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UU小说其他小说话杀TXT下载话杀章节列表全文阅读

话杀全文阅读

作者:霖江南     话杀txt下载     话杀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三十一回 以情“服”人

    冯天成忙抓住妻子的肩膀,沉声道:“秀兰、秀兰,咱们从二妹家回来再说吧。”郑秀兰踌躇了会,方叹了口气钻入轿车内。冯天成道:“大白天没事,咱们赶紧回来就行了。”郑秀兰忧心忡忡,道:“求老天爷保佑,这俩孩子千万别干什么傻事。”

    冯程程装模作样站在客厅,拿着遥控器不停切换电视节目。当听到外面“嘀嘀嘀”喇叭声,迅速奔到阳台露出半个小脑袋察看。

    只见父亲的黑色轿车原地掉了头,遂加油飞快驶向远方。

    冯程程猫腰躲着一动也不动,直到轿车无影无踪。才冲向自己卧室推开门,轻唤道:“阿虎,我爸妈已经走了,你快出来吧,刚才吓死个......”话未说完。即被马交虎顺势拉进怀中,堵上小嘴亲吻起来。冯程程慌奋力挣脱,道:“干嘛呀傻子,先找东西,待会我爸妈再回来咋办。”马交虎放开她,道:“你东西藏哪了?”冯程程蹙眉道:“我想想,应该在衣柜的一个小盒子里。”边说话边拉柜门。马交虎问:“有多少?”冯程程乱翻着衣服,道:“忘了,大概有五千多吧。”马交虎听了不禁大悦,忍不住从后边紧紧搂着她,道:“你这么厉害啊,宝贝儿!”冯程程微一转头,说了声:“你跟谁学的叫我宝贝儿?”便任由他搂着继续寻找。马交虎诧异道:“怎么,还有别人叫你宝贝儿?”冯程程不假思索,道:“当然有了,你以为就你会叫呀。”马交虎慢慢松开手,道:“那人是谁?”冯程程头也未抬,道:“你猜?”马交虎幽幽的回道:“还用猜,肯定是你前男友。”心里竟萌生一种莫名伤感。冯程程轻语道:“你还会吃醋呀?”马交虎鼻子冷哼了一声,道:“废话,你说呢?”

    把柜内东西全部拿出来,搜了半天也没搜到。

    看着满床凌乱的衣物,冯程程满腹狐疑,道:“见鬼了,我明明放在这儿了,怎么会没有呢,不是被我妈偷走了吧?”马交虎见状,叹道:“别找了,我再想其它办法。”心灰意冷的坐在床上。冯程程咯咯笑道:“傻子,那个叫我宝贝儿的是我老爸。”拿起一条裙子。马交虎顿时转忧为喜,道:“这么说,只有我和你爸爸叫你宝贝儿吗?”冯程程嗔道:“你以为呢猪头,我没谈过恋爱那来的前男友,你是......”马交虎猛将她扑到在床,道:“我不信。”冯程程眨了眨清澈如水的大眼睛,含情脉脉道:“要怎么样你才相信呢?”马交虎“咕咚”咽了下口水,攥着丝裙系带轻轻拽起,贴耳呢喃道:“我得试试才相信。”冯程程粉颊倏地一红,急忙死死按住他的手,紧闭杏目颤声道:“阿虎,不行、不行。”马交虎左手腾出来,不由分说的从衣领处探了下去。就在这意乱情迷之时,陡闻冯程程惊呼:“存折在我裙子兜里,阿虎你看?”马交虎似未听见,依然锲而不舍的摸索着。冯程程贝齿一咬樱唇,又缓缓合上双眼。

    折腾了好大工夫,累得气喘如牛也没任何进展。

    马交虎忽地爬将起来,道:“算了。”冯程程睁开眼睛,声如蚊嘶道:“你怎么了?”马交虎长舒一口气,道:“我怕你爸妈再突然回来。”冯程程坐起双臂环住他的腰,小脑袋贴在胸口上,道:“那咱们先去取钱,等晚上了行吗?”马交虎惑然道:“晚上?晚上你不回家么?”冯程程羞答答道:“不,再过半个月就开学了,这几天我想多陪陪你。”马交虎抚着女孩乌黑的秀发,道:“我也想,可你爸妈肯定不同意?”冯程程道:“没关系,我去给同学打个电话,就说晚上在她家住。”言毕,下床跑出卧室。

    马交虎展开红皮存折,见余额写着五千七百多元。暗付:“加上玲玲的两千,这下就不用给我妈要钱了。”遂装进口袋,弯腰整理床上的凌乱衣物。

    少顷,冯程程进来笑道:“大功告成,我同学答应帮忙。你别忙了,我来收拾。”

    市中心广场,银行取款机旁。

    马交虎数着钱,道:“饿不,我带你吃饭。”冯程程挎着他的右臂,诧异道:“阿虎,你真打算把钱寄回去,再叫人汇给我二姨?”马交虎道:“没办法,只能这么做了。你二姨看不到钱,又会整天拉着个脸。”冯程程质疑道:“你那朋友可靠吗,你就不怕他把钱私吞了?”马交虎一怔,道:“应该可靠吧,但也不敢百分之百保证,我们都大半年没见了,谁知道他会变成什么样。”冯程程道:“人心隔肚皮,你还是防着点好。”马交虎道:“你什么意思?”冯程程止步仰起红扑扑小脸,郑重其事道:“阿虎,我不是心疼这点钱,万一你朋友不可靠,把钱私吞了咋办?我就存这么多压岁钱,全都给你了。如果过几天二姨非要要钱,我想帮你都不知道找谁哪借去,到时候你还得打电报,让你妈妈汇钱。”马交虎点了点头,道:“有道理,那你说怎么办?”冯程程沉思片刻,道:“你看这样行不,反正滨海离江北也不远,干脆咱俩搭车回去一趟,把钱汇过来。”马交虎瞪大眼睛,道:“那怎么行,你爸妈找不到你还不疯了啊?”冯程程道:“你放心,山人自有妙计。”马交虎连连摇头,道:“有个毛线妙计,不行、绝对不行!”冯程程道:“你能把小姨叫出来,我就能和你去滨海。”马交虎不解道:“叫小姨?你还怕知道的人不多啊?”冯程程道:“先别急,你听我慢慢说,暑假马上结束了对吧,小姨这两天正准备回老家。我就说想和她去看看外婆,我爸妈肯定答应。”马交虎茫然道:“然后呢?”冯程程莞尔一乐:“傻子,你还不知道吧,其实小姨也很喜欢你,她肯定会帮我们。”马交虎愕然道:“这都什么跟什么啊,乱七八糟的。”冯程程小声问道:“小姨和二姨夫的事,你知道吧?”马交虎嗔道:“净胡扯,他俩能有什么事?”冯程冯程笑道:“也是,你经常出车看不到。”继而踮起脚尖,附耳窃窃私语,道:“我告你,那天下午,他俩在书房......”马交虎骇然道:“这么说,芳芳姐和玲玲也听见了?”冯程程螓首一点,道:“那天我们三个都在家,她俩能听不见吗?”

    原来马仁卿和郑媛媛的关系,除妻子郑淑芬之外,家中其她人都知道,这也太荒唐了。

    马交虎怛然失色,道:“后来呢?”冯程程接道:“后来小姨就出来了,红着脸塞给我们每人两百块钱,我估计是二姨夫让给的。”马交虎问道:“那芳芳姐也没说什么?”冯程程道:“没有,就有点不高兴。”马交虎哦了一声,道:“你的意思是小姨怕你告诉二姨,不敢不帮我们?我草,你的心眼真多。”冯程程伸手捂住他的嘴巴,娇声道:“傻子,不许对我说脏话!”马交虎抓住她的小手挪开,坦然道:“很简单,打电话叫她出来不就行了?”冯程程道:“这个电话必须得你打,我打她肯定不会出来。”马交虎道:“为什么?”冯程程笑道:“因为她喜欢你呀。”马交虎像不认识似的打量她几下,道:“看你平时傻乎乎的,鬼心眼咋这么多?以后得多留点神,不然你一生气把我卖了,我都不知道,还忙着帮你数钱嘞。”冯程程傲然道:“切,你才傻乎乎呢,你个大傻子,本小姐这叫大智若愚。”马交虎略一忖量:“好,吃完饭我打电话。”

    繁华城区某高级饭店,二人找张靠窗的桌子坐下。

    冯程程摊开菜单,道:“你想吃什么就点什么,这个饭店你老婆能挂账。”马交虎想也不用想,就明白是借她爸爸冯天成的光。

    正翻看菜谱,商量着吃什么。

    女大堂经理满脸堆笑的走过来,问道:“程程,你今天想吃点什么呀?”冯程程依偎着马交虎,道:“孙阿姨,你忙你的去吧,不用管我们。”女大堂经理恭恭敬敬站在旁边,道:“阿姨不忙,这位帅哥是?”冯程程从容不迫,道:“他是我朋友。”女大堂经理打趣道:“哎哟,是男朋友吧,长得挺精神,程程真有眼光。”冯程程掩嘴咯咯笑道:“那当然,你也不看看我是谁。”马交虎干咳一声,抬起头道:“菜点好了,谢谢。”女大堂经理接过菜单,略扫一眼,道:“怎么就点了三个菜呀,太少了,阿姨再送你们一个。程程,你这位小朋友喝酒吗?”冯程程侧过脸,柔声问:“你喝吗,要不要来瓶冰镇啤酒。”马交虎道:“算了吧,等会还要去买票。”冯程程道:“不了,谢谢阿姨。”女大堂经理道:“两位稍等,马上就来。”言毕颔首致意,扭着腰肢走进后厨。马交虎十分好奇的问:“这女经理长得很风骚,不会和你爸爸有一腿吧?”冯程程挥起粉拳轻捶了他两下,道:“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和你爸才有一腿呢。”马交虎道:“打个啵!”乘机凑在她樱唇上印了一下。冯程程并未躲闪,道:“你胆子越来越大了,也不怕人看见告诉我爸妈。”马交虎道:“小姨也不知到哪了,咱们去接接她。”

    夏天的夜晚总会姗姗来迟,已经七点多了,太阳还斜斜悬在楼顶上,迸射着刺眼光芒。

    “小姨来了!”冯程程欢快的喊道。马交虎闻喊一愣,忙凝神顺指望去。

    果见有个体形修长的妙龄女子,身穿绣花淡粉齐膝连衣裙,肩挎浅色皮包,正款款向这边移来。

    郑媛媛走到跟前,道:“两个小家伙等我呢?”

