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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几蒲团     宫蔷txt下载     宫蔷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二十九章 再遇黑猫

    这腰牌是魏旬的,苏璃低头看看手里的腰牌,手却不知为何在发抖。

    陵双看着苏璃的神色,道:“想来郡主心里已经有了猜测,我离开陵冰之后心里不安稳就在林中寻找,未曾找到王爷却发现了那神秘人,与之有了一番交战……”

    陵玥紧张道:“如何?”

    陵双微微一笑:“那人功法阴毒,虽出手狠辣,但手脚功夫却是不值一提,只是他精通毒术,这一点造诣倒是快赶上我,想来陵冰若非中了他的计谋,不可能在他手中伤成这样,而且。”他眸光一闪,“陵冰所受的是刀伤,那神秘人却未曾佩刀,与我交战之际曾拿出一双铁爪伤人。”

    陵玥眉目一沉:“这就是说……”

    陵双点头:“林中除了那神秘人,应该还有其他人,但他们的目的皆是要王爷的命。陵冰很可能是碰上了那群人。”他转而看苏璃:“我与那人交战之后,他尽落下风,后来使了计策逃了出去,我暗自跟上他。”

    “陵冰之前曾在他腿上刺了一剑,而我与他交战之时也给他下了我的毒,他并没有过多的额时间去弯弯绕绕走虚假道路,很快回到了苏府,进的乃是后院的小门。”

    他淡淡道:“我跟着进去溜达一圈,他将面罩取下我看清了他的容貌,曾听得有下人唤他……”

    苏璃接口道:“大管家……或是魏管家。”

    陵双点头:“不错,想来郡主已经清楚了此人身份,那么在下就恳请郡主助我捉了他,逼问出他背后之人身份。”

    苏璃道:“我虽有心却无力,怕是帮不了你甚么忙。”

    陵双道:“郡主不必但心,他中了我的断骨香,此刻必然是受尽折磨,如若是他用了狠法子祛了毒,也是必然要虚弱一段时间,我将他二人带回寰王府养伤,然后再去找一找王爷,郡主所要做的,就是摸清他的行踪,我自会自己去寻找郡主。”

    苏璃点头:“这个我还是可以做到的,你且放心。”

    地上的雪弋微微哼了一声,似是要醒过来的模样,陵双见此,一手抱起苏璃一手抱雪弋,直接朝远处窜了出去,将二人放下后,他对苏璃道:“既然王爷许可了你,你就不要让王爷失望。”随后就转身离开。

    苏璃听得这话,不觉有些淡淡不舒服,不要让他失望?

    雪弋却醒转过来,坐起身揉眼睛:“郡主?咱们这是在哪?”

    苏璃扭头看她,只发觉雪弋眼中一片清明,却不似睡醒胡话,道:“你不知道这里是哪吗?”

    雪弋瞅了瞅四周景物,疑惑道:“这是城外的树林,我记得不远处有个池塘,可是郡主咱们不是在回苏府的路上吗?为什么会在这里?我怎么又睡着了?”

    苏璃沉默片刻,道:“我想来着这边走走,就唤了你一起,谁知道突然冒出一只野猫冲过来,你帮我挡了一下被它扑倒,那时正好站在坡地,你滚下去撞到了石头,然后就晕过去了,那野猫受到惊吓跑掉了,我把你拖上来,你可是睡了好一阵了。”

    雪弋讷讷道:“原来是这样吗……”

    苏璃点头认真道:“的确是这样,现在可也是晚了,咱们还是回府。”雪弋应了一声起身,她晓得自家郡主不识得路,加之也不在众人面前不必拘礼,二人直接并肩而行,走了几步,苏璃似不经意问道:“你说又?难不成你还在甚么时候不小心睡着吗?”

    雪弋脚步稍微顿了顿,委屈道:“上次郡主去寰王府审问那个丫头的时候,叫我在门口守候,我那时真的十分的精神,寰王出门时陵玥还与我说话,谁知他们走后我就莫名其妙睡着了,后来突然听到甚么东西摔倒地上,才慢慢醒过来,进门却已经看到清羽姑娘倒在门口。”

    她抬头看了苏璃一眼,眸中有淡淡歉意:“实属我的过失,没能保护好郡主。”

    苏璃眼帘微垂,掩去眸中色彩,只是轻声道:“不是你的错,你当时该与我说清楚,不然我不至于误会了你,先回府罢。”

    而此刻在离苏府不远的一处街角,魏旬穿着管家服饰,撑了一根木杖,倚墙站着,脸上带了几处疤痕,面色却是平静,抬眼看着面前全身包裹在黑色之中的黑衣人。

    那黑衣人嗤笑道:“瞧着你这模样,你是失手了?”

    魏旬皱眉道:“啰嗦!”黑衣人“恩?”了一声,魏旬闭了嘴,脸上却依旧带着淡淡的嚣张:“寰王府冥卫的名声不是虚传,若不是靠着毒,别说我能不能重伤慕修跟陵玥,杀掉十名冥卫。”他抬眼有些好笑的看着黑衣人:“你们能不能杀了陵冰,也是个问题。”

    黑衣人“哼”了一声,道:“此次给你的任务是杀死慕修,而你没有完成,那么我家主子与你的约定,自然是不算数的。”

    魏旬眸色一沉:“他敢的话,他最心爱的儿子可就要命丧黄泉了。”

    黑衣人沉默片刻:“此次行动,陵玥生死不明,冥卫第五陵冰死,五百普通冥卫死了十个,慕修重伤,下落不明。”他藏在斗篷中的脑袋似乎动了动,沉默片刻,突然笑出声来:“这些似乎跟那个约定所相关的筹码并不相秤。”

    魏旬仰起头:“慕修所中之毒,是我毕生所学之中最为得意的作品,淬在冰针上,入体即融,与南罗花粉相接触,毒效发作快,死后根本瞧不出死因如何,他中了此毒又闻到毒雾中隐藏的南罗花气息而没有立时死去,大抵是因为他体内那寒潭之毒与之相抵触,二毒相遇,想来他也不好受,他没有了护卫谅他自己也不敢私自回来。”

    黑衣人大笑几声突然止住:“当初给苏璃下的毒也是这个吧?我记得你当初将这种冰针之毒吹嘘得如何厉害,废了那样多的力气,将风离远远引开,杀清荷,利用清羽,甚至差点暴露你自己的身份。”他嗤道:“最后如何?苏璃死了吗?”

    魏旬眸色一沉却没有说话,只看着黑衣人,突然道:“请记住我不是在为你们做事,我只是在与你们做一笔交易。”

    黑衣人道:“如此用毒好手,不能为我家主子而用实属遗憾。”他黑袍中的眸子似乎闪了闪光:“我如今最后一次问你,可愿意加入我们,为主子效力?”

    魏旬好笑道:“为当初为什么从疆域赶回来,窝在苏府这样一个地方干些见不得人的暗杀勾当,你家主子不清楚吗?他怕是早就将我的身份摸得清清楚楚。”

    黑衣人沉默片刻,嘲讽道:“你喜欢羽凉月,可知她有正眼看过你一回?在主子计划中苏璃本不该这样早死,却因为一个羽凉月,你早早下手,如今你答应为主子做事暗杀慕修,也是为了羽凉月,你这样做,我可真为你感到不值。”

    他又是大笑几声:“大老远从疆域跑回来,放下你高贵的俸禄和地位,费劲心计为羽凉月出谋划策,帮她报复风离,使风家不得安宁,又使计策让苏城远离四方城,做了这么多。”他好不容易止住笑,又是好笑道:“可曾得到人家的一个正眼相看?她羽凉月怕是只以为你是个小小仆人罢了。”

    说罢,黑衣人身形一闪,不知去了哪里,只余空气中淡淡回声:“你的要求,我主子应了,但你敢拿少主的性命做威胁,哼哼,你可是小心着你自己性命吧!”

    不能为己所用,则废之。

    魏旬猛烈咳嗽几声,咳出一滩黑血,他看着地上的黑血怔怔出神,突然笑一声:“我如何,都是我的心甘情愿。”他嘴角全是血,却笑得开心:“做完这最后一件事情,我也该安心走了。”

    他低着头,拄着拐,边咳边走,远看倒像是甚么患了重病的暮年之人,他低低道:“想要我的命?呵呵,世上纯真之人真是太多,且愚蠢。”

    他哪是喜欢羽凉月,他只是……

    他只是回来,为她做些事情,报恩罢了。

    魏旬抹掉嘴角血迹,没事人一样从后门回了苏府。

    苏璃跟雪弋回到苏府之际天色已近乎黑暗,看守们的仆人见二人衣着有些微杂乱,不禁诧异,苏璃只道:“有甚么好奇怪的,我们在草地上不小心打了个滚,不沾点草才是不正常了。”

    看门仆人呐呐无语,雪弋也低着头不想说话,跟着苏璃慢慢走回青竹院。

    走到门口之时,苏璃突然皱眉,伸手轻按肩膀,一旁的雪弋发现此举忙问道:“郡主可是伤口疼了?”苏璃脸色有些泛白,还未答话,天空突然炸了一声响雷,紧接着来了一道闪电,刹那照亮半边天。

    苏璃身子抖了抖,肩膀处的疼痛愈发的剧烈,她不由得轻哼一声,伸手握住雪弋的胳膊:“扶我回去,看这天是要下大雨了。”说着天空便是飘下几点细碎雨滴,雪弋赶紧接过苏璃的手,扶着她朝阁楼走去。

    走到楼底,苏璃腰间突然灼热得很,这时雨点已经大了许多,吧嗒吧嗒滴在两人身上,额前碎发已是有些湿润,她低头看腰间,只见绝响幽幽泛光,雪弋却丝毫未觉,见苏璃停了脚步,诧异道:“郡主怎的不走了,雨越来越大了。”

    苏璃怔了片刻,突然转身朝老槐树树底看去,雪弋也跟着她看过去。

    此时天空又是一道闪电,豆大的雨点落得越来越快也越来越多,几乎是片刻就变作倾盆大雨,二人是瞬间就被淋湿了全身。

    借着闪电亮光,雪弋惊呼一声,苏璃却挣开她朝槐树底跑去,雪弋惊道:“小姐现在在打闪电可不能跑到树底啊!”也是下意识跟着跑了过去,天空又是一道闪电劈下,雪弋却清清楚楚看到苏璃奔向的那个地方,是一滩的血迹。

    血迹中,躺了一只瘦小的黑猫,乌黑皮毛都是染了血色。

第三十四章 悔不当初

    看着面色突变的清羽,苏璃却没有应声,而是打量起这间屋子。

    说是屋子,倒不如说是密室,一堆干草,有口小井,井旁边是张破旧却干净的小木桌,木桌上是一嗝装了水的瓷碗,想来刚才在外面听得那个“吱呀吱呀”的声音,就是魏旬用这小井打水而发出的声音。

    而清羽看着苏璃气定神闲的模样,心下不由得慌乱,魏旬有多可怕她是知道的,苏璃竟然能够安全的走到这里来,而魏旬竟然尚未发觉,不禁对面前这个看似瘦弱的女子产生了别样的感觉。

    苏璃看遍了屋子角落,转身看清羽,而清羽却猛地一颤,仿佛见到甚么了不得的事情,苏璃嘴角漾出笑,慢慢走近,蹲下身子,抬起手:“清羽姑娘,别来无恙。”

    清羽看着她抬起的手,害怕得往后缩了缩。

    苏璃却收了笑:“你面对魏旬尚可面色不变,怎的看到我竟如此惊惧,莫非我比那魏旬还要可怕不成?”

    清羽身子微微颤抖,仔细看着苏璃身体各处,牙关有些微打颤,她哆哆嗦嗦看着苏璃:“你……你究竟是人是鬼?!”

    苏璃一动不动,突然凑近一些,清羽吓得差点尖叫出声,苏璃伸手捂住了她的口鼻,笑道:“你说我是人还是鬼?我到底是人还是鬼,当初亲眼所见的清羽姑娘,竟是不知道?”

    清羽双目瞪得老大,身体微微一僵,苏璃见她这幅神态,放下了捂着她口鼻的手,直直看着她,而清羽看着苏璃良久,却突然平静下来:“也罢,你是人也好,是鬼也好,总归我只是一个半只脚踏进地府的将死之人,我也没甚么好怕你的了。”

    苏璃从怀中掏出一根青玉簪子,拿着给清羽看:“不知道姑娘对这个东西可是眼熟?”

    清羽本平静下来的脸见到这根簪子之后,又是变了颜色,她用健全的那只手夺下这青玉簪子,仔细观察,抬起头看着苏璃定定道:“你为什么会有这个,这是我姐姐给我的。”

    苏璃道:“你姐姐?你姐姐是谁?清荷吗?”

    清羽抬头看她还未曾说话,苏璃声色却拔高了些:“你的姐姐?你姐姐处处对你好,在苏府干活得的钱一大半全部寄了回去,说是给你存嫁妆,全都是我娘暗地里寄出去的,为的就是不暴露你和你父母的住所。”

    清羽瞪大了眼,看着苏璃,苏璃却不理会她,径自道:“她从小陪我一起长大,却从来没有穿过甚么好的,给她的好布料也统统寄了回去,只怕你们过得不好,自己生病只自己默默受着,后来得了这青玉簪子,知道她要给你寄,就托我娘先给你寄了一根回去,叫她知晓,安安心心收下那簪子。”

    苏璃道:“她处处为你着想,为你们家人着想,而你做了什么,你来到城中,找到了她,不知为何她又将自己的那根簪子给了你。”

    清羽眸中染了一层雾气,她大声道:“我走了好远来投靠姐姐!姐姐……姐姐是怕我过得不好才将那簪子给了我叫我去当了好好过日子……我……我……”

    苏璃本是随着猜测这么说出来,清羽的反应却叫她完全肯定下来,清荷身上失踪的那个青玉簪子,没有被人顺走,而是在她死之前,就给了清羽,在这之后她才遇害,不觉冷笑一声,看着惊慌失措的清羽,道:“你却害死了她,更加伤害了这么多年来一直给她支持接济你们的恩人!你害死了苏璃!风离唯一的女儿!”

    听着苏璃严厉的声音,清羽张着嘴却发不出半点话,若是面对其他人,她有一万句辩解的话,而此时此刻,她竟然觉得自己什么也说不出来。

    因为……

    清荷是因她而死,苏璃也是死在她的手上……

    清羽低头,豆大的泪水从眼中吧嗒吧嗒低落下来,她抬起胳膊挡住脸,传出淡淡的呜咽声,而苏璃却伸手夺过清羽手里紧紧捏着的那根青玉簪子,清羽连忙去抢,苏璃却冷声道:“我真替清荷而感到不值,竟然有这样的一个妹妹,把自己的命都送了出去。”

    清羽霎时崩溃,瘫坐在地上再也抑制不住大声哭泣,而苏璃只是站着冷眼旁观,她一点不觉得这个人可怜,不论她是因为什么才来到四方城投靠清荷,在这之前她一定是过着自由自在不缺衣食的生活,而反观清荷却事事拮据,只为了家人能过得更好一些。

    清羽来到四方城找清荷,只是为了自己活下去,根本没有考虑过自己姐姐是为人奴,限制众多,在遇到魏旬之后竟然能够遵从他的安排,去见清荷,而不知道带一点点警惕,在得知把清荷害死的消息之后,不懂得忏悔,却只是在考虑自己该怎么生。

    苏璃一点也不觉得她可怜,反而觉得她很可恨。

    清羽哭了半晌,终于停了下来,苏璃却有些不耐的道:“现在哭可还有甚么意义?你虽是被人利用,却也是真正的手里负了两条人命,说是赔了你的命去抵也再挽回不了甚么。”她又蹲下身,看着清荷:“我只想知道事情经过,你不想在死之前,背着这样一个弑亲忘义的罪名吧?”

    说完这番话,苏璃低头看清羽,而清羽双眼通红,声音有些微颤抖:“姐姐因我而死却是是不争的事实,我既然已经是一个将死之人,何必在意自己的名声。”她抬头,正好对上苏璃的目光:“我可以将我知道的全部说给你听,但你要答应我一件事情。”

    苏璃却道:“我并没有什么义务答应你任何事情,你不想说,我也可以找别人。”

    清羽沉默一阵,不知道想到甚么,苦笑道:“是了,还有其他人。”她又道:“但我求你答应我这件事情,因为它不仅关系了我,也同时关系了我的姐姐。”

    苏璃道:“你且先说给我听听是甚么事情。”

    清羽吸吸鼻子,正色道:“年幼之时家中贫困,父母要把当时十三岁的姐姐嫁给当地的地主爷三岁的小儿子做童养媳,姐姐不肯,趁夜色连夜出走,父母醒来发现这件事情,吓得顾不得收拾甚么,拉着我趁着天没有亮逃出了我们原本的家,逃得远远的,那年我十岁。”

    苏璃拉了一堆干草过来坐着,清羽继续回忆道:“那地主爷家势确实吓人,但不知为何他们并没有来追杀违反了婚约的我们,爹娘拉着我跑了好长时间,最后跑到一个刚刚经历过战乱的小村庄,里面到处是尸体,有一堆人站在村里不知道干嘛。”

    “我身上不知道何时爬上一只青虫,吓得尖叫出声,那群人当时就发现了我们,他们却并没有对我们做什么,只是问了我们的来历,又给了我们一些钱和粮食,叫我们把这小村庄打扫一下,不能对外人说这边曾经死过人。”

    苏璃插嘴道:“许是江湖仇家,没有杀你可见的他们并非大奸大恶之徒滥杀无辜。”

    清羽点头:“当时听他们谈话间颇有江湖气息,我曾偷偷瞄过他们的服饰,见到有人挂着腰牌,上面写着‘风’字。”

    苏璃却突然变了变脸,清羽就停住看她,苏璃却道:“你继续说,不必管我。”

    清羽就继续道:“我与爹娘就在那里住了下来,过了一两年,偷偷回到原先的住所,却听闻那老地主一家给土匪抄了家,原是那地主家儿子不长眼色调戏了土匪头子的妹妹。我们当时家中已是过得偏富裕一些,就回了原来的家中。”

    “又过几年却突然收到信件和布匹银两,却是姐姐寄回来的,每三个月都会准时寄来,村里人都说我姐姐在外面有了大本事啦,爹娘非常高兴。本一直平安无事,我们还打算做些家乡的小吃,来四方城看一看姐姐,哪知去年竟遭了难。”

    苏璃眉眼一挑:“哦?”

    清羽眸中突然闪烁起几分厉色:“原本山上的那窝土匪与我们村子相安无事,甚至还可以说是十分和谐,去年有一天夜晚,我染了病睡得不熟,听到屋外有哭喊声,就披了衣裳去看,只开了自己的房门,就看到爹娘跪在地上给人磕头,而那居风寨的二当家带着十来个人站在爹娘面前,他们看到我……”

    她咬咬牙:“那二当家说非要娶了我,可他最是好色,已经抢了不少姑娘,我爹娘自然不肯,却不敢对他硬来,只得跪下磕头求他,而他看到我,竟走过来,想……想……”她声色有些激动,苏璃却道:“跳过这段,我知道你的意思。”

    清羽眼睛又红润起来:“爹娘为了阻止他,被他统统砍死,而我逃出家门,竟见到外面是一片火海,到处是尸体,到处都是血,我只是拼命的跑……拼命的跑……”

    “后来不知道跑到了哪里被绊倒滚下山坡晕了过去,醒来才知道自己跑进了深山,好在幼时经常与姐姐来玩耍,摸清了路线,想了想,家是不能回去的了,只能来四方城看看姐姐。”

    清羽突然哭起来:“我只想来看看她,我只想知道她过得好不好,看一眼我就走,在来四方城的路上我曾见过各种各样的人,还曾与锦州一个姓柳的公子约好要回去陪他赏灯会,只是……只是突然见到了姐姐,见她穿着很是光鲜……我与爹娘却遭受了家破之灾……我……我……”

    苏璃冷笑道:“你就嫉妒她,告诉她你过得多不好,要她给你银两,甚至在后来守魏旬指使的时候,你心里也是有一点,想要让她消失的吧?”

    清羽痛哭起来:“只恨当时昏了头……我好恨……我不该听那魏旬的话……”

    看着清羽,苏璃却沉默下来,并没有多说甚么。

第三十六章 黑衣背影

    三针封喉,清羽已然是一具尸体。

    看着这三根寒光闪闪的细针,苏璃不觉想起在城外树林中捡到的那三根针,想到生死不明的慕修,心底不由得一沉。

    而此刻门口的魏旬内心却十分疑惑,他料得苏璃会跟着他过来,甚至布置了重重陷阱,就算她深藏不漏本事极大,但从这间房子出去就只有一条路,并没有甚么可以藏身的地方,而他一路上并没有看到苏璃。

    苏璃是怎么进来的?

