苏璃道:“可有期限。”

    “一个月,我顶多为你压着苏璃怨念,一个月。”

    苏璃道:“一个月是紧了些,不过也并非做不到。”

    那声音冷哼一声:“你倒是胆大,你好歹算我半个新主,将她暂时送予你,保你一个月安全。”

    随即一枚黑玉扳指出现在苏璃眼前,微微发着幽光。

    苏璃问道:“这是什么。”

    “我已传了口诀予你,危险时刻默念口诀,扳指中人便会现身救你,他一个月内,只能出现五次。”

    伸手接下玉扳指,苏璃眸色一定,淡淡笑道:“足矣,多谢前辈。”

    转念间一阵天旋地转,待得意识清醒睁开眼,已是刺眼白光,苏璃坐起身,才发觉是天已亮,从窗口照射进来,瞧着大开的窗户,苏璃一怔。

    “啊嘁——”

    突然打了一个大喷嚏,苏璃后知后觉这窗户是一晚上没关,她吩咐过雪弋没有她叫便不许进门,她这是没有盖被子,开着窗,睡了整整一晚,苏璃身子哆嗦一下,起身走动发觉腿有些软,头也晕乎,暗暗叹息自己这身子是太过孱弱,只是吹风一晚,便是染上了风寒,也是实在无奈,楼外暖阳融融,苏璃却感觉有些许冷,不禁回床抱紧了被子,拿起枕边铃铛摇了摇。

    “吱呀——”

    门很快打开,雪弋跑进来,瞧着苏璃神色大变:“郡主脸色怎的如此苍白,可是昨晚没有睡好。”

    苏璃道:“我……啊嘁——”

    雪弋被吓了一跳,忙给苏璃加了一层被子裹着:“郡主怎的看起来像染了风寒!昨晚可是下了一场大雨,都怪奴婢昨晚出去忘记给郡主关上窗户,奴婢真是……”

    苏璃咳一声打断她的话:“你不该死,我昨儿个喊你出去才是下午,我自己忘记关窗,原是我自己疏忽,我这样子怕是出门不好,你去给我备些清淡的吃食,顺便给我带个小暖炉暖暖手,我觉着我的手有些凉。”说着便将双手贴在雪弋脸上。

    雪弋伸手将苏璃双手塞回被子里:“奴婢晓得,这就去给郡主备早饭,郡主先歇着养养精神,风老爷一家子今天可都是要来看郡主的,要是给他们看着郡主这样,可得心疼死了。”

    苏璃一怔,随即神色大变:“我竟是忘了这事,你赶紧去给我打些清水来我洗洗脸。”

    雪弋听言出门。

    苏璃赶紧下床,起身那一刹眼前一黑,又是坐在床沿,缓了一会才能慢慢起身,下床去坐在梳妆台前,将脂粉蔻黛全都摆出来,而后又去衣柜挑了件显精神的浅绿色襦裙换上。

    等雪弋打了清水来,苏璃清洗完毕,又坐在妆台前忙起来,这脸色苍白没法掩饰,只能靠这些脂粉蔻黛了。

    稍稍忙活个差不多,雪弋便是又匆匆进来道:“郡主,风老爷他们已到青竹楼底了。”

    苏璃苦笑:亏得做好了准备,不然教他们见自己这么一副模样,岂不是又造成不必要的担心。

    便是起身出门准备去迎。

第五章 苏骁逞威

    风家世武林世家,连续蝉联了十年的武林盟主之位,只在前些年南幽音绝谷突然崛起,随之一起的还出了一个北灵碧楼,这两大势力之中人才辈出,其领袖也是极其强悍,而风家之中大多数人皆是闯够了江湖,想回家过安逸的日子,而新一辈新鲜血液大多还年幼,便是让出了武林盟主之位,将江湖交给了那些年轻人。

    风离曾经年轻时行走于江湖,闯下很多祸事,不过也因此结交了当时还是家中小少爷的苏城,经历种种终是成就一段奇缘。

    如今风家掌权人乃风离的父亲风诀,自女儿失踪后风诀是急坏了,他只一妻,膝下四个儿子,只有这么一个小女儿,生下风离他的妻子便是重病去世,而风离长得与其母极像,是自小被风诀娇惯着长大,当初因为女儿要嫁给苏城是风诀是好好闹了一番,之后苏城再娶羽凉月是又闹了通,如今苏城远征,风离失踪,风诀这把老骨头是几乎要被自己折腾的散架。

    忙中听闻苏璃落水,这是赶忙整顿整顿带着自己一家子赶来苏府探望,风离母亲死后他将一女子收为妾室,除了他自己,没一个人知晓这个女子是谁,但这个女子是再没有为风诀生下一儿半女。

    苏璃刚出房门,便是瞧见一身着黑袍金边烫饰的中年男子,心晓得这就是她的祖父风诀,不禁暗暗赞叹习武之人面貌精神,风诀已差不多五十多岁,看起来却还像是三四十的模样。

    风诀看着苏璃出来门口,面色一沉,伸手拉她回去:“你出来做什么,退烧了也歇着,站门口吹风可别又给吹出毛病来。”

    苏璃乖巧道:“璃儿也差不多半年没有见过姥姥姥爷与舅舅们了,这是听闻你们要来,激动的很。”

    说话间两人是又回了房间围着桌坐下,门口又传来脚步声。

    “璃儿想我们,舅舅们可也想死璃儿了,若不是近日来繁忙,四舅每天来带你去街市上耍。”风月身着一袭白衫,摇着纸扇便是进来,瞧着苏璃满面笑意。

    风月原本不叫风月,他十六岁那年自个儿改了名字,原本叫甚么,除风家人之外,也是没人知晓的。

    随着他一起进来的,还有三个男子,一着黑衫的便是那日已经见过的风二爷风无暇,着青衣的是老大风萧,紫衫的便是老三风奕。苏璃凭着记忆一一行礼。

    风诀挥挥手:“行甚么礼,赶紧坐着,老四,给你为父跟你外甥女倒两杯茶,我渴了。”

    风月嘴角一抽,起身倒了几杯茶水,除去风诀与苏璃的,给另外几个人也是备好。

    苏璃瞧瞧们门口半天没人进来:“怎的姥姥没来吗。”

    风诀叹口气:“她近日来染了寒疾,整日闷在家里头,说不能将病气过给了你,便没有来。”突然想起甚么一样,从怀里掏出一长方形小锦盒,递给苏璃道:“你姥姥出身五毒世家,一生便是研究这些毒物,她将这避毒珠交给我让我给你,不过我前些日子却是忘记。”

    苏璃微微惊诧,随即暗暗苦笑,接过那锦盒,这避毒珠若是早些送到苏璃手中,或许苏璃便不会死,但偏偏风诀忘了这件事,忙着查风离之事,真当是天意弄人。

    六人坐一桌叙旧叙了半晌,说是叙旧实则也是风家四兄弟轮着给苏璃讲江湖趣事,风诀则喝茶笑看,苏璃是大开眼界,不禁对外界更加向往,而说着说着便到中午,本该苏璃这边上菜,却半晌没动静。

    瞧着五人神态不对劲,苏璃恍然大悟:“我前几日将青竹院下人全部遣退,只留了一贴身婢女,每日饭食是她出去给我买了回来的,不如我们出去酒楼好好吃一顿如何,璃儿还未曾去过酒楼。”

    风诀捏捏胡须,暗暗思索,却并未表现出甚么,笑道:“璃儿若是想出去吃,那出去便是。”

    苏璃拍手叫好,她是早想出去逛逛,苏府气氛沉重,还有一个羽凉月暗暗盯着她,是不舒服的很。

    当下便是吩咐雪弋将五人带来的各种礼品收起,稍微打扮一番便是一起出门。

    苏骁在门口瞧见这浩浩荡荡一群人,微微嗤鼻,她自小虽不讨厌苏璃,却从来对苏璃没甚么好感,苏璃的母亲对苏璃如掌上明珠一般,而羽凉月对自己却是心不在焉,事事只关心自己的大哥苏绝,苏璃有风家一群人疼爱,而她却基本见不到羽家的人,羽家也未曾派人来苏府瞧过他们,对比之下,竟很是嫉妒苏璃拥有那般多的疼爱。

    冷眼瞧着他们出门,苏骁正待离开,却瞧见雪弋匆匆忙忙跑进来,皱着眉头上前拦住:“你做什么。”