    冯程程拉住她的手,道:“可不嘛,菜都点好了。”马交虎打招呼:“小姨好。”

    郑媛媛点点头,道:“这么热别站外边了,进去吧。”

    门迎躬身道:“三位里面请。”拉开玻璃大门

    冯程程和马交虎挨坐一起,郑媛媛则在对面落座。

    有名女服务员跑来,道:“请问需要饮料吗,我们这里有鲜榨......”

    郑媛媛打断介绍,吩咐道:“我来两听冰镇啤酒,你们俩呢?”冯程程想了想,道:“那我和阿虎来瓶果汁吧。”女服务员道:“三位请稍等,马上就来。”郑媛媛取下挎包放在椅子上,道:“怎么不要啤酒,阿虎不是会喝吗?”冯程程笑盈盈说道:“我们一会还要买票,怕耽误了。”郑媛媛满脸困惑:“买什么票,你俩要去哪玩?”冯程程眨了眨一双漂亮的杏眼,道:“小姨,我想和阿虎去滨海玩几天。”郑媛媛讶异道:“阿虎,你不学车了?”马交虎低下头:“学,等回来就上车。”郑媛媛恍然大悟,道:“你们打电话给小姨,是想叫我帮你们瞒着点?”冯程程挪到她身边,道:“对,不过不是瞒着点,而是要和我爸妈说,我跟你去看外公外婆。然后就你走你的,我们走我们的。阿虎不用你管,二姨夫还以为他在山里练车呢。”

    “三位,请慢用!”服务员放下菜就走了。

    郑媛媛连连摇头,道:“不行、不行,绝对不行,万一你出事了怎么办?”冯程程安慰道:“不会的小姨,我们俩后天就回来了。”郑媛媛柳眉微蹙,道:“那也不行,你爸妈不骂死我才怪。”冯程程晃着她的手撒娇道:“求求你小姨,又不是我一个人,还有阿虎呢,你就放心吧。”郑媛媛正色道:“我问你俩,这是谁出的馊主意?”马交虎立刻回道:“是我出的,我想回家看看我妈。”郑媛媛凝视他片刻,道:“那你自己回去就得了,干嘛非要带上程程?”冯程程忙道:“不是他非要带我,是我非要跟他去。小姨,你就答应我吧。”郑媛媛苦口婆心,道:“程程,不是小姨不答应你,你想想从小到大,自己出过远门么,每次不都是爸妈和二姨二姨夫他们领着。你说万一这次出点什么事,你叫小姨怎么向你爸妈交代?”冯程程嘟起小嘴,道:“你才比我大几岁呀,还不是到处乱跑?再说又不是我一个人,有什么可担心的。”郑媛媛腾地站起来,厉声道:“我说不行就不行!你们俩吃吧,我走了。”冯程程遂挪到对面,气呼呼道:“不行我也去,不要你管!”

    见二人蓦地陷入僵局,马交虎挠了挠头,道:“小、小姨,没事的,我肯定能照顾好她,你放心吧。”

    郑媛媛又慢慢坐下,道:“阿虎,你给我说实话,你们俩是不是已经,已经......”虽然作为长辈,但实际上自己也是个未出嫁的小姑娘,比起面前这两个人没大几岁,所以她一时不知该如何问下去。

    冯程程稍微一寻思,便领会了她话中之意,遂面红耳赤,道:“小姨,你胡说什么呀。”郑媛媛斥道:“我胡说?你们俩之前没有,你敢保证以后都不会吗?”冯程程理直气壮的反驳,道:“还好意思说我,那你们呢?”郑媛媛的脸色立即阴沉下来,道:“我们?我和谁?怎么了?”冯程程冷嗤一声,道:“别以为谁不知道,没有不透风的墙。”

第三十二回 有钱人家

    可能因为孙子不在无人照顾,或许另有其它缘故,爷爷老年痴呆了,还从床上滚下来摔断了右腿。

    当马交虎兴高采烈的从滨海回来,推开保姆房时,一股强大的恶臭味扑面而来,呛得人几乎无法呼吸。

    老人仰面平躺在床,目光就那么直勾勾的盯着屋顶。

    马交虎心下禁不住一凛,叫道:“爷爷,你怎么了爷爷?”

    若是往常,老人肯定会笑呵呵爬将起来,说:“哎哟,我的大孙子回来了?”可于今没有任何反应,依旧那么怔怔的盯着屋顶。

    马交虎搂住爷爷的脖颈,慢慢把他扶起靠坐在床头上。接着掀开被子,恶心、想吐!

    被窝里到处都是屎尿,床单和被褥湿漉漉的,老人的双脚、屁股、前胸后背等处,皆沾满了污物,连右腿骨折处包扎的白色绷带,都已经发黄了,全身上下只有脸是干净的。

    马交虎见状鼻子发酸,含泪把爷爷抱到自己床上,道:“先睡这,我给你换床铺盖。”

    老人痛苦的“嗯哼”两声,颤巍巍唤道:“良卿啊,你在哪?”

    马交虎俯首掖了掖被子,颤声道:“爷爷,我爸早不在了,您就别想他了,啊。”眼泪再也忍不住了,“唰”的一下夺眶而出。

    老人又呻吟着叫道:“良卿,你在哪啊,告诉爹,爹过去看你。”

    马交虎抬手抹了抹眼泪,抱起恶臭的被褥快步走出。

    小溪清清流淌,凉风习习吹拂,树叶瑟瑟摇曳,入秋了。

    一个中年村妇用棒槌捶打着衣服,问道:“小伙子,你拿的被褥怎么都是屎尿啊,家有老人吧?”

    马交虎蹲在小溪旁,将被单放入水中浸湿捞出来,搓洗着道:“嗯,我爷爷的。”

    中年村妇感慨道:“唉,老了就这样,自己呢啥也不知道,吃喝拉撒都得有人伺候。你说说一辈子拼死拼活、吃苦受累的到底图个啥?还不是指望到老了、走不动了,身边有个人伺候吗。你爷爷算是赚了,摊上你这么个好孙子。”

    马交虎牵强的笑了笑,道:“大妈,你是给谁洗的?”

    中年村妇叹道:“孩子他爷爷呗,估计和你爷爷也差不多,浑身的病,都躺床上两年了。小伙子,你那么搓洗不干净,给你,用这个捶几下。”说着话,递过来捶打衣服的棒槌。

    马交虎忙抬手接住,道:“谢谢大妈。”

    中年村妇道:“谢啥,我要有你这么个孝顺儿子就烧高香喽。”

    马交虎问:“大妈,你家几口人啊?”

    中年村妇道:“五口,他奶奶死的早,家里就我和孩子他爹,还有一个儿子一个闺女。”

    马交虎挥起棒槌捶了几下,道:“那您命好啊,儿女双全。”

    中年村妇弓身舀了盆水,道:“好个屁,儿子大学毕业留在外地了,和他媳妇一年就来看我们一回,指望不上了。女儿也嫁人了,没工夫管我们老两口。”

    马交虎讶异道:“那你咋不去儿子家嘞?”

    中年村妇甩了甩手上的水,道:“咋没去?去了,没住几天就回来了,和儿媳妇过不到一块。”

    马交虎惑然道:“有啥过不到一块的,该怎么过怎么过呗。”

    中年村妇在搓衣板上来回搓着一条脏裤子,道:“你还小,等结了婚就明白了。”略顿一顿,又道:“这话也难说,像你这么孝顺的小伙子,肯定不会娶了媳妇忘了娘的。”

    马交虎拿着床单在水中涮干净,道:“您这话说的,我当然不会,媳妇没了可以再找,爸妈可只有一个。”

    中年村妇听了戛然而止,道:“你说的对,没有爸妈那有你们,爸妈拼死拼活,吃苦受累的还不都是为了孩子?可偏有那些狼心狗肺的东西,把媳妇看得比自己爸妈还重。”

    马交虎开解道:“大妈,您别生气。找时间和你儿子好好说说,中间有什么误会也说不定。”

    中年村妇摇了摇头,道:“咋说,一说就吵架,那个王八羔子,心里只有他媳妇。”

    马交虎干脆坐在草地上,道:“现在时代不同了,农村的生活和城市的生活差别很大,有些事看不顺眼,你别管不就行了。他们想怎么样就怎么样,你也少不了一块肉。”

    中年村妇忿忿道:“不管,你当谁想管啊?大妈给你说,他媳妇败家的很,新买的衣服,没穿几天就说过时了。过啥时,我看就是有几个钱烧的!你说,现在衣服那叫衣服吗?就兜着两个屁股蛋子,胸脯啊、肚脐眼啊、大腿啊全露在外面,都露着还穿什么,光溜溜的不是更省事?”