    他是回到门口发现雨停,看到院中被冲出来的那把伞才肯定苏璃在跟踪他的,一层有一处机关可以直接通达最底层,红鸢被他安排在这边照顾清羽使她不至于死去,而今日魏旬既打算结束一切,红鸢也是真正失去了利用的价值。

    而苏璃看到的红鸢的尸身,是魏旬在底处牢房当着清羽的面杀掉了红鸢,专门放在那间房子里的,他一直与清羽待在一起,就是为了套清羽的话,看她到底知道多少,在寰王府留了多日她有没有留下甚么,但清羽却是抱了死心宁死不说。

    而当初为了防止寰王府的人发现甚么蛛丝马迹对清羽进行逼供他给清羽服用了自制的药物防止人为催眠,没想到此刻却成了他头疼的问题。在与清羽纠结不果,魏旬打算先回去寻找苏璃,却不想一路走到最顶层都未曾发现苏璃的踪迹。

    心里却突然有种不好的感觉赶紧回来,但因一层那处机关他用完就给摧毁,他只得通过迷宫复杂的路线再次下来,而等到了门口,就听到清羽跟苏璃后面的部分对话,心下暗暗一惊,原来自己的药物清羽竟然还留着,藏在寰王府。

    眼见着清羽就要说出更重要的事情,他是赶紧闯进去一击毙命,叫她什么也说不出来。

    魏旬深深呼出一口气,看着苏璃满眼戒备,脸上却带着笑容:“你倒是真叫我惊讶,竟然连我也摸不透你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人。”

    苏璃看着他也跟着笑,却暗暗靠着墙,提起了警备:“你又没有读心术,如何去摸清一个人的心性与本领,这天上地下,你不知道的事,摸不透的人,可多了去了。”

    魏旬道:“中了我的冰针毒还能活下来的人,这么多年来,你还是第一个,这毒凝聚了毕生所学,材料极其珍贵,冰针是在极寒之地采集的冰料,用一些少一些,可以说是百无虚发,而你。”他盯着苏璃的目光却微微一变,其中竟带了几丝炽热:“不晓得你这体质为何竟不受影响。”

    “若是剖开来研究一番,想来对我的帮助是极大。”

    看着魏旬的目光,苏璃心中一阵恶寒,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苏璃所中之毒果真来自于魏旬,也许当初他命清羽给自己偷偷服下的毒药,就是这种冰针化在水里,只是那一物牵引,却不知是什么,而冰针之毒,又如何去解。

    她看着魏旬不说话,魏旬却道:“我猜你一定在想这毒如何解。”

    苏璃沉默不语,魏旬越走越近,他比苏璃高出很多,只是看着她:“这也是我多年所研究不透的问题,曾认为许是人力不能为之的毒,人间没有解决的办法,而自从见到你活生生的站在我面前之后,我却看到一丝曙光。”

    他伸手去捏苏璃的下巴,苏璃立刻偏过头,想要离他远一些,不曾想魏旬伸出双臂将她牢牢圈在怀中,动弹不得,若是有情人做出这样的动作该是多么的浪漫,而换做这样的场景,面对这样的人,只该有的,是绝望。

    但魏旬并没有再苏璃脸上看到他想要看到的表情,而多年养成的阴僻性格,即使苏璃是个将死之人,他也不会对她说出甚么秘密,看着苏璃嘴巴闭得紧紧的,魏旬心知没甚么办法从她口中得知更多。

    人的身体是诚实的,魏旬嘴角露出一丝阴冷的笑,他的表情突然变得有些残酷,只要杀了她,他想得到的,都会在这具身体上找到答案。

    苏璃感觉到身周气氛不对,手背在身后紧紧捏着刚刚取出来的黑玉扳指,手心满是汗水,她紧紧盯着魏旬,看着他的一举一动,魏旬慢慢放开苏璃,苏璃靠着墙却是再也不能动弹,心下暗暗震惊,眼睁睁瞧着魏旬从怀中取出一把尖刀。

    魏旬笑道:“早就听清羽说你有一种特别的本事,这毒效虽短暂,但却能麻痹你的身体跟神经,大难不死……也许等待着你的,依旧是死亡。”说着就横着刀走近苏璃身旁,在她脖颈处来回摩擦,苏璃心中念了无数遍咒语,却不见扳指有响动。

    难道刚刚接近找到真相,她就要葬身于此?

    魏旬不再犹豫,手下一使劲,苏璃脖颈已是见血,血香溢出,趴在苏璃脑袋顶不知从何时起就一直在睡觉的小黑猫突然睁开双眼,双眼微眯,微微露出了獠牙,紫色瞳仁散发出紫色光亮,起身扑了出去,而此刻却瞬间起了一阵黑色雾气。

    魏旬不知被甚么东西挡开,电光火石之间腹部极痛,他被一股力量狠狠甩了出去,摔在墙上,又狠狠跌在地上,此刻黑雾渐消,魏旬爬起来,五官扭成一团,他浑身不由自主的颤抖痉挛,腹部越来越痛,他下意识看去,之间那处有一个血窟窿,鲜红色的血液不住的往外流淌。

    苏璃突然恢复了行动力,她身子一软,瘫坐在地上,却是中毒后劲,意识倒是清醒,她只见身前有一身着黑袍黑发披散的人,瞧着身形倒像是男子,手里握着一柄弯刀,刀尖一片血渍,还有血滴不停滴落到地上。

    她看到对面的魏旬衣服湿润,而他身边的地上却是一滩吓人的血迹,转而又看面前的男子,因离得近,瞧得出他的背影在微微颤抖,刀尖也在微微抖动,她正下意识想要上前扶一把,那男子身子一软直接超前倒去,他拿刀撑住自己的身体半跪在地上,苏璃使劲撑着自己站起来。

    魏旬抬头看哪男子却似乎看到什么不得了的事情,目瞪口呆,讷讷道:“你……”

    话未出口,就是见得那男子嘴角溢出一丝血迹,却伸手不知朝他这边丢了一个甚么东西,只觉自己再也说不出话来,意识却逐渐有些模糊,此时黑衣男子再也撑不住,手中弯刀化作一团黑雾消散,而失去支撑的他也摔倒在地,一阵黑雾笼过,却化作一只小小的黑色猫咪。

    苏璃此刻却正好过来,看着猫咪一阵惊讶,魏旬却见到苏璃,反手从袖中取出一枚冰针朝她丢去。

    苏璃只觉手心一热,身前又是出现一高大身影,抬头一瞧却是醒烛,她抱起虚弱的小猫,探出一个脑袋看魏旬,却是发现魏旬已经耷拉着脑袋,眼睛睁着,一手捂着腹部,一手摊在地上,眉心处有一根寒光闪闪的针。

    醒烛盯着魏旬,片刻后才站到一边,苏璃晓得魏旬这是真的死透了。不由得叹口气,还是自己太过弱小,今日若不是小猫,她恐怕早就死在魏旬的刀下,而若不是禁锢消除醒烛自发现身,她又死在魏旬的临死反击之下。

    现在想想自己真是一无是处,苏璃不由得有些失落,看着怀中微微睁着眼,软绵绵的小猫,突然想起甚么,转身看醒烛:“快搜搜他身上,有甚么东西都取出来。”

    醒烛听话的走过去蹲下身在魏旬身上一阵翻找,竟是掏出不少瓶瓶罐罐。苏璃一一打开,都是些不知是什么的丹药,还有一个极小的盒子,里面却是有数枚冰针,她看了一眼已死的魏旬,想不到这样的一个人,最后竟死在自己的绝招之下,真是嘲讽之极。

    而苏璃怀中的小猫却微微动了动腿,摇摇晃晃起身,走到那一堆瓶瓶罐罐前,扭头看苏璃,苏璃一怔,道:“我并不需要这些,你如果想要,全部拿去就是。”

    小猫深深看她一眼,转而扭头看着面前的一堆,轻轻闭上双目,苏璃颇为惊奇的瞧着小猫身周渐渐泛起幽黑色光芒,笼罩这那些瓶罐,突然一阵强光。

    瓶瓶罐罐消失不见,就连小猫都消失不见,苏璃只觉惊奇,从未想到这小猫竟会化作人身,而且他似乎也受了伤,苏璃沉默,方才看着那黑衣男子的背影,她却觉得有一丝丝的熟悉,但是却找不出记忆中有甚么人有如此气息。

    想半天只觉烦闷,她转身看醒烛还在,就说道:“你先陪我出了这房子,再离开罢。”

    醒烛竟破天荒点了点头,苏璃只觉今日所见所闻,实在是有如幻境一般。

    而出了这垂枫院,苏璃心想,这院子久无人迹,那红鸢跟魏旬的身躯,恐怕也要像那牢房干草中掩埋的一堆白骨一样,永远沉睡在地下,见不得天日。

    她看着已经初升的太阳,呼吸着雨后的新鲜空气,如获新生,她从未有任何时刻,离死亡这样近过,这样的绝望,她不想再经历第二次。

    苏璃暗暗捏紧拳头,抬头看云层,想要透过云层看那此刻光芒暂柔的太阳。

    此时她弱小,若有以后,她一定要让那些看不起她,陷害她的人感到害怕,若是没有以后,苏璃低头捡起雨伞,朝青竹院方向缓缓走去。

    她会一直活得好好的。

    而走到正厅附近,苏璃却听到一阵嘈杂,心下不觉好奇,连困意也不顾,悄悄走了过去,竟然听到了雪弋的声音。

    “人不是我杀的!我到那里的时候他就已经死了!!”

第三十七章 初显锋芒

    雪弋见到那人的尸体,被吓得晕了过去,而直到天明,雨停,她才醒过来,刚坐起身,身后就是一团尖叫。

    原来是下人们起床瞧见这扇门开着,都好奇进来看,被那尸体吓得大喊大叫,惊动了不少人,最后竟惊动了羽凉月,府中死个下人本没什么,羽凉月一听与雪弋有关就赶紧穿戴好衣裳,饭也不吃就赶来。

    刚刚醒来还尚且一脸懵逼的雪弋被吓坏的众人当成了杀人凶手,上去将她绑了,而羽凉月来到此处,并没有进屋,但那人为何而来,又如何惨死,她心里是清清楚楚,只是因为雪弋背叛了她,朝苏璃那边靠拢。

    羽凉月是早就起了杀心,要除掉雪弋。

    她命人将雪弋绑了,带到正厅,叫来府中众人,要她给个交代,雪弋哪知道这人怎么死的,可任凭她怎么说,旁人也是不信,毕竟她坐在死人旁边,身上沾着血,大家又是亲眼所见,雪弋是百口莫辩,再加上羽凉月的暗中施压,一些稍微有些疑惑的人都闭严了嘴巴。

    此刻雪弋趴在木凳上,脸上带了些许泪痕,看来是已经吃了一些苦,而端坐在正厅位置上的羽凉月却厉声道:“胆敢在苏府杀人,你这奴婢也是胆子太大,可是那苏璃将你惯得太过得意忘形了!”

    她转而对身边的丫鬟沉玉道:“想来打几板子这丫头尝不到苦。”

    沉玉心会,转身出了门,不知道去了哪里,雪弋明知羽凉月是存心要自己的命,但她不想死,她还有好多的事情要做,她不能死,可是此刻除了做一些无用的辩解,她甚么也不能做,心底已是一点一点沉下来。

    表面是为了给府中众人一个交代缓解众人心慌,实际上就是为了折磨雪弋出口气,最后顺理成章,将她处死,不然这样的事情,根本不用大费周章的来审讯,下人犯错,主人有权利自行处理。

    雪弋冷笑,想不到以往所见心沉如古潭的羽凉月,也会有这样折磨人的手段,也是个俗人,想到此处,羽凉月正巧瞧见她的表情,轻轻一笑,单手托腮侧卧在座上,挥挥手:“再打。”

    下人是听命又举起了板子,雪弋身子一颤,双手抓紧木凳,粗糙的木凳上一些木刺深深扎进肉里,因为已经尝过苦头她知道那是怎样的疼痛,紧紧闭着眼睛等待着板子落下。

    门口却传来一阵脚步声,却是苏绝匆匆赶来,羽凉月一下子直起身,定定看着跑进大厅阻止了下人的苏绝,道:“绝儿,你来这里做甚么?”

    苏绝有些微微喘息,听闻雪弋被他母亲带到这里来,他隐隐有些不安,雪弋是苏璃的贴身婢女,他不知怎的,就是想救一救这个丫头,他看着羽凉月道:“听闻府里出了命案,母亲抓到了璃儿的侍女,传言她就是凶手,我就想来瞧一瞧。”

    羽凉月却有一丝不耐:“人证物证具在,那人死在那个屋子里,早晨下人们进门就看见她坐在地上,浑身是血,这一幕,可是大家都看见了的。”

    雪弋声色微微颤抖:“我没有杀他!我进去的时候他已经死了!”

    羽凉月却冷笑:“你说如此便是如此?可有人证?你叫旁人如何相信你?”

    苏绝道:“我在军营多年,也经历过战场,经历过许多,伤口也见过很多,母亲不如让我去瞧一瞧那人的尸体,再做定论。”

    羽凉月却道:“那人是中毒而亡,并非利器所伤,而此前雪弋跟林音学过不少稀奇古怪的东西,整个苏府,会如此的,也只有雪弋了。”

    苏绝还在试图说服羽凉月,羽凉月却言语间皆是避开,二人争论起来,下面的下人也是悄声议论,场面一时有些混乱。

    此时门口传来一声音:“下人们想要的不过一个真相,谁知道这杀人凶手到底还会不会再行凶,他们只想求一个安稳,而二夫人却咄咄逼人,只是一味逼供雪弋,细理为何不深究?”

    正是苏璃趴在门口听了片刻,整了衣衫走进来,乌黑瞳孔直直看着羽凉月。

    雪弋听得这声音,有些如释重负,抬头看苏璃,却不想苏璃并不看她,而是看向苏绝,苏璃笑笑:“多谢大哥。”

    苏绝有些不好意思道:“我只是思来想去觉得此事并不简单,只想探个究竟。”

    苏璃笑笑,继续看羽凉月,羽凉月见苏璃进来,身体僵了僵,微微眯了眯眼,道:“璃儿这是质疑姨娘理事的能力了吗?”

    苏璃认真道:“以往家中事务皆是我母亲一手操办管理,二夫人从来不曾着手管过,当然缺乏经验,而我经常跟在母亲身边,多少也学了一些,姨娘不如听我理一理这件事情?”

    羽凉月阴沉沉看着她,却不言语,苏璃只当她默许,转身看着众下人,下人见她转身,纷纷是身子一颤,就要下跪,苏璃道:“不必下跪,我只问,你们为何能进入那管事的房间?”

    那群人相互瞅瞅,一个男子道:“今天早晨雨停了之后,我们闻到一股奇怪的气味,出门却见到管事的门开着,大家就想过去看看,因为这位管事平日里不常出门,而我们越靠近那间房,怪味就越浓。”

    “我们进门一看,地上有一个死相极其恐怖的人,已经看不出面孔,但是那身衣裳就是管事一直在穿的衣裳,而坐在管事身旁的……”那人看了看苏璃,道:“就是雪弋姑娘。

    苏璃点点头:“你们之前可有闻到过这怪味?”

    那人道:“这倒没有。”

    旁边一个丫鬟却皱着眉头道:“前三天的时候就有些细微的怪味了,却不是那种腐臭的味道,而是一种香气,我这几天洗衣裳晾衣裳,都能闻到,还想是不是谁偷了香粉自己偷偷擦。”

    苏璃沉思片刻,又道:“那你们有几天没见过这个管事了?”

    有人说:“四五天了罢。”

    还有人道:“奴婢从管事来的那一天之后就再也没见过管事了。”

    众人议论纷纷,突然一个年龄跟雪弋差不多的小丫头突然道:“我就是三天前见到的管事大哥哥,他出门买了吃的回来,瞧见我,还给了我一根糖葫芦!”

    苏璃眼睛一亮,又问:“那你之后见过他吗?”

    那小丫头沉思半天,摇摇头。

    一个女子突然惊呼:“管事每天早上都会出门的,只不过极早,他每日早上都会每间房一间一间看过去,还会帮人盖被子,我有天清晨去茅房,回来时听到屋内有轻微响动还以为遭了贼,进去才看到是管事在修那扇坏掉的窗户。”

    这个声音一出,周围的下人沉默片刻,突然有弱弱的声音响起:“我也见过管事在天不亮的时候起床到处溜达,我有日不小心打碎了大小姐的花瓶,挨了板子,难受了一晚上睡不着,管事发现还给我讲笑话……”

    “我也记得……”

    “我也是……”

    羽凉月听着下人们一人一句,脸色已经有些难看,而苏璃却心中微微惊讶,以前只觉的那个人面善,也不知道为何会学这样专门是暗处的本事,没想到他对下人如此,苏璃自认做不到,只依稀记得他已经三十多岁,满脸沧桑。

    还记得他当初来此自报名头,语气颇为平淡,风觉,一个江湖人。

    只可惜这样一个人,惨死在魏旬手下,苏璃心里暗暗惋惜,却也仅此而已,她继续道:“这位管事来自风家,曾经也是个江湖人士,却不知为何甘愿来做一个下人,我道他是为了来体验生活,没想到今日竟得知他惨死的消息,也是十分悲痛……”

    气氛突然变得有些悲戚,不过也仅限于部分人,其他并不属于风觉管理的下人皆是莫名其妙,却也甚是向往这样的管事,不觉感同身受,突然有人惊声道:“仔细想来确实如此,我睡觉浅,每日都能知晓管事在院中溜达,似乎也正是三天前,再也没见过管事,莫非……”

    众人突然惊醒,这风觉,岂不是失踪了三天了。

    那他是三天前就已经遇害,还是今天才遇害,这就有待考究,加之苏璃今日刻意营造出来的煽情气氛,也许风觉本来就做的是很平常的事情,可放到现在别人就会把这样的事情无限放大,或许先前下人们只是单纯知道清楚,为保自身安全。

    而到了现在,可就不只是单单如此了,苏璃转身,看羽凉月,并未说话。

    羽凉月看着苏璃,面上虽没有甚么变化,心底却是对苏璃有了新考究,苏绝看了看苏璃,总觉得他这个妹妹有甚么变了,却又说不出来甚么。

    而苏璃双眼中只是淡然,轻声道:“所以,二夫人,还是去检验一下风管事的尸身,将此事好好查清楚才好,不然管事莫名其妙在苏府死了,对风家,也不好交代,你说,是不是?”

    突然听到风家,羽凉月眼皮一跳,接话道:“既然如此,那就验尸。”

    苏璃微微诧异羽凉月的反应,粗粗估略是因为风家势头不小,羽凉月也要惧三分,此时心下最想要做的事情,就是去给风觉验尸,查明真相。

    虽然那清羽说雪弋之前为魏旬效力,但她身边只有这样一个人,雪弋虽然对她隐瞒了很多,但也还是有些用处,救,是值得救的。

    既然准备验尸,众人都纷纷散去,雪弋抬头看着苏璃,满是感激,而苏璃却看着她,眸中毫无感情,她蹲下身,凑到雪弋耳边:“红鸢死了,清羽也死了,但是清羽死之前跟我说了一些事情……”

    雪弋脸上的笑顿时僵住。

第三十八章 深情错付

    因为风觉死状太过骇人,没人敢动他,当苏璃跟苏绝一起进了这屋子时,也是极其震惊。

    饶是苏绝见惯了战场的残忍,见到这具残破的身体,也是忍不住别过头,因为开门透了些空气阳光进来,风觉身体上外翻的肉已经隐隐显了黑色,很多地方都能看到白骨。

    而苏璃看一眼就不忍再看,原本她只觉得惋惜,她从风家借来的人,却无端死在这里,可此刻真正看到这人的死状,心不觉揪痛,这人来见她的那一天,音容笑貌,一言一行,现在统统在脑海里浮现。

    可现在就躺在了这里,死无全尸。

    不觉心中充满了内疚,苏璃不敢再看那具身体,转而对苏绝道:“还是请大哥看一下罢。”

    苏绝只道是苏璃见到这个害怕,将她推出房间,而自己关上了门。

    门外众人只是等待,羽凉月是说什么也不肯来看这些,而苏骁苏璃自从回到苏府就没有再见过她,至于雪弋,她听到苏璃的话之后,就开始沉默,一言不发,而苏璃也并不再看她,仿佛甚么也没有发生过。

    过了有几盏茶的时间,苏绝打开门走了出来,脸色却十分难看。

    苏璃见状不好赶紧迎了上去,扶住苏绝却见他双眼眼白处血丝骤满,晓得他许是染了些许毒,赶紧拿出避毒丹放在他鼻下,苏绝一手紧紧抓住苏璃扶着她的胳膊,闭上了眼,而苏璃可以感受到苏绝浑身都在颤抖,似乎在强行抵御甚么。

    周围的人见状都不敢说话,只紧紧盯着两人,时间仿佛静止,谁都不敢动。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苏绝才缓缓睁开双眼,轻轻退开苏璃,偏头吐了口黑血,还泛着淡淡腥臭,苏璃递给他一块方巾:“可是好了一些?”

    苏绝接过方巾擦擦嘴,感慨道:“风管事乃是中毒而死,我检查一番,并不能清楚他到底什么时候遇害,但是却可以肯定绝对不是昨晚,他的身体被放在阴暗处不见阳光,也是因着那毒性,腐烂程度不高。”说着就是有些后怕:“不过这毒性可当真是霸道无比,我只是待了这么一小会,竟差点染毒。”

    苏璃低头沉思,苏绝见她不说话,猜到她的心思:“而雪弋姑娘兴许是进去被吓晕过去或者是被有心人打晕丢了进去,至于她为何没事,我想大概是因为这个里面所装的东西。”

    说着摊开手,有一个黑色的小锦袋,苏璃上前仔细看了看,苏绝却道:“里面已经什么都没有了,但这个锦袋被别在门槛处,大概是中特殊香料,用来保持一些特殊的东西,而这几日天气偏阴,时不时有小雨,飘进门槛浸湿了这香料,才发出气味。”

    “而昨夜雨下得十分大,它被溶解的也就越厉害,雪弋姑娘的供词上不是说闻到浓烈的香味才打开门吗,她打开门之后这小袋就跌落,洒了不少香粉在外面,而风雨太大,不停有雨飘进来,将这些香粉渐渐冲刷,而雪弋姑娘恰巧倒在门槛附近,可以嗅到这香味。”

    “雨停之后,雨水有的流到低处,有的被蒸发掉,而被溶解在水里的香粉自然消失。”

    苏绝笑了笑,翻了翻这小袋:“这个袋子就是在门口发现的,只因颜色与门槛颜色相似而不易被发觉。”

    苏璃想想觉得苏绝说的有点对,又看了看房间里,面露哀色,道:“还是将他葬了,也不知道他在这里孤苦伶仃一个人躺了多久。”

    苏绝笑笑,吩咐下去,下人们就进去抬,而现在太阳已经挺红,下人们刚把风觉的身体搬运出来,那具身体突然发出“滋滋”的声音,还有些轻微冒烟,吓得几人赶紧丢下尸体跑开,而众人来不及询问,就纷纷震惊的看着那具身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快速的蜷缩,先是散发淡淡黑烟,而后竟出现点点火星。

    尸体上是突然燃起火苗,渐渐变大,不消片刻就将这具残破的身躯烧的只剩一团灰。、

    留在周围的众人目瞪口呆,而苏璃却道:“都回去正厅,我要将风管家的骨灰装好,这毕竟是风家的人。”苏绝看了苏璃一眼,却没有说什么,命众人随他一起回去,片刻后此处是只剩了苏璃一人。

    苏璃等着四周没人,走过去,将骨灰都移到一块方巾上,轻轻按了按那骨灰,随即两只手指伸了进去,竟取出一块扁扁的黑石,上面还刻着一行白色小字,却不知道是甚么文字,看不懂。

    她眼睛好,刚才尸体燃烧的时候她就觉得里面有甚么东西,此刻来看一看,果真有东西。

    收了那小石头,苏璃将骨灰好好包好,包了好几层,这才端起来回去。

    众人回到正厅后羽凉月却不知去向,只剩婢女沉玉等待众人回来宣告:“管家魏旬失踪。”

    苏璃道:“在这种时候,管家却不知去向,真不知是不屑一顾还是……”她声音微微有一些低沉:“心虚逃跑。”

    本没有将这件事情与魏旬联系到一起的众人听得苏璃这句话,真是越想越觉得凶手就是魏旬,而沉玉却道:“污蔑管家之罪责不是你们这些下人可以承担的,还不快去寻管家。”

    众人纷纷咕哝着离开,而苏璃却暗自好笑,魏旬已经死在垂枫院的底层,如何找得到?