    雪弋一见是苏骁,赶紧行礼道:“大小姐!雪弋奉郡主之命回府取些银票。”

    苏骁冷哼一声道:“府中银两被用于修筑明栏水榭,腾不出空余,你回去给你家郡主交代一番。”

    雪弋一怔,她可没听说府中要修甚么明栏水榭,出声道:“郡主名下有银两,雪弋是来取这些的。”

    苏骁不耐烦道:“也全用了,明栏水榭是给苏府修建的,郡主怎的也是苏府中人,怎能不出一份力,你这奴婢倒是胆大,见了我竟不下跪。”

    雪弋吓一跳赶紧道:“大小姐莫要见怪,雪弋是郡主贴身婢女并非苏府婢女,下跪实在是不在礼数之中啊。”

    苏骁怒火中烧,随手一扬:“大胆贱婢!”是一巴掌乎在雪弋脸上,她练过功夫,这一巴掌将雪弋直接掀到了地上,雪弋只觉喉中猩甜,半晌回不过劲,苏骁瞧她一眼,胸中气氛更甚,上前给了她一脚:“怎的,你不服我说的话,你一个卑贱的小小婢女,竟敢跟我顶嘴。”

    苏璃郡主身份本就压她一筹,如今这个小小婢女竟也敢反驳她,可真是翻了天了。

    雪弋强忍泪水,爬起身,还未站起,苏骁的贴身侍女红鸢便是不经意一脚,雪弋“噗通”跪在地上,双手惯性前撑,因着刚刚那一巴掌,她身子本就虚弱,这一下跪倒,竟是直接趴了下去,给苏骁磕了一个头。

    苏骁满意一笑:“以后见了本小姐,就该这么着。不要以为提拔你做了郡主的贴身侍女,你便是能骑到我头上来了,奴婢永远都是奴婢,你的贱命,永远都掌握在主人的手里。”

    雪弋没动,默默不语。

    苏骁出了气,便是转身离开,丢下一句话:“就在这里跪着,什么时候这太阳下了山,再起身。”她径自离去,留了婢女红鸢在原地守着。

    红鸢看着雪弋笑了笑,自个儿找了处阴凉,轻蔑道:“你原先不过一个柴房烧火丫头,小姐提拔你你才能去做了那郡主的婢女,不要忘恩负义,以为自己攀上了枝头,婢女,就该有个婢女的模样。”

    雪弋身子抖了抖,直起身,额头上是一大片淤青,嘴角也肿起来,这会正是中午,日头正毒,瘦瘦小小的她却是面无表情,只是跪着,红鸢见此,嗤笑一声:“本来洗净了倒是好看,现在可真是比你原来都难看多了,不过你柴房做着也脏了累了那么些年,这些原是你习惯的可不是。”

    红鸢径自嘲讽着,雪弋是再没说过话,晌午的日头是越发的毒热。

    四方城中心最为繁盛,此处最出名的酒楼是非燕家明月楼莫属。

    燕家是时代文臣,朝中地位非同小可,却并非因什么政治因素,只因着燕家是十二州域首屈一指的富贵,说是富可敌国也不是不能说,皇帝出了甚么要紧的事都要请燕家帮忙,更不用说朝中群臣。

    燕家的商业遍布各个行业,酒楼客栈茶馆裁缝铺成衣店,四方城内大半的店面,都是燕家名下财产。

    苏璃坐在上等厢房中,对明月楼楼中装潢是赞不绝口:“这里确实是一佳处,虽是酒楼,却宁静清致。倒也是一雅处。”

    风月道:“不错,明月楼菜品极贵,一杯茶都要一银,好好吃一顿饭都可要的几十金,不过虽说如此,但也是钱都花在了地方,此处环境极佳,且每间厢房各自独立,谈话也绝不会被隔墙之耳听了去。”

    途中风家人少来口信说夫人身体不佳,风诀几人便是急匆匆交代几句赶了回去,风月是负责将风离带到酒楼厢房,点好饭菜,付了账才许回家,想到此处风月便是黑了脸,这一家人是都会欺负他老幺,虽说护好苏璃是他本来就应尽的职责。

    与苏璃一起点完菜,风月交代老板几句便是告辞离开,这若是换了城中哪家人,都绝不会将自家没怎么出过门的女儿独自一人留在酒楼,不过风家不同,他们习惯了这样的方式,风家儿女无一胆小之辈,也实在是因为这里是明月楼,很有安全保障,加之雪弋一会便来,他们才走的如此心安。

    苏璃坐在房中等菜,却半晌等不来,兴起想出门瞧一瞧,她是在二楼厢房,开门便是栏杆,瞧着一楼零零星星几个人,苏璃托着栏杆,心下暗暗新奇,这样做生意的,她还是头一次见,这酒楼中物价极高,非寻常人便是都不会看一眼,可这富贵人家能出来吃饭的能有几家,这酒楼恐怕是要入不敷出。

    正想着,手下栏杆吱呀一响。

    苏璃一怔,她撑着的栏杆便是嘭的断裂,方才想事情苏璃是半个身子都倚在栏杆上,这么一下,苏璃是干干脆脆朝下跌去。

    二楼并不高,摔不死人,但摔断腿断胳膊什么的,也是不在话下,加之苏璃本身病根未好,这么一下要是真摔下去了,可真是不得了。

    苏璃下意识双手捂眼,身边风声一停,她却无半点疼痛,身处一柔软,带淡淡清香,她刚才是在是吓到,双手不敢放下,心脏还在砰砰直跳。

    耳边却传来一男声:“郡主不必害怕。”

第六章 寰王慕修

    “郡主不必害怕。”

    苏璃听得耳边的声音,心里竟安稳下来,她缓了缓心绪,放下手,抬眼便是一惊,自己竟是趴在人家怀中,总归是男女有别,苏璃急着想下去,谁知刚才被吓到手脚酸软是动也动不了。

    男子“噗嗤”一笑,戏谑道:“动不了啦。”

    苏璃红了红脸,道:“油嘴滑舌,快放我下来。”

    男子道:“郡主瞧瞧我的模样,我怎的放你下来。”

    苏璃这才发觉面前这男子坐在轮椅上,不由得惊讶,既是坐着轮椅,又是怎么接住她的,只是趴在他怀中不免尴尬,她使了使劲,硬撑着自己站起来,扶着桌沿,脸色不免有些苍白,瞧着面前这黑衣男子道:“你是谁。”

    黑衣男子微微惊讶:“你不认得我?”

    苏璃道:“我该认得你吗。”

    男子笑笑不语,身旁的白衣侍卫微微一笑道:“郡主殿下,公子腿处有疾不常出府,方才进门瞧见郡主倚着断栏,情急之下只得冒犯。”

    苏璃道:“救我的命怎能算是冒犯,我只问你家公子是谁。”

    白衣侍卫道:“公子封号寰,单名一个修字。”

    有封号的必定是皇子,或国戚,又叫修的,如今的皇子之中她就只知道一个寰王慕修,那眼前之人便八九不离十是慕修了,苏璃瞧着他很是诧异,慕修长得是非常好看,有着一副好皮囊,却是个残疾。

    苏璃是没见过比他长得还好看的男人,不过兴许上天为了公平,断了他的腿,恍惚间她想起自己与寰王的娃娃亲一事,顿时有些尴尬,那蔷薇佩她是不小心弄丢了,这要是他突然问起来,不晓得会引出什么祸事。

    慕修瞧着苏璃面色变化,以为她是想起娃娃亲一事却又瞧得自己是个残腿,便是为难想法推辞,笑意渐渐敛去,淡声道:“这处栏杆今日刚坏,还未曾修理,惊扰了郡主是不该,今日这顿饭,便记在本王账上。”

    后赶来的老板听得慕修的话忙点头,头顶不断冒冷汗,这可是要生生吓死他了,就这么一处栏杆坏掉,才去叫了人来修,不想偏偏郡主倚得便是这处栏杆,若是苏璃摔出甚么毛病,他这个小小记名老板,是当真八条命也赔不起的。

    苏璃咕哝道:“我又不缺那些钱……”瞧着慕修要走她松了口气,声音细若蚊丝,却不想还是被听了去。

    被侍从推着轮椅转身离去的慕修神色一怔,嘴角牵起一丝笑意,因是背对,苏璃是没有看到这笑。

    经这么一闹,苏璃饶是吃着那些山珍海味也是如同嚼蜡,草草捡了几筷便是不想再吃,只是等了半晌不见雪弋前来,她身上一个铜子都没有,先前想去街市玩耍的心也没了,便只想回去躺着,但她偏偏不记得路。

    走出了明月楼大门,苏璃站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恍然而立,不晓得自己该往哪走,是一脸懵逼,正思索办法,突然瞧见一个白衣人,身形有些许熟悉,走近一瞧却是慕修身边的随从,苏璃想了想,走过去拍了拍他。

    男子正仔细盯着小贩手中正在做的烤鱼,冷不丁被人拍一下,多年训练的反应能力是淋漓尽致的展现了出来,他反手捉住那只尚在他肩上的手,微微一扭尚未使力,背后传来“哎呦”一声,男子怔住,赶紧刚开那手。

    苏璃皱着脸揉着自己的手,抬头看他:“你反应怎的这么迅猛,若是稍微用点力我这手就是要废了的。”随即看着面前人就要下跪,赶紧头疼的伸手制止他,这一动是又牵动了手腕,又是“哎呦”一声。

    “这可是在街上,你如此动作只怕是要闹出动静。”

    陵玥也是讷讷无语,低声道:“郡主何事?”