    马交虎忍俊不住,道:“大妈,人那叫时尚。”

    中年村妇啐了一口,道:“还时尚,时尚个屁!人长得再好看,不孝顺父母也不是什么好鸟。衣服再多再漂亮,不孝顺父母也是个没良心的东西。你看那脸上整天涂的,跟我们村的泥瓦匠粉墙一样,一层又一次啊,要是我都不敢走路,一走路就怕哗哗的往下掉。嘴上也是血乎流啦的,跟吃了死小孩差不多。”

    马交虎安危道:“年轻人嘛,打扮打扮也没什么错。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啊。”

    中年村妇瞪着眼睛,道:“那是美啊,我看那就是不要脸,你光溜溜的给谁看呢,害不害臊?你正儿八经穿身衣服,谁会去管?”

    马交虎抽出根烟叼在嘴上,道:“现在的女人都这样,你要看不惯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呗。”心下却寻思:“女人也不全这样,比如冯程程,每天不是一身漂亮的连衣裙,就是一身飒爽的休闲服,可能因为她的年龄还小,不懂得打扮吧。”

    又闻中年村妇愤然道:“还有隔夜的菜,头天炒的,就隔了一夜啊,第二天全被她倒垃圾桶了,说是滋生啥细菌,那些词我也不懂。我就奇怪了,我们小时候谁没吃过隔夜饭,不也活得好好的,长到这么大吗?照她那么说,我不是早死了啊。”

    马交虎沉默了,暗付:“是啊,我现在还吃隔夜饭呢,也没感觉怎么样啊,那些专家为什么不叫吃隔夜饭呢?”

    中年夫妇用力搓几下衣服,继续发牢骚,道:“还有空调,一年三百六十五天都在那呼呼的转,钱又不是大风刮来的,我看了能不心疼吗?”

    马交虎劝道:“人家有钱,就让她瞎折腾呗,反正也不是花你的钱。”

    中年村妇停住说道:“不是我的钱,你去问问我儿子,他买房是花谁的钱,买车是花谁的钱?光订婚彩礼一把就十来万,摆酒席又花大几万,你问问他,这些钱都哪来的?还不是他爸起早贪黑,没日没夜在工地上干活挣的?现在可好了,他爸累得全身都是病,当儿子的也不管,就知道自个享受。你看看我家,现在还住着三间老砖瓦房,那是我和他爸结婚时盖的,二十多年了,都舍不得花钱翻新,钱全给那个畜生了。”

    马交虎一时不知该如何安慰,略想了想,道:“儿子又没说不管你们老两口,一边是自己爸妈,一边是自己媳妇,他夹在中间也很难受。你们住在他家,平时顺着儿媳妇不就行了,没事就和大叔溜溜弯,打打麻将什么的,咱眼不见心不烦嘛,这样一家人和和气气多好,也权当是为了自己的儿子。对了大妈,你有孙子孙女么?”

    一提到孙子孙女,中年村妇立即喜逐颜开,道:“有,都有,小孙子今年五岁了,小孙女也快三岁了。”

    马交虎扬起脸,道:“这不得了,儿孙满堂,多好,你又何必跟儿媳妇斤斤计较呢?为了您的大孙子大孙女,咱忍忍就过去了。等你孙子孙女长大,说不定比我还孝顺呢。”

    中年村妇长舒一口气,道:“小伙子,看不出来你还挺会哄人的,今年多大了,处没处对象呀?”

    马交虎将被褥涮洗干净,使劲拧着道:“大妈,我才十七,还不着急找对象。”

    中年村妇端着满盆洗好的衣服,站起来说道:“行,有大志气。大妈也洗完了,也该回家做饭了。小伙子,你这被褥往哪晾啊?”

    马交虎把棒槌还给她,用刷子刷着被子上的屎尿,道:“阳台上。”

    中年夫妇举目扫视着右侧,道:“小伙子,你就住这个小区吗?”

    马交虎笑道:“是啊,你呢大妈?”

    中年村妇诧异的道:“阳台那么小,能晾的下被子吗?”抬手指向远处,道:“小伙子,看见没有,那个小院就是大妈家,你一会洗完就先拿去晾,晒干了再过来收。”

    马交虎连忙推辞,道:“算了,那怎么好意思。”

    中年村妇笑吟吟道:“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我家山上还有个果园,你没事常来玩,杏啊桃啊随便吃。”

    马交虎便不再客气了,点点头道:“好的,我一会就过去,谢谢大妈。”

    中年村妇旋走旋小声嘀咕,道:“这么有钱的人家,也不请个保姆,还让孩子干这活,真够抠的。”

    由于被褥实在太脏了,等洗完天也蒙蒙黑了。

    马交虎端上干净的床单被子,到中年村妇的院中晾开。然后展臂伸个懒腰,深深吸了几口气,便拎起水盆水桶,低一脚高一脚的朝小区走去。

    月芽从山里爬出来,隐隐约约躲在树梢后,冷漠的光芒,洒在少年孤零零的身上。

    推开防盗门,家里悄然无声。

    马交虎咳嗽一声,道:“叔婶,我回来了。”

    客厅黑乎乎的,没有人回应。

    马交虎先开灯去卫生间,放下水盆洗一下手。遂走进保姆房打开灯,道:“爷爷,我回来了。”

    白炽灯下,老人还在侧身呼呼睡着。

    房间的气味虽然消淡不少,但还是有些酸臭。

    马交虎怕爷爷吃风着凉,伸手小心奕奕的关上窗户。

    骤闻一阵“淅沥沥”闷响,从老人的被窝里传来。想也不用想,肯定是爷爷又尿床了。

    马交虎长叹口气,拿了套新被褥铺在老人原先的床上,转身唤道:“爷爷,你挪这边吧。”

    老年人的睡眠质量很差,稍有点风吹草动就会惊醒。

    老人睁开茫然而无神的眼睛,道:“谁啊,是良卿回来了嘛?”

    马交虎掀开被子俯身托起老人,道:“是,您换个床再睡吧。”

    老人眼神倏地一亮,即不迭颔首,道:“好!好!爸听你的。”

    马交虎把老人抱过来轻轻放在床上,道:“爷爷,您饿了吧?”

    老人乐呵呵道:“爸不饿、爸不饿,你回来就好,这几天都去哪了,爸到处找你啊。”

    马交虎含泪笑道:“我没去哪,这不一直陪着您了么。”

    老人慈祥的、目不转睛的盯住他认为是儿子的孙子,和颜悦色道:“你也别一直陪着我,有事就忙你的去,爸能照顾好自己,啊。”

    马交虎点一点头,道:“嗯,那我去做饭了。”

    老人含笑缓缓闭上眼睛,少顷便打起呼噜。

    厨房内的煤气灶冒着蓝火,油烟机嗡嗡作响,

    马交虎打了三个鸡蛋,又倒进去一些肉末,唰唰唰搅拌均匀,再放进蒸锅盖上锅盖。此时虽然自己也饿得饥肠辘辘,但还是想给爷爷先做碗鸡蛋羹。看着袅袅冉冉的白烟,他自言自语道:“奇怪,叔婶和小芳、玲玲都去哪了,这么晚还不回来,把爷爷一个人扔在家。”想起这两天的旅程,禁不住又美滋滋的:“要是永远这样和程程在一起,那该多好啊。”想到程程,心里陡然一惊:“是因为程程吗?她和我去滨海这几天,她爸妈就以为人丢了,找不到才叫叔叔去的?绝对是因为程程,我得打电话问问。”忙跑到客厅,从茶几下找到号码本:“大姨夫,应该是这个。”拿起话筒摁出电话号码。

    “嘀嘀嘀!”铃声响了三下之后,有个女人道:“喂,哪位?”

    马交虎咽了咽口水,道:“喂,你好,我是马交虎,请问我叔叔在吗?”

    对面女人叫道:“良卿、良卿,你侄子的电话。”听口吻仿佛是冯程程的老妈郑秀兰。

    “喂,阿虎吗?”没错,是叔叔马良卿。

    马交虎战战兢兢道:“叔,你、你们什么时候回来啊?”

    马仁卿蔼声道:“我和你婶在你大姨家玩麻将呢,估计要很晚才回去,你和爷爷买点饭菜,先凑合一顿吧。”

    马交虎问道:“那小芳姐和玲玲呢?”

    马仁卿道:“程程刚从她外婆家回来,她们仨出去玩了。”

    马交虎心下寻思:“看来我和程程去滨海的事,还没被他们发现。”不禁长吁口气,道:“那好,我挂了。”

    马仁卿忙唤道:“先别挂,那什么,等爷爷睡了,你打车来大姨家一趟吧,他们想见见你。”

    马交虎迟疑片刻,道:“他们见我......”