    这件事情也是不了了之,现在再没有人会把目光移向雪弋,他们都急切于找到魏旬,苏璃粗粗与苏绝道了谢,领了雪弋就回了青竹院。

    而此刻的羽凉月,正坐在自己阁楼中喝茶,周围没有侍女,只有一个全身裹在黑暗之中的人,坐在她对面。

    羽凉月端起茶杯,抿了口有些嫌烫,轻轻吹了吹,她淡淡道:“干巴巴坐着也是无聊,你这么远跑来找我,也喝口茶水歇息歇息。”

    黑衣人笑了笑,开门尖山:“魏旬已经死了。”

    羽凉月端着茶杯的手一抖,洒了些茶在桌上,不过脸上神色却未变,她放下茶杯,看着对面的黑衣人道:“你怎么知道?”

    黑衣人道:“我并不想告诉你我怎么知道的这件事情,而我本来也没有必要来此见你,只是我有些替他不值。”他语气顿了顿,道:“你到现在,还以为他只是你羽家为了帮助你而派出来的用毒高手吗?”

    羽凉月神色不动,语气淡淡:“难道不是?”

    黑衣人却冷笑一声:“羽家还没有这么大的本事!”

    羽凉月眸中一阵厉色闪过,她抬眼看他:“哦?”

    黑衣人道:“他用毒,制毒的本领十分高深,智计也十分出色,这样的人才,怎能屈居一个小小的羽家?”他看着羽凉月,一字一顿道:“不知道羽夫人可还记得你幼年之时那个曾在羽家因打碎花瓶而被人揪住不放折磨的小孩?”

    羽凉月眸中却是一阵疑惑,黑衣人见此,道:“他流落四方城,无家可归,被你恰巧遇到捡回家,从此在羽家做杂活,后来不小心打碎花瓶被管事揪住不放差点给打死,也是你救了他,而后他想起自己的家乡,逃走数年,而后归来,又陪在了你身边。”

    他说罢看着羽凉月面上的表情,像是在期待着甚么,不过羽凉月眯着眼睛想了一会,想起甚么似的:“噢,你说他,这么多年过去我都给忘记了,那个人可不是我救得,是我的陪读小姐姐当初见他可怜,求我将他收入府。”

    “入府后她对他百般照料,我道是小姐姐喜欢他,也暗中对他多了一些关注,哪知这人对我的陪读小姐姐冷言冷语,当真是不识抬举的很,而后他打碎花瓶一事我本不想管他,是小姐姐跪在我面前苦苦哀求,我忍不住才帮他解围。”

    “而后我的陪读小姐姐每日每夜的去看望他,给他带药去以免伤口恶化。”羽凉月嗤笑一声:“这人却依旧不领情,却花言巧语要小姐姐给他找各种各样的药材,直到有一天,她为了给他找到一味珍稀的药材,瞒着我出去,从山崖上摔下来,挣扎回府之后将药材给了他,自己回房后却再也支持不住晕了过去,一夜未曾有人发现,伤口得不到救治,就这么没了。”

    羽凉月冷笑一声:“我本是想去质问他,他却先行献给我一个装着丹药的锦盒,说是可以驻颜美容,而后等我去找他之时,人已经不在,原来是逃了,这等薄情薄义之人,当初就该让他死在乱棍之下。”

    黑衣人目瞪口呆,久久未语,自从魏旬来到四方城,他与之合作多年,更是了解魏旬对幼年救他一命的人的怀念与情深,只是当时想起重要的事情,来不及看她的反应就匆匆离去。他得知魏旬已死的消息,原本不过一桩交易,他却忍不住想来看看羽凉月的反应。

    而现在听羽凉月这么一说,他却也是十分震惊,突然想起甚么,他有些急切的道:“他现在已经死了,是为你而死,你难道心里一点感受也没有?”

    羽凉月笑了笑:“为什么要有感受,若他不是那个人,他不过一个家族给我的帮手,尽了他的职责,就没什么用了,而若是他就是那个人,我巴不得他死,好给我那陪读小姐姐偿命。”

    黑衣人沉默良久,突然起身从窗户跳了出去,羽凉月不明所以,唤了丫鬟进来擦桌沏茶。

    苏府外,黑衣人靠着墙壁,不禁慨叹:这样出色的一个人才,就这样死在四方城这个地方,魏旬是怎样的一个人,他虽了解不透彻,却也是了解的,薄情薄义绝对不是他能做出来的,怕是当初只是专注于羽凉月而忽略了眼前人,他的一腔真情,也终究是错付了,而且错的很彻底。

    真正该感恩该喜欢的人他对之冷言冷语,伤害颇深,甚至害其丢了性命,而对一个本不该付出感情的人却用尽了真心,如今这份真心被他的意中人狠狠践踏,也未尝不是造化弄人,他与魏旬虽只是相互利用,却总有几分惺惺相惜。

    他仰头看天,突然轻笑几声,手里不知道握着甚么,手指用劲,一堆粉末从指间流出,转身离去,也不知道去了哪里。

    不久以前,魏旬交给他一物,让他在他离开四方城之后交给羽凉月,不过如今看来确实没这个必要了。

    那是一根他从疆域带来的发簪,镶嵌着疆域独有的玉石名唤情人心,当地的传说中,真正有情人才能在明湖中寻到情人心,将之送与爱人,是一生一世相守的承诺。

第三十九章 吐露心扉

    此事暂歇,苏璃是带着雪弋回了青竹院,雪弋还带着一身伤,走路一瘸一拐,一路强撑着跟着苏璃,而苏璃却似没看到,自顾自的只是往前走,手里抱着包着风觉骨灰的手帕。

    苏璃脚步是越走越快,眼见就要走到青竹院门口,雪弋咬牙在后面跟着,虽是极力在走,身上的伤却让她走得越来越慢,与苏璃之间的距离渐渐拉开,听到苏璃在正厅对她说的那句话之后,雪弋心知苏璃是真的动了怒气。

    她只是心慌,她摸不清现在的苏璃怎么想,现在的苏璃她是越来越看不透,可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她是真的想真心待苏璃,清羽说的那些,都是以前,她现在不会了,可是现在她却极怕苏璃对她死心,抛弃她。

    越想心里越来越难受,雪弋极力想追上苏璃的步伐,也是想追逐着甚么,仿佛追不上,以后就都会只是她一个人了一样,可惜她今日吃了苦,身上的伤是非常的厉害,一急起来腿就有点发麻,而一路上也并不平稳,总有那么几处有点青苔石子。

    苏璃在前面走着,突然听到身后“噗通”一声,转身看去,却是几米开外雪弋摔倒在地上,面色苍白,全身都在颤抖,却在双手撑地努力想要站起来,但是这么摔一跤下去就像是脱了力,再也站不起来。

    听了清羽的话,苏璃是确认了雪弋是魏旬的人,心中本对她失望之极,而此刻见雪弋趴在地上眼巴巴看着她,身边地上的石板沾染了淡淡血痕,想来是摔倒时不慎擦伤,心中不觉一软,是下意识就回去蹲下身将骨灰放在一旁,把雪弋扶起来。

    雪弋双眼一红,声音有些微虚弱,她紧紧抓住苏璃的袖子:“郡主,你要相信我,我不是魏旬的人,我……”

    话未说完,苏璃却冷冷打断她:“羽凉月给你用了刑?”

    雪弋一怔,道:“打了几板子……”

    苏璃看着她:“只是几板子?”

    雪弋鼻头一酸,泪水吧嗒吧嗒掉下来,道:“三……三十个板子……”看到苏璃的目光,她又哆哆嗦嗦道:“之前上过一次夹棍,不过大小姐看到之后突然尖叫晕倒,夫人就没有继续了。”

    难怪没有见到苏骁,苏璃微微皱起眉头,沉默片刻,低头看雪弋:“你如何向我证明,你不是魏旬的人?你要知道,你现在没有什么是可以让我相信的,你瞒了我那么多。”

    雪弋表情凝固,看着苏璃,双目通红,她想了半天,哆哆嗦嗦从怀里掏出一个小铃铛,抓得紧紧的,递给苏璃看,苏璃眉头却皱得更紧:“这是甚么?”

    雪弋吸吸鼻子,收了泪水道:“这是以前林管家在的时候,柴房烧火的小丫头,人人都有一个的,都是他送的。”苏璃道:“这与我问你的问题可有甚么关系?”雪弋苦笑道:“我说出来郡主可能未必相信,但我晓得此刻如果不说,怕是我以后也再没机会可以说。”

    苏璃沉默,示意她继续。

    她看着手里那个小铃铛,眸里闪过几丝柔光,慢慢道:“我也曾经是富贵人家的闺女,自小不愁吃不愁穿,还能有很多好看的衣裳穿,而在我七岁那年,家中遭难,半夜之中被一群人闯入院中烧杀抢掠,爹被人一刀钉在墙上,睁着眼睛断了气,娘牵着阿黄把我从狗洞送了出去,转而就被那群人飞刀刺死。”

    “我透过狗洞看到娘亲倒下,脑袋转过来,双眼无神,嘴巴却还在动,喊着‘快跑’,阿黄咬着我的衣袖,拽着我跑,我虽难受却也知道不能负了娘的苦心,极力奔跑,却还是被人追上,阿黄拿脑袋蹭了蹭我,跑回去拦他们,当时我脑袋里却一团懵,而就在这时一个人捂住我的嘴把我拖到一处角落藏着。”

    “阿黄被那群人扎了好多刀,我看着它慢慢倒下,倒在血泊里,而暗中那人却捂着我的嘴,禁锢了我的胳膊腿不让我乱动,等到那群人四处找不到我,离去之后他才放开我。”

    雪弋抬头看苏璃:“郡主不要不耐烦,我想现在讲的,全都是真的。”苏璃看着她道:“你只说你的,我又没有打断你。”

    她笑了笑:“这个人就是林管家,他叫林音,我抱着阿黄哭了好大一会,他就站在我身后看着,最后是一个穿着白衣裳的女子来拉我,她长得特别好看,身边还跟着一个穿浅绿色襦裙的笑姑娘,跟我当时差不多的年纪,那女子拿出手帕擦擦我脸上的污浊和泪水,问我怎么了。”

    苏璃心里一动,似乎猜到什么,雪弋看着她一笑:“那女子就是风夫人,而那小姑娘,就是郡主。”苏璃看着她眼神一动,却没有说什么,雪弋继续道:“她的语气可温柔啦,我听着只觉得十分委屈,扑在她怀中哭,那小姑娘却嘟着嘴过来拉开我,气鼓鼓道:‘娘亲都没这样抱过我,你只这样抱爹。’”

    “那男子当时就笑出了声,白衣女子也是无奈,只得安慰我几句,将我带回了苏府,把那绿衣小姑娘哄得睡着,才与那男子出来找我,问了缘由,决定将我收留在苏府做些差事,以供自己存活。”

    雪弋低头,轻轻笑道:“后来才听林管家说,那天晚上,是风夫人经不住郡主的缠,带着她偷偷出去看油菜花田里的萤火虫,玩够了回家的时候觉得不对,就叫林管家过来看,我这才得以捡回一条命,风夫人很忙,我进了苏府之后就很少见她,不过我觉得她是真心待我好。”

    雪弋依稀记得,当初风离看着她,很是认真的道:“虽然你还小,但是也能干活了,你要凭着自己的本事,让自己活下去,这样以后谁都欺负不了你,记住了。”

    她继续道:“林管家却很是照顾我,教了我许多稀奇古怪的把戏,很是好玩,当初林管家在的时候,苏府很和谐很好的,可是后来发生了许多事情,魏旬来了之后,一直在欺压下人,搞得很多人不得不拉帮结派,一群人巴结奉承魏旬,一群人默默承受。”

    “那魏旬却看中了林音的一身本领,却可惜林音已死,他就将目光移到我身上,他舍不得我死,就各种威逼利诱,拉拢我,就是想要我将林音教我的一切告诉他,只是林管家当初死的蹊跷,我绝不可能将这件事情教与旁人,魏旬也是一个痴人,为此他丝毫不敢伤我。”

    “后来实在没办法,我一个人力量确实太小,只得与魏旬做交易,我帮他做一些事情,他帮我做我想想做的一些事,如果达成了我的夙愿,我就将林音教我的一切交给他,但我实际上并没有跟他合谋甚么,只不过是在清羽出现的时候,帮他看了几天。”

    “而后他调我来此,是为了确认你是否真的复活。可后来我发现他并没有将我当初交给他让他帮我办的事放在心上,很早以前我就与他断了来往,当初红鸢找了我很多次,我们当初都是柴房的丫头,都曾一起听林管家讲趣事,可后来她却因机缘跟了苏骁,竟慢慢变得作威作福。”

    雪弋又掏出一个小铃铛,两个铃铛凑在一起叮叮作响十分好听,她看着两个铃铛,仿佛透过它们在看着甚么:“确实啊,自从林管家死后,我们都变了,只是她忘了自己,甘心做了别人的走狗,最后变作一枚弃子,谁也不想收容她。”

    苏璃看着那两个小铃铛,道:“林音怎么死的?”

    雪弋猛然抬头看她,看得苏璃莫名其妙,她突然道:“你不知道林音怎么死的?”

    苏璃莫名其妙:“我甚至都不清楚林管家是否已死了,只知道他失踪,而且当初林管家失踪的时候我在病中,娘亲到处为我寻找药方大夫,府中的事她是半点都管不了,那时候父亲刚刚出征,甚么都不顺。”

    雪弋突然怔住。

    苏璃竟然不知道这件事情,风离也不知道这件事情,雪弋突然有一种眩晕感,那……那当初林音的死,只跟他们有关了,那她这么久以来,恨错了人。

    现在想想,风离在得知林音失踪的消息之后是全力寻找,而后过了很久才宣布他已经死亡的消息,风离是否难过她已不知晓,她只知道林音孤身一人,无父无母,没有什么相伴的人,只是喜欢拿着一柄短笛,时不时吹一吹。

    他说那是他曾经喜欢的姑娘临终之前交给他的,告诉他,这柄短笛什么时候吹不出声了,他再想是否要陪着她一起死去,雪弋记得当初林音看着短笛的神情,很是温柔,他说:“她倒是个十分聪明的女子,即便离开了这人世也能限制我,只是去陪她这样一个小小的心愿都不让我完成,那她也就不能管我是否要另寻一个人去爱,甚至娶妻生子。”

    那晚他们坐在房顶看月亮,林音拿了几盘月饼给她跟红鸢吃,自己却看着月亮怔怔出神,偶尔笑着喃喃自语,雪弋偶然听清一句:“过去这么久我,这短笛还能吹,可我实在是想你了。”

    苏璃看着雪弋呆住,不知所措,刚想说话,却见她突然一颤,突然倒下,赶紧抱住她,雪弋却突然拉住苏璃的手,语气中充满了愧疚:“郡主,我错了,以后我会好好服侍你,再也不会去想那些事情。”

    她想,林音当初的死,或许是他自己的选择呢?

    只是该报的仇还是要报的,雪弋双眸一片清明,却更加坚定,她挣扎起身,看着苏璃:“我可能还会向郡主隐瞒一些事情,但郡主务必相信我不会对郡主不利,我的命是风夫人给的,我不能为她做甚么,但还好我可以在你身边,护你周全。”

    苏璃听得此话,哭笑不得:“你道我是气你隐瞒我太多,我气的只是你心中藏着事,不肯告诉我却也不肯与我挑明心态,许多心思你自己想着,我如何得知?雪弋啊,你要知道你还是个奴婢,而我已经不把你当奴婢看了。”

    雪弋一怔,感激道:“是我糊涂了,若是换了其他主子,我怕是早就没了性命。”

    苏璃笑笑:“谁都有自己需要隐瞒的事情,你想告诉我就告诉我,不想说就不说,但是却不能混沌一片,对我若即若离,我需要的,是你的忠心与表态,毕竟现在我身边,只有你一个人。”

    她在袖中摸索一阵,取出一卷纸,小心翼翼展开,递给雪弋,雪弋拿过一看,不觉呼吸粗重几分,她抬头看苏璃,声音颤抖:“郡主……”

    苏璃道:“我需要的不是奴婢,而是一个伙伴,或许你我不能交心,或许我们只是利益相伴,但我只要这么一个伙伴就足够,这卖身契给了你,你留着或者毁了我都不会再管,你已经是个自由人,我还你自由,但你也要给我信任,这是我与你的交易。”

    诺言不可信,誓言不可信,人能信的只有自己,什么都不如实际行动来的实在,而只有交易,利益相伴,才是最值得信任的办法。

    雪弋沉默片刻,收起卖身契,将手中铃铛其中一个交给苏璃:“这是林音当初给我的铃铛,上面有我的名字,红鸢的那个名字被我糊掉了,本想丢了,却因为是他的东西,留着也想做个念想,这铃铛是我最重要的东西,给你保管。”

    她道:“日后我如果要离开了,请郡主务必将它亲手戴在我发上。”

    苏璃听得这话中话,正奇怪,却来不及问她甚么,眉心泛起一阵灼热感,烧的脑袋糊,雪弋只见苏璃晃了晃,毫无预兆的一头栽倒,就这么晕了过去,吓得赶紧去摸她鼻息,感觉还有气,挣扎起身,半拖着把苏璃弄回了房间。

    苏璃晕过去后,神识是又到了那片黑暗空间,她正疑惑此时玉中人唤她来此做什么,面前突然泛起一阵烟雾。

    那烟雾逐渐聚拢,成一个人形,苏璃好奇的盯着看,却不觉惊呆。

    烟雾愈浓,而后散去,面前出现的人,竟与她长得一模一样。

    苏璃。

第四十二章 结怨洛弦

    也是差不多半日的颠簸,路并不好走,苏绝让殷柳走了近道,虽然颠簸了一些,但总归是能快点抵达凤梧山前的凤梧村,说是村子却也算是一个大型客栈,只是修筑了一排排房屋共贵人居住,几年也就开放一次,一切都很崭新。

    苏璃下了马车就暂别了苏绝,随着雪弋一起去寻自己的住所。

    这边的房间基本都是一样,只能说有的人的房间会更大一些,暑夏炎热,领到冰块的份额也是不一样的,苏璃推开门,却是飘出来一些灰尘,不小心呛到不停咳嗽,雪弋赶紧拉着苏璃往后退了退,扭头皱眉呵斥一旁跟随的婢女:“郡主房间怎么会有这么多灰尘,郡主身子不好,呛着了可怎么办?!”

    那婢女吓坏了赶紧跪下,身子不停颤抖:“郡主年年都未曾来过,今年消息尚未传到,还未来得及给郡主收拾,郡主恕罪!”

    苏璃咳了几声,眼泪都快挤出来,她勉强止了咳,道:“没事没事,现在收拾也不打紧,我没甚么事,不必害怕……”说着就是又咳嗽起来,雪弋赶紧帮她拍拍背。

    婢女是赶紧起身进去打扫,苏璃咳了半天,面前突然递过来一水壶,她勉强抬头看来人,却是一袭紫衫,笑意浅浅的慕淮,慕淮拿着水壶举在苏璃面前,笑吟吟道:“先喝口水压压,这间房子确实久无人居住,这边的管事也是将它锁好并不打扫,郡主今日来得确实是早,其他人的屋子也正在打扫。”

    苏璃眯眼看了看他,还是接过了水壶喝了几口水,这才慢慢平静下来,刚才雪弋把苏璃拉到河边的一颗大树下坐着,慕淮走过来是蹲下的,三个人就这样蹲在河边,静静等待下人打扫房屋,看来来得太早也是没用。

    苏璃看看慕淮:“多谢四王爷。”

    慕淮摆摆手:“这样客气做甚么……”话未说完,远处却传来慕湘的声音:“原来你们都来得这样早,我还以为我今天早早来一些,会是第一个。”

    说着就凑过来抱住苏璃,扭头看慕淮:“我要跟郡主姐姐说话。”

    慕淮一怔,轻声笑笑,起身拍拍衣裳:“原来是嫌我吵了你们,那我自个儿去转转,这凤梧山风景也是着实秀丽,人间难得。”说着就抽出腰间折扇边扇边走,顺着河流一直走下去直到背影变作小小一团。

    见慕淮走远,慕湘稍稍松开了苏璃,看着她道:“苏姐姐,你久不出门,一定有很多人都不认识你,而这次来了许多人,却大多都是家族中的年轻一辈,个个年轻气盛,见到你这个生面孔,是一定要挤兑一番的。”

    苏璃挑挑眉,还有这样的新鲜事?慕湘见她神情,笑笑道:“其实明明白白说罢,这一群人大多都心高气傲,捧富唾贫,我只是想提醒一下你,在这边住要千万小心,若是有甚么难出,一定要来找我,我的房间与你离得很近。”

    慕湘不知为何如此关心苏璃,许是那日凉殿上她舍身救慕修的一幕让她对苏璃有所改观,她自己喜欢慕修,对慕修好的人,她自然也对那个人好,苏璃瞧着慕湘,突然笑笑,拍拍她的手:“我虽是不常出门,却也不是个软柿子,自然不会受了欺负。”

    慕湘也是笑笑:“苏姐姐你是个好人,我是关心你,七哥大约也是快要到了,以前选房屋的时候,我将自己和你还有七哥的房间选得位置极近,那时想着相互串门方便。”

    苏璃一怔,也是笑,本来在想为何还有她,却突然想到她与慕修有着口头婚约,此时也想到这慕湘对自己这样好,怕是都是因为慕修,不然在皇宫里长大的,哪有几个真正天真的,不过这样倒也好,起码自己在这边不是孤立无援。

    此刻那边的房间已是清扫干净,慕湘起身回了自己房间,苏璃也回去,一看果然很近,这些房屋一排排规整的很,慕湘的房间就挨着她的,另外一间有刻牌子书写寰,想必就是慕修的房间,苏璃夹在两人中间。

    雪弋扶着苏璃进门,打扫过后,这房子也算好,一共三层,一层摆着桌椅和一个简易小厨房,二层三层都是床榻,梳妆镜,苏璃考虑片刻,决定自己住高层,而雪弋住二层,将行李都收拾好,却也是将近中午时分。

    此时出门,许多人却是已经陆陆续续赶到,长街上到处停着马车,一群人在扛着大包小包网屋里运,苏璃看着真是感叹自己省事,就是准备去找个饭馆吃些饭,却突然感觉到身后有脚步声,似是朝她走来。

    她转身看,却是一个身着白衣的女子,长得十分好看,面色清冷,走到她面前停下,苏璃微微皱眉,那女子却道:“你就是青竹郡主苏璃?”