    苏璃朝他招招手,陵玥一怔,苏璃道:“你凑过来些。”认不出回家的路这种事情太尴尬,她不想叫人听了去。陵玥微微凑近,苏璃悄声道:“你可晓得回苏府的路?”

    陵玥道:“当然晓得。”

    苏璃道:“那你领我回苏府,路费我回府再给你。”

    陵玥一怔,便是想通,微微一笑,道:“自然没问题,不过郡主可否稍等片刻,属下买完这烤鱼,便送郡主回府。”

    苏璃瞧瞧那烤鱼,心想着慕修居然也爱吃这街上的小吃,笑道:“你身上银两够不够啊,我也想吃,你还够给我也买一份嘛。”

    陵玥微微诧异,在寰王府他可以算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表面是慕修的随身侍从,却是慕修的知心好友,从小一块长大,是慕修影子一般的存在,保护着慕修的安全,寰王府没一个人会将他当奴仆看待,可这也仅次于寰王府。

    为了使他不过于显眼,慕修对外人皆称他为贴身侍从,这青竹郡主句句话是半分没将他当做一个下人看待,不由得对她好感多了几分。

    陵玥道:“当然够,那郡主是要再多等一会了。”

    苏璃道:“无妨无妨,你若是还有钱,可否借我一点,我去买点小吃。”

    陵玥更加诧异,不语,将钱袋递给她:“郡主可别走远了。”

    苏璃挥挥手:“放心,我还要你领我回家,怎会让你出了我的视线范围。”

    陵玥:“.……”

    可能苏璃就真的是一个没有主仆观,没心没肺的人,过一天算一天,冥冥之中,让她代替苏璃,也是该她有一番作为。

    陵玥将苏璃送回苏府之时,本待离去,没想到苏璃非要拉着他进去让他喝茶,还要他给慕修带礼物回去,说甚么他出来做事回去迟了肯定要挨骂,有她在可保他无忧甚么的,陵玥暗暗好笑,还是跟着她走了进去。

    谁知一进门便瞧见一个瘦骨嶙峋的小丫头晕倒在门前不远处,,额头一大片淤青,半张脸肿着,嘴唇发白,他一瞧便知这是脱水已久又强忍疼痛,不过面色却是毫无变化,他转眼看苏璃。

    苏璃一眼便瞧出那是雪弋,她快步走过去抱起雪弋,眸中是满满的惊讶与愤怒,她轻轻拍了拍雪弋:“雪弋?雪弋?”

    她道雪弋怎的取个银两也这么慢,哪只是被困在了府中,只是不晓得这府中现在还有谁敢如此做,苏璃眯眯眼,心里一下便想到羽凉月。

    怀中人却有了一丝意识:“郡主!郡主!”雪弋微微睁眼,看到苏璃关切的目光,心中委屈感是汹涌起来,不禁哭出来:“郡主我好难受……”

    苏璃慌张想给她擦泪,却无从下手,生怕弄疼了她,只得轻声道:“雪弋乖,我先带你去看大夫。”

    她转头看陵玥,陵玥心底通明,立刻道:“苏府附近便有一家医馆,郡主可将她交与属下,属下带她去医治。”

    雪弋神志不清只是哭,紧紧抓着苏璃的袖子,苏璃眸色阴沉,道:“我随你一起去,你帮我背着她。”

    陵玥背着雪弋,快步走到附近那处医馆,到时老大夫正在吃晚饭,突然看到有人进来是猛地吓了一跳,不过看到陵玥背上的人之时,还是很快镇定下来,让他将雪弋放到榻上搭脉诊断。

    苏璃沉着脸,等他站起身,问道:“如何?”

    老大夫摸摸胡须,道:“这小女娃没什么大问题,是受了暑热,开几帖药好好吃了就没事了。不过以后可得注意多吃点,吃点好的,她的身子骨硬是硬,却是太虚弱,平日里得注意着补一补。”

    苏璃道:“你开药便是,怎么个补法?”

    老大夫转身去抓药,包了几包药递给苏璃:“每日一包,小火熬,须用砂锅。”又抓了一把片状物:“这是自制参片,可咀嚼食用,也可泡水,平日里服一些即可。”

    苏璃诧异道:“参片?人参?”

    老大夫笑道:“人参哪是能当零嘴吃得起的,这么一大包里面能含几根须便是不错的,自制参片只是当寻常补药来用的。”

    苏璃松口气,这人参吃多了也是要上火的,当下便是放宽心,道:“老大夫您结下款,且先记在青竹院账上,明日便会送来银两。”本是想找件物事证明一下自己的郡主身份,结果发觉自己走的急,是甚么东西都没戴在身上,不由得尴尬。

    陵玥暗笑,解下自己腰牌递给大夫,道:“这是寰王府的腰牌,账记在寰王府名上。”

    苏璃撇他一眼,将他拉出门外,把自己从街市上抱回来的小盒子拿出来,道:“今日可真是多谢你了,明日我会托人将银两送到寰王府,这个糖人你给你家公子带回去,告诉他身残不是绝路,需看得开些,我瞧他面色不好,想来是因为他的腿伤而郁郁寡欢。”

    陵玥一怔,木讷的接过糖人盒子,瞧着苏璃一本正经的神色,想笑却又不敢,憋着却又难受,他神色古怪的朝苏璃行了礼,匆匆离去。

    苏璃道他是害怕回去迟了受罚,也就转身回了医馆。

    陵玥即刻便是回了寰王府,将烤鱼包糖人盒子放在桌上,静坐在轮椅上的慕修闭着眼,道:“这盒子里是什么东西.”

    陵玥面色古怪:“小郡主送您的糖人。”瞧得慕修惊讶的目光,陵玥是再也忍不住笑出声来,将苏璃的话原封不动转达给慕修。

    慕修挑眉,面色也十分古怪,憋了半晌,怔怔然说不出甚么,伸手拿过那盒子打开,嘴角一抽:“她倒是十分可爱……”

    盒子里有一个歪歪扭扭的小糖人,想来是苏璃自己做的,糖人双手叉腰,许是本来想画个笑脸,却画歪了眼角画成了斜眼笑,慕修饶是涵养极好眉头也是不由得抽了几抽,这小糖人还躺在盒子里,脸却对着慕修,瞧起来一脸嚣张……

    陵玥是笑声不断,慕修闭目揉眉:“笑甚么,扶我回房。”

    且说苏璃回到医馆,雪弋是已然醒来,瞧得苏璃关切的目光,雪弋心中一暖。

    苏璃上前坐下,看着雪弋道:“是谁。”

    雪弋面色一僵,苦道:“是大小姐……”

第七章 撕破脸皮

    雪弋揉揉眼睛,语气有几丝委屈:“是大小姐。”

    苏璃面色一沉,竟是苏骁,她原以为是羽凉月,心念一动,道:“你将事情经过给我细细讲一下,苏骁是怎的难为你的,不必有甚么隐瞒,有甚么说甚么。”

    雪弋眸色微微闪烁,顿了一下道:“郡主,奴婢曾经只是一个柴房的烧火丫头,在您失足落水醒转之后,是魏管家让奴婢来伺候郡主,也就是说……”