    就在这时,耳听得保姆房“噗通”一声。

第三十三回 老年痴呆症

    表叔叶纪明挥起巴掌,“啪!”重重的扇在马交虎左颊上,骂道:“你特么连个人也看不好,还能干什么,要是你爷爷有个三长两短,我弄死你!”马交虎趔趔趄趄的退后半步,捂着生疼的脸,低头嗫嚅,道:“我当时在厨房做鸡蛋羹,谁知道我爷爷会自己下床啊。”叶纪明踏前半步,怒喝道:“还敢顶嘴,我特么非打死你不可!”只见婶婶郑淑芬闪身挡在二人之间,道:“算了,阿虎也不是故意的,他不做饭怎么办,饿死老头啊?”

    昨天晚上,马交虎听到动静之后,急忙撂下电话,跑进保姆房察看。老人已经摔下来了,正躺地板上哼哼唧唧呻吟。马交虎当时就吓了一跳,慌把爷爷抱到床上盖好被子,遂到客厅又拿起电话,告诉叔叔说爷爷从床上摔下来了。马仁卿听了也没太在意,回话说爷爷经常这样,要他先看看有事么,没事等晚点回来再说。马交虎干着急也没用,只得寸步不离的守着爷爷。堪堪等到半夜十二点多,马仁卿方率妻女开车回来,孰料仔细一查,发现老人尚未痊愈的右腿又摔骨折了,他这才觉得情况有些严重,便打电话告诉了姑姑。才有姑奶奶领着儿子,前来兴师问罪的一幕。

    姑奶奶的儿子名叫叶纪明,今年三十多岁,是名记者,在江北一家报社供职。也就是刚怒气冲冲,打马交虎的人。

    马仁卿若无其事,道:“阿虎,你别楞着了,去把爷爷背上车,跟叔去医院。”

    叶纪明皱眉道:“我舅舅都这样了,还怎么去医院?我打电话请个医生,叫人来家里。”即掏出手机,摁出一串号码放在耳朵上,又冲马交虎骂道:“你特么都快二十了,连个人都看不好,要你有什么用,真特么是个废物......”

    郑淑芬鼻子冷哼一声,打抱不平道:“行了吧你,阿虎已经做的够好了,整天给他爷爷端屎端尿,做饭洗衣服。问问你舅的亲儿子,他去过几次保姆房?阿虎要是个废物,恐怕天底下就都是废物了!”说完斜睨马仁卿一眼。

    这是人生当中,马交虎最感激婶婶的一次,他没想到她会仗义执言,连叔叔也捎带着骂了。

    姑奶奶笑呵呵的道:“小虎,以后先把你爷爷安顿好,再去干别的,听见没有?”

    马交虎惶恐的点点头,道:“我听见了,姑奶。”

    郑淑芬悄悄向侄子使个眼色,盘腿窝在沙发上,道:“这老头有儿有女,有妹妹有外甥,凭啥就叫他孙子一个人看,人阿虎不学车了?”

    叶纪明挂断电话,将手机往茶几上一扔,道:“嫂子,不是我说他,是学车重要,还是他爷爷重要?这么大个人了,心里没点逼数?”

    郑淑芬忽地立起身来,道:“阿虎才多大啊,十六岁!一个十六岁的孩子做成这样,你们还想怎么样?要不是他,你舅舅得整天睡在屎尿里,别站着说话不腰疼,你来看几天试试!”

    叶纪明的语气有些缓和,道:“我不是没时间吗,整天忙的四脚朝天。”

    郑淑芬边走向阳台,边说道:“谁不忙,我们两口也得上班,阿虎要几天不回来,那老头是不是就得死在床上?”

    马仁卿骂道:“快闭嘴吧你,少说两句会死啊!”

    郑淑芬扭头瞪大眼睛对着丈夫,理直气壮的吼道:“咋了,我说错了吗?整天端屎接尿,伺候吃伺候穿,还有那些脏床单臭被褥,这些事儿都是谁干的?不都是我们娘俩干的?人阿虎已经够孝顺的,凭什么出力不讨好,还得挨你们打骂!要是换了我,早特么跑了!”

    姑奶奶在旁长叹口气,道:“都别吵了,淑芬消消气,姑知道你很孝顺,小虎也不错。小明,医生几点来?”

    叶纪明看了看手表,道:“马上就到,我下楼去接。”换上鞋拉开防盗门。

    郑淑芬和颜悦色,道:“阿虎,看着你爷爷吧。”

    此时如果叫马交虎跪下磕几个响头,他会毫不犹豫的答应。因为今天的婶婶太出乎意料了,实在太给力了。

    马仁卿也颔首道:“去吧,好好看着你爷爷。”

    马交虎可怜巴巴道:“姑奶、叔婶,那我进去了。”

    郑淑芬出言讥讽,道:“你进去干嘛,还想挨打吗?老头的妹妹儿子外甥都在这,叫他们进去伺候。”

    姑奶奶蔼声道:“小虎啊,刚才小明叔做得有点过分,你别放在心上。”

    马交虎抬手抹了把眼泪,道:“没有,我去看爷爷。”

    郑淑芬又叫住他,道:“阿虎,去厨房端碗小米粥,我做好了,待会喂给你爷爷吃,省得人家说咱们俩虐待老头。”

    “我知道了,婶。”马交虎边答应边走向厨房。

    姑奶奶坐在沙发上,道:“仁卿啊,淑芬白天要工作,小虎得学开车,干脆请个保姆算了。”

    马仁卿陪笑道:“我爸刚来淑芬就找了,到现在也没遇见个合适的,倘若不知根知底,淑芬怕我们不在家,保姆会拿老人出气,所以有点不放心。”

    姑奶奶点了点头,胳膊肘支在沙发上,道:“也是,那还有别的办法吗?”

    马仁卿点燃叼在嘴上的香烟,猛吸两口,道:“没有,只能慢慢找了。”

    郑淑芬背靠着阳台栏杆,冷笑道:“你们慢慢找吧,就老头这身子骨,等你找好了,估计也用不着了。”

    马仁卿白了妻子一眼,道:“那你说怎么办?”

    郑淑芬双臂交叉环在胸前,道:“要我说啊,你妈在老家闲着没事,你去把她接来伺候你爸,不正好吗。”

    马仁卿厉声斥责,道:“放屁,我妈今年都多大岁数了,自己都照顾不好,怎么伺候我爸?”

    郑淑芬却毫不畏惧,立即反驳,道:“怎么不能伺候,你妈不是在你妹妹家么,你去把她接到这,顺便把你妹妹也叫来不就行了。”

    马仁卿微微皱起眉头,道:“你的意思,叫我妹妹来咱家当保姆?”

    郑淑芬笑道:“话别说那么难听,怎么是叫她来当保姆?你爸妈也是她爸妈,伺候老人不天经地义吗?”

    姑奶奶接言道:“淑芬说的也没错,要不你试试看?”

    马仁卿寻思片刻,道:“姑,这事不是没想过,可我妹妹她也有一大家子人,怕走不开。”

    郑淑芬趴在栏杆上,道:“是啊,你们都有一大家人,就我和阿虎没有。”

    马交虎端着一碗粥到保姆房门外,说:“叔婶,中午吃什么,我待会去买。”

    郑淑芬转身笑吟吟道:“你可别去,万一老头再出点什么事,小明叔非打死你不可,中午饭还是我做吧。”遂走到厨房门口,大喊道:“芳芳、玲玲,快来帮妈妈择菜。”

    马小玲匆匆跑出保姆房,差点撞翻粥碗。

    郑淑芬嗔骂道:“死丫头,看着点。”

    马小玲冲马交虎吐一吐舌蕾,道:“姑奶奶好!妈,择什么菜呀,不叫我哥去买了?”

    郑淑芬迈入厨房,道:“以后你哥那也不能去了,得看着你爷爷。”

    马小玲眨了眨杏目,道:“那我也不上学了,和我哥一起看爷爷。”

    姑奶奶慈祥的说:“这孩子真乖。”

    马交虎随即走进保姆房,把粥碗放在桌子上,唤道:“爷爷,咱们该吃饭了。”

    老人目光呆滞的看着孙子,道:“你是谁,良卿嘞,是不是又跑出去玩了”

    马交虎弯腰搂住爷爷的脖颈,使劲抱他坐起靠着床头,道:“没有,我就是良卿啊。”

    老人凝视了孙子一会,突然张口大骂,道:“臭小子,你咋不上学,是不是叫老师撵回来了?”