    苏璃点点头,那白衣女子微微眯了眯双眼,盯了苏璃小片刻,突然道:“我是洛家长女,洛弦,那日宫宴我生了病没有去,小妹代我去了,却没想到活生生走出府门的小妹,回来时却变作一具骇人的尸体。”

    洛弦看着苏璃,继续道:“听说,进宫之前,我小妹曾不小心冒犯了郡主,才因此惹上了杀身之祸,而我的生母李氏,也喊冤百辩而不得解,已死证清白。”苏璃眉头皱的更紧,那洛弦却道:“郡主你说,我洛家何事上可曾得罪过郡主吗?”

    苏璃道:“宫宴之事,并非我所为,你如果是个明是非的人,就该知道不能随便污蔑人。”

    洛弦冷笑一声:“在出事之前与我小妹有过接触的只有你青竹郡主,能搞到疆域的物事的人在这大四方城,也只你一家而已,铁证如山,你如何说你自己是清白的?”

    苏璃却不再解释,怕是听了那李怀于回去的愤怒之言,认定她是杀死洛清渊跟李诗的罪魁祸首,那既然这样她就没什么可说的,就打算转身离开。

    洛弦却伸手抓住她,苏璃顿住,雪弋大声道:“放肆!”洛弦却闻若未闻,只是凑到苏璃耳边:“郡主,杀人偿命这件事情,我想你应该是十分清楚的,我洛弦虽没有甚么大本事,与你并不相识,但你杀我母亲与小妹,仗着自己的身份而逍遥法外。”她笑笑:“我可不会允许。”

    苏璃凉凉道:“你已经全部认定何必来找我,既然你以为这样就是你所以为的正义,那你大可按你所想去做,我没有任何义务,向你去啰嗦得解释甚么,你爱怎样想就怎样想,我只说这一次,这件事情,与我无关,任你信或是不信。”

    说罢用力甩开她,带着雪弋离去。

    留在原地的洛弦,盯着苏璃的背影,却歪着嘴角笑了笑,继而转身走向自己房间。

    苏璃的话她是半句都没有听进去。

    此时的苏府,苏骁房间里传出砸东西的声音,十分扰人,羽凉月带着侍女站在门口,眉头皱成一团,却没有进去的打算,只听得到里面苏璃大喊大叫,下人被砸的出了门,脑袋上身上全都是乌青伤痕,一个个被吓得不知所措。

    羽凉月皱眉:“大小姐这是怎么了?”

    苏骁的新婢女凭意赶紧跪下道:“禀夫人,小姐自从昨日晕倒之后,就一直神志不清,好不容易醒来就抱着被子缩成一团,大喊甚么‘不要,不要,我什么也没看到’不许任何人接近她,稍微有人靠近一些,就开始砸东西,昨夜不小心磕到自己脑袋晕了过去,睡到今日半晌午才醒过来,可病情却丝毫没有好转。”

    羽凉月沉默,听着屋内苏骁的喊叫声,只觉脑袋疼,吩咐道:“必须让她冷静下来,我不管你们用甚么办法,我先回去歇息片刻,等她冷静下来,你们再来告诉我。”说罢就离开。

    而屋内的苏骁,站在床上,披头散发,眼睛瞪得大大的,看着四周,确认没有甚么人再继续靠近之后,又立刻扑倒在被子里,把全身都盖得严严实实,也不知道她在害怕甚么,门口稍微有了一点响动,苏璃就立刻紧紧缩起来,大喊:“出去!都出去!不要靠近我!不要!不要来找我!我甚么都没看到!我甚么都没看到!

    门口的下人们发了愁,也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皇帝在将近晚上的时候才来到凤梧山,携带了大批侍卫侍从,还有宫中妃嫔,皇后却是没有来,而是称病留在了宫中,羽岚之也没有来,说是小公主突然不适,离不开她,皇帝失去了美人陪伴,是闷闷不乐,来的时候也取消了晚宴,匆匆回房休息。

    而在苏璃房间里,雪弋跟苏璃都洗漱好,穿着一身洁白里衫,一同坐在三层靠窗的一处石台上,石台冰凉,她们在上面铺了一层软毯,这第三层窗户开得极大,此时天色已经慢慢黑下来,夜空已经是出现了繁星点点,时不时闪一闪甚是好看。

    苏璃洗完澡洗了头,长发还有些湿,她抬头看夜空,不觉叹道:“这边的景色是真的特别好看,虽说青竹院取地段很好,景色也很是喜人,与这里比起来却是天上地下只差。”

    雪弋还是头一次跟主子一起这样肩并肩坐在一起看星星,心底有一丝丝的拘谨,而苏璃却道:“这样好看的景色如果只是我一个人看也没了意思,有一个人陪在身边我也是开心的额。”她扭头看雪弋:“听说你很早就来到苏府了,不晓得你对四方城的消息知道多少。”

    雪弋思来想去觉得这两句话之间并没有什么关联,但相处这么多天也是习惯,镇定道:“奴婢本只是一个打杂的小丫头,苏府外的事情很少有知道的,不过当初林管家在,时常给我讲一些四方城的事,别看我只是个烧火奴婢,我知道的事可多了去了。”

    苏璃挑挑眉:“我想知道,这寰王慕修没有出事之前,是怎样的。”

    雪弋微微惊讶,却也还是慢慢回忆:“寰王殿下生得好看,待人很是有礼,他曾来过苏府做客,我虽只是远远瞧过几眼,只觉得非常难忘,只觉得他高高在上,却又平易近人,很喜欢笑倒是真的,以前的四殿下可是个冰疙瘩,讲话冷冰冰的,这兄弟俩,长大后却似是换了个性子。”

    苏璃道:“我之前在殿上瞧得慕修与慕湘关系似是不错,可是与皇上却不怎么亲近。”

    雪弋沉默一阵,凑近些悄悄道:“这算是宫中秘辛了,还是当初林管家有些微醉酒才与我透露的,不然这种事情是不该让我知晓的。”苏璃挑眉,雪弋继续道:“寰王殿下的生母月氏曾在宫中独受专宠,性子又冷淡,在宫中树敌甚多,后来怀孕之后就收敛许多,安安生生养胎。”

    “而寰王殿下出生之后却不知怎的,不会发声也不会动弹,似是染了什么怪病,呼吸也是极其微弱,当时宫中御医对此束手无策,只得一日一日看下去,而那月氏却不知道用甚么法子生生把他的命给吊住,虽是奄奄一息,却怎么也死不了,这样一直撑到一日宫中进了一个奇怪的老道士,将手上佛珠手串摘下来取了一颗珠子化在杯中,给寰王喝下,这才恢复了正常。”

    苏璃稍稍讶异,没想到慕修幼时竟已经在鬼门关走过一遭。雪弋继续道:“而八公主慕湘生母茗妃在产下她之后就血崩而亡,加之八公主身子虚弱,皇上就将她丢给了月氏,而当时的月氏已经被打入冷宫。”

    她想了想,继续道:“这之后我也不知道了,后来月氏消失在一场神秘大火之中,整个沉月阁除去寰王殿下与八公主,是尽数葬身火海,我想,皇上大概是觉得亏欠了殿下与八公主罢。

    苏璃沉默一阵:“不曾想到还有这样一出。”她又是沉默片刻,扭头对雪弋道:“现在也不早了,你可赶紧去睡,咱们没带做饭的,明天你可要早些起床去买早食。”雪弋点点头穿上鞋,去把苏璃的床铺收拾好,这才打着哈切下楼。

    苏璃准备关窗,却在关窗时,窗外突然一阵亮光,而抬眼看去,是一眼星空,并没有甚么不一样,只觉得是眼花,就关窗上床拉了帘子躺着。

    只是听了雪弋的话,半晌也没有睡意,在床上滚来滚去,苏璃是一没事干就喜欢到处抠,这房间里的床榻甚是奇怪,像是整块石头做的,与墙壁浑然一体,铺了厚厚的床褥,却也能感觉到薄薄凉意,很是舒服。

    苏璃好奇摸了摸床榻与墙壁的折弯处,不觉暗叹这做工精细,手下却微微一动,苏璃一惊,朝那处靠了靠打算看个究竟,哪知身下看似实心的床板突然翻了起来,墙壁也是翻了进去。

    苏璃猝不及防,是直接滚了下去。

第四十三章 誓约如旧

    在慕修十四岁那年,狩猎大典上是独领风骚,那一年倒是六个皇子都在,不过是只有老四跟老七比较热爱骑射,其他四个只是跟着来凑凑热闹,本就不善骑马射箭,皇帝嫌他们没有他当年的英勇风范,硬是把他们赶了上去。

    明面上说的是六子比试,实际上却是老四慕淮跟老七慕修之间的争夺。

    不过慕淮年长慕修六岁,见识与计谋都要比慕修高出几筹,但慕修却胜在年轻,他是自小脑袋聪明,读书过目不忘,不只是读书,别的什么也是很快的,当初那场狩猎比拼,慕淮猎得一头黑熊,立起来能比人高,后来黑熊皮被剥下来献给了皇帝做披风保暖。

    而慕修当初除去其他普通猎物,比较出色的猎物就是一只成年的白虎,与慕淮不同的是他没有伤那白虎的性命,而是将之完完整整带回来,那头白虎毛色雪白得极其纯粹,带浓黑色花纹,每一处都那样精致。

    当时的猎场没人见过这种白虎,只是有人听说过凤梧山这边有一种白虎,长相极其漂亮,但生性狡猾,人们很难发现它们,也不知道这片山林到底生活了多少只如此白虎,但当初慕修却并没有说明他如何抓住这神秘的生物。

    当初的皇帝只带了当时还是美人的羽岚之,羽美人是十分喜欢那老虎的毛色,缠着皇帝讨要那只老虎的毛皮做披风,皇帝当时对她是十分喜爱,自然是甚么都是依着她的性子来,当时就问慕修要了这只老虎。

    慕修却冷冷拒绝,只道这生物山林间也没有多少,他侥幸发现一只受伤的白虎,带回来只是想替它疗伤,丝毫没有将它当做猎物的意思,羽美人面子上很是过不去,她是真的喜欢那毛皮,几乎在看到那只白虎的时候,脑海里已经出现自己披着这毛皮制成的披风,寒雪天气于室外赏雪,行于红梅林间。

    那该是多么美妙的画面。

    皇帝面子上也过不去,但慕修是怎么说也不允许别人动这白虎一下,气氛一时间有些僵,还是慕淮出来解围,以狩猎拼比结果岔开了话题,结果自然是慕淮赢得第一,但慕修成绩如何众人看在眼里,心知肚明。

    但再厉害又能如何,羽美人是如今后宫最受宠的美人,慕修是太不识时务,在这种时候得罪羽美人,当时的慕修已经独自居住在宫外,母妃月氏早已葬生在无名大火之中,他是半点靠山也没。

    所以之后慕修独自送那白虎回了深山,归来之际遭人暗算,跌落悬崖,消息传到皇帝耳中的时候已经是过去了差不多半天,其中自然是羽岚之在捣鬼,而救回慕修之后,这件事情却是不了了之。

    其中因果,让人猜疑,却不敢明确表态,这毕竟是皇帝默许的事情。

    慕修其实早就来到凤梧山,他的房间一直是寰王府的仆人早些来打扫,从不肯交予外人,他早在几日之前就已经住下了,只是很少出门,别人都以为他还没有来。

    房间窗户紧闭,窗纸却透过凉凉月色,映得地上一片银霜,煞是好看,不过却是不及于床榻上打坐冥想的人,慕修着一袭白色里衫,长发没有束,披散在身后,他双目紧闭,端正坐着。

    这本该是非常和谐的画面,但这样美好的画面总要出现一些奇怪的事物来打断。

    就比如慕修好好打坐,他床榻靠墙的一面突然朝里翻开,从里面滚出一团白色的东西,直直撞进了他堆在身后的被褥中,还撞到了慕修的腰。

    慕修很意外,苏璃也很意外,她扑进那一团被褥中时,心里是十分懵逼的,而在她的后领被提着她不得不抬起头看面前人的时候,本来白皙的脸突然蹿上几团嫣红。

    两人皆是穿着里衫,披头散发,都是睡觉时该有的装束,慕修被褥摊开,人在打坐,而此刻二人却纠缠在一起,之间隔了一摊被褥,又是在夜间,此情此景,很难让人不联想甚么。

    慕修提着苏璃的后衣领,看着她微微松垮的衣服,稍稍别开视线,道:“你……这是?”

    苏璃满脸通红,双手双脚也不知道该往哪里放,她咕哝半天也咕哝不出一些甚么,突然想起甚么似的:“你……你放开我!”

    慕修闻言赶紧松开苏璃衣领,苏璃这才背过身去整理衣衫,两个人不觉都有些尴尬,半晌无言,慕修本是见惯了大场面,很难有甚么事情能叫他面上变颜色,不过此刻他的面色确实没甚么变化,就是耳根处非常的红。

    想了半天,慕修稍稍平静下下来,突然想到一件事情,就有些无奈:“许是小八当初搞的鬼,这三间房间是她当初挑选的,还每间都进去整顿。”

    苏璃转身:“你是说?”

    慕修点点头:“我与你定亲之事,她是晓得的,且当时小八尤其喜欢看一些杂本戏折,脑子里鬼主意多得很,我当初并没有过多主意,而你也是从未来过此处,因此就忽略了一些。”他伸手摸着那恢复如初的墙壁,轻轻一笑:“这墙壁通道只能由那边开启。”

    苏璃瞪大了眼,看着慕修,慕修看着她的眼神,无奈道:“这可跟我没关系,是你自己撞过来的,我本来在好好打坐参透人生,你突然撞过来还打乱了我的思绪。”

    苏璃不可置信,伸手锤了他一拳头:“你是说我回不去了是吗?!”

    慕修咳了几声,别开眼神:“楼下住着的是陵玥,我如今伤势尚未恢复,可还没办法帮你瞒着他出去,除非你自个儿有本事出去而不惊动他,不然这事儿,是要被发现的。”

    苏璃想来想去,不觉得自己有这个本事,但问题是她不回去,这么一晚上可要怎么过,如果明日雪弋起床发现她不在房间内,她该怎么交代?她不小心摸了摸墙壁然后就从这边滚到了慕修的房间?然后不得已在他的房间过了一夜?

    她是跟他有婚约,但是他们还没有熟到一同过夜的地步??

    想着想着就是有些毛躁,一旁的慕修小心翼翼缩到一旁,看着苏璃,眸中多的是戏谑:“不如璃儿听我一言?”

    苏璃扭头看他,慕修笑笑道:“你今晚就在我这边睡,我有些事情需要仔细想,你自当放心我的人品,径自安心睡觉就是。”

    苏璃却问他:“可是在考虑明日的狩猎大典?”

    慕修却摇头:“我这样的身体,如何参加狩猎大典,骑马都费事,更不用说弯弓射箭,自那日起我心中自有了定夺,有些事情强求不来,就不必再去想。”

    苏璃道:“如果去想一想,说不定还有办法,可如果直接放弃,那就是绝路一条,何必如此,你不该这样。”

    慕修看着她良久,没有说话,苏璃却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别过头:“你这样看着我做什么,我也只是说一说,你怎么想还是要你自己来看。”

    慕修轻笑几声:“莫非璃儿有法子能治得了我这腿?”

    苏璃皱眉,稍稍沉默片刻:“我只是个还没及鬓的小小女子,这事儿你该找大夫,我记得风家有一神医,是江湖医者,见惯许多罕见的病症,不知你可曾找过他?”

    慕修摇摇头,苏璃眼睛一亮:“不如回去之后我去风家请他出来,随我一起去你府中给你瞧瞧你的腿,兴许有甚么法子能治一治呢?”她看看慕修似乎并没有什么事的腿,微微叹息一声:“这样好的年纪,不该过早的被拘束在轮椅上,外面的世界很大也很好,早日脱离它,你也能就不用这样整日阴霾。”

    说着耳边传来一阵笑声,苏璃抬头,看着慕修脸色浓浓的笑意,不觉恼怒:“你笑甚么?”

    慕修道:“我虽坐轮椅,但我依旧是想去哪就去哪,小小伤疾并非阻碍我的绊路之石,不过它却教我明白一些事情。”他看看苏璃,眸中暖意是浓了些:“宫闱之内的争斗阴暗无天日,是没有头的,当初心中装了一些事,就执着的走在那条路上。”

    他转而看地上的银霜:“突遭大难让我知道自己能力不足,中了别人的计策,凡事不知变通而行,它虽将我禁锢在轮椅上,却让我难得清醒过来,能以一个更加清醒的角度来观望世事,而你。”慕修看苏璃,苏璃却一脸不解,不知道这事跟自己有甚么关系。

    慕修却道:“你给我的糖人很好吃,很甜,但我却并非因为这小小伤痛而苦恼整日闷闷不乐。”他忍不住摇头:“只是我很少有什么觉得能让我开心的事情,因而不笑,只是你倒是突然闯进来,莫名其妙引起我的注意。”

    苏璃伸手推开他的脸,正经道:“世上每个人都有自己喜欢的东西,我一见面就喜欢你,但是喜欢的只是你这样好的一副皮囊,看着很是赏心悦目,而你为人如何,对我如何,我统统不知晓。”她伸手假意在怀中一掏,伸出手来,躺在她手心的却是蔷薇佩。

    慕修挑挑眉,苏璃却道:“我不知道你现在怎么看我的,父母当年定下的婚事,我如今没有悔意,但我却也没有想要嫁给你的感觉,我只想知道你,你可曾有过甚么悔意?蔷薇佩就在这里,你如果不喜欢,我现在就可以砸了它,我们从此之后只是异性相交的朋友,再不谈婚论嫁。”

    话题转变如此之快,慕修有些回不过神,他看了眼苏璃,道:“你头上所带之物,就是我的态度,我不知你竟如此迟钝。”

    苏璃一怔,想着自己刚洗完头头上没东西,却突然想起被她仔细放在袖中的那支白玉簪子,白头。

    那是他母亲留给他的唯一念想。

    一时间苏璃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低声道:“我只是想借此机会与你一同说清楚,说清楚我心里是如何想,我瞌睡了……我要睡觉了。”说罢就抱起被褥背对着慕修躺下,也不知是到底睡了还是没有睡。

    慕修看看苏璃,嘴角牵起一丝笑,伸手将被褥替她整理好,自己却翻身下了床,披了一件衣裳,不知去哪寻了几张白色宣纸跟笔墨。

    研好了墨,就着窗前月光,埋首在宣纸上划动。

    如果说之前他心性不定,那今晚的他,是极为的安定,誓约如旧,是他现在最希望听到的,也幸而苏璃早早跟他这样挑明,不然以他的性子,不知道要暗自猜测到甚么时候。

    念想间,已是绘出一栩栩如生的人像,如颦浅笑,最是动人。

第四十四章 狩猎大典

    此次出行没有美人陪伴身旁这皇帝日子过得是十分倦乏,第二天早上早早的就起床派人去挨家挨户敲门把人唤醒。

    说是早上天气好,最适合骑射打猎。

    众人暗自咕哝:这大早上阴云密布的哪里好了,怕是一会就要下起雨来。

    只是皇帝的命令众人怎么敢违抗,而且现在皇帝是明摆着不高兴,有谁还敢去撞他的龙威?虽是满腹牢骚也是赶紧起身收拾,以最快的速度感到专门修筑的凤梧台。

    凤梧台及其宽敞,设了许多座椅,每套桌椅基本都带有顶棚,是考虑的及其的周到了,就算是突然下雨也不怕被淋着。

    这次的狩猎大典皇帝是将之全部交给了四方城的年轻一代,年纪大些的都不许参加,只许坐在凤梧台观望而且大多数是官家的儿女,皇帝六个儿子此时来到此处的就只有老四慕淮跟老七慕修,那慕修还是个残废的,自然也不能去骑马射箭,整个皇家的颜面竟全部托付在了慕淮身上。

    慕淮今日着一身黑紫劲装,长发规整束起打扮尤其清爽,因是参加比赛的选手之一,这慕淮是直接牵着马在准备区域等着。

    这边的人可也不少,苏绝竟也是牵着自己的白马在其中准备,在他身边的还有燕卿久,二人各自执一匹马,有说有笑,是一点紧张气氛也没有,其他人就有些不一样了,他们第一次参加这种比赛,紧张的不得了,有人不停给马喂草,有人骑上马又下来,又是给马刷毛又是检查鞍具的。

    这参加比赛的人中大多数都是青年男子,却也不乏几道俏丽身影,有一人着一身白衣,牵白马,鞍具竟也统统都是白色的,瞧来正是洛弦,她生得好看,气质冷清,不知这骑射的功夫却又如何。

    还有一人着嫩黄色衣衫,牵一匹乌黑骏马,长发束起,英姿飒爽,正是昭鸾公主慕湘。

    苏绝与燕卿久谈论正欢,身边却突然冒出一人,不觉吓一跳,慕湘笑眯眯道:“你们二人缩这边这样久,是在聊甚么开心的儿?”

    燕卿久轻笑一声道:“听闻这山中奇兽很多,我和苏绝在打赌谁打得猎物多一些。”

    苏绝接口道:“早就听过凤梧山有种狼,名唤狡月,毛色银亮惹目,行动机警狡黠,很难捕捉,我与他做了赌,谁擒获或者射杀的狡月最多。”

    慕湘满脸兴趣:“既是做赌,可有赌注?”

    苏绝燕卿久相视一番,各自笑笑,苏绝道:“这就有些不便跟公主明说了,一些很普通的物件而已。”

    慕湘却是满脸遗憾,也不好再追问,此时慕淮却走过来,满脸笑意:“你们在此处做什么?”

    慕湘道:“四哥我想与你打个赌。”

    慕淮挑挑眉:“哦?湘儿要赌什么?我应了。”

    慕湘瞪他一眼:“我还没说要赌什么你就应了?”慕淮却笑意更浓,狭长双眼眯成一条缝:“湘儿的要求我自然都是答应的。”

    慕湘道:“这凤梧山有一种小兔子,体型极小,长得却十分可爱,我想要一只,拿回去养,四哥你看?”