    苏璃淡淡道:“你是羽凉月那边送过来的人,她们曾与你说过甚么我不会逼你与我说,我信任你,是因为你是我母亲救回来的,我信你这个十四岁的小姑娘有善心不会忘恩,我更信我母亲不会看错人。”她面色没有什么变化,被拢在烛光阴影中“不过若是你真的做了甚么事情,我大不了少个奴婢,雪弋,你要知道我没什么善心。”

    她瞅了瞅雪弋苍白的脸,笑道:“我已经不是以前的苏璃了。”

    雪弋默然,想来也是,父亲生死未卜,母亲突然失踪,自己还差点被人陷害致死,她自己十四岁便已经看清了这世间凉薄,郡主从小娇惯如今也才十六的年纪,却经历如此之多,心性有所变化也是常理。

    不过现在的苏璃是真的太过稚嫩,还远远不及势雄的羽凉月。

    雪弋虽只十四岁,但她年幼便生长在奴隶阶层,经历很多,自小便懂事很多,她心里想什么,还真的不能以看寻常小女孩的眼光来看。

    她眸色闪了闪,道:“郡主今日喊奴婢回来取些银票,进门便遇着了大小姐……”

    苏骁逮着雪弋撒了气,心情正好,带着贴身婢女红鸢出门看布料打算做一件新衣裳。

    这青墨坊的布料在四方城是很有名气,他们的布料皆是锦州柳家提供,锦州是出名的织染大州,很多达官贵人讨论到布料衣饰一类,总以锦州出品为荣,锦州地处十二州域偏南靠海,四方城却在偏北居中,地域遥远,四方城内能用的了锦州布料做衣裳的,也就是皇宫里头的人。

    除此之外便是只有这燕家的青墨坊中,能重金买到几匹锦州布了。

    苏骁捏一捏面前的鹅黄色布匹,偏头对红鸢道:“你瞧这个色如何。”

    红鸢瞅瞅,笑笑道:“鹅黄色正是女儿家年纪该穿的色,这柳家染布色彩是顶尖的好,上面这绣花是一针一线针脚分明,可是极为细致,大小姐的眼光是一如既往的好呢。”

    苏骁抿唇一笑,伸手拍拍红鸢胳膊:“就这匹吧,唤个裁缝来,帮我做身衣裳,今日便要穿上它。”

    红鸢低头道:“是。”便是进偏门,片刻后带着两个人出来。

    这两人其中一人是青墨坊的裁缝燕楚歌,另一人便是这青墨坊的挂名老板,燕家四少爷燕卿久。

    燕楚歌是燕家不知从何处请来的裁缝师,他既会设计好看的衣服款式,裁剪出的衣裳也是极佳的作品,不过他的局限处在于只做女装,童装男装老年装是一概不接手,加上他人长得好看又干净,穿衣品味也不错,在这四方城里很受千金小姐,公主妃子的喜爱。

    苏骁见二人出来,对着燕卿久微微屈身行了个礼,道:“燕四爷。”

    燕楚歌不言不语,瞧了苏骁一眼便是拿起布料回了偏方,一个礼也没行,苏骁本想结交一下这位出色的裁缝师,结果还未摆出笑脸便被人家甩了冷脸,当下脸色也是不好看:“燕家调教下人都是如此无礼的吗。”

    燕楚歌名气虽大,却在燕家无名无分,外人只知道燕楚歌是燕家人,却并不知晓此燕非彼燕,燕楚歌是燕家花重金请来的,只是他向来懒得解释罢了。

    燕卿久瞧了瞧苏骁,神色未变,脸上依旧挂了笑,道:“楚歌向来如此,小姐别见怪,苏大小姐多少天都没来我这边看布料做衣裳了,可是当真成了稀客。”

    苏骁脸色稍稍缓和一些,道:“我妹妹近日来不小心落了水,着了寒气,在家照顾她,并无太多时间出门寻乐,先下她好了一些,我才得空出来做些衣裳.”

    燕卿久神色一变:“竟是小阿璃出了事,严重不严重,可曾禀告圣上?”

    苏骁暗中冷笑,这苏璃得病本就是有心之举,她们怎会叫皇帝知道:“当然是已经好了许多,现在可是生龙活虎的很,不然我也不会安心出门了。”

    燕卿久是苏绝的好朋友,对苏家两个小女儿一向是很照顾,苏骁心思沉他不是很喜欢,却也不讨厌,反倒是苏璃这小丫头调皮可爱,说话可是有趣的很,听得她没事倒也安了心。

    两人有几句没几句到处找着话题瞎扯,终于扯到时候燕楚歌做了衣裳叫下人送了出来,苏骁见他架子如此之高,冷笑几声离去。

    燕卿久回偏房瞧着泡茶的燕楚歌,无奈笑道:“不晓得你如何不喜欢这个苏家大小姐,倒也是得给她些面子,女儿家总是爱面子一些。”

    燕楚歌面色无甚变化,端起茶杯啜一口:“次女心性阴暗,见她我很是不舒服。”

    燕卿久大笑一声戏谑道:“不就是以前看着你的衣裳说了声难看,小阿璃也曾这样说过,怎的不见你不喜欢阿璃?”

    燕楚歌沉默不语,只是喝茶。

    苏骁怎能跟苏璃相比,苏璃当初瞧见他为她母亲风离做的衣裙,赌气自己没有那么好看的衣裳,指着那件衣裳直嚷嚷不好看,却是小心翼翼收起来,对着他没甚么好脸色不是瞪就是无视,是赌气他不给她那么好看的衣裳。

    而苏骁,燕楚歌想到此处不由得眉头皱了皱,虽然是年幼无知的孩童,但自小就摆着一副高傲的架子,瞧见燕卿久满脸亲热而瞧见他听说他只是一个下人便趾高气昂指使他给她做衣裳,瞧见风离的好看衣裳她满心嫉妒,指着衣裳说难看极了,还曾经想偷偷拿剪刀去把那衣裳给剪了,恰巧被他瞧见。

    小小年纪,心性如此,长大便也成不了甚么气候。

    却说苏骁转身回苏府。在门口却看见了苏璃,本是疑惑,又是瞧见了苏璃身旁的雪弋,便有点明白为何苏璃会用那种眼神瞧着她。

    苏骁笑了笑走上前:“妹妹怎么站在这风口,可别大病将好又染了风寒。”

    苏璃眼色微沉,道:“我为何不知明栏水榭的事情。”

    苏骁一怔,笑道:“明栏水榭是我母亲今日来刚准备修建的,还未来得及告诉妹妹。”

    苏璃眉眼一弯,也是笑道:“你在苏家虽然是长女,长着我一辈,但我是皇上亲封的青竹郡主,我母亲是苏家主母,先下我母亲不在了,苏府有甚么大事,也该是先告知我,二夫人只是一个妾室,我记得她并未有如此之多的权利,姐姐你说是不是?”

    苏骁一怔,脸色暗下来:“不知妹妹这是甚么意思,姐姐有些听不明白。”

    苏璃笑了一声:“可不敢叫我妹妹,不然教外人听了去,还不是姐姐落得一个不懂礼数之名,姐姐还是依礼,喊我一声郡主可好。”

    苏骁面色阴沉,袖中拳头暗暗握紧:“妹妹这是硬要与姐姐生分了?妹妹虽是高高在上的郡主,但咱们也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姐妹之情怎能横亘一个虚名呢。”

    红鸢帮腔道:“郡主也是有些小题大做了,这么些年来大小姐一直唤着郡主做妹妹,怎能是说改便能轻易改掉的。”

    苏璃不理红鸢,只看苏骁:“谁要与谁生分姐姐还不晓得吗,我身边就只雪弋一个侍女,青竹院下人我全部遣了出去,雪弋便是我青竹院的管事,在这苏府,可与管家同职,可今日却被人给羞辱,这不是直接给我难堪嘛,姐姐你倒是评个理,妹妹这口气是该出不该出。”

    苏骁有口难开,支支吾吾道:“出是真该出的,倒不知道是谁如此没眼力羞辱了妹妹的贴身婢女。”

    苏璃淡声道:“我受不得你这声妹妹,你日后唤我一声郡主,我便不找你的麻烦,雪弋,你且说,是谁给了你一巴掌,教你在烈日下跪着的。”

    苏骁脸色煞白,是气急,也是无奈,她确实地位不如苏璃,可难不成就如此说明是自己为难的雪弋?承认自己羞辱了苏璃?这以前倒是不曾发觉苏璃口齿伶俐,以前打骂清荷苏璃也从未敢对她如何。

    雪弋低头恭恭敬敬道:“郡主,是奴婢不小心冲撞了大小姐,大小姐才罚得奴婢跪着受罚。”

    苏璃扭头饶有兴趣的看着苏骁:“你怎么说?”