    马交虎坐在床沿,哄道:“你把这碗粥喝完,我马上就去学校。”舀满汤勺送进爷爷口中。

    老人僵硬的咀嚼几下,也不知道往里吞食,小米粥便顺着嘴角,滴滴答答的流在衣服上。

    马交虎右手端着碗,拿左手毛巾擦干净,道:“爷爷,你得劲往肚里咽呐。”

    老人略点一点头,却依然如故。

    老年痴呆症又名阿尔茨海默病,是种起病隐匿的进行性发展的神经系统退行性疾病。临床上以记忆障碍、失语、失用、失认、视空间技能损害、执行功能障碍以及人格和行为改变等全面性痴呆表现为特征,病因至今未明。六十五岁以前的发病者,称早老性痴呆。六十五岁以后的发病者,称老年性痴呆。一般发病,是由四种原因引起的,第一种原因是遗传:绝大部分的流行病学研究都提示,家族史是该病的危险因素。某些患者的家属成员中患同样疾病者高于一般人群,此外还发现先天愚型患病危险性增加。进一步的遗传学研究证实,该病可能是常染色体显性基因所致。最近通过基因定位研究,发现脑内淀粉样蛋白的病理基因位于第二十一对染色体。可见痴呆与遗传有关,应该是比较肯定的。第二种原因是疾病:如甲状腺疾病、免疫系统疾病、癫痫等,曾被作为该病的危险因素研究。有甲状腺功能减退史者,患该病的相对危险度高。发病前,有癫痫发作史较多。偏头痛或严重头痛史,则与该病无关。不少研究发现抑郁症史,特别是老年期抑郁症史是该病的危险因素。最近的一项病例对照研究认为,除抑郁症外,其他功能性精神障碍如精神分裂症和偏执性精神病也有关。曾经作为该病危险因素研究的化学物质有重金属盐、有机溶剂、杀虫剂、药品等。铝的作用一直令人关注,因为动物实验显示:铝盐对学习和记忆有影响。流行病学研究提示:痴呆的患病率与饮水中铝的含量有关。可能由于铝或硅等神经毒素,在体内的蓄积加速了衰老过程。第三种原因是脑部外伤:常指伴有意识障碍的头部外伤,脑外伤作为该病的危险因素,已有较多报道。临床和流行病学研究提示严重脑外伤可能是某些该病的病因之一。第四种为心理原因:免疫系统的进行性衰竭、机体解毒功能削弱及慢病毒感染等,以及丧偶、独居、经济困难、生活颠簸等社会心理因素,可成为发病诱因。

    这都是昨晚出事之后,马交虎在电脑上查的资料,若照此症状描述,爷爷显然已经是重度痴呆期。

    老年痴呆症的临床表现,又分为三个阶段。第一阶段(发病1—3年间)为轻度痴呆期,多表现为:记忆减退,对近事遗忘突出。判断能力下降,病人不能对事件进行分析、思考、判断,难以处理复杂的问题。工作或家务劳动漫不经心,不能独立进行购物、经济事务等,社交困难。尽管仍能做些已熟悉的日常工作,但对新事物却表现出茫然难解,情感淡漠,偶尔激惹,常有多疑。出现时间定向障碍,对所处场所和人物能做出定向,对所处地理位置定向困难,复杂结构的视空间能力极差。言语词汇锐减,命名困难。第二阶段(2—10年间)为中度痴呆期,多表现为:远近记忆严重受损,简单结构的视空间能力下降,时间、地点等定向障碍。在处理问题、辨别事物的相似点和差异点方面严重损害。不能独立进行室外活动,在穿衣、个人卫生以及保持个人仪表方面需要旁者帮助,并计算不能,会出现各种神经症状,可见失语、失用和失认。情感由淡漠变为急躁不安,常会走动不停,可见尿失禁。第三阶段(8—12年间)为重度痴呆期,多表现为:患者已经完全依赖照护者,记忆力严重丧失,仅存片段的记忆。日常生活不能自理,大小便失禁,呈现缄默、肢体僵直,查体可见锥体束征阳性,有强握、摸索等原始反射。最终昏迷,一般死于感染等并发症。

    保姆房门“吱呀”一声,马小玲推开跑进来,道:“哥,我来喂爷爷,你歇会吧。”马交虎略摇一摇头,道:“我还喂不好嘞,你更不行了。”马小玲轻轻坐在他旁边,嘟起樱唇,道:“切,哥,你小看人,你不在都是我喂爷爷的。”马交虎敷衍道:“好好好,你厉害行了吧。”马小玲拍拍他的肩膀,嫣然含笑道:“那当然。爷爷,你喝完这碗粥,我就给你讲个故事,好不好?”

    老人目光迷茫,道:“你是谁家小孩,是来找良卿玩的吗?”

    马小玲歪着脑袋,道:“爷爷,我伯父在哪呀?”

    老人颤巍巍指着孙子,道:“你不认识啊,他就是良卿。”

    马小玲笑问道:“爷爷,那我是谁呀?”

    马交虎嗔道:“别闹,一边玩去。”舀勺粥送在爷爷嘴里。

    就在这时,耳闻得“哗啦啦”的闷闷流水声,老人一边喝着粥,一边又尿在床上了。

第三十四回 绝望

    医生来了,重新给爷爷进行局部消毒、腿骨接拢、定位包扎等处理,并叮嘱:因老人骨质疏松,会导致愈合相对缓慢,卧床时间较长,所以经常要喂食一些容易消化的饮食,多吃水果蔬菜,避免由于活动少,出现便秘,同时也要注意补充蛋白质、钙质丰富的食物,如鸡汤、鱼汤、虾皮、豆腐、奶制品等有利于促进骨折的愈合。也要加强做好老人的心理护理,适当的做下肢按摩,避免出现静脉血栓。

    表叔叶纪明坐在沙发上跷起二郎腿,一副正气凛然的神态,道:“哥,在表姐(马仁卿的妹妹)没来之前,先叫小虎请假伺候爷爷,等有人了,再去驾校学开车,你看行吗?”

    马仁卿表示同意,并当场给马教练打电话说明情况。

    吃过午饭,姑奶奶陪她哥哥说了会话,又站在客厅寒暄几句,遂领着儿子叶纪明走了。

    事情便这么定下来了,无人征求马交虎的意见。就像当初,他身不由己被从滨海领到江北。

    马仁卿全家没有受到任何影响,依然过着各自的幸福生活。

    惟有马交虎的精神紧绷,不敢有丝毫懈怠,怕一不小心,爷爷又从床上摔下来。如果家中有人,他先做好饭喂爷爷,然后到河边洗脏衣服臭被褥,等这一切都忙完了,再给爷爷按摩僵硬的下肢。倘若没人,那就得趁马仁卿一家人外出之前,先做好饭端到保姆房,脏衣服臭被褥只能第二天去洗了。换衣擦身、端屎接尿之类的活,更不必说了。

    也不知马仁卿是嫌脏,还是有洁癖,虽然偶尔会进去探望父亲,但乱七八糟的聊几句就出来。相比之下,婶婶郑淑芬的为人还算不错,也常帮忙做做饭,洗洗脏衣物什么的。马小芳虽然也帮忙干过活,但从未踏入保姆房半步。许因年龄尚小的缘故,只要在家,马小玲就跑到保姆房,和堂兄一起陪伴爷爷。

    整天面对一个痴呆老人,话也不说,除了吃就是睡,恐怕谁也受不了。

    有时候睡着睡着,常常会半夜里惊醒,马交虎便蹑手蹑脚的下床走过去,掀开被子看爷爷有没有拉屎撒尿。有的话,就把爷爷换到自己床上,他躺在旁边盖个被角,瞪着眼睛等天亮。没有的话,也就不困了,便坐在床上一根一根的抽烟,直到天亮。没过多久,马交虎就觉得白天昏昏沉沉,只要坐下或者靠个什么东西,闭上眼就能睡着,而一到晚上,却没有半点睡意了。

    这种状态,医学上称之为生物钟紊乱。生物钟又称生理钟,它是生物体内的一种无形的“时钟”。实际上是生物体生命活动的内在节律性,是由生物体内的时间结构序所决定。症状为:人会感到注意力不集中,思考判断力差,疲劳,失眠,出现睡眠障碍,精神委靡不振,工作学习效率低,容易出错。可以出现饮食障碍甚至厌食,会出现困了睡不着、饿了吃不下的症状。

    书房有很刊物和书籍,都是马仁卿两口子几十年的收藏。

    晚上睡不着时,马交虎就经常拿来看。

    婶婶郑淑芬发现后,非但没有横加干涉,还叫丈夫把以往紧闭的书房开着,不要再上锁了。

    这一举动着实出乎意料,或许她是看在外甥女冯程程的面子上,或许还有其它什么原因,谁知道呢。

    马交虎的好多知识,也就是在这个时间段里学到的。当从书中发现自己的生物钟紊乱,已经太晚了,但他没有害怕,也没有告诉别人。是啊,害怕能怎么样呢,告诉别人又能怎么样,还不得独自承受?在遭受了一次次因白天睡觉,没有及时给爷爷做饭洗衣服的责骂之后,他想到了安/眠药,欲借此调理一下作息时间。

    马仁卿夫妇听了没有拒绝,欣然给他买来一瓶。

    可药劲这个东西,不是人力所控制的。

    有天晚上,马交虎困的眼泪直流也睡不着,便吃了两粒药,一觉睡到天亮。当次日中午睁开眼看时,顿时大惊失色。

    只见老人侧身躺地板上,正蜷着身体打呼噜。万幸的是,这次并没什么大碍。

    但即便如此,也逃不脱叔婶的一顿痛斥。

    马交虎索性找张凉席,在爷爷床下打个地铺,这样老人一摔下来,就会先把自己砸醒。

    最关心他的还是堂妹马小玲,经常会偷跑过来帮忙照顾,还说:“哥,暑假我能帮你看着爷爷,可要是开学了,你一个人怎么办?”