    苏绝燕卿久二人嘴角微抽,这哪里是打赌,分明是跟慕淮要这样一只兔子。

    慕淮笑眯眯道:“湘儿想要?那我就给湘儿找就是了,只不过这打赌,我找不到就算我输,可不知道湘儿想要什么?”

    慕湘道:“若是四哥你找不到这只小兔子,算你输,至于赌注我还没想好,到时再说。”

    慕淮微微沉思,笑着答应,慕湘拍拍他肩膀,转身离开,他转而瞧燕卿久:“这么久不见你是瘦了许多。”又看看苏绝:“在外征兵打仗你确实也吃了不少苦。”

    燕卿久瞪他一眼:“小爷我这是标准身材,什么是瘦了许多。”他瞥了苏绝一眼:“当初他非要随军出征,坏了咱们仨的约定,老二你说要怎么罚他?”

    燕卿久,苏绝,慕淮三人幼时时常在一起玩耍,暗自定了排名,依年纪来看,苏绝老大,慕淮老二,燕卿久即是老三,虽说这样排,三人是同岁,只是月份不同。

    慕淮却不说话,只是看看二人,苏绝也没说话,倒是燕卿久看看他们,倒也是突然笑出来:“我还想怎么给你俩之间开导开导,没想到你们根本不用解释,是我多心了。”

    苏绝道:“当初年只十四时在汀心湖畔老槐树下发过的誓言以及放飞的孔明灯,写下了我们各自的心愿,如今十年过去,不知你们可有所进展?”

    燕卿久道:“我的心愿早就实现了。”

    而慕淮却只是笑,看来他是心愿未了了,苏绝看他一眼,道:“我的心愿尚未实现,看来慕老二也是如此,小燕啊小燕,你是我们之中最简单也最开心的一个了。”

    慕淮此刻却深表赞同点了点头,燕卿久皱眉想说什么却又忍了回去,苏绝突然看慕淮:“方才我路过凤梧台似是没有见到我小妹,那寰王也是没见过。”

    慕淮挑挑眉,道:“很早之前郡主推着七弟的轮椅与他一起见过了父皇,二人现在应是应是去了后山。”苏绝看着慕淮,突然道:“老二,做了这么些年的兄弟,你虽是皇子,有你必须要做的事情,但我只跟你说这么一次,璃儿是我小妹,我希望她日后都能开开心心的。”

    燕卿久皱眉看着面前两人,却也不好说甚么,慕淮眸色闪了闪,没有说出拒绝的话,也没有答应甚么。

    房中突然多了一个男子,苏璃本是怎么也该睡不着的,但她不仅倒头就睡,而且还睡得难得的舒服,醒来后只见慕修穿戴好衣服,坐在轮椅上看书,精神得很,她醒来不知所措不知该继续睡还是叫他一声。

    还是慕修发觉,笑眯眯道:“一夜睡得可是安稳?陵玥已经出去了,你现在可以回你的房间。”

    苏璃不知为何双颊又是一阵红,也没说甚么话就起身赶紧走,回房后小心翼翼上了二层却不见雪弋,心慌之际身后却传来雪弋愕然的声色,原来她是被皇帝的侍从吵醒,先起床去买早饭的,却没想到苏璃竟自己醒了,苏璃支支吾吾,却松了口气。

    也算是这样稀里糊涂圆过去了。

    在她收拾好吃过饭准备出门的时候,打开门却瞧见陵玥与慕修在门口站着,苏璃见了慕修,是有些小尴尬,而陵玥却上前与雪弋耳语一阵,雪弋面色有些古怪,看看苏璃看看慕修好似明白什么,透出一股苏璃想捶她一拳的笑容就随着陵玥离去不知道去了哪里。

    苏璃问他要干嘛,慕修只道狩猎大典没甚么好看,不如随他去另一处极美的地看景色,苏璃心动,她确实也不是很喜欢看那种骑射,不过她并不知道苏绝慕湘也会去,自然是答应了慕修,随后依他言推着他好容易找到凤梧台,那时那边只有皇帝一人站着看风景,身影及其孤单,只是听到慕修的话之后他是立刻就应允了,还曾询问慕修几日来住的可舒服,是极其关心,而慕修却反应平淡,苏璃虽然好奇这对父子关系,却也不好问,只是埋在心底。

    苏璃推着慕修,随着他的指路,慢慢走到一片小山坡,全是青草野花,一片广阔,非常好看,再加上初生的太阳,在这里能看到好大一个半圆,天气稍微有些阴,阳光不那么刺眼,却是更加好看,苏璃从未见过如此美景,不觉惊叹,赞不绝口。

    苏璃看着面前朝阳,白皙面孔也染了淡淡霞光,慕修脸上也映了暖阳,而他的眼中却静静映着身前的一抹水绿身影,嘴角漾起笑:“此处名为落日坡,鲜少有人来,但这边的景色却最是迷人。”

    苏璃瞧到旁边有几块大石头,就把慕修推了过去,把自己外衫脱下来打算铺在地上,慕修道:“你脱自己衣裳做什么,我这不是披着斗篷,带毛的,铺在地上坐着舒服。”苏璃却翻翻白眼把自己衣服铺在了地上起身回去扶慕修坐过来,道:“我身子健壮得很,不像你,不敢淋着冻着,大夏天也要穿这样厚的斗篷。”

    慕修靠着石头坐下,道:“这是家中医者硬要我穿的,且现在虽是夏日,可山中本就偏凉一些,今日又有阴云,大早上的也是凉得很,你这小身子骨冻坏了回去你哥可要怪我没看好你。”说着就解下自己的斗篷,搭在二人身上:“来,一起盖着,都暖和。”

    苏璃被噎到,沉默片刻突然笑出来:“你早说来这样一个地方,我就准备好东西了,这么突然,只能就地取材,也是罢了,两个病秧子,谁也别夸谁。”

    慕修也是笑笑,伸手把斗篷往苏璃那边匀过去一点,道:“很久以前我母亲曾带着我来过此处,其实这落日坡啊,最美的时候在晚上,这山里空气极好,天上一片星河十分好看,璀璨夺目,只不过那时候还小,路线也快忘记,还好上次狩猎大典时来寻过一次。”

    苏璃听他如此说,道:“这边这样好看,可是却并没有看到有什么人来。”

    慕修道:“因为这落日坡,是最接近凤梧山深处的地带,再往里走,人们就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了,景色再美,也没人愿意拿性命开玩笑。”他看看苏璃,却发现苏璃打了个哈切,丝毫没有一丝惧怕的意思。

    苏璃道:“你母亲当初带你来这里,她不会让你受伤,你现在带我来这里,你也一样不会让我受伤。”她扭头看慕修:“对吧?”

    慕修笑笑,没有说甚么,只道:“昨夜翻了翻书,推算了下一会此处会有奇景出现,看你打哈切可是瞌睡了?不如先睡,我一会再唤你。”

    苏璃本是很想有骨气的拒绝,只是靠在他身边眼皮就不自觉打架,就像是没睡过觉一样,可她分明刚刚睡过一晚,还在想着,意识却是已经有些迷糊。

    慕修抬头看看天际的云,脸上笑意却消失,眸中出现几丝不明情绪,也不知道他想起了甚么。

    而这边的狩猎大典却是已经开始,凤梧台坐满了人,原先在准备区域的选手们都是陆陆续续出发,这狩猎场地分为可观与不可观,可观处草木要低一些,猎物都比较常见,危险性小,越往林深处走树木越高大,但林深处的猎物却更具有挑战性。

    狩猎大典一共持续十天,这十天里,选手们不可以离开比赛场地,可以回到休息区补水补粮补充箭矢,猎物可以带回处理存储在自己的帐篷,十日之后再取出来进行鉴别行赏。

    慕淮,苏绝,燕卿久,洛弦,慕湘以及一些人都是直接策马奔向树林深处,这些都是曾经参加过狩猎大典的老手,自然知道深浅,只剩下一些新手小菜鸟在可见区徘徊猎一些最普通的猎物,而他们自然也是无缘前几。

    凤梧台上众人端坐好,面前是新鲜瓜果美酒,台中央还有专门请的戏班子唱戏,跳舞,弹奏,各种节目,参加惯狩猎大典的人都知道真正的戏头都在树林深处,大多数人都是当做享乐的,吃瓜品酒,看戏看美人,实是人生乐事。

    而陵玥拉着雪弋离开了苏璃,却并没有分开,而是带着她去了一偏远的小湖边,在湖心亭坐着。

    雪弋纳闷,陵玥却道:“主子拉了你家郡主去,我们还是不要去打搅的好。”雪弋道:“我自是知晓,不过你拉我来这边做甚么?”

    陵玥说话磕巴了一下,耳根红了红,道:“反正都是无事可做,带你来此处玩一玩,这湖名叫镜湖,湖中生有这凤梧山特有的冰骨鱼,肉质鲜美,又极有营养,不过却很少人知晓,主子叫我来钓些冰骨鱼回去,想来……”他瞄了雪弋一眼“想来郡主也是需要补补身子,你不如随我一起在这边钓一钓?”

    说着就走到一旁,拿起早就备好的渔具,有些紧张巴巴的看着雪弋。

    雪弋一怔,噗嗤笑出声来,接过渔具,看着陵玥戏谑道:“我只以为你想带我来看风景,没想到是抓我来当苦力?”

    陵玥这下脸也红了,他坐下,在鱼钩上挂鱼饵,小声道:“这镜湖景色是十分好看,边钓鱼边赏景也是一乐事,哪里是来做苦工呢,不然你在一旁看着,我钓出来分你几条就是。”

    雪弋笑声又大一些,低头在鱼钩上挂鱼饵,也不逗他:“罢了,我知道,你要是抓我当苦力哪里用这样费事?”

    陵玥不说话,脸却是又红了红,二人甩出鱼竿,静静坐着,雪弋自己悠闲看着别处的风景,却突然感觉到鱼竿下沉,不觉惊喜现在就有鱼上钩,而一旁的陵玥却突然放下鱼竿,转身。

    面上是一片冷意,他看着一处:“出来!”

第四十五章 深林迷踪

    雪弋微微诧异,随着陵玥的目光望去,那边一处草丛被拨开,从中走出一着黑衣的年轻男子,面容冷峻,陵玥自幼接受严格的训练,自身所具有的气势自是不低,可那男子是丝毫没有惧怕的意思。

    陵玥冷冷看着那黑衣男子默不作声,一步一步走过来,他也是一动不动,却全神贯注,做好了时刻战斗的准备。

    身后的雪弋却惊讶道:“柳柳?你怎么来这边了?”陵玥诧异的扭过头看雪弋:“是你识得的人?”

    雪弋点点头答到:“他是苏少将军的贴身侍从,名唤殷柳,当初是随着少将军一起出征的,而后身有要事,最近才回来,平日也甚少露面。”

    那黑衣人的确是殷柳,苏绝一大早被燕卿久拉走,他一人闲来无事,在外人眼中他不过一个小小侍从,虽然本事不小,但总归是不该去那狩猎场地,就一人出来转悠,但转悠半天发觉自己并没什么认识的人,走到苏璃房门口却见到陵玥把雪弋拉走,心下好奇就跟了上来。

    他很小就进了苏府,那时候也是在柴房烧火,认识了雪弋,红鸢以及当时的管家林音。只要是在当官人家里,不论这个管家有多仁慈,隐形的等级还是存在的,他们几个没少受欺负,但还是能相互扶持,相互逗乐,慢慢适应这样本不该在他们那个年纪所生活的环境,能说是很小他们就结下了深厚的友谊。

    而后他被苏城偶然间看到,觉得他有些资质,就带走了他单独培训,虽然苦累但是不愁吃穿,也没人敢轻视他,好容易熬出了头,他负了一身本领,本想去看看自己以前的同伴,他却立时就被苏城派去军营协助苏绝,他不洗欢羽凉月,也不喜欢苏骁,可是与苏绝相处很久,与他却结下深深兄弟情。

    而后再次见到雪弋,就在这几日了,不禁是感慨时光变迁,当初瘦不拉几的小丫头片子如今长得是十分好看,他在外就一直挂念着这个小姑娘,如今闲下来想找她说说话她却被陵玥一把拉走来这边钓鱼。

    想到此处殷柳眉头一皱,看着雪弋:“你来这边做什么,这里靠近深林,极易出现深山猛兽,万一有危险怎么办?”

    雪弋走过去拉着他正打算带他一起来钓鱼,听的他这么说,怔了怔,随即笑笑:“不碍事,我也不是一个人来,就算遇着甚么,还有一个人顶着呢。”说着就看了陵玥一眼,陵玥本看着殷柳与雪弋似是早就相熟,心里自己不高兴,听雪弋这样一说,不知怎的就脸红起来,赶紧别开脸去。

    殷柳却哼一声,倒也不再说什么,雪弋拉着他到湖心亭坐着,陵玥阴着脸看了他半天,见雪弋看着他,这才不情不愿的又取出一副渔具,递给了殷柳。

    三人各自找了位置开始钓鱼,殷柳一声不吭默默插在了陵玥跟雪弋中间,只是过了片刻,陵玥借口那边鱼少,顺势跑到雪弋身旁坐好。

    殷柳见了面色一沉,正准备做些什么,坐在中间的雪弋突然轻呼一声。

    二人赶紧扭头。

    “怎么了?”

    “鱼竿刮到手了吗?”

    雪弋紧紧握住鱼竿,鱼竿微微有些弯,想来是有甚么东西上钩了,她道:“我感觉有什么咬着钩了还挺重,拽了半天都拽不上来,还差点被它给拽下去。”说着身子就是往前一倾,陵玥殷柳二人赶紧上前扶住她,帮忙一起收线提竿。

    三人拽了半天,那水底之物依旧是稳稳得不动,陵玥殷柳见势不对,手底用劲带了些内力,鱼竿稍稍往上抬了些许,那水底之物却仿佛挣扎得更猛烈,鱼竿又开始颤抖。

    陵玥面色一沉,微微闭上双眸,手又紧了紧。

    鱼竿却突然往上顶起来,随即松动,水面却猛然间破碎,一黑乎乎的巨大物体“腾”的水里冒出来,足有七八个人那样高,通体乌黑,身子很长,似乎带了一只爪,头部有细碎绒毛,嘴巴大大张着,漏出獠牙,极为凶狠得看着三人。

    眼见那东西就是超这边扑过来,陵玥殷柳也算反应迅捷,拉着雪弋不约而同朝一旁扑过去,湖心亭瞬间被那怪物砸得粉碎,砖瓦散落四溅,陵玥与殷柳起身,看到那怪物正在废墟中挣扎起身,半个身子还津在水里。

    陵玥扶着雪弋起身,低低道:“往林深处跑,朝湖心亭外面跑会激怒这怪物,它是镜湖的守护兽黑蛟,今日不知为何发如此怒火。”

    雪弋道:“深林岂不是会更加危险?”

    殷柳却赞同了陵玥,拉着雪弋朝深林处赶:“这怪物不能离开水,而如果朝来处跑,还有很长的距离才能离开镜湖,期间万一被狂躁的它抓住,就是粉身碎骨。”

    话语间三人身影是很快消失在深林深处,黑蛟从废墟中抬起头,晃了半天,甩了甩头上的砖瓦粉末,继而仰天咆哮,镜湖水面喷出数道水柱,冲刷了镜湖四面草丛,而水柱却不知道喷向何处。

    黑蛟双目泛红,似是癫狂。

    巨大身躯不停扭动,似是有甚么让他十分难受的地方,而此时空中却闪过一道紫光,黑蛟面前凝出一个浅色的泡泡,浮在空中,泡泡里面,有一只黑色的小猫。

    泡泡飘到黑蛟面前,那黑蛟怔了怔,仿佛是极力想要停止下来却不受控制,那小猫道:“可是镜心石被盗走了?”

    那黑蛟一颤,巨大的身躯竟开始发抖,一下子砸到水里,一抽一抽,竟似在呜咽着哭泣。

    泡泡随着往下坠落,漂浮在黑蛟面前,小猫犹豫片刻,伸出小爪,在黑蛟额头上敲了敲,紫光微微闪烁,不知传递了甚么,只是那黑蛟却慢慢安静下来,委委屈屈抽泣几下,随即扭头扎进湖里,尾巴都甩得有气无力。

    镜心湖是恢复了片刻的寂静,天空却在此时下去毛毛小雨来,小猫容身的泡泡浮在湖面,他小小的身躯却不曾动弹。

    半晌,有悠悠叹息响起。

    苏璃做了一个很奇怪的梦。

    梦里有一群人在混战厮杀,明明是真刀真枪,却给不了她人间打仗所应该有的残酷,大概是因为那些人不会流血,被扎一刀伤口却在不停流着亮晶晶的细小颗粒,仿佛这样东西就是他们的命。

    这个梦很混沌,她不知道自己是以怎样想视角来看的,身边仿佛有一群人在厮杀,就在自己身旁,可是她又觉得自己离他们好远。

    直到一把银色弯刀直直朝她扎过来,正朝面心。

    苏璃一下子惊醒,却见到身边看着她,皱着眉头的慕修。

    慕修握住苏璃之前推开他的手,道:“你是怎么了,下雨了我想唤你起来,却怎么也唤不醒,看你面色苍白还有不少虚汗,可是做噩梦了?”

    苏璃深呼吸几口,刚想回忆自己方才到底做了什么可怕的梦,话到嘴边却什么也说不出来,她突然呆住。

    自己刚刚做了什么梦?她梦到什么了?

    她忘了。

    醒来的那一瞬间,什么都忘了,只留下了那种深深的恐惧,刻在脑海里。

    见苏璃怔住,慕修也不多问,拍拍她的肩膀:“下雨了,一会就是要下大,先去找个地方躲躲雨。”

    苏璃回过神来,才觉得脸上一片湿润,而天空飘下来的雨点是越来越大,天空阴云密布,这落日坡下面是黑压压一片本还瞧得清楚是乱石残壁,如今只剩一片乌蒙雾气,她赶紧起身,扶慕修去坐轮椅。她低声道:“我也忘记做了什么梦,不过不打紧,只是个梦而已。”

    慕修把衣服丢给苏璃,苏璃反手还给他:“我不要。”

    慕修道:“你的衣裳铺在草地上脏了,下雨天气转凉你还是穿厚一点好。”见苏璃没反应,他又笑笑:“你可不要把我想象得太弱,我习过武,本就不是非常的惧怕寒冷,况且这夏日的雨天又能凉到哪里去。”

    苏璃推着轮椅往前走,看也不看他一眼道:“我不穿就是不穿。”倒是十分的执拗,她岔开话题去:“你说的那个奇观,究竟是甚么?它可是已经出现过了?”

    慕修却神神秘秘道:“既是奇观肯定就没那么容易出现,不过每日来此瞧一瞧,总能瞧见就是了,不过今日下雨了,大约是看不到了。”

    苏璃想了想,道:“不是都说这树林深处极其危险吗,你怎的还敢让我往里走?”

    慕修笑笑:“这树林中异兽是多,却从不会轻易伤人,它们多数没见过世外的人,很多都是抱着胆怯害怕的心态,而这里很少有人来,即使有那么几个,都是带着弓箭,要进去打猎的,他们不友善,动物们当然也不喜欢他们。”

    苏璃点点头:“这倒是个理,我还从未出过这么远的门,也没有进过这样的深山林。”

    慕修道:“这深林里景色最是美丽,有很多外界找不到的珍奇植物,还有很多奇珍异宝,不过这些宝贝大多数都有着异兽看守,很难得到,是以这深林里宝藏居多,外界人却很少有知道的,因为生了贪念的人,已经被留在深林,化作白骨。”

    苏璃突然低头看他:“你好像很了解一样。”

    慕修此刻笑笑,却没有说甚么,只是催促几句,雨下的是越来越大,苏璃走得也是快了些,这深林越往深处走,树木就越是茂密,竟是渐渐感受不到雨意。苏璃心中对此也是越来越好奇,听烛襄说过,医者多数喜爱天灵地宝,很多人以炼出奇药为自豪。

    她推着轮椅慢慢朝林深处走,身边的是一片新绿,有些刺目。

    这深林宝物虽多,但如慕修所说,有很多异兽看守,想必很难得到。苏璃边走边想,不觉想得越来越多,她想治好慕修的腿,没有甚么原因,她想这样做。只是不晓得那蔷薇佩之中所藏医典可否能帮助她,也不知道需要的药材齐不齐全。

    若是到时候需要的药材在这边,苏璃不觉犯了难,眉头皱一起思索半天觉得自己完全是想多,也就回神,突然发觉身边安静得可怕,不觉提了惊醒,正想看看轮椅上的慕修如何,眼一低却心凉得发觉,轮椅上空无一人。

    “慕修?”

    半晌,她试探得唤出声,周围却没有半点回应。

    苏璃不觉出了一身冷汗,她只是稍微出了一会神,慕修竟突然不见了,这么一个大活人一声不吭就消失,苏璃突然觉得有些毛骨悚然。

    这深林似乎不是那样的简单。

    正想着,不远处传来一阵树枝被踩的细微响声,苏璃抬头望去,只看到一着白衣的女子背影匆匆离去,她只觉那背影有些熟悉,来不及细思,脚竟是不由自主得动了起来,随即跟上了那女子。

    可那白衣女子却越跑越快,苏璃也随之加快脚步,越追越紧,那女子似乎极其慌张,跑动间被地上曼出的藤蔓绊倒,狠狠摔在地上,苏璃见她摔倒急忙停住,喘着息,慢慢走到那女子身前。

    此时女子正好抬起头,对上苏璃的目光。

    苏璃登时怔住。

    场面突然尴尬,半晌过去,苏璃有些不可置信道:“母……母亲?”