    苏骁咬牙切齿道:“没错,是你这丫头不懂礼数,冲撞了我,我才教她在这边跪一下午,怎得不过是一个奴婢而已,妹妹偏要跟姐姐讨这个说法了么。”

    苏璃正色道:“我已经多次告诉你唤我郡主了,怎得姐姐就是不听呢,姐姐是要分明主仆之分,也可以。”便是转头看着红鸢,红鸢脸色一变。

    她指着红鸢,懒懒说道:“这个奴婢不知礼数,方才我与姐姐说话她竟敢反驳,这在苏府不仅是以下犯上冲撞主子,传到外面便是对我这个郡主不尊,治个死罪也是常理,毕竟奴婢便是奴婢,命也不值钱,你说是不是?”

    苏骁面色苍白,浑身颤抖说不出话,而红鸢,则是一脸惊恐。

第八章 铩羽而归

    苏璃走近些,面带微笑,因是出门着了妆容,即使是夜里,瞧起来也十分明艳:“你说我们该讲主仆之分,分法明晰,那么你自己是否要先以身作则,你的丫头不懂事,主子说话也敢乱插嘴。”

    红鸢是吓急了,伸手扯着苏骁的袖子眼泪都快流出来:“大小姐!”喊出一声却不知道说什么。

    苏骁脸色红一阵白一阵,本就心思烦乱,这红鸢再上来添乱,登时气急,甩开红鸢的手,怒色道:“何须你插嘴?退下!”转头看向苏璃,面色阴沉:“妹妹今日是打定主意要与姐姐我撕破脸皮了,红鸢是我的丫鬟,要处置,也轮不到妹妹来罢。”

    雪弋眉头一动,心中暗自冷笑,你家丫头是丫头,那郡主家的丫头便不是丫头了吗。

    苏璃听得苏骁的话,气极反笑,她还当她这个郡主多么高贵,原来苏府中人并不看在眼中,许是风离失踪已久,苏城久久不归,这府中是都将羽凉月当了主人。

    她心念一动,瞧了雪弋一眼,雪弋心领神会,上前一步抓住红鸢。

    红鸢瞪大眼睛甩开她,大喊:“你做甚么!你敢碰我?!”

    雪弋收手淡淡道:“郡主的意思。”

    苏骁面色更加不好看,这么多天对红鸢的纵容,是让她太过愚蠢,什么是护主,竟也不知道,看着大喊大叫毫无形象的红鸢,苏骁满脸嫌弃,后退一步,抬眼看苏璃,张嘴一个“妹妹”还没喊出来,苏璃便是冷冷的打断她:“使不得,我听不得你这声妹妹。”

    苏骁气急:“那你待如何,她冲撞了你,你便要杀了她吗!她可是我的贴身婢女!”

    苏璃瞧了一眼红鸢,道:“杀不杀她还不是我的一句话吗,但这婢女欺辱了雪弋,我今日便要还她一个公道,你明明白白跟我讲,明栏水榭这件事情,到底是如何!”

    苏骁脸有些发青,明栏水榭只是羽凉月的一个计划,却因苏璃未死家产动不得而暂且搁下,而若是这样跟苏璃说了,还说不准羽凉月会不会救她。

    “明栏水榭是我让修筑的,璃儿可有甚么意见?”

    正值苏骁左右为难,不远处传来一女声,苏骁面色一松,而苏璃眉头却是皱了起来。

    羽凉月带着两个侍女,摇着团扇款款走过来,看了眼红鸢,看了眼苏骁,面色未变,谁也不晓得她心中如何想。雪弋瞧见羽凉月之后眸色一动,却并未做什么,她低眉行了一礼,默默站回苏璃身后。

    还未待羽凉月说话,红鸢却是一下冲了过来,扑在羽凉月脚底,一把抱住羽凉月哭到:“二夫人你要为我做主啊!红鸢不想死!”

    苏璃一怔,瞧着面色尴尬的羽凉月,好笑的同时也诧异苏骁身边的丫头怎的如此贪生怕死,突然间心念一动,觉着这种人有时候还是很有用的,只是乍一看羽凉月吃个瘪还是很开心,倒也不说话,只瞧着他们仿佛看戏。

    苏骁嘴角一抽,扭头不再理会,这丫头自己找死,她可管不了,大不了再去管事房再要个丫鬟。

    羽凉月面色一寒,身边两个丫头赶紧上前拉开红鸢,其中一个厉声道:“不长眼的丫鬟,敢冲撞夫人,是不想活了吗。”

    红鸢面色大变,拼命摇头:“我不是!我没有!我不想死!”说罢便掩面大哭。

    羽凉月不再看她,转眼看苏璃,苏璃正笑着,抬眼看羽凉月之时,眼中笑意未散。

    羽凉月摇了摇团扇,道:“不过是个丫头,璃儿何必跟她耗这么久,还在大门口闹,让外面路过之人瞧见了有伤苏府颜面,你这郡主可是知道?”

    苏璃笑一声道:“夫人可是言重了,如今已入夜,谁会在此时此刻闲着无事在苏府门口晃荡……”门外传来一点细微响动,几人扭头看门口,看门侍卫进来道:“惊扰郡主,夫人了,门口刚刚跑过一只黑猫。”

    苏璃:“……”

    羽凉月:“.……”

    苏骁:“.……”

    侍卫一哆嗦,赶紧离开。

    苏璃咳一声道:“这丫鬟冲撞了我,又冲撞了夫人,打个几棒子也不为过,杀了也是过分,既然夫人为她求情,那就打三十棒,然后在这门口跪六个时辰,头顶顶碗水,水不许洒,若是洒了,就重新开始计时。”

    羽凉月眯眯眼,一个丫鬟而已她并不在意,但是这面子却是不能失的:“这好歹是骁儿的丫头,你要处置,须得问过骁儿才是。”

    苏璃笑的更欢:“这正是苏骁姐姐所希望的,主仆分明,奴婢犯了错,就该处罚,你说是不是?苏骁姐姐?”

    苏骁嘴角一抽,脸色青了青,扭头不说话,而地上的红鸢满脸绝望,她自小跟着苏骁耀武扬威,除了端茶倒水伺候苏骁还做过甚么粗活,别说是头顶顶碗水,就是只是跪六个时辰,也是受不来的,更何况还要顶碗水,水不能洒,她原以为跟随苏骁这么些年,却没想到事到如今自己遭此大祸苏骁跟羽凉月却冷面而对轻易抛弃。

    红鸢眼角含泪却不再哭泣,苏骁看来红鸢是已认命,暗觉这丫头倒是有点自知之明。

    羽凉月吃一瘪,摇扇动作快了几分,蹙眉道:“那便照郡主的做。”便是冷冷看了苏骁一眼,准备转身回去。

    苏璃道:“这丫头的事情不过是个小事,夫人可还没有回答清楚我的问题,明栏水榭,是谁的主意,为何不曾告诉我。”

    羽凉月却不与她争辩,淡淡道:“夏日炎热,本就做了准备修筑这明栏水榭,我曾与你说过我想修一座水上亭台供消暑,你当时满口答应,只是你落水之后便不再记得。”苏璃一怔,她倒是忘记自己还是失忆了来着,瞧着羽凉月并不说话。

    羽凉月继续道:“而且你父亲走之前将家中事务交与我与风离,你尚未及鬓,还不懂事,家中大事原也不需告知与你,而你却是郡主,姨娘清清楚楚记得璃儿的郡主之身,才会事事都先与璃儿说好,怎的璃儿这是不记得便可以随意污蔑姨娘了么。”

    苏璃暗自冷笑,她父亲走之前家中权应是交给了她母亲,而非羽凉月,虽然她失忆但她后来又有了苏璃的记忆,她可不知道甚么时候这个羽凉月曾经与她说过修筑甚么水榭的事情,羽凉月苏骁动用家产很多次,数目不是很大风离也不能说什么,苏璃之前确实是不懂事,没现在这样冷静。

    苏璃低头道:“姨娘知我落水后脑袋不太灵光,自然该再与璃儿说一声,这明栏水榭,既然是姨娘想修建的,那姨娘全权管理便好,璃儿困了,现在时分却也是该去睡觉了。”