    每当听完这句话,尽管马交虎心如刀绞,脸上却乐呵呵的道:“没事,姑姑马上来了。”

    马小玲遂搂住他的脖子,眨着她那双美丽的大眼睛,嫣然笑道:“要不,我去和爸妈商量商量,每天都陪着你,不上学了好不好?”

    把马交虎感动的鼻子一酸,强忍住泪水,道:“傻丫头,不上学可不行,我能照顾好爷爷,放心吧。”

    马小玲乖巧的点点头,道:“哥,哪天如果你累了,就告诉我,我请假在家陪你。”

    在江北这半年里,马交虎慢慢的长大了,也慢慢的变得成熟了,慢慢明白什么是爱情,什么是亲情。闲暇之余,他总会不由自主想起她,想起她为他做的种种温馨的事。

    有一次,马小玲和父母去大姨家玩,晚饭前打电话来,问:“哥,你想吃什么?”

    马交虎略作寻思,道:“糖醋排骨吧。”他知道她最喜欢这道菜。

    电话那头,马小玲听了久久没有回复。

    马交虎嗔道:“傻丫头,是不是都被你吃完了?”

    马小玲像是犯了什么大错似的,带着哭腔,道:“哥,对不起。”

    马交虎便怜惜的说:“没事,你个小吃货。”

    孰料等回来时,马小玲直接闯进保姆房,举起手中的袋子,兴高采烈道:“哥,你要的糖醋排骨。”

    马交虎一愣,问道:“你不是吃完了吗,这是哪来的?”

    马小玲就得意洋洋的说:“来的时候,我缠着大姨又炒了一盘。”

    马交虎嘴角抖动几下,道:“傻丫头,哥是逗你玩呢,你还当真了。”

    马小玲把包装袋放在桌上打开,用筷子夹出一块,道:“哥,我喂你。”

    马交虎口中咀嚼着排骨,感觉味道咸咸的、又甜甜的。

    马小玲就那么坐在旁边椅子上,小手掌支着下颚,眼睛扑闪扑闪的道:“哥,好吃吗?”

    马交虎“咕咚”咽进肚子里,道:“好吃。”眼眶有点湿湿的。

    马小玲这才长舒口气,道:“那我就每天叫妈妈做这道菜,然后端给你吃。”

    马交虎背过身抹把眼泪,笑对着她,道:“傻丫头,再好的东西,天天吃也会腻呀。”

    马小玲螓首点点,道:“言之有理!”尔后又用筷子夹起一块排骨,送在他嘴边,笑道:“等你什么时候想吃,我再叫妈妈做。”

    马交虎也慢慢理清了二人之间的关系,他和她并非是什么爱情,而是那种血浓于水,打断骨头连着筋的至亲情感。

    没错,她就是他在这个世界上的一纸情书,是老天送给自己的最好礼物,是在异国他乡的唯一亲人。

    每当想起她,他压抑的心情就会暂时得到缓解。

    马小玲知道他经常吃药后,总是担忧的嘱咐,道:“哥,这可不是什么好东西,你别多吃,每次一粒就行了。”就这依然不放心,还写张“每天一粒”的小纸条贴在药瓶上。

    日日夜夜、反反复复,都待在狭小的房间做着同样的事。

    马交虎的性格越来越烦躁,几乎快要崩溃了。他开始毫无畏惧的和叔婶顶嘴,开始莫名其妙的想发火。觉得再活下去也没什么意思,他想自杀。

    中午十点多,刚喂爷爷吃完饭。

    马小玲又悄悄溜进来,道:“哥,你歇会吧,我看着爷爷。”马交虎问道:“玲玲,如果、我是说如果,哪天哥就这么走了,永远离开你和爷爷了,你会想我吗?”马小玲趴在他背上搂住脖颈,柔声道:“哥,你要去哪呀,回滨海老家看我伯母吗?”马交虎摇一摇头,道:“不回滨海,是永远的走了,恐怕以后你和爷爷,就再也看不到我了。”马小玲歪着小脑袋,道:“当然会想了,等放假我就去找你。”马交虎拍了拍垂搭胸前她的手背,道:“傻丫头,你又不知道哥在什么地方,怎么去找?”马小玲咯咯笑道:“笨蛋,你告诉我我不就知道了嘛。”马交虎闻言,长叹了口气,道:“哥也不知道去哪,也许会去找你大伯。”马小玲身体倏地打个寒颤,慌蹲在跟前仰起小脸,道:“哥,你可别吓我啊。”马交虎捋捋她耳边的乌黑秀发,惨然一笑,道:“哥觉得很累很累很累,想找个地方去好好睡一觉。”马小玲紧紧抓住他的双手摇晃着,哀求道:“哥,你别这样,以后我再不跟爸妈出去了,天天在家陪你还不行吗?”马交虎道:“傻丫头,哥是逗你玩呢,就那么一说,你看你哭什么哭。”

    “阿虎,你看看都几点了?趁我们都在家,把你爷爷的床单提河边去洗干净。”郑淑芬边说边推门而入,见屋内情景不禁一愣,道:“你们俩干什么呢?”

    马交虎一咬牙站起来,低着头道:“没什么,我马上就去。”转身将脏衣服臭被褥塞进桶里,拎起便往外走。

    马小玲忙拽住他,叫道:“哥,你不能去!”

    郑淑芬叱道:“玲玲,你干什么?这么多脏衣服,你哥不去洗谁去洗?”

    马小玲气急败坏,道:“你们没长手啊,家里没洗衣机啊,凭什么非要我哥洗,你知道他要干什么吗?”

    郑淑芬诧异道:“他去洗衣服啊,还能干什么?”

    马交虎牵强一笑,道:“玲玲乖,好好在家看着爷爷,哥待会就回来了。”

    马小玲牢牢抱着他的胳膊,道:“不、我不!今天你哪都别想去。”

    郑淑芬忽地挥起巴掌,恐吓道:“松不松手,再不松手我揍你啊!”

    马交虎使劲掰开女孩的五指,道:“放心吧,哥没事。”随即拎起满桶的衣服拉开门,“哐当”一声又关上了。

    马小玲怔了怔,眼泪瞬间夺眶而出,边拔腿作势往外冲,边尖叫着:“哥,你别去!哥,等等我!”

    郑淑芬见状暴跳如雷,一把拽住女儿破口大骂,道:“死丫头,你想干什么!这么大了懂不懂点事,给我回你自己的房里去!”

    流水清清潺潺,凉风瑟瑟习习。

    马交虎跄跄踉踉走到小溪边,随手把满桶脏衣服臭被褥往下一仍,便噗通坐在草地上,悲恸欲绝的在心里喊:“你在哪啊老爸,儿子快要死了,儿子想去找你,老爸!”哭着喊着,渐渐感觉胸口非常慌闷,就像很多很多巨大的石头,重重压在身上。他缓缓倒在地上,手脚开始发凉,喉咙、舌头也不听使唤了,牙关紧紧咬着想张也张不开。渐渐的,眼前也开始发黑了,很多星星点点迅速填满整个视野。

    就在这时,儿时的情景冉冉浮现在眼前。

    父亲边推自行车往前走,口中边说着什么。有个小男孩坐后座上,手里举了一支冰棍。父亲虽然不停的说着话,但却听不到声音。这个情景过去,又见父亲站在马路对面,笑呵呵的招着手。那个小男孩背着书包跑出学校大门,高兴的跑过去扑进他怀里。然后又见父亲躺在医院的病床上,嘴巴鼻子戴着氧气罩,紧紧攥住小男孩的手,眼神充满不舍和无奈。

    也不知过去多久,手里好像抓住个什么东西。马交虎一用力坐起来,好像有点缓过来了,忙深吸一口气,但这口气刚呼出来,眼前又黑乎乎了。接着身体一瘫,噗通又栽倒在地。

    父亲拿根拇指粗的长竹条,指向小男孩正怒气冲冲的责骂,妈妈则挡在他们之间,嘴唇哆嗦着含泪劝说。

    “这肯定是因为那次我偷了两块钱,老爸知道后,要拿竹条抽我,被妈妈拦住了。”马交虎心里笑了笑。

    “阿虎,爸走了,你照顾好妈妈和妹妹。”父亲一直在笑,毋论是在学校门口、还是在病房的床上。

    “爸,你别走啊,爸,我害怕!”马交虎咆哮道。

    陡然,四周陷入一片死寂。只有“嗡嗡嗡”的响声,也不知是从哪里发出来的。

    马交虎使出浑身力气,抬手猛往心口上砸。大概几秒,也许几十秒后,心脏突然动了一下,便觉得能喘上气了,但这口气断断续续的,还是凝滞在胸腔内不上不下。

    一转眼,情景又回到了病房。

    父亲声如蚊嘶,道:“阿虎,听你妈的话,别给老爸丢人,知道吗?”