    而慕修坐在轮椅上,看着苏璃一人自顾自讲话,又自顾自跑开,仿佛看见什么,他就在她身前,可是她却似乎看不见他,她唤一声,他答一声,但她似乎一句也听不到。

    就像……

    就像深陷某种幻境。

    慕修想到此处,双眸微微眯了眯。

    与此同时,之前策马纷纷进入深林深处的一群人,皆是散落在了各处,而慕淮却以护花为名,死死赖在慕湘身边,任慕湘怎么赶也赶不走,而苏绝与燕卿久本想一起前去狡月长居的山石涧看一看,却被慕淮一起拉过来,真是有口难开。

    四人骑着马一边走一边说话,不远处却突然传来一股震感,随即响起强烈的尖鸣,极其刺耳,四人不由得捂了捂耳朵,慕湘却眼尖瞧见什么,面色突然一变,急忙策马朝那处跑去,其余三人见慕湘如此,也是急忙跟着跑了过去。

    慕湘看到了一只巨大的青色蝴蝶,那蝴蝶双翼十分好看,呈青灰色,宛如水墨泼洒,而身体却并非虫体,而是一个身着青群额前有细长须须的女子。

    可女子此刻却一点也不美丽,本该是俏丽的面色,此刻布满青筋,双目布满黑暗,嘴巴微张,露出獠牙,她此刻正气势汹汹盯着面前人。

    而她的面前人。

    正是坐在轮椅上的慕修。

    这阵子刚开学,比较忙,更新比较少,真是非常抱歉,昨天写完一章然后忘记了发表,今天还会再更一章。

第四十六章 青蝶异动

    慕修本坐在轮椅上,看着面前的青色蝶妖,面色却出奇得平静,那蝶妖双目一片黑色浑浊,是失去了理智,眼见着就是张嘴露出獠牙朝慕修这边咬过来。

    听到不远处的马蹄声,慕修原本欲动的手指突然停止动作,眸色恢复漆黑一片,此时那青蝶是猛得扑过来,把慕修狠狠撞飞出去,好在树林中软草多,这么一摔是不太严重,只是那个刚刚做好的轮椅是被砸得粉身碎骨。

    慕湘刚好赶来,见那蝶妖还要朝慕修那边撞过去,赶紧下马扬起马鞭甩了过去,正好缠住那蝶妖悬空的一只脚,慕湘皱眉,反手往后拽,那蝶妖一怔,随即展了展双翼,发出一阵低低咆哮,四周扬起灰尘,慕湘却被她给拽的飞了起来,恰好慕淮赶到,飞身将慕湘抱住,伸手扯着那长鞭用力一拽,竟把蝶妖给拽过来一截距离。

    慕淮搂着慕湘斜落到一处树叉上站着,低头看她:“你没事吧?”慕湘却焦急的往下看:“我能有什么事?我没事!快看看七哥怎么样了!”

    先前蝶妖被慕淮往后拽了一截,猝不及防摔倒在地上滚了一段距离,青色蝶翼染了灰尘,而她却翻身跃起,拍拍双翼,站在地上,转身看着慕淮的方向,此时隔空一支利箭朝她射过来,狠狠扎进肩膀,甚至穿透肩胛骨,沾满青色血液的剪头从另一侧露了出来,可见发箭之人手劲之大。

    慕淮听的慕湘的话,面色微微一沉,却也没有说什么,带着慕湘落到地面,慕湘焦急地跑过去把慕修扶起来,而慕淮看了他们二人一眼,还是转身看着那缓缓起身的蝶妖,远处的,正是苏绝与燕卿久。

    三人合力,应该是能对付得了这个畜生。

    随即抽出腰间长剑,对着那蝶妖迎了上去。

    此刻慕湘扶起慕修来,看着后者满脸灰尘血污,心底很不是滋味,不觉流出眼泪:“七哥,你怎么在这里,为什么会遇上这样难缠的妖怪?”

    慕修咳了几声,道:“落日坡下雨就进来躲雨。”他抬眼看了那青蝶一眼,皱起眉头道:“这青蝶守护青灵泉,性情本是极温和,不知今日为甚么如此暴躁,不仅离开了青灵泉在林中四处游走,而且见人就攻击,好像是狂躁一般。”

    此时远处又闪过来几道身影,两男一女,正是之前躲进深林的陵玥殷柳以及雪弋三人。

    陵玥一见慕修满身灰尘,还似带了血迹,脸色大变,赶紧跑过来跪在地上,双眼之中满是关切:“主子为何会受如此重伤?”

    一旁的殷柳往四周环顾,眼尖得发现了远处的苏绝,此刻的苏绝正被青蝶盯着,很是危险,虽然有燕卿久与慕淮相助,但这青蝶毕竟是猛兽,若是不顾及旁人全力对付苏绝一人,那么苏绝很有可能就会被永远留在这神秘的深林之中。、

    殷柳身形一动,转眼间已是到了苏绝身旁,抽出身侧长刀挡开那青蝶的冲撞,可那青蝶力气实在是大,饶是挡下来,他与苏绝二人还是被余劲震得往后摔了几米远,身上的刮伤那是数不胜数。

    此时的慕修被扶着坐到一处大树根部,稍微歇了歇,看着陵玥道:“我并无大碍,只是有些刮伤。”陵玥满脸自责:“我该跟着主子的。”慕修却道:“是我自己要求一人出来的,与你无干。”

    一旁的雪弋望望四周,终于发觉不对劲,脸色有些苍白,她看着慕修道:“殿下,我家郡主呢?她是同你一起出来的,她如今在哪里?”

    这么一说,四人都安静下来,慕湘先是暗暗惊讶,而后才是皱眉深思,陵玥脸色又是一变,自家主子不像是这样没分寸的人啊……而慕修却缓缓道:“刚入深林,我就感到有些不对劲,璃儿本是推着轮椅与我一同前行,而后身旁卷起一阵凉风,那时我发觉有些不对劲,璃儿却自顾自讲起话来。”

    慕修语气平淡:“她喊我的名字,仿佛她看不到我,可我就在她身旁,无论我怎样应她,她是半点反应也无,而后不晓得她看到了甚么,一人跑开了去,我正欲追赶,这青蝶却悄悄出现。”

    众人一阵惊讶,却也不敢说甚么打断慕修。

    慕修接着道:“青灵泉是一泓极小的泉眼,是炼制驻颜丹以及炼制某些器物所需的灵宝,小小一杯在外已是千金难求,青蝶一族是世代守着这青灵泉,寻常人想取到一些是极难的事情,而这青蝶最擅长的不是攻击,而是幻术,有人心生贪念或歹意,就在幻境中将之抹杀。”他随即叹了口气:“但青灵泉离此地甚远,不知道这只青蝶为何出现在这里。”

    他抬头看那只青蝶:“守护青灵泉的是青蝶一族之中的佼佼者,这一代青蝶,应是唤作青攸,幼时曾侥幸见过她,是个极温柔的女子,不知为何此刻会如此狂躁,已经是完全丧失了理智。”

    雪弋声线有些颤抖:“那郡主呢,郡主怎么办?!”

    慕修道:“她只是陷入幻境,而青攸本想跟过去,但她现在在此地被缠住,那么璃儿就还是安全的,只要……”其余三人屏住呼吸,慕修苦笑:“只要她不迷失在幻境之中,那幻境没有青攸的操控,终究是会破碎的。”

    雪弋已是有了哭腔:“那么说郡主她还是有危险的了。”

    慕修却沉默下来,他抬眼看着远处。

    虽是没有预料到的事情,但他相信苏璃,这个女子不是寻常之人,不会就这样轻易丢失自己的性命,他也相信,蔷薇佩的选择,没有错。

    而苏璃看着眼前人,眼中满是不可置信,趴在地上的风离看着苏璃,缓缓起身,拍拍身上的灰尘,与她面对面,看着她,眼中却是似水温柔。

    苏璃试探得开口:“母亲?”

    风离“恩”了一声,苏璃瞪大眼睛看着她:“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风离看着苏璃,轻声笑笑:“我本欲去疆域战场寻你父亲,却中了旁人计策陷在此处,无法走出这片深林。”她转而问道:“你为何在此处?”

    苏璃皱眉,见到母亲她自是十分开心,可这面前的风离究竟是真还是假,她是不敢确定,慕修莫名其妙消失,这深林一定有问题,她此刻一人在此,必须要事事小心才好,她道:“母亲当日为何突然出走,是不要璃儿了吗?”

    风离却突然慌乱起来:“我当初也是突然接到的消息,心中急切就先走了,而后才想起你还独自留在家中,这才去拜访了近处的故人,求他去四方城居住一段时间护你周全。这事是我做的不好。”

    苏璃鼻尖一酸,她岂知面前这人早就不是她的女儿了,她的女儿早就死在羽凉月手里,还死得不明不白,虽然清羽红鸢以及魏旬都已经死去,但罪魁祸首还是羽凉月,她依旧在苏府耀武扬威,活的滋润,如果当初风离还在,或者她稍微迟一点离开,可能事情都会有很大的转折。

    但事情终究是发生了,也不知道风离如果知道当初的离开,加剧了苏璃的死亡,她会是如何想,但此刻苏璃明显不可能将此事告诉她。

    风离见她不说话,以为她心中还在难受,上前一步,有些心疼得抱住苏璃。轻声道:“是母亲做的不好,璃儿不难受了,待我前去疆域找到你父亲,将事情探明,一起回来寻你,我们就再也不分开了,凉月她虽然是恨我,但你终究是苏城的女儿,她不会事事做绝。”

    苏璃听着风离说话,只觉有一些地方很是奇怪,但却又不能说明到底是什么地方奇怪。

    风离继续道:“我当初与月夫人交情甚好,当初为慕修与你结下的亲事,也是我二人的主意,那对蔷薇佩你们一人一块,如果你不喜欢那慕修,日后找个机会将蔷薇佩退还给他,这门亲事就不作数了。”随即她轻叹一声:“小月空负满身才华与技艺,却一步走错入了宫门,当初也是错信了人,白白送了自己的命。”

    苏璃道:“那慕修待我很好,母亲不用担心。”见到风离微微惊讶的目光,苏璃继续道:“母亲,你在这里,困了有多少天了?”

    风离笑笑:“这样的深林虽然路线复杂,却难不倒我,当初闯荡江湖之际就跟人学过一些,我到这深林,也不过就是四日时光,今日我已找到出去的路,却不想见到了你。”她轻叹:“本想早些走开,你不见我也就不会想我,哪知还是被你给发觉了。”

    苏璃心底一惊,定定看着风离:“母亲你离开苏府已有几日了?”

    风离有些讶异,看着苏璃只觉自家闺女有些变了,却还是答道:“满打满算也不过八天。”

    苏璃大惊,不觉惊呼出声:“可母亲你失踪已有三月之久,舅舅他们一直在找你。”

    风离也是突然变了脸色:“不可能,我记日子的本领还没有这么差,当初接到远在疆域的亲友的信件,我即刻出了门,一日一夜都是算在心里,绝不可能超过八天。”

    若是当初风离接到的消息是假的呢。

    苏璃突然被这一想法吓了一跳,她抬头看风离却发觉对方的身体已是呈现透明之色,不觉慌乱起来:“母亲!”

    风离低头看到自己的身体,也是十分震惊,她抬眼看苏璃,心底似乎明白了甚么,而此刻她的身体已是越来越透明,几近消失,她伸手想摸一摸苏璃的脸庞,手却已经消失不见,风离看着苏璃,眼中满是心疼与不舍,最终在完全消失之前,她轻轻道:“璃儿,你要活下去。”

    一定要活下去啊。

    苏璃伸手想要抓住风离,手伸过去那一刹那面前这个人已经是消失的完完全全,就好像从来没有存在过,身周的景色却也是在急速得发生变化。

    不知为何鼻头一酸,眼里的泪水是止不住得往外流,苏璃怔怔看着面前原本风离站着的位置,心底十分复杂,虽然不知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但她肯定刚才那个风离,一定是真的。

    “你是何人?”

    她心中尚且是一片混沌,耳边却传来声音,不觉抬头,去寻那声源。

    这么一瞧,却是大惊失色,她如今所身处的地方,到处生机勃勃,树木十分高大,有些花也有房子那样大,这声音传出来,竟有些花朵垂下一片花瓣,从中飞出人来,那些人背部长了巨大的蝶翼,五颜六色,十分美丽。

    不多大一会,苏璃身边已是聚集了许多长着蝶翼的人。

    苏璃一时间有些接受不能,此时一个长者来到她面前,这人着灰白色长袍,须发皆是雪白,面皮却十分光滑,他仔细打量额苏璃一番,问道:“姑娘,你是如何来到此处的?”

    苏璃看着他,不觉说道:“我原本是在凤梧山的深林中,我也不晓得为何竟来到此处。”

    那长者皱眉思索一阵,突然道:“凤梧山……我记得是青攸在那边的,你能来到此处,定是她将你送过来。”他突然转眼看苏璃:“姑娘,你可是陷入了幻境,而后走出幻境就身处此地?”

    苏璃惊讶:“那竟是幻境?”

    长者微微一笑:“想必姑娘不是很了解,我青蝶一族擅使幻术,而这六界散落的青灵泉,皆是由我青蝶一族守护,若是遇到难办的事或是危险,皆以幻术向族中传递消息,你从凤梧山来,想必是青攸出了事。”

    苏璃还是一头雾水,那长者看着苏璃,却突然怔了怔:“你身上的气息,竟是有些熟悉,不知姑娘名唤什么?”苏璃皱眉,还是答道:“苏璃。”

    长者也是皱起眉头,思索半天,也不知在想甚么,只是末了拍拍苏璃的肩膀道:“我名唤青砂,是这青蝶一族的代理族长,青攸既然需要用其他人来传递消息,想必此刻遇到的问题十分棘手,我与你同去一躺凤梧山。”

    苏璃虽还是不清楚这长者所说是什么一丝,尚且一头雾水,但听到能回去,是再好不过,也是点点头,那青砂看着她微微一笑,转身与身后几人轻声交代一番,就转身看着苏璃:“你既能来到此处,也说明你与我们有缘,这瓶泉水送予你。”

    说着朝苏璃递过来一木瓶,足有巴掌那样大,苏璃不知这是什么,但也应该不是坏东西,当下道谢收下,青砂道:“事不宜迟,姑娘随我来。”

    而此时的凤梧山深林中,苏绝四人依旧在与那青蝶交战,但双方僵持不下,四人已是有了疲态,而那青蝶却依旧气势汹汹,丝毫不见倦色。

第四十七章 慕淮心机

    那青蝶双目猩红,嘴角尖牙露出,本该是个十分美丽的女子,此刻却是那样骇人,苏绝与殷柳二人身上带了不少伤,他们离青蝶最近,慕淮在二人不远处,却也是带了轻伤,至于燕卿久他所学并不适合与人搏斗,擅使远程武器,他反而是受伤最轻的那一个。

    此刻青蝶却不如几人显了疲态,振振双翼,又朝苏绝二人那边掠去,殷柳强撑着起身拔剑去迎,苏绝是想阻止但他却也是早已精疲力尽,全身无半点力气,眼见着青蝶就要压到殷柳身上,远处一根利箭破空而来,再次穿透青蝶的肩甲,喷出点点青红血液。

    而坐在远处的慕湘等人却是有些急了。

    慕湘皱着眉头道:“以前还从未见过这深林之中有如此可怕的生物。”

    雪弋也是忧心忡忡:“也不知他们情况如何,看着现在的局势,感觉对他们十分不利。”

    而慕修却静静观察那边战况,转而对陵玥招招手,陵玥见此赶紧靠近,慕修道:“你将这附近掉落在地上的树叶分七堆堆在这青蝶附近,自己小心切莫被她发觉,摆好树叶之后。”他招招手,陵玥会意凑过去。

    慕湘与雪弋却是都没有听清慕修到底跟慕修说了甚么。

    陵玥听完后就是悄悄朝那战区凑了去,慕修转而对雪弋道:“你去找下附近的河流,取些水回来,这深林之中有许多可以盛水的叶子。”雪弋虽疑惑,却也是照做。

    而慕湘却满脸的疑惑看着慕修:“七哥,你这是做甚么?”

    慕修道:“万物皆有克制,青蝶本是守护山中灵宝的异兽,虽不知道她为何如此狂乱竟出手伤人,我并不晓得如何叫她恢复神智,但暂时镇压她还是可以做到的,湘儿你可带了你的小蛇?”

    慕湘一怔,下意识摸了摸衣袖,抬眼看慕修,慕修却已是会意:“你叫它去远处,只需去瞧一瞧,还有没有这种气息的存在,方圆百丈。”

    慕修接着道:“叫它快去快回,不可以路途贪玩,若是做的好,这个东西就归它了。”说着就是从衣袖里掏出一颗小小的白色扇贝,轻轻一抛,慕湘的袖子鼓了鼓,突然蹦出一道银光,朝那小扇贝窜去,慕修却精准的一抓,既抓住了扇贝,又抓住了那道银光。

    原来是条一掌来长,浑身布满细细银色鳞甲的小蛇,双目呈红色,如宝石一般。

    慕湘惊呼:“小银!”

    那条小蛇在慕修手中不停摆动小脑袋,“嘶嘶——”直叫,慕修伸手弹了它的脑袋一下,笑道:“看来这么些年你还是没把它调教好,这贪吃的性一点都没变。”

    慕湘瞪了那小蛇一眼,伸手把它夺了回来,也弹了那小蛇脑袋一下,转而对慕修说:“我也没有办法,在宫中这么些年,皇后与太后对我盯得非常紧,我是一点也不敢把它拿出来,每天让它吃饱都已经很不错了。”

    慕修敛了笑,思索片刻道:“待它做完这件事情,你将它交给我,凤梧山异兽狂躁绝不是偶然,必定是有心之人而为之,此行回到四方城,一定会有一番风云搅动,你身边若是没有一个可保护自己的助力,我在宫外是绝不放心。”

    慕湘点点头,低头看着那小蛇,嘴巴微张,不知念了些甚么,那小蛇双眸红光微闪,慕湘将它放在地上,小蛇很快就是消失在绿草从中,她起身看着慕修:“七哥,你的腿,可找到甚么办法治了?”

    慕修摇头:“怕是人力不可为,那寒潭本不是凡物。”

    慕湘急了,还未待她说出甚么,慕修就打断道:“腿疾对我而言并非是件坏事,你不必太过为我担心,考虑好你自己才是最重要的事情。”

    此时远处的四人在伤了青蝶之后,反而占了优势,苏绝上前毕竟青蝶,抽出腰间长刀,直直就是砍了下去,哪知那青蝶竟迅速闪掠开来,留下几道残影,殷柳却出现在青蝶身后,手中持一把短匕,朝那青蝶后心扎去。

    本是必中之举,远处的慕淮也是瞅准时机,从袖中发出一暗器,也是朝着那青蝶后心发去,苏绝却眉头一动,扭头看远处的慕淮。

    “砰”一声,殷柳本必中的匕首被慕淮的暗器狠狠弹开来,慕淮脸色一变,大喊:“快跑,她打算鱼死网破!”苏绝本是看他,见他反应心中疑惑,却也赶紧拉着殷柳朝远处扑去。

    青蝶双目骤然猩红,獠牙似是变长了一些,她双臂环在胸前,突然双手划起来,不知划了甚么样神秘的符印,只是胸前闪起一青碧色的小阵闪闪发光。

    她双手一合,那光芒暗去,远处的慕修见她此举,瞳孔皱缩,大喊:“咬破舌尖保持清醒!千万保持清醒!”说着就是伸手按在了慕湘眉心处,慕湘只觉额头一片清凉,竟是霎时失去了意识。

    远处的四人隐约听到慕修的大喊,突然神识打个寒战,赶紧清神,力求不被她摧了神智。

    青蝶双手微微一张,一股强光从双手间猛地爆发出来,呈球状往外散出光晕,一波强于一波,此时不知从何处蹦出一银色弯刀,从青蝶后心狠狠穿透而过,那青蝶手中光芒瞬间熄灭,口中喷出大片青红色血液,而那弯刀穿过青蝶的身体之后便化作一道光刃不知去了何处。

    而此时远处的陵玥已经照慕修的指示完成了这个七叶阵,青蝶处在其中,跪坐在地上,捂着心口不停颤抖,她的周围,是七堆冒着黑烟的树叶堆,此时雪弋小心翼翼捧着水回来,慕修从袖中取出一细小瓶子,打开瓶塞不知往水里倒了甚么,他看着雪弋道:“她现在不能动弹,你把这个撒到她的身上。”

    雪弋虽是瞧着那青蝶害怕,却还是强行镇定走了过去,在走近那七叶阵的时候,一旁的陵玥却一把夺过那水,自己走进了法阵,那青蝶察觉有人靠近,双翼振了振,发出一阵嚎叫,雪弋惊呼出声,而陵玥却面不改色,缓缓靠近,站在她的身后。

    站在圈外的雪弋似乎瞧见陵玥的嘴动了动,却并不清楚他说了什么,下一刻陵玥就将手中的水全部泼洒在那青蝶的身上,那青蝶却似被洒了甚么不得了的东西,整个人都开始挣扎,倒在地上不停扭动,双翼被压在地上卷起阵阵灰尘。

    看着她似乎是已经成功的被镇压,那边正全神贯注准备抵御青蝶攻势的四个人小心翼翼观察了青蝶片刻,这才松了口气朝慕修那边走去。

    慕修暗暗叹口气,是不再看那青蝶。

    雪弋跟陵玥一同回来,她却觉得身边的陵玥似乎有些不对劲,但到底怎样不对劲她也说不出来,而陵玥是一脸的平淡,只是雪弋看来有些平淡过头。

    慕淮看着慕修,眸色微闪,上前道:“七弟跟湘儿可有什么不适?”

    慕修平淡道:“没甚么大碍,多谢四哥关心。”

    慕湘却道:“七哥的轮椅坏了,四哥你作为兄长,要关心自己的弟弟。”

    慕淮一怔,随即笑道:“我的马给七弟骑就是。”

    苏绝三人却是不便插话,只是突遭惊现此时镇压了那青蝶不觉松了一口气,几人商议打算先将慕修几人送回去,且这深林异兽发狂也不便于狩猎大典的进行,想必是要停上几天的,慕淮道:“我先去瞧一瞧附近可还有没有甚么危险,你们先在原地等着。”

    苏绝眉头一皱道:“一个人前去危险极大,还是我跟着你去为好。”

    慕淮挑挑眉,回头看苏绝,却并未说甚么,只是转身离去,苏绝也跟了上去,殷柳看看雪弋,张张嘴,却还是没有说出甚么,只是跟着紧紧跟上苏绝,至于燕卿久,时常是跟着苏绝跑来跑去,在这个时候就是他再迟钝也看出了一些不对劲,赶紧跟了上去。

    慕湘突然身子一顿,慕修扭头看她,慕湘伸手摸摸衣袖,抬头看慕修:“正如七哥所想,这方圆百里内没有这样东西了。”

    慕修微微皱眉,只是来不及想甚么,陵玥突然惊呼:“王爷小心!”