    羽凉月确实厉害,三言两语她便是没话说,如今本是可挤兑苏骁一番,而现在却只能拿红鸢来出气,两人的交锋的确是苏璃矮了很多,羽凉月水比苏骁深的多,心中所想,面色上根本瞧不出来,不像苏骁,沉不住气,什么都能在脸上瞧出来。

    看着她们离去,苏璃脸色转冷,转头便走,而红鸢便是交给了雪弋。

    红鸢看着雪弋,沉默良久,蓦地冷笑:“倒是给你找了个好主人。”

    下人送的碗到了,雪弋去旁边水池舀了一碗水,走过来看了一眼红鸢,道:“不如你的好,如今你的遭遇,全是拜你的好主人所赐。”

    红鸢哼一声:“可别以为苏璃她是真的信任你了,她是怕弗了自己的面子,你可别忘了你不过是个丫鬟而已,卖身契在主人手里,你就永远得为她卖命。”

    雪弋沉默道:“我自己的事情何须你操心,你怕是自身难保。”不知道想到甚么,她笑出声来,将红鸢扶起,走到正门口:“这是个好地方,你可好好跪着。”说着就把那一碗水端端正正放在红鸢脑袋顶,还未放下看到她脑袋顶的那个银铃铛,眼色微沉,随手扯了下来,将碗放好。

    红鸢瞧见雪弋手中的银铃铛,冷笑:“看到它你想起了什么。”

    雪弋回她一眼,将银铃铛收起,正要离开,红鸢嘲讽的声音响起:“林音这个人我还以为你是真的放不下。”

    雪弋回头踢了她一脚,红鸢尖叫一声伸手护碗。

    雪弋眯眯眼,冷冷道:“我知道当初的事情并不是那么简单,我晓得你肯定掺在其中,哎呀,若是二夫人她们想起了这件事情,你也是知情人之一,而你如今已是弃子、”看着红鸢发白的脸,雪弋笑了:“不晓得你的下场会不会比他要更惨一些。”

    面色骤冷,雪弋道:“你们欠他的,我会一直记在心里,即使我没有报仇的机会,我会一直等下去,等到可以报仇的那天,或者,我死的那一天。”

    这个十四岁的小姑娘,此刻所表现出的冷静,沉着,她的一字一句,分明不像普通十四岁的孩童,没人知道她经历了什么,也没人知道她跟红鸢所讲是什么事情。

    红鸢瞪大双眼,惊恐使她瑟瑟发抖,雪弋瞧她的样子,转身回来,摸摸她的脸:“你看,地上洒了水。”红鸢喉咙发干,羽凉月是什么样的人,她最清楚,“当初林管家所遭受的一切,你最清楚,我不会让你轻易就死。”

    正待离开,红鸢却沙哑道:“苏璃也没有救他,我不信你会甘心在她身边,你迟早会死在苏璃手里的,你只是个小小的奴婢而已。”

    雪弋笑笑:“随你怎么说。”便是转身离开。

    而红鸢身边多了一男子,是专门看着她的下人,他把水全倒掉又装满放回红鸢头顶。

    苏璃回房之后,窝在床榻上一动不想动,夜色已深她却是半点睡意也无。

    而院子里却突的想起一声金属砸地的声音,还有细微的甚么刺入肉的声响,青竹院并无甚么人也没有养动物,每天都是十分安静,晚上是更安静,这么一响,苏璃是清清楚楚听到。

    正待去门口瞧一瞧,“嗖——”的一声窗口斜射进来一支羽箭。

    恰巧擦着苏璃脸过去,拉出一道血痕。

第九章 神秘黑猫

    那羽箭从窗边缘处进来,在苏璃脸上擦出一道血痕,钉在身后床榻的木柱子上面,箭头没入大半,可见射箭之人发箭劲气极大。

    而苏璃吃痛间,原本走向窗口的步子踉跄起来,是摔向窗口,此时窗口黑影一闪是直接窜进来一个黑影,若是苏璃能瞧得清楚,则是可以瞧见那是一个全身裹着黑衫蒙面的黑衣人,眼神冰冷。

    幸而苏璃踉跄几步朝着窗口摔过去,身体倾斜,那黑衣人倒握着匕首从窗口翻进来,是打着杀人的目的,而恰巧苏璃摔过去,他猝不及防只是伸手按了她一掌,这一掌将苏璃直接拍的从窗口扑了出去,黑衣刺客眨眨眼,看看自己的手,有点不敢置信自己居然杀个贵家小姐都会失手。

    不过也好歹是训练多年的老刺客了,这样的念头也就是在脑袋里一闪而过,他迅速回身从窗口扑出去,既然做好了杀人的决定,那他绝不会让苏璃活下来,不然他家主子的事情会遇到大麻烦,苏璃身份可不低,遭遇刺客这样的事情要是闹大了可了不得。

    而他不小心中了对方全套发出声响,被苏璃发觉,只能出此下策,好在苏璃只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娇贵小姐,这青竹院又安静的没有人声,苏璃悄悄死在这里,没人会发现是谁做的。

    再说苏璃被拍的滚出窗,好在是二楼,窗口老槐树的职业茂密,缓冲了不少下坠的冲劲,苏璃被枝叶划伤了皮肤,慌乱之中双手胡乱一抓仿佛是抓到一团甚么毛茸茸的东西,耳边似乎是响起:“喵呜——”一声凄厉的叫声。

    反正苏璃摔到地上时,除了全身酸痛,皮肤有点细致的疼之外,也没什么大的问题,她在草地上滚了滚,勉强坐起来,双手本来下意识抱着东西,此刻松开来去揉腿揉胳膊,怀里原先抱着的那一团却“嗖”的蹿上她的脖颈间。

    脖颈痒痒起来,苏璃便去挠,却抓到一手的毛,苏璃一惊,扯下来一瞧更是惊呆。

    手里抓着一团黑毛,黑不溜秋的跟团黑炭似的,下面还垂着一根长且毛茸茸的尾巴。

    尾巴??!

    苏璃还未来得及看清怀里是一团甚么东西,头顶冷风一聚,她下意识侧身滚开,那股劲风却追随而来,苏璃慌乱间抓起一团土扔过去,对面因并未想到目标会有如此举动,直接中招。

    刺客被土糊了一脸,胡乱一抹,瞧着苏璃已是站起身跑开,握紧匕首便是冲过去。

    苏璃慌乱之中并无思考时间,匆忙躲到槐树树根处一处天然形成的树洞,可这院中并无甚么大型盆栽,唯一可躲之后便是这课老槐树,那刺客当然是超此处走。

    听着脚步声越来越近,苏璃咬咬唇,这突来横祸她是猝不及防,她还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女子,还带着病,她甚至还没好好吃一顿饭,难道今日便要这样不明不白死在自己的院子里,而且还是自己遣退了院中的所有人,连个帮手都没有,可真是自己挖了个坑给自己跳。

    那刺客并未多说甚么风凉话,很是直接的走向那树洞,想快些杀掉苏璃离开,苏璃抱紧怀中的黑球,身体不自禁颤抖起来。

    脚步声悄然停止,紧接着便是刀刃破空声。

    苏璃意识空白一刹,当清醒时发觉那刺客已是手肘支地躺在地上,自己面前是一团黑黑的球,虽是夜晚,月光却明,草地上的血迹,苏璃是看的清清楚楚。

    却不知怎的,苏璃瞧着这血迹,却是霎时清醒,眉心一阵灼热,猛然想起那玉中人所说,苏璃心念一动,赶紧拿出怀中的玉扳指,而正在此时那刺客已站起身,只是面罩被扯开,脸上多了几道爪印。

    见自己面罩被撤掉,黑衣人脸色一变,身手更加迅猛起来,直接朝着苏璃扑过来,苏璃双手捂住脸缩成一团。

    一阵金属撞击的声音,接着一道闷哼,便是再度归于夜晚的寂静。

    苏璃缩了半天,手指才敢岔开一道缝,却是瞧不见什么,便小心翼翼把手移下来,清清楚楚看到面前站着一个青衣男子,肤色白皙,眉心有一深红色纹印,是长得非常清秀好看,就是面上无甚表情,显得木讷。

    半晌不见那男子动作,苏璃自己爬出树洞,却不见刺客出现。想来是已经安全。

    瞧见面前一动不动的小黑团,苏璃伸手探过来扒拉了几下,不晓得按到了哪里,这黑不溜秋的小东西“咪——”的一声炸了一身的毛,然后翻身睁眼死死盯着苏璃,苏璃这才瞧清楚这小东西是一只臂弯大的小黑猫,长了一双罕见的紫色瞳仁,极为好看。

    只是夜色本黑,即便有月光,苏璃也只是勉强将这黑猫的身体与其他景物朦胧分开,只瞧得见那双有些闪的紫眸,以及稍微显露出来的白色尖牙。

    苏璃缩回手,轻轻道:“我是不是弄疼你了。”黑猫无动作,还是盯着苏璃,苏璃想起刚才那刺客的举动,道:“方才可是你扑出去伤了那刺客救了我,真是谢谢你啦。”

    黑猫眯眯眼,他其实想翻白眼,这个愚蠢的丫头,难道看不出来他的腿一直在发抖吗,后腿刚才被那黑衣人匕首划伤了一直在流血,那么大一滩血她难道看不到吗!还不赶快扶住他,真的是蠢!是真的蠢!