    “爸!你去哪啊!等等我!爸!”马交虎歇斯底里的哀嚎道。

    父亲站在病房门口,回过头笑吟吟道:“阿虎,爸走了啊。”

    “爸,你别走,等等我啊,爸!”马交虎哭着喊着,发疯似的追了过去。

    只听噗通一声,小溪溅起朵朵浪花。

第三十五回 书中自有好日子

    一张红扑扑的小脸出现在面前,连声喊道:“哥,你怎么了哥?”是堂妹马小玲。

    马交虎眼眶噙满泪水,道:“我刚才梦见你大伯了。”

    马小玲使劲将他拉扶起来,颤声道:“哥,你别难过,我帮你洗衣服。”

    马交虎屈膝坐在草地上,仰望了远处山顶和苍穹之间的悠悠白云片刻,突然觉得浑身轻松,觉得死也不过如此:“我连死都不怕,还怕活着吗?”旋抬手一抹眼泪,笑道:“不用,哥没事!”旋爬起拎着满桶的衣服走向溪边。

    马小玲长舒一口气,道:“你刚才吓死个人了,我叫了大半天才叫醒你,你要是困了就回家睡吧,爷爷的衣服我洗。”

    马交虎从兜里掏出十块钱递给她,道:“我不困,你去买冰激凌吃吧。”

    马小玲满腹狐疑的打量他几下,道:“真没事?你确定?”

    马交虎点了点头,道:“放心吧傻丫头,哥舍不得你。”

    “嗯!”马小玲高兴的接过钱,顺原路返回。紫色的裙摆在葱绿中飘荡着,就像只翩翩起舞的蝴蝶。

    从这天始,马交虎有两件事永远铭刻于心,一件是父亲临终前的叮咛,一件是堂妹这次的救命之恩。多年以后,当马小玲遇到困难时,他得知想也没想,就不远万里的飞到她身边。

    叔叔马仁卿说:“姑姑要到中秋节后,才能过来看爷爷。”

    掐指细算,还得将近两个月。

    混混沌沌的死过一回,马交虎想开了,也就不再郁闷了,也不再管什么生物钟了,他把书一本本搬到保姆房,有时间就耐下心细细品读。

    马仁卿的藏书很多,诸如四书五经、诗词歌赋、小说故事、散文杂谈等等不胜枚举。

    然而最让马交虎如痴如醉的,却是一本名叫“厚黑学”的书。

    这部书的原作者,是民国年间李宗吾先生。书文以刘邦、项羽、曹操、刘备、孙权、司马懿等人物实例为主线,探讨论证厚薄与黑白如何影响成败得失。再通过生活中的实例,精炼而生动地展示了轻松处世、灵活办事的技巧和方法。真正的厚黑者是那些十全十美无与伦比的斗士,这种智慧是他在接受生活挑战和寻求精神平衡中陶冶而成的。要点阐述:脸皮要厚而无形、心要黑而无色,这样才能成为英雄豪杰。

    马交虎阅读后深受启发,遂一字一句全部背诵下来。因为这本奇书,绝非那些无病呻吟、夸夸其谈的心灵毒汤。其中许多情节,与他目前处境非常相似,都是穷途末路之时,在夹缝中求生存的至理名言。

    马仁卿夫妇感觉侄子变了,每天都乐呵呵的做着各种家务。闲暇之余,还买了一把口琴对着窗户吹。

    每当马交虎兴致盈然,站在阳台上吹奏口琴。马小玲闻声便会乖乖坐在旁边,支腮眯眼聆听。那感觉就像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的一对情侣。

    郑淑芬坐在客厅里的沙发上,道:“上次因为你爸的事,阿虎没去大姐哪,要不今晚上,叫她一家都来吃个饭?”马仁卿盯住电视抽口烟,道:“你也有着急的时候?”郑淑芬嗑着瓜子,满不在乎的道:“废话,我着啥急,姐家程程长得那么漂亮,个又高,什么时候也不愁嫁。”马仁卿摁灭香烟,意味深长的道:“阿虎这小子很有出息,你等着瞧吧。”郑淑芬侧身喊道:“玲玲,你看会儿爷爷,我和你哥有话说。”

    马小玲从保姆房探出半个脑袋,道:“我哥没空,有什么话进来说!”

    马仁卿哈哈笑道:“你看见没有,咱家三个女的,两个都喜欢阿虎。”郑淑芬嗔骂道:“死丫头,不听话,他是你妈还是我是你妈,快叫他出来。”

    马小玲脖子一拧,道:“就不!”砰的把门拉上。

    郑淑芬站起身埋怨丈夫,道:“看见没有,都是你怪的,连我的话都不听了。”马仁卿干咳两声,道:“知足吧,我要是你女儿,早就受不了了!”郑淑芬瞪大双目,道:“哟呵,受不了你还跟我过?”马仁卿慢腾腾走向阳台,道:“你当谁愿意啊,这不是没办法么。”郑淑芬气呼呼的道:“姓马的,你敢再给我说一句!”马仁卿伸手拉开阳台门,俯身趴在栏杆上,道:“不说了、不说了,你快和阿虎商量吧。”郑淑芬冷嗤一声,蹙眉嘀咕道:“你们姓马的没一个好东西,就会哄女人!”走在保姆房前,道:“玲玲,开门。”

    只听马小玲在屋里大叫,道:“你推啊,门又没锁。”

    马交虎忙停止吹奏,笑问:“婶,有事吗?”郑淑芬捂住鼻子嗅了嗅,皱眉道:“怎么这么难闻,你爷爷又尿床了?”

    马小玲抢过堂哥手里的口琴,横放在嘴边,道:“这不废话吗,爷爷哪天不尿床?”

    郑淑芬松开手,道:“阿虎,我想和你说件事。”马交虎道:“到外面说吧,房里臭烘烘的。”郑淑芬道:“不用,阳台上一样。”

    马小玲冲口琴“噗噗噗”喷出几口气,道:“哥,你吹的那么多好,我咋吹的不着调呢?”

    郑淑芬斜睨女儿一眼,道:“你什么时候着过调,去,先到外面玩去,我跟你哥说个事儿。”

    马小玲双脚蹦蹦跳跳着,道:“说就说呗,干嘛撵我出去,哼!背人肯定没好事!”

    郑淑芬脸色稍一沉,道:“这是大人的事,你个小孩瞎听什么劲。”

    马小玲嘿嘿笑道:“偷偷摸摸的,非奸即盗!”

    郑淑芬忽地挥起巴掌,道:“再胡扯,我揍你个小王八羔......”

    马小玲迅速推门跑出去,又探进小脑袋调皮的吐吐舌蕾,道:“你当我不知道,肯定是说我哥和程程姐的事。”

    郑淑芬道:“就你聪明,行了吧!”马交虎脸色倏地一红,看着小区内的凉亭当做没听见。郑淑芬顺手锁好门,道:“玲玲的话你都听见了,阿虎,婶问你,你看程程怎么样?”马交虎挠挠头,道:“挺好啊。”郑淑芬踌躇了会,道:“你喜欢她吗?”马交虎觉得这话问太过突然,太过直接了。说不喜欢吧,几天不见还有真思念,说喜欢吧,之前的行为其实都带有利用性的。郑淑芬见他沉默不语,笑道:“要是叫程程给你当媳妇,你觉得好吗?”马交虎满脸窘态,道:“我年纪还小嘞,没琢磨过这事。”郑淑芬道:“那你现在好好想想,行的话,晚上叫你大姨,大姨夫过来,你们见见面。”马交虎迟疑道:“婶,这事不得先问我妈吗?”郑淑芬道:“都什么年代了,现在流行自由恋爱,只要你同意,你妈妈就交给我了。”马交虎道:“婶,等我考上驾照再说行吗?”郑淑芬道:“这孩子,又不是叫你俩马上结婚。你学车,程程也还上学呢,如果行的话,也得等程程毕业再说。”马交虎低头寻思了一会,正要婉言拒绝,这时忽记起厚黑学书中,刘备入赘东吴的故事,转而暗付道:“我现在应该和刘备的情况差不多吧,刘备是为留住荆州才答应孙权的,我不能为在这个家里好过点,先答应我婶吗?有了程程这个护身符,以后肯定能好过些。”想到这便点点头,道:“要不,等我先往家打个电话问问我妈吧。”郑淑芬晒然一笑,道:“你答应了就行,你妈那里婶打电话说......”

    马小玲“咚咚咚”拍着门,道:“说完了吗?”

    郑淑芬没有理会女儿,继续言道:“你俩同一年生的,都属龙,按月份算你满十七了,程程再过几个月也十七了。不过属龙的和属龙不怎么合,婶等会打电话给你妈妈,把你的生辰八字要过来,改天有时间找个算卦的问问,看能不能破解。”

    马交虎垂首站在那一言不发,也未置可否。

    郑淑芬道:“你妈妈听说肯定会很高兴,咱们这也是亲上加亲了。”

    马小玲继续拍打着房门,阴阳顿挫的叫道:“妈妈呀、妈妈、妈妈呀......”

    “来了,来了!”郑淑芬一拉房门,道:“死丫头,整天缠着你哥没个正行,等他娶了媳妇,我看你咋办。”

    马小玲笑盈盈道:“咋办,那得先过我这关!他妹妹要不答应,我哥谁也不能娶!”

    郑淑芬道:“看把你能的,还知道自己姓什么吗?”

    马小玲眨眨大眼睛,道:“当然知道,我姓马啊,我们全家都姓马,就你一个外人。”

    郑淑芬伸手把女儿拉进来,道:“行,行,你们姓马的一家玩吧,我这个外人去给你们买菜做饭。”言毕,站在客厅对着阳台,说道:“老马,我去趟超市。”马仁卿道:“对了,别忘了顺便买两瓶好酒。”郑淑芬诧异道:“买酒干嘛,你又不能喝?”马仁卿走进来一屁股坐在沙发上,道:“你姐夫是个大酒鬼,没酒他能待得住?”郑淑芬正色道:“晚上谈他女儿的事,坐不住也得坐。要是你们俩都喝多了,还怎么谈事?”马仁卿不耐烦道:“去吧、去吧,买不买随便你。”

    老人翻了个身,道:“良卿,给我点水喝。”

    马小玲忙拎起暖壶兑满保温杯端过去,道:“水来喽。”马交虎搂住老人的脖颈抱起来,道:“爷爷,你饿吗?”