    身旁的大树底突然蔓出几根藤蔓,极快速朝慕修的位置刺来,慕修眯眼,正待运功,眼前突然多出一个人,随着藤蔓刺入身体的声音,那人就是软了身子倒在慕修怀里。

    却是雪弋替他挡下了那攻击。

    陵玥脸色大变,赶紧上前接过雪弋,雪弋嘴里淌着血,竟是黑色,她张张嘴,看着慕修,可是谁也不知道她要说甚么,只慕修眸色极其复杂,雪弋费力得扭头看他,见得慕修抬眼看她,眼中神色仍是不定,雪弋心中一惊,却实在支持不住,还是晕了过去。

    与此同时,身后不远处,正是镇压青蝶的那个七叶阵,那七堆叶子本只是飘着黑烟,此刻竟是不知为何燃起青色火焰,迅速得化作团灰飞扬于空中,处于阵中心的青蝶,此刻不再翻滚嘶嚎,而是跪坐起身,整个身体拢了一层浅青色氤氲,有强光隐忍,她的双目此刻却是全然化作漆黑。

    见得此景,慕修道:“她怕是要自毁妖身。”

    陵玥心疼的摸摸雪弋的脸,听得慕修的话他突然想起甚么似的抬头对慕修道:“方才我去洒那水的时候,这青蝶似是以内力传音给我。”

    慕修与慕湘皆是扭头看他,陵玥面色微沉:“她说,尽快杀了她。”

    慕湘一惊,随即扭头看那阵心的青蝶。

    慕修轻皱眉头,一手稍稍抬起,慕湘见此,伸手握住他的手,眸中带了些许的恳求:“七哥,她可是异兽啊。”

    慕修道:“饶是异兽,但此时若是不趁她恢复神智杀了她,那么等她神智再次被冲散,那么在此地的人,绝大多数将葬身深林。”他抬头看那青蝶,轻轻道:“释放自己的妖魂,怕也是拼力之举,青攸本心是极善良,只可惜为人所利用。”

    此刻慕修双手已是抬起,有极淡的紫光凝聚,那青蝶静静跪在阵心,已是恢复清秀的面庞布满泪痕,她抬头看着无际天空,一时情迷竟为人所用,不仅丢失了族中重宝青灵玉,还被迫做下许多违背心愿的事情,莫说她尚未完全摆脱那人控制,即使她此刻恢复平常,怕是也不能原谅自己……

    慕修心中尚有顾虑,不敢使全力,迟迟没有动手,空中此刻却传来一男声:“寰王,手下留情。”当即是停手,将手掩没在袖中,他抬头看去,空中一巨大青蝶缓缓落地。

    却是一白衣白发白须的长者,只不过他背上还背着一身着浅绿色衣裙的女子,待得落地,那女子就是迫不及待从他背上跳下来,跑到慕修身边,忧心忡忡道:“你没什么事吧。”不待慕修答话,她已是扭头瞥到一边躺在陵玥怀中的雪弋,大惊失色,扭头看着慕修。

    慕修一时乱了手脚,看着苏璃微微染红的眼角,他道:“我没甚么事,雪弋她被枯木精伤到,没甚么大碍,回去叫陵双给看看就好了。”

    看到雪弋伤成这样,苏璃本就心中焦虑,此刻更是心疼不已,却是不知怎么表现出来就是鼻尖酸涩,眼泪止不住往下掉,倒叫身边见到她暗暗松口气的慕修手忙脚乱起来,伸手笨拙得握住苏璃的手,张张嘴半天也一句话说不出来。

    慕湘站在一旁看着是啧啧称奇,还从未见过七哥这种模样。

    至于青砂,是直接飞到青攸身边,伸手按上她的额头,手下逸散淡淡白光,逐渐压下青攸全身那片已是有些刺眼的青色光芒,青砂瞧着青攸满是无神的双眸,轻轻叹息一声,附身拍拍青攸的脑袋:“孩子,青灵玉没了就没了,不过一块子玉,其他地方还有,族中还有母玉存在,你若是就这样没了妖身,散了灵识,那青蝶族可是再也没有青攸这个丫头了。”

    青攸眨眨眼,原本灰暗的双眸逐渐恢复光彩,她用力眨眨眼,抬头看着面前这个熟悉且温和的面庞,鼻尖猛地酸楚起来,表情霎时崩溃,泪水止不住往外流,她声线有些颤抖:“族长……是我错了,我不该信他……他只是……”说着便是泣不成声,青砂微微皱眉,附身抱住她,轻轻道:“我晓得了,不是你的错,情这一字任何人都没有错。”

    青攸抽泣道:“他只是在利用我……我只恨当初没有将他永远困在那个幻境中……”

    青砂轻笑:“不如随我回族中再修行一段时间,忘记他也好,或是掩平心中难过,青灵玉也好,那人也罢,这些我想那寰王都会处理好的。”

    青攸眼泪不停,却也点点头,缓缓起身,在青砂脚底法阵聚起,两人身形即将消失之际,她悄悄看向远方,那边似乎也有一双眼睛,在望着她。

    欺骗我,要付出代价。

    青攸紧了紧拳头,她看着那处,双眼微眯。

    你想要得到甚么,我偏不叫你如意。

    慕淮。

第四十八章 奇怪之举

    慕修拉着苏璃的手半天不知道怎么安慰,倒是苏璃自己流泪流了一会自觉无趣,松开慕修的手转而去看雪弋。慕修挑挑眉,看着苏璃的背影却是不知所措,他身旁的慕湘倒是摇摇头,轻声道:“瞧来七哥你脑子好,就是在这个方面偏偏不开窍。”

    慕修扭头看她,慕修朝他做个鬼脸,再张嘴却说得是其他事情:“我以前听月姨讲过青灵泉实则是青灵玉所产,而青灵玉是一味药材,可做奇毒也可用来救命,是件非常宝贵也十分危险的东西,照七哥你的想法,拿青灵玉是被别人拿了去,是吗?”

    慕修点头道:“确实如此。”

    慕湘沉默片刻,道:“我真是搞不懂你们,为何要这样争来争去,我喜欢他也喜欢你,你们都是我最喜欢的哥哥,可你们的行动却必须要我做那个选择,我只能尽量不去想,我想啊,也许总有那么一天,我不用在担心这个问题了呢?”

    此刻慕修却是沉默良久,没有回答她,慕湘看着他,眸中色彩逐渐暗淡下去,轻哼道:“你们都这样,从来都说是为了我好,但是你们却从来没有想过我心里的想法是怎样的,偏偏要我不开心,还要告诉我要活的开开心心,我要是不喜欢你们就好了。”说着起身去牵了马。

    苏璃听得雪弋并没有什么大碍,也是放下了心,她不知自己为什么哭,只是知道自己哭了那么久慕修这个木头一般的存在竟不知道安慰一句,她也不晓得为什么必须要慕修来安慰她一两句,想来想去大概是因为她一直为他揪心,想得到他的一些回应罢了。

    慕湘轻轻拍了下苏璃的肩:“苏姐姐,你就跟我同乘一匹马如何?”

    苏璃正待答好,一旁已然上马的慕修沉着脸道:“我许久没有骑过马,璃儿就与我同乘。”苏璃一怔,慕湘就不干了,甩开马绳,双手叉腰瞪着慕修,眼神颇具有气势:“这边就三匹马,苏绝他们走时将自己的马也牵走了,你很久不骑马为何要苏姐姐与你同乘,让陵玥带着你不好吗?!”

    陵玥刚打算抱着雪弋上马听得这话猛地咳嗽起来,苏璃也是噗嗤笑出声来。

    慕修歪头瞥了慕湘一眼:“陵玥要照顾雪弋。”

    慕湘顿时被噎住,一时间不知道说甚么好,身后突然传来一笑声:“湘儿不如与我同乘,我将马给了七弟,可得走路回去了。”却是慕淮独自走来。

    慕湘一怔,回头看他:“四哥?你怎的一个人回来了?”

    众人不觉看向慕淮,也是好奇,刚才走时,苏绝三人是跟着他一起离开的,如今回来的却只有慕淮一人,慕淮笑笑:“苏绝收到家鹰传信,称家中有事,已是带着殷柳赶往四方城,而燕公子也是随他一同而去。”

    他顿了顿,又道:“天色已渐晚,前面不远处有一河流,我见其中水鱼极多,我们不妨去那边休息一晚,明日再出林,毕竟深林未知,深夜是极危险的。”

    慕湘手持马鞭,仔细想想倒也是如此,就扭头看慕修,只见慕修坐在马上,正伸手接苏璃上马,心底有淡淡不开心,正巧此刻慕修抬眼看她:“如四哥所说,夜晚行于深林是有所不妥,正巧你们携带帐篷干粮的马匹未丢失,就到那边休息一晚。”说着将苏璃拉到身前。

    苏璃皱眉道:“为甚么要我坐在前面?”

    慕修伸手环着苏璃的腰,双手握紧缰绳,微微低头靠在她耳边道:“这样我才可以抱着你呀。”耳边有吹气苏璃是不适得抖了一下,慕修道:“怎么,璃儿你不愿意坐在前面?”

    想到坐在他后面她还要抱着他,苏璃挑挑眉,她主动抱他跟他主动抱她,二者之间她还是选择后者,即是说道:“不了,坐前面能看到路,我就坐前面。”慕修轻轻一笑,抖动缰绳,已是策马行于最前。

    慕湘跺跺脚,上了自己的马,哪知慕淮也跟着骑了上来,慕湘感觉到腰间多出的那两只手,羞怒道:“你干嘛!”

    慕淮做娇羞状脑袋贴在慕湘一边肩上,他本就高出慕湘许多,这样一来动作不觉有些滑稽,听得慕湘的声音,慕淮双手又是抱紧了慕湘的腰,道:“哎呀,与那青蝶打斗这么久,还给你们去探路,又将马给了七弟,难道湘儿舍得四哥走路跟着你们嘛?”

    慕湘仔细想想确实也是这么回事,但是这慕淮抱着她她总是感觉奇怪,她自己都不晓得自己双颊红得仿佛熟透一般,她依旧埋怨道,只是声音这次小了许多:“那你抱我抱得这样紧做甚么……”

    慕淮理所当然道:“我害怕啊,这深林中有那么多猛兽,湘儿要保护我才行。”一旁准备走的陵玥突然涨红脸,赶紧拍拍马前去追赶慕修,跑出老远才笑出声来。慕湘当然看出陵玥为何脸色怪异,脸颊不禁更红一些,伸手一拳头朝慕淮脑袋上砸去,慕淮脑袋一偏,又靠到她另一边肩膀上。

    慕湘正待说话,慕修的手却悄咪咪动了动缰绳,双脚用了用力,马儿本就看着另外两匹马早早跑开,心下是极想追赶,慕淮一给命令就是欢脱得跑起来,慕湘猝不及防,身子朝后摔倒,正巧慕淮抬起脑袋,她的后脑勺就重重磕在慕淮下巴上。

    此时慕修跟苏璃已经跑出老远,后面有隐隐的马蹄声,便是陵玥紧随其后,苏璃好奇道:“你跑这么快做甚么,万一遇着什么危险,你是指望我来救你吗?”

    慕修笑笑:“怎的,璃儿你是觉得我是一手无缚鸡之力的孱弱之人吗?就是遇了危险,就不能是我保护你嘛?”

    苏璃挑眉:“这还真不好说。”至少她还从未见过慕修出手。

    慕修笑出声来,却不怎么说话,苏璃道:“你笑甚么?”慕修止了笑,正色道:“没甚么。”他顿了顿,又是微微低头:“怎样,这林中的风景可还好看?”

    苏璃道:“现在黑漆漆的甚么也见不着。”她稍稍抬头:“倒是这边的天空极为好看,在四方城可从来见不着这样好看的天。许是这深林纯净,没那么多的污霾。”她突然想起甚么似的:“对了,我之前莫名其妙去了一个地方,那里才叫好看,只是我不知道那边叫什么。”

    她微微皱眉仔细回想:“那里的草木特别茂密,还有很大的花朵,那边的居民都长有青色的蝶翼,每个人长得不同于人类,却都很好看,他们住在很大的花朵中,或者住在大树的树洞里。”

    慕修道:“那是青蝶一族所居住的地方,蝶妖是蝴蝶修炼成的精怪,而青蝶是拥有纯正血脉的蝶妖,在妖界也拥有不小的名头,就仿佛人间的帝王世家一般,青蝶就是蝶妖中的皇族,你之前可以去到他们的住所,许是青攸那时还未丧失理智,想通过你给族中传达一些信息。”

    苏璃想了想,点点头:“好像确实如此,对了,我记得在那边我遇到一位长者,他随我一起来到这里,带走了那只青蝶,他之前曾给过我一个小瓶。”

    走到这边已是能听到隐约水声,慕修拉了拉缰绳,马便是走慢了些,苏璃从袖中摸出一细细的木瓶,却足有巴掌那样长,她打开瓶塞,低头去闻,而慕修却道:“把瓶塞塞回去。”

    苏璃虽好奇却也是听话的塞了回去,正打算询问,慕修已是说道:“这是青蝶一族中清灵母玉所产清灵泉水,纯度极高,世间少有,打开瓶塞它的香气就会逸散出去,这林中异兽虽无害人之心可为了得到这样的宝物。”他顿了顿没有说话。

    苏璃握紧木瓶,道:“我晓得。”她想起甚么一样:“这对你的腿可有甚么帮助?”慕修低头诧异得看她一眼,沉默许久,摇头:“没甚么用,你自己留着。”

    能知道这样多常人不知道的东西,苏璃再傻也知道这慕修不是寻常人,只是知道这一点之后,她却觉得眼前的这个人突然变得神秘起来,再不如以前那样的亲切,有时候你觉得他在笑,可他到底是不是真的在笑,你也不清楚,甚至于他到底对你隐瞒了多少,你了解他多少,都是未知。

    只是在那时就被他吸引了注意力,苏璃现在也很难对他如路人一般,虽知他是个无底深洞,却也想拍打翅膀飞去探寻,她总是固执得觉得,眼前这个人不会对她不好,这样无厘头的感觉,连她都不知道从何而来,却对之拥有绝对的信任。

    很多年后她想,此时她意识到如此,是可以选择与慕修相互做一个路人的,但想想又觉得不可能,大概一见面就是陷了进去,虽然没有那么深,不易被察觉,但是陷进去了也还是陷进去了,要想拔出来,就很难了。

    慕修与苏璃到达河边之后,陵玥也紧跟着过来,他所骑的马匹上有行礼,他自个儿是麻利的下马干活去,马上的行囊节省一点,也能制出两个简易的帐篷,只是携带的干粮只是一些冷馒头,清水倒是足,不过这里靠近河流,捉鱼现烤也是不错的选择。

    慕湘与慕淮赶到的时候,慕修正坐在大树下盘膝静坐,闭目养神,雪弋被陵玥放在帐篷里躺着,陵玥挽起裤腿和袖子,站在河里捉鱼,而苏璃则是在附近捡树枝树叶,在河边用石头摆出一块地方,准备烧火。

    慕湘勒住马,就催促慕淮下马:“快快快!!别叫她跑了!!!”

    慕淮敏捷的跳下马,见慕湘急切之中一脚踩空,赶紧抱住她好好放在地上:“急成这样做甚么,既然瞧见了它,我就肯定给你抓到,一只兔子而已。”

    慕湘焦急的从他怀里跳下来,也不说话,手里提着马鞭就朝一处跑去,慕淮见此,摇摇头,也是赶紧跟了上去。

    一旁河里的陵玥仔细看着水面,静了半天突然伸手下去,当即抱起一条活蹦乱跳的大鱼,正巧此刻瞧见慕湘慕淮二人,被他们莫名其妙的举动一惊,到手的大鱼甩了他几尾巴又跳进河里,游走之前还不忘拿尾巴朝他推一堆水泡泡。

    苏璃捡了附近的树枝树叶,全都堆在一起,却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来做,正发愁,身后从传来雪弋有些虚弱的声音:“郡主,奴婢来做就好啦。”

    她扭头看到雪弋朝她走过来,赶紧拉她坐下:“你受了伤,站起来做甚么,在帐篷里好好躺着多好,别扯了伤口。”雪弋却笑笑:“郡主想多啦,奴婢没事,只是一些皮外伤,晕过去是因为实在太疼了,好在当时寰王殿下在,奴婢当时以为自己要死了再也见不到郡主了。”

    苏璃唾了一口:“说什么话,你受伤也是为了他,他不救你我就跟他拼命,以后别说甚么死不死的话啦。”雪弋笑了笑,朝四处望望,问道:“殷柳跟大公子他们走了吗?”

    苏璃道:“听说是家里有事先回去了。”

    雪弋点点头,伸手开始驾树枝,她轻轻道:“那时候我是真觉得自己要死了,感觉到自己离死那样近,我才发觉我现在最担心的事情竟然是郡主你一个人会怎样。”苏璃手里动作一顿。雪弋继续道:“仔细想想,当初我对苏家怀了那样大的仇恨,现在到死最希望好好的一个人,居然是苏家的小姐。”

    “我现在非常想做的事情,就是找到当初害死林音的人,我要看着他受到惩罚。”雪弋突然一怔,她低头笑了笑:“我突然想起我在青竹院水池边栽了一颗蔷薇花的种子,那是林音给我的,让我把它种在对自己很重要的人身边,可是想想到现在我也没甚么特别喜欢的人,就留给郡主你了。”

    苏璃心底突然涌起一阵恐慌,她握住雪弋的手:“你怎么了?你很奇怪。”

    雪弋摇摇头,道:“我在那蔷薇花旁,埋了一些东西,郡主你日后记得去找一找,虽然不是甚么宝贵的东西,也是我对你的一番心意……”

    远处突然发出一阵巨响,似乎夹杂了一女声的惊呼,这边的几人都不觉抬头朝那边看去。

    慕修睁眼:“是湘儿,陵玥。”

    陵玥晓得他的意思,赶紧上岸朝那边跑去。

    苏璃再看雪弋,她已是恢复正常,无论她再怎么问,雪弋也不愿意再说甚么。

第四十九章 河龟剧毒

    见雪弋不答话,苏璃也不好再询问她,只是见陵玥过去后半天没有回来,就想要过去瞧一瞧,不远处的慕修却淡淡道:“你不能去。”

    苏璃回头看他,慕修也看着她:“方才你打开那瓶塞,清灵泉水的气息已经泄露出去一些,这附近不乏甚么修为高深或嗅觉灵敏的妖兽,湘儿他们,或许是遇着了妖兽,起了冲突。”

    苏璃扭头看了看远处,那里现在已经没了声响,她低头轻轻道:“是我考虑不周,但愿他们不要出甚么事情才好……”

    慕修看看她,没有说话。

    这时远处现出几道身影,映着月光缓缓走来,苏璃起身跑过去,那几人身形逐渐清晰,正是慕淮慕湘与陵玥三人,只是慕湘不知怎的,被慕淮抱在怀里,双手抱在胸前,不知护着甚么。

    只是这慕淮脸上是很少见的,没有笑容,反而是一脸阴沉,双目是紧紧看着怀中的慕湘,而慕湘却一动不动,苏璃有心想过去问一问,却又有所顾忌,回头看慕修,发觉他竟也在看慕湘。

    陵玥瞧见苏璃走过来,就朝她走来,苏璃道:“这是怎么了?”

    陵玥看了那两人一眼,道:“属下赶到的时候,四殿下正与一白色的巨大水龟恶战,而八公主缩在一旁草堆边上,一动不动,双手似乎抱着甚么东西,四殿下见我只是叫我照顾好八公主,我见那水龟虽气势凶猛,四殿下似乎尚且未用全力。”

    “我就到八公主身旁,结果竟发觉她脸色苍白得吓人,不似寻常病态。”苏璃听他说着,不觉睁大双眼,陵玥继续道:“我微微凑近些,竟是发现公主双眼微睁,却眨也不眨,整个人仿佛没了生气,僵化一般。”

    苏璃扭头看慕淮,见到他缓缓朝慕修走去,将慕湘放在他身边,而慕修坐在原地,静静看着慕淮的一举一动,面上却是依旧平淡,叫人根本看不出甚么。

    慕淮将慕湘放好,跪坐在她身边,看着她的脸沉默片刻,伸手想摸摸她的脸,却在半空僵住,终而放下摆回身侧,他微微低头,垂下的长发掩住眸中色彩,除了他所面对的慕湘,没人看得到他的表情。

    可慕湘如今已是一个活死人一般的存在,不会说话,不会思考,皮肤僵硬,通体苍白得吓人,微睁的双眸中也是灰暗一片,就是关节还可动,抱起来仿佛她还活着,只双臂抱在胸前,全身瘫软这双手臂也紧紧护着怀中的东西。

    慕淮沉默半晌,还是抬头看慕修,发觉慕修也在看着他,他微微皱眉,迟迟不见慕修开口,他心中阴霾更甚,忍不住道:“湘儿如今成了这副模样,你竟一丝也不关心?”

    此时陵玥与苏璃恰好过来,听得这句话,就站在原地不动,静待他们兄弟自己交谈,苏璃扭头看慕修,只看到他满面冷淡,似乎在他身边的那个毫无生气的人,不是他自小一起长大的妹妹,而是一个无关紧要的人。

    她越来越看不透他了,苏璃暗暗叹口气,或许她是从来都没有懂过他罢。

    慕修轻轻道:“湘儿如今变作这个样子,究竟是为何,我想四哥心里大概是最清楚不过了,何必来问我。”

    慕淮一怔,眸中泛上几丝阴霾,他紧紧盯着慕修,对方面色却丝毫不变。

    苏璃皱皱眉头,走上前蹲到慕湘身前,之前听陵玥说只觉很惊奇,而亲眼所见才叫她真的震惊,她看着慕淮,道:“她怎么了?”

    慕淮垂下眼帘,语气有些沮丧也略微带了些沙哑:“在狩猎大典开始之前,湘儿曾与我定下赌约,传言这深林中有一种兔子,毛色洁白,也不知名唤什么,进了这深林就没见到过,之后与那青蝶大战之后不得不回去,本以为要等到下次。”

    “却不曾想方才在路上瞧见草丛中几抹亮白,我们追上去一瞧,却是一对儿兔仔,湘儿追着它们直到远处河边,我随后跟过去,却在半途听到那巨水龟的怒吼,而等我赶到之时,只见到湘儿紧紧抱着怀中的两只兔子,双眸怔怔望着那水龟泛蓝的双目。”

    一旁的慕修接口道:“巨河龟是生长在河里的一种龟类,体型多巨大,一般潜在水底,龟壳漆黑,但你说的那只巨河龟是白色,只怕是受了甚么控制,性情大变,想来与那林中的青蝶发狂是一样的道理。”

    慕淮看他一眼,眸色复杂也不知在想些甚么,苏璃扭头看慕修:“那青蝶精通幻术,善于制造幻境令人沉迷,而据慕淮所说,这巨河龟对湘湘所举与那摄魂迷魂之术甚是相像。”

    慕修道:“说起来虽无甚么大的差别,但那青蝶只是构造幻境,外人只觉此人像个疯子自言自语,但本人其实极为享受,即使沉沦幻境,也只是现实消亡,他自己却是永远被困在幻境中。”

    苏璃惊道:“那这样他的意识一直处于幻境,即使现实消亡,但他自己依旧觉得自己还活着,甚至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一切,怎能算作是惩罚?”