    苏璃呆愣的看着黑猫,突然笑道这猫儿怎能听懂自己的话,自己也是突然糊涂竟与他说起话来,不过这小黑猫实在可怜,上前伸手小心翼翼抱起他来,黑猫这才软了下来,摊在苏璃怀中一动不动。

    抱起黑猫,苏璃这才有空仔细打量那个青衣男子,她上前一步,发觉那男子并无动作,方才她与小黑猫互动,这男子也没有什么反应,苏璃有些奇怪,绕过去想看男子正脸,脚下却不小心踩到一处硬邦邦。

    低头一看,却是刚才那个刺客,双眼黑白分明,瞪得大大的看着自己,是死不瞑目,苏璃吓一大跳,赶紧绕开,心脏砰砰直跳。

    她看着眼前男子,道:“你是?”

    静了半晌,并无回应。

    苏璃:“.……”

    黑猫:“.……”

    男子:“.……”

    苏璃不知道该怎么办,她想这可能就是那玉中人所说可以救她性命的扳指中人,但这人可跟个木头似的,她是半点法子也没有。

    “竟是不过三天你就是用掉了一次机会。”

    心中突然出现一道声音,正是之前那玉中人的声音,苏璃一怔,问道:“这人是谁。”

    “玉扳指的守护者,名为醒烛,别瞧着是个人样,实则是具没有神志的傀儡罢了。”

    苏璃惊讶:“还有这样好看的傀儡?”

    “.……”

    苏璃继续道:“居然还有这等奇妙的事情。”

    “醒烛原本只是这玉扳指的铸造者封存在其中的器灵,后铸造者死之前将自己的灵魂与扳指融合,醒烛便也变成了那铸造者的模样,他拥有极高的武力,世间罕有对手,冰火不侵,刀毒不入,是个绝佳二段傀儡,只可惜了这幅好皮囊却没有神志。”

    听得解释,苏璃眉头一皱,抬头瞧着醒烛,眼前人着一袭淡雅青衫,黑发不加修饰,自然披散,肤色白皙,黑瞳温润,眉间一红纹,不禁叹息,这真的是长得非常好看的一个人,怎么就是个没脑子的傀儡呢。

    玉中人翻个白眼:“不是没脑子是没神志。”

    苏璃讷讷道:“是,是。”

    “在你尚未正式成为这玉佩的主人之前,你没有权利自由使用醒烛,扳指是玉佩中存放了多年的器物,吸纳玉中灵气,器灵离开玉佩便断了灵气供应,你尚未拥有玉佩,不能给予他他所需灵气,他体内所存灵气只能供他出面助你五次,且最后一次,时间极短,须得谨记。”

    玉中人说完,便再无声响。

    而苏璃眼前一阵雾,清醒之际醒烛已不在。

    正值脑子空白,怀中毛团动了一下,“咪呜……”

    苏璃低头瞧小猫,惊恐的发觉自己胳膊上全是血,但自己却并未感觉到疼痛,想来该是小猫的血迹,这才想起之前看到草地上那一滩血。

    她抬起小猫的腿,小猫吃痛“喵”了一声,苏璃这才瞧见黑猫后腿有一刀痕,吓了一跳,赶紧手忙脚乱的抱着他到水池边清洗,清水浇在伤口上,小猫吃痛,喵喵直叫,苏璃哪懂,以为是手重了,便轻手轻脚的洗,洗完之后小猫已叫的有气无力,摊成一小块猫饼。

    苏璃取出怀中方巾,小心翼翼将小猫腿处伤口包扎起来。

    黑猫摊在地上,好看的紫眸懒懒的盯着苏璃,微微闪动,却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远处传来一阵脚步声,苏璃猛然抬头看去,却发觉是雪弋。

    而此时的雪弋正巧瞧见那地上的刺客,双眼瞪得大大的,险些吓得叫出声来,好在反应快及时捂住了自己的嘴巴,声音颤抖道:“郡……郡主……您……您没事吧……”

    苏璃起身淡淡道:“无妨,你悄悄去把他处理掉,不要叫别人发觉。”随即目光定定看着她:“做完之后,记住,你今晚什么也没看到,什么也没做,你回来之时,我已经睡下了。”

    雪弋脸色有些苍白,毕竟这样的死人她还是没见过的,但还是抿唇点头:“奴婢清楚,郡主放心。”

    苏璃这才回头看小猫,却睁大眼睛,原来小猫摊着的地方,空留淡淡血印和水渍,一根猫毛也没有。

    而这院子墙很高又滑,这小猫是怎么悄无声息离开而她跟雪弋无半点察觉的。

第十章 清荷迷踪

    自那一晚过去,苏璃清闲了几日,这几日间她明里暗里在家仆那边打听,却从来没有得到甚么与那日苏璃落水有关的消息。甚至没人知道苏璃那日为何会去那边的池塘。

    苏璃不禁一阵头疼,玉中人只给她一个月的时间,如今已经差不多过去了六分之一,她却半点头绪也无,这具身体孱弱无比,每天拿着药温养着,都是那日风家人给她带来的药材补品,苏璃是长了个心眼,不敢再用府里的东西,就连每日的饭食都是雪弋出门买了回来,直接食用。

    没有一个可信任的人,是真的不舒服,但苏璃也很无奈,她孤身一人,毫无援助,雪弋她摸不透,也看不懂,如今能靠的只有她自己。

    而玉中人仿佛沉睡一般,再也没有对她说过甚么或者是做过甚么暗示。

    清晨,苏璃躺在床上迷茫得仰望床顶部,等着雪弋买早饭回来,门口却传来一阵脚步声,有些急促,随即雪弋冲进来,将手里的包裹放到木桌上,开始喘气。

    听着雪弋的动静苏璃起身看着她:“怎么了,怎么急成这个样子。”

    雪弋脸色发白,嘴唇有些干,急急张嘴却说不出话。

    苏璃眉头一皱,下床去倒了杯水递给雪弋,雪弋双手哆哆嗦嗦,竟是差点打翻那被水,半晌才抖来抖去喝了口水,苏璃拍拍她肩膀教她坐下,雪弋趴在桌子上缓了一阵,才心有余悸的张口:“郡主,奴婢方才在街市上,好像看到清荷了!”

    苏璃瞪大眼:“你说甚么?!”

    雪弋满脸不可置信:“奴婢方才在买豆羮,听得身边同排队的人声音有些耳熟,便看了几眼,却发现那女子分明便是长得与清荷一模一样,她脸上有几道疤,但是我在苏府见过清荷很多次绝对不会认错,那个人就是清荷!”

    苏璃也惊了,久久不能平静,她亲自去看过清荷的尸体并且已经确定了那个人就是清荷,怎的会出现第二个清荷呢?忍不住看着雪弋道:“你没看错?!”