    老人好想没听见似的,仰脖“咕咚咕咚”一口气喝完,接着慢慢钻进被窝,又呼呼打起瞌睡。

    马小玲举起一本书,摇晃着道:“噔噔噔噔,哥,你看这是什么?”马交虎漠不关心,道:“什么?”马小玲道:“我刚才去书房找的,想看看你和程程姐配不配。”马交虎凝神一看,见是本周易,笑道:“傻丫头,你还信这个呀。”马小玲故作深沉,道:“年轻人,此言差矣,常言道:宁信其有不信其无嘛。坐好,本小姐给你念念。”

    马交虎含笑点点头,道:“好,你念吧。”

    马小玲右手拿书,左手背在身后,摇头晃脑的朗诵道:“周易即乃易经,三易之一也。是传统的经典之一,相传系周文王姬昌所作。内容包括经和传两个部分,经主要是六十四卦和三百八十四爻,卦和爻各有说明,作为占卜之用。周易没有提出阴阳与太极等概念,讲阴阳与太极的是被道家与阴阳家所影响的易传。传包含解释卦辞和爻辞的七种文辞共十篇,统称十翼,相传为孔子所撰。”

    听到这里,马交虎挥起巴掌吓唬她:“说重点!”

    马小玲咯咯一笑,往后翻了几页,道:“在很久很久以前,玉帝为了给人间定时间,给人类归属,决定在人间选拔十二种动物作为生肖。于是,他与大臣商定一个日子,等这天动物们来报名,就选先到的十二种动物为十二生肖。凡间动物们得知,便展开了一场成为生肖的比赛。当时猫和老鼠是好朋友,他们准备一起休息,并约好谁先起床就叫醒另一个。孰料第二天老鼠起得早,竟悄悄地独自赴会不理会猫。因此群兽大会当天,老鼠最早,排行最大,接着牛虎兔龙蛇马羊猴鸡狗猪依次达到,猫因为睡懒觉起床太迟,等赶到时,十二种动物已被选定了。猫怪老鼠没有叫它起床,从这以后,猫见老鼠就要吃它,老鼠就只好拼命地逃。”

    马交虎微皱眉头,道:“玲玲,你什么时候学得婆婆妈妈了?说重点知道吗,重点!”

    马小玲不悦的嘟起小嘴,道:“我这不是教你学点文化嘛。”

    马交虎道:“拿来,我自己看。”

    马小玲往后一躲,道:“不,我非念给你听。”

    马交虎无奈的摇摇头,道:“快点吧,我还要给你爷爷做饭呢。”

    马小玲又翻了几页,兴高采烈道:“找到了,你仔细听着哈:龙男和龙女的个性非常相似,两人都一样好面要强。彼此个性都很执着倔强,不低头不让步。由此可见,他们是很难营造一段幸福的婚姻。因为想要婚姻的幸福,俩人就必须相互体谅包容,懂得退让与妥协。可对属龙的来说,让步是不可能让步的,所以会经常针尖对麦芒,彼此伤害对方。哥,你听见没有,书上说辰辰自刑,你和程程姐犯冲啊。”

    马交虎不屑道:“我和你程程姐犯冲,难道和你合吗?”

    马小玲随即尖叫道:“对呀,龙马精神,等下我查查哈。”

    吓得马交虎一怔,道:“你干嘛啊,神经兮兮的。”

    马小玲盯住书看了片刻,遂瞪大眼睛,念道:“在婚姻方面,龙与马相当般配,他们之间的个性比较投契,婚姻关系也很稳定。马女乐观和活跃,总是生机勃勃地让龙男喜欢。而龙男自信满满,果断坦荡的个性也是马女所欣赏的品格,因此他们能够互相认可和支持,是对默契度很高的伴侣。哥,这可不是乱说啊,是书上清清楚楚写的,不信你自己看!”

    晚上六点多,冯天成率妻子和女儿应约而至。

    坐下还没吃几口饭菜,冯程程便和马小玲跑到保姆房陪马交虎了。

    马仁卿看了一眼,乐呵呵道:“姐、姐夫,瞧见没有,只要你俩同意,明天叫他们结婚都行。”郑淑芬附和道:“你们是不知道,前几天程程在我家里,整天和阿虎腻在一起,分都分不开。”冯天成抿了一盅酒,道:“那就先处着吧,反正年龄还小。”郑淑兰也莞尔笑道:“是啊,等程程大学毕业再说。”马仁卿洋洋自得,道:“姐夫,不是我吹牛啊,马家的人到哪都吃的开,你就放心吧。”冯天成诧异道:“孩子这么聪明,那你怎么不叫他去上学,将来找工作,这个文化程度可不行。”郑淑芬道:“我们俩商量好了,等学完车就叫他上学。”

第三十六回 被逼学跳舞

    当晚在酒酣耳热的气氛中,冯天成夫妇和马仁卿两口子把两个小孩的关系确定下来。

    得知关系确定,冯程程更显得肆无忌惮。次日晌午,干脆挎上书包又住进了二姨家。

    马交虎自然很欣慰,至少以后能多一个人帮自己干活。

    应该也是由于这个缘故,郑淑芬对侄子的态度缓和许多,非单经常帮忙给老人做饭洗衣服,还总撺掇侄子陪着外甥女。她可能觉得亲事是自己提出来的,怕将来两个人真的成了,再积下什么怨恨吧。

    其实马交虎心里一直认为,婶婶平时对他还算不错,只是有点气势凌人,口不择言而已。

    马仁卿单位距家很近,步行几分钟就到了。单位办公楼七层是个文化馆,到了周末,大家都聚在一起跳跳舞,唱唱歌什么的娱乐娱乐。

    冯程程自幼便厮跟二姨、二姨夫去文化馆玩,各种舞蹈早学得登峰造极,加上人长得袅娜娉婷,所以经常得到很多年轻人的邀请。

    之前因为年龄尚小,马仁卿觉得无所谓。可于今截然不同,外甥女名义上已是自己的侄媳妇了。他略感担忧,便逼迫侄子练习跳舞。

    在家胡乱瞎跳一会还行,当着单位那么多人的面,抱住冯程程转来扭去,马交虎怎么也不敢。

    经几次和颜悦色劝说无效后,气得马仁卿勃然大怒,骂道:“真特么狗肉上不了席,我问你怕什么,啊,你怕什么?那是你媳妇,搂着她你能少块肉吗?没出息的东西,那你就天天看着别人搂吧。”

    冯程程虽然喜欢跳舞,可更加在乎马交虎,就劝道:“二姨夫,你这是干什么,他不想学就算了,以后我也不去了。”

    马仁卿坐在大客厅中的沙发上,冷嗤一声,道:“别管他,晚上你陪我去玩会。”

    冯程程看了看马交虎,道:“他不去我也不去,你自己去吧。”

    马仁卿闻言,火气“噌”一下又上来了,斥责道:“听听、听听,人程程为了你自己都不想去了,跳舞又不是什么丢人现眼的事,你怕个毛线啊你!”

    马交虎低头站在保姆房门口,嗫嚅道:“我怕我跳不好,踩着程程的脚。”

    马仁卿顿时哭笑不得,道:“屁话,谁开始不踩脚,你当你是舞王啊,从你妈肚子里跳着迪斯科就蹦出来!”

    马交虎挠了挠头,支支吾吾道:“那、那我晚上去吧。”

    冯程程开心的说道:“走,我教你。”把他拉进自己卧室。

    马仁卿注视着二人背影,长长舒了口气,道:“这孩子什么都好,就特么自尊心太强。”

    跳舞这东西看似简单,但也讲究天赋,有的人一看就会,有的人很长时间也学不好。

    次卧中,音乐袅袅响起。

    慢三,国际又叫华尔兹。节奏为四分之三的中慢板,每分钟二十八至三十小节,每小节三拍为一组舞步,每拍一步,第一拍为重拍,三步一起伏循环。通过膝踝、足底和掌趾的动作,结合身体的升降、倾斜、摆荡,带动舞步移动,使舞步起伏连绵。

    冯程程嫣然含笑,道:“阿虎,你右手搭着我的肩膀,左手握住我的右手,左、右、左进三步一停,然后右、左、右再进三步。”马交虎浑身僵硬的依言照做,刚落脚就踩着她了。疼得冯程程贝齿一咬樱唇,道:“没事,慢慢来。”马交虎皱起眉头道:“程程,我是不是很笨?”冯程程柔声道:“别紧张,刚开始都这样,小时候我都是踩在二姨的脚上,才慢慢学会的。”马交虎旋深吸了口气,旋抬左脚迅速跨前一步。冯程程正要后退,恰好被踩住脚背,右脚抽不出来,拽着他噗通一下倒在床上。马交虎趴在她的身上,道:“还是算了吧,我学不会。”鼻尖触碰在了她的鼻尖上。男人暖暖的气息吹拂着粉