    慕修轻轻一笑:“幻境虽美好也终有破碎那一天,困于幻境中的人也终有一日会发现自己身处一奇异世界,幻境崩塌而他又被封锁在内不得出去,只能被绝望痛苦与后悔折磨。想死却发觉自己已经死了,再也不能怎么死的更透一些。”

    苏璃道:“那这巨河龟……”

    慕修又是转头看旁边面色颇有些复杂的慕淮,收了嘴角淡淡笑意:“巨河龟修为不及青蝶,传承也不及青蝶悠长,做不了这样复杂,它们的攻击非常简单,却极富侵略性。”他低头看已经变得木偶一般的慕湘,语气稍稍抬高:“那就是囚魂术,与巨河龟打斗切忌看它们的眼睛,不然除非实力压制,这囚魂术是百发百中,被施术者实则是中巨河龟特有的水毒,身体内部全部被冰冻,肤色灰白僵硬,神智都被冻结。”

    他轻轻道:“解不了毒她就会一直被冰封,起日后整个身体会结冰,逐渐化作粉末,就这样消失,而即使解了毒,她的神智也依旧停留在与巨河龟交战的那一刻。”

    慕淮隐在袖中的手微微颤了颤,低着头却没有说甚么。

    苏璃看了慕湘一眼,道:“可有什么法子救得了她?”

    慕修道:“河龟之毒当由它自己来解,不过。”他扭头看慕淮:“四哥怕是在打斗过程之中就将它给杀掉了,虽是妖兽躯体仍有用处但湘儿身上的水毒也是没了解毒之法。”

    慕淮抬眼看慕修,双眸竟有丝丝泛红,他盯着慕修:“我知道七弟素来喜爱钻研这世上奇异之事,湘儿身上的毒定有其他法子可解,她自幼无依无靠,全靠了你我才得以活到这样大。”他皱起眉头:“你必须告诉我。”

    陵玥站在一旁,不知所措,就连苏璃也不知该说什么,不过这种场面,别人多说无益,只是他们兄弟二人之间的恩怨之事,还须得他们二人解决才是,旁人那是根本插手不得。

    慕修看了陵玥一眼,陵玥怔了怔,见到慕修双眸随即移到那边的火堆上,立时明白,转身跑到河边将方才串起来的小鱼架在火堆上开始仔细烤,而这边慕修才扭头看慕淮:“其他法子我不清楚,河龟之毒冰封人的身体,实则是消磨去了人的生机,除非它自己将这毒收回去,不然就没有办法解毒。”

    慕淮眉头紧紧皱着,而慕修却道:“只是生机尽失,倒还可以补救一番,我们先前在林中遇到的那青蝶所守护之物便是青灵泉,青灵泉是最具生机之物,只是散落世间各地的青灵泉也只是青灵子玉所生产,泉水的功效也只是有驻颜清毒功效,而应对这河龟的强毒,怕是需要服用那青灵子玉。”

    “一般青蝶一族守护只处的青灵泉中只安放小小一块子玉,连婴儿拳头大小都是不及。而每一眼青灵泉都相距甚远,这凤梧山脉一带地域的青灵泉就这一处,不过青灵子玉已被盗走,而我所能想到的法子,也只有这样,却也不是完全可以保证的法子,是以才会说没有解毒之法。”

    苏璃见慕修说的有条有理,心里却越来越没底,她看着他的眼神,是越来越陌生了,这样玄妙的事情,怎该是一介凡人可知的?她心头思绪越发乱起来,干脆起身朝陵玥雪弋那边走去,懒得听他们兄弟二人的谈话。

    慕修见苏璃离去,双眸闪了闪,转而看慕淮,轻轻笑了笑:“不过我想四哥大概也知道这青灵子玉现在在何处,湘儿这条命到底能不能留……”他收了笑,轻声道:“四哥比我更清楚不过了。”

    慕淮深深看了慕修一眼,随后抱起慕湘朝一处帐篷走去,他微微顿了顿,侧头:“老七,我想你这些年一定调查过很多。”他的双眸微微眯起:“尤其是我的事情。”

    慕修笑了笑,并没有说话,慕淮抱着慕湘直接走到帐篷里。

    苏璃坐过去就随手拿起一根串好鱼的树枝,仔细放到火上,陵玥见此稍感诧异,却也没有说甚么,倒是雪弋凑过去,把自己烤好的鱼给苏璃看:“郡主怕是第一次做这种活吧,你看,要烤成这样,才算熟。”

    苏璃瞅了瞅,道:“若是烤得变成黑色那就是不能吃了吗?”

    雪弋道:“也不是全不能吃,黑掉了表皮就不能吃了,而且口感也不好,郡主你自己烤出来尝尝看就知道了。”说着就将手中烤鱼递过去:“你先尝尝这个,郡主也是饿了一天了,赶紧先吃一些。”

    苏璃摆摆手:“你自己烤的你自己吃,鱼不够叫陵玥再去抓,再饿也不抵这么一会功夫。”

    雪弋倒是也不再推辞,径自坐着自己吃起来,只是陵玥抓的几条鱼太小,片刻功夫就吃完,雪弋将鱼骨放到一旁备好的树叶上,跑到水边洗手,陵玥此时身边的树叶上已摆了三四条小鱼,颜色让人十分有食欲。

    苏璃看看自己手里的,再看看陵玥的,皱了皱眉头,道:“慕修他特别喜欢吃鱼是吗?”

    陵玥一怔,点头道:“正是,主子最喜吃鱼,我与他从小一块长大,以前也不曾发觉,只后来那次狩猎大典上发生意外之后,主子的胃口是变了些,极其挑剔,府中厨子换了许多,都不合胃口,最后还是得我与陵双陵冰三人在习武同时苦练做菜,府中的那些厨子倒是再也用做个菜心惊胆战怕不合主子口味了。”

    他颇是头疼得按按眉心:“就是苦了我,又当侍从又当保镖还得兼贴身厨子,主子的伙食原料都得我一手操办。”

    苏璃笑出声来,边笑边道:“你不是说还有陵冰跟陵双?”

    陵玥道:“陵冰一个女孩子怎么舍得让她那么累,至于陵双他简直是一个道貌岸然的家伙,每次都将活计丢给我,自己美其名曰要去炼药云云,其实就是懒得做事,而主子只看结果,性子对他们又软,就只对我强硬。”说着语气竟有些委屈。

    苏璃终于忍不住大笑起来,雪弋洗完手回来见苏璃如此一头雾水:“郡主你怎的了?”苏璃笑着摆摆手:“没甚么没甚么,你继续烤着鱼,陵玥你再去摸一些来,记得摸一些大鱼,小鱼烤着费事还不解饱。”说着就把自己身边的树叶兜起,还端着陵玥烤好的鱼,朝帐篷那边走去。

    慕淮静静坐在帐中,仔细看着慕湘的面庞,她的怀中有甚么白色毛茸茸的小东西在乱动,应该就是她当初护着的那一对小兔子了。

    苏璃蹲下身,轻轻咳一声,慕淮扭过头来,见是苏璃,面色一怔,随即挂起惯有的笑容:“小郡主怎的过来了。”虽是笑着,脸上还是带了许多的倦色。

    苏璃将手摊开,将陵玥烤好的最大的那两条鱼递了过去:“情势虽是危急却也不是丝毫没有解决之法,所以还是先吃东西。”

    慕淮听着她的话,又是怔了怔,随即轻笑出声,接过烤鱼,道:“多谢。”

    站起身,苏璃看向慕修,却发觉他直直看着她,双眼微眯,苏璃打了个寒战,怎的觉得气氛有一些不对劲,她吸吸鼻子,还是朝那边走去。

    坐在一起的陵玥突然笑出声,雪弋道:“怎么了?”

    陵玥摇摇头,嘴角笑意还是没有散去。

    刚刚苏璃去慕淮帐中时,他偷瞄了慕修一眼,发觉自家主子的脸色,很是难看。

    雪弋见他笑的有些猥琐,伸手一截树枝砸过去,陵玥“哎呦”一声抬头看她:“你做甚么?”雪弋道:“去摸鱼啊。”

    陵玥一怔,“奥奥”两声起身挽起裤腿袖子,又是跳下水。

    雪弋仔细看看手中的鱼,抬头看看远处的苏璃与慕修。

    不知她在想什么,嘴角也是漾出一抹笑。

第五十章 天生异象

    苏璃走到慕修身边时,他的脸色很是古怪,苏璃坐下来,看了看他,道:“你有点奇怪。”

    慕修声音闷闷的:“你为什么觉得我有点奇怪。”

    苏璃看看手里的鱼,笑笑:“我觉得你好像知道的东西很多,你好像以前就来过这里,对这里这样熟悉。”

    慕修瞥了她一眼,道:“每次狩猎大典我都会来这凤梧山,当然是以前就来过了,还来过很多次。”

    苏璃皱起眉头,总觉得有些怪怪的,却懒得再问,慕修自己要躲避这个话题,摆明了不想跟她讲,自己何必自讨没趣,她把手中裹着小鱼的树叶递过去:“喏,饿了吧。”

    慕修低头瞧瞧树叶上的几条小鱼,色泽金黄很是好看,就是有两条有些焦黑,他捻起那有些焦的小鱼,凑到眼前看,满眼嫌弃:“这陵玥又不好好做事了,回去是该罚一罚。”

    苏璃瞥他一眼:“那是我烤的,陵玥为了给你烤几条鱼吃,又是下水摸鱼又是清内脏烤鱼的,自己忙活半天都没有吃上几口。”她转而拿手去拨拉那几条色泽好看的小鱼:“这还是我第一次烤,你尝尝?”

    慕修两指捻着手中的小鱼,眼中嫌弃满满,看了苏璃一眼,又看看手里有些焦黑的小鱼,犹豫片刻还是将它往嘴边凑凑咬了一口。

    苏璃凑过去看他表情,还是一脸的嫌弃,觉得是不好吃,但还是有些羞怒,一把夺过慕修手中的小鱼,看着他道:“真这样难吃?”

    慕修咽下口中鱼肉,抬眼看她,神色已恢复温和,他轻声道:“不如你试试看?”

    苏璃闻言将小鱼凑到嘴边,正打算咬,突然想起这是慕修咬过的,那她怎么还能再去咬,一时间有些犯难,抬眼就瞧见慕修脸上的笑意,顿时羞得双颊通红,慌忙把小鱼放下抬眼瞪他。

    慕修轻笑出声,伸手将苏璃手中咬了一口的小鱼拿过来,抬眼看她,狭长双眼眯成一条缝:“我叫你尝尝另一条,你把我的夺过去做甚?”

    苏璃一时语塞,别他噎得不知道说甚么,将自己烤的另一条鱼拿起来狠狠咬了一口,虽然有些焦但味道还是不错的,只能说不鲜嫩而已,一旁慕修见苏璃赌气模样,不觉又是笑笑。

    而此时天空月色正好,皎皎白月最是迷人。夜晚的宁静最是难得。

    苏绝赶回营地之时天色已黑,羽凉月突然传书过来要他赶紧回苏府,语气十分急切,怕是有什么急事,苏绝也是不敢怠慢,回营地就收拾东西,夜里面见皇帝讲明难处,慕子忱夜里一个人正自无聊,也睡得迟,见苏绝来此,突然想起甚么,在他临走之际把他叫住,道:“闻言疆域战场那边出了一些事情,你舅舅早些时候前去中了埋伏,传回来一些消息,他已是身受重伤,羽家暂时抽不出人手,况且……”他眉头紧锁。

    这叫苏绝不觉感到事情有些复杂,心脏竟然止不住狂跳,他抬头看皇帝,帐中烛火本就是暗一些,皇帝已是有些苍老的容颜此刻十分灰暗:“这事与你父亲苏城有极其紧密的联系,羽程欢前去本是相助于他,却在接近军营的地方中了埋伏,传回的信中,隐隐有一些……”苏绝瞳孔一缩,他抬眼看皇帝,不可置信,几乎脱口而出:“不可能!”

    慕子忱稍微顿了顿,抬眼看苏绝,朝后靠了靠,单手支腮,整张脸一半处于烛火映照一半处于黑暗,苏绝看不清他的神色,他沉默片刻,忽然笑道:“我也希望这事不可能,当初若是没有苏城,我今天也不会坐在这个位置上。”他紧紧盯住苏绝:“羽家苏家是我四方城兵力最为雄厚的两股力量,羽家血翎军和苏家云破军在十二州域甚至域外都有极大名声,我需要他们绝对的忠诚。”

    苏绝看着皇帝,突然想到甚么可怕的事情,他看着皇帝,极力想看清他的表情,可帐中烛火本不多,已是快睡觉的时候,他只从这皇帝的语气中捕捉到那么几丝丝可怕的念头,皇帝看着苏绝,说话仿佛来自云间之外:“我晓得苏城曾经将云破军一部分分支出来,交给你训练,让你拥有自己的兵力,而经过军营历练已及真正的战场,我觉得你已经足够成熟去接触军权。”

    苏绝喉咙有些干,皇帝道:“我将会在你的军中重新编入一些由宫中训练的兵卫,为你增强力量,你的军队可还尚未编名?想来它其中大部分是你父亲云破军的老部下,那么不如就唤作……”他眸中闪过一丝光芒。

    苏绝看着眼前的皇帝,突然有些陌生恐惧,这再也不是他幼时喜爱的那个皇帝慕叔叔了。

    皇帝笑出声来,在寂静夜中显得那样突兀,苏绝却只觉浑身冰冷。

    “不如就唤做破云。”

    云破见天日,破云亦可为,不将畏云破,此间独破云。

    燕卿久与殷柳在管道驿站处等了苏绝很久,才见夜色中缓缓行来一人,步履蹒跚。

    发觉是苏绝,燕卿久脸色一变,赶紧迎上去,一看确实是苏绝,且脸色非常难看,脚步甚至有些虚浮,燕卿久上前抓住他的胳膊,苏绝竟就这样一头栽下来,燕卿久赶紧抱住他,低声唤一旁的殷柳,两人将苏绝背到驿站内,靠着茶桌坐下,苏绝神智一恍惚是立时又醒来,见燕卿久满脸关切,转而又想到皇帝之前与他说的那一番话。搭在桌沿上的手不觉紧紧抠住,被木刺扎得生疼。

    儿时与苏城相处的种种情景不断在眼前回放,要说皇帝所说的那种事情,苏城绝对不会做,那是他最敬爱的父亲,他父亲绝对不会,绝对不会,他父亲不会做那样的事情。

    不会的,苏绝突然双手抱头,紧闭的双眼中流出泪水,他疯狂摇头,不会的,绝对不会的,那是他最相信的父亲!

    他会去那里,拿到证据,证明皇帝是错的,他父亲不会变的。

    变得只是皇帝而已!

    没错!

    他的父亲不是那样的人!

    苏绝突然的举动将坐在他身旁的燕卿久吓了一大跳,他赶紧上前抱住苏绝,道:“你究竟怎么了!是不是那个皇帝他骂你了!告诉我!我去打折他的腿!”

    能随口放言打折皇帝腿的人,估摸着也只有燕卿久了,虽然燕家势力令得皇帝也不敢对之不敬,但燕家中人也还没有敢这样口出狂言的,不过燕卿久如果懂事些,燕灸也不会把他打发到青磨坊,给燕楚歌去管教了。

    去找驿站老板要茶水的殷柳回来,瞧见这样一副场景也是被吓到,赶紧放下茶壶和杯子,凑过去,站着却是不知所措,只是道:“少将军?”

    苏绝心中极度狂乱,皇帝那一番话在他心中深深扎了根,又溢出荆棘藤蔓,扎得他遍体鳞伤,这样残忍的事情,这样残忍的事情,他不相信!

    也不知过了多久,苏绝才逐渐安静下来,双眼通红,燕卿久看着他的面色,不知怎的心中揪痛,语气放柔些:“除了小时候那次我跌落山崖昏迷一天最后被你寻到,我再也没有见你哭过,哪怕是军中责罚与战场残酷你都不曾喊过痛,我不知道那皇帝跟你说了甚么,我只告诉你,只要是你觉得对的事情,那它就是对的,别人说什么都不顶用,你心中是什么,它就是什么。”

    他揪住苏绝衣领,苏绝扭头看他,燕卿久道:“懂了没?只有你觉得那是对的,它才是对的,不然都是扯淡,别像个小姑娘一样哭哭啼啼,我看了可难受的很。”

    殷柳站在一旁,看着两人,却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是外面突然炸了一声雷,把屋内的三人惊醒,苏绝身子猛然一颤,他看向窗外,天空漆黑得可怕,原本皎白的月亮此时也不知踪迹,偌大的天空竟一颗星星也看不到,只有凭空出现道道闪电撕裂夜幕,撕扯出极大的裂缝,从中滚出倾盆大雨,伴着怒雷阵阵。

    燕卿久看着这诡异的夜空,睁大了眼,转头却见苏绝已不见人影,殷柳已焦急得喊出声:“少将军!外面可是下着暴雨!”他扭头看驿站门口,却是苏绝已然一人冲了出去,站在雨中,瞬间被浇得湿透。

    燕卿久火气冲上脑门,自己也跑了出去,给了苏绝一拳头,苏绝恍惚间遭受重击身子不稳摔倒在地,燕卿久矮身坐在他腰上,双手揪住他的衣领,雨水从他后颈流过,片刻间也是浑身湿透,大雨还在下,两人在雨中却这样静止下来。

    苏绝双眼被雨水打的几乎要睁不开,他满脑子都是苏城过往种种以及皇帝对他所说的话,来回闪现,最后眼前逐渐清晰的竟是燕卿久的脸,他脸上全是水,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泪水。

    “你为什么到现在连自己都不相信了,轻易被别人左右了心智?”

    猛然间苏绝脑子清醒过来,他看着眼前的燕卿久,伸手抓住他揪着他衣领的手,淡淡道:“谁教的你,这个姿势?”燕卿久一怔,突然感觉失去重心,身体就是朝后倾倒,尚未反应过来面上就是挨了重重一拳。

    苏绝脸上有些肿,是方才燕卿久打的,燕卿久脸上也肿起来,是苏绝刚刚打的。

    在屋内看着焦急的殷柳,登时目瞪口呆。

    屋外雨中的两人,各自带着肿肿的猪脑袋,良久,突然相视一笑,苏绝道:“我要回去了。”

    燕卿久道:“我知道,这不是就打算跟你一起回去吗?”

    苏绝道:“我回去之后,与我母亲说完话,我就要去疆域了。”

    燕卿久身子突然一僵,他看着苏绝:“你……又要走了?”

    苏绝笑几声:“对,有人跟我说了一些事情,我不信,我要去给他找出铁证,来证明他是错的。”他顿了顿,道:“我打算一人前去,隐姓埋名,不知道多久才能回来,我希望你可以照顾好我军中的弟兄,打完那一仗,短期内不会再有其他战事,我将他们遣回家中享乐,若是他们有甚么难处,你一定得帮一帮才是。”

    燕卿久脸色突然变得很难看,不过还不等他说甚么,苏绝已是起身,去马厩解了自己的马匹,翻身上马,即策马远去,在磅礴大雨中,很快就是没了踪迹。

    殷柳更加目瞪口呆,这苏绝怎么说走就走,而那燕卿久在原地坐了一会居然也起身跟着骑马跑了,留他一个人在驿站独自凌乱,正当他也叹口气准备冒雨出行前去追赶,突然见到相反方向一白衣女子撑着白色油纸伞走过来,见他站在门口,脚步快了些。

    殷柳见女子朝自己方向走来,有些疑惑,那白衣女子站定,因为快跑几步有些小喘,雨太大了,即使撑着伞她身上也是被溅湿许多,她看着殷柳,有些微焦急,面色却有些微红:“请问小哥,你可曾见苏绝苏公子从此经过?”

    殷柳一听苏绝之名,眸中有了几丝警惕,道:“姑娘是?”

    白衣女子道:“我是四方城中洛家之女洛弦,素来仰望苏公子才华,今日听闻狩猎大典中断苏公子有急事赶回四方城,特地来寻他,送他一程。”

    殷柳却是个木疙瘩,道:“他刚刚已经骑马离开了,夜间雨大,姑娘还是赶紧回去吧。”说罢也就不管洛弦,自己去牵了马出来也策马离去。

    洛弦一怔,手中油纸伞脱落跌在地上,大雨就是从头上浇下来,继苏绝,燕卿久,殷柳之后,第四个落汤鸡出现了。

    此时的凤梧深林,慕修与陵玥坐在大树下,雪弋苏璃在一个帐篷中歇息,慕淮与慕湘一个帐篷,陵玥见慕修没安身的地方,正准备将自己的衣裳脱下来给慕修披上,慕修却按住他的手:“我不睡觉,不必给我,你自己披着。”

    从小与慕修一起长大,他的脾性陵玥是再熟悉不过,也就不再多话。

    慕修抬头看天,突然道:“今日正是十五罢,月亮该是正圆的时候。”

    陵玥道:“是啊,今日的月亮是最好看了,又圆又……”他说着抬头看天空,却突然停住,说不出话来。

    方才还漫天繁星的夜空此刻却漆黑一片,之前挂在天上皎洁明亮的圆月,此刻也不知去了何方,整个夜空乌黑一片,一丝光亮也没有,这时陵玥才意识到四周黑的不像样,原以为是林中枝叶茂密挡住月光,先下才是发觉根本没有月光照明。

    他赶紧取了火石将火堆再次点燃,烧的旺了些。

    慕修依旧抬头看天,不知道在想些甚么。

    帐中苏璃翻了个身,突然睁开眼,黑色瞳仁中,隐隐有甚么在朦胧发光,慕修低头定定看向苏璃帐篷,却并没有再多的反应。

    苏璃眉心闪了闪,双眸渐渐闭上,又翻了个身,安稳睡着。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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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蔷介绍:
本是天之骄女,却因一次失足落水而失去记忆,甚至险些丢掉性命。
父亲外出久久未归,母亲失踪,苏璃记忆全失,面对往昔熟悉的家门庭院,已是陌生一片,而她不知道她将会面对什么。
苏府久无主人,门庭深闺,许多人的目光,都暗暗集中在尚且一脸懵逼的苏璃身上……宫蔷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宫蔷,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宫蔷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