    雪弋苦笑道:“奴婢自幼做着这些活,记性得好眼睛得尖,决计不会看错,而且奴婢心有疑惑还跟着她走了一阵,打量半晌才确信那就是清荷。”

    苏璃眉头皱成一团,居然还有这种事,道:“你可知道那清荷有没有甚么家人,或是有没有甚么孪生姐妹。”

    雪弋思考一阵,认真摇摇头:“清荷入府比我早,奴婢不是很清楚,但是清荷姐姐并未向外寄出过甚么东西,也从未有家人来看过她,想来应该是没有甚么家人的罢。”

    那这便奇了,难不成那个尸体是假的,清荷实际上没有死,那她如果没有死,为何不来见她,或者说是有甚么难言之隐,苏璃眸光一闪,道:“你说你跟着她走了有一阵,你可知不知道她最后去了哪。”

    雪弋面色有些怪异,道:“奴婢一路跟着她,瞧着她是将豆羮分给了寰王府的看门侍卫,最后是进了寰王府的。”

    苏璃眉眼一沉,竟是寰王府,听得寰王府便是不由得想起那日在明月楼遇着的慕修,他那双腿是真教人难以忘怀,那样好看的一个人,要样貌有样貌,要家世有家世,怎的偏偏便是一个残废,怪不得城中女子对寰王赞赏有加却从不曾有人上府提亲。

    不禁叹口气,想来自己还与那人有着一段姻缘关系,她此时已是自身难保,处境是比他还要差上那么一点。

    雪弋瞧着苏璃皱眉,便识趣不再说话。

    半晌,苏璃又叹口气,道:“你跟我出去一趟,我们去寰王府瞧一瞧,这空手过去也不好,你说咱们买点甚么呢。”

    雪弋怔怔,这还从未听过哪家小姐去王爷家串门还要苦恼带礼的,支支吾吾也不知该说什么,脑袋里被苏璃的一番话搅得想团浆糊。

    苏璃自个儿苦恼半晌,突然想起那日陵玥在街市小摊上买烤鱼跟小鱼干,想来那慕修可能是爱吃鱼,灵机一动:“不如咱们去买条鱼送给他。”

    雪弋嘴角一抽,还未说话,那边苏璃却道:“不行不行,提条鱼像甚么样子,你还是取点金,随我去街边小摊看一看。”

    雪弋嘴角又抽了抽,又不敢反驳,装了袋金又拿了柄团扇,随着苏璃出门。

    而此刻皇宫中的皇帝却是脑袋疼得不行,八公主慕湘快要过十六岁生辰,他这个小女儿是皇室唯一个公主,受尽了宠爱,太后喜欢,皇后宠着,皇兄疼着,他这个父亲爱是爱,但是这慕湘却是鬼的很,从小被宠坏了是无法无天。

    如今她的十六岁生辰,可算得是女子的成人礼,可得好好办,太后手一挥道:“皇帝想法子吧,可不能让我的宝贝湘儿有一点的不开心。”

    堂堂皇帝,这种事情怎能让他动脑子去想,可是他的母亲疼爱孙女,指名道姓要他想,当初夺位,他没让老人家伤心难过,他是一直对老太后抱有愧疚之心的,老太后的话他是尽量句句照做。

    可是他是着实想不出甚么来,皇后瞧着他只是笑,对此事只字不提,是与老太后是一伙的,就爱看他吃瘪。

    正愁着,贴身侍从元叶走进殿门低头恭敬道:“禀皇上,羽贵妃前来请安。”

    皇帝皱起眉头:“她近日来请安很是勤啊。”

    元叶低头不语。

    皇帝叹口气挥挥手:“教她进来。”

    羽岚之着浅黄色宫裙,面若桃花,款款进门来,身后跟一侍女,提食盒,羽岚之是羽凉月的姐姐,羽家有三子两女,三子皆是在朝中为官,羽凉月是大将军苏城的二夫人,羽岚之是皇上最宠爱的妃子,后宫位只次于皇后。

    皇帝瞧着她进门,脸上带了笑:“爱妃是又给朕送羹汤来啦。”

    羽岚之低眉害羞一笑:“恐皇上劳累,臣妾放心不下亲自给皇上熬了银耳莲子羹,皇上操劳可是要注意着自己的身体呢。”

    皇帝温和笑笑:“还是爱妃体谅朕。”

    羽岚之将羹汤取出来,一勺一勺吹吹喂给皇帝,皇帝也乐得一动不动享受美人的喂食,羽岚之眉眼细长,非常好看狐媚,这双细长的眼睛看着皇帝慢慢喝下羹汤,她凑近些,道:“臣妾晓得皇上是为了湘儿公主的生辰烦恼,皇上不如将此事交给臣妾办理,臣妾曾为妹妹办过生辰宴,最晓得小女孩儿的爱好,皇上虽英明神武,对女儿家的事情却是不甚了解。”

    皇帝眼帘微低,沉默片刻,羽岚之收起碗勺,小心翼翼瞧着皇帝,心里不觉涌上不安感,此事皇帝却轻笑一声,伸手将她揽入怀中:“那便好,便全权交给你去办,有事与我讲便是。”

    羽岚之面露喜色,忙道:“多谢陛下。”

    待羽岚之走后,皇帝脸色蓦地变正经,他似无意敲敲椅背,不知从何处出现一黑衣人,恭恭敬敬朝皇帝跪下。

    皇帝往后一躺,靠在身后软垫上,懒懒道:“羽程欢前去疆域可曾有消息传回。”

    黑衣人不言语,从怀中取出一小匣子,放在皇帝面前案台上。

    皇帝挥挥手:“下去罢,叫你们准备的,自己要做好,不得有差。”

    黑衣人抱拳低头道一声:“是!”便身形一动,不知去向何处。

    苏璃跟雪弋在小摊上逛了半天,挑了几包小鱼干,心满意足叫雪弋提着与她一起去寰王府。

    雪弋脸色很是古怪,她提着几包小鱼干只觉浑身不自在,寰王府看门的侍卫瞧着她手里提着的东西,面色也很是古怪,包括听得通报,赶出来迎接的陵玥,瞧见雪弋提着明显是小吃的包裹,脸色也非常古怪。

    苏璃却并未注意到这些,只是跟着陵玥走进偏房,坐下喝茶。

    陵玥道:“郡主稍等片刻,我家王爷稍后就到。”

    苏璃点头,突然道:“陵玥,你们府上的丫头里面,可有一个名唤清荷的?”

    陵玥一怔,摇头道:“并无此人。”

    苏璃眼帘一低,喝了口茶:“没事,你先去忙你的罢,雪弋你将东西放这边也先去门口等着。”

    雪弋眼眸中透出几丝欢快与放松,放下手中的包裹,几乎是雀跃着,出了门。

    不待多少工夫,陵玥便是推着慕修的轮椅,进了偏殿,苏璃喝茶喝的肚子胀,正无聊,瞧见门口的慕修,顿时眉开眼笑,站起身来。

    慕修瞧着苏璃,道:“郡主来我王府,所为何事?”

    苏璃笑笑道:“也没甚么事,你跟我家住的近,我无聊来瞧瞧你。”

    陵玥眼角一跳,没敢说甚么。慕修挑挑眉,抬眼看苏璃:“只是来瞧瞧?”

    苏璃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不知为何突然笑的心虚,讷讷道:“这不是我们之间还隔着一亲事嘛,进行一下友好的交流,也是好的。”

    慕修眸色一沉,微笑道:“郡主提起此事本王倒是想起,只是本王伤了双腿,郡主还是否想遵守幼时双方长辈的约定,本王也不为难,将蔷薇佩给我,那门亲事便是算了的。”

    苏璃面色尴尬,呵呵傻笑,那蔷薇佩她早就找不到去哪了,如何去找个蔷薇佩还给他,这事儿是挺让人头疼的,可不知为何苏璃却并无甚么强烈的想要解除这门亲事的想法。

    慕修看着苏璃面色尴尬,不明所以,而苏璃蓦地想起自己此行目的,刚想说话,门口却进来一个浅色衣衫的婢女,端着果盘。

    苏璃眼神一定,看着那个婢女,慕修瞧着她,看她眼神略有异样,便也跟着她看过去。

    那女子脸色有三道褐色疤痕,脚上系铃铛走起路来叮叮作响,而那五官长相。

    赫然那便是据说已经死去的清荷。
本节结束
阅读提示:
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36377/ 第一时间欣赏宫蔷最新章节! 作者:几蒲团所写的《宫蔷》为转载作品,宫蔷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①书友如发现宫蔷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我们将马上处理。
②本小说宫蔷仅代表作者个人的观点,与UU小说的立场无关。
③如果您对宫蔷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发短信给管理员,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宫蔷介绍:
本是天之骄女,却因一次失足落水而失去记忆,甚至险些丢掉性命。
父亲外出久久未归,母亲失踪,苏璃记忆全失,面对往昔熟悉的家门庭院,已是陌生一片,而她不知道她将会面对什么。
苏府久无主人,门庭深闺,许多人的目光,都暗暗集中在尚且一脸懵逼的苏璃身上……宫蔷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宫蔷,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宫蔷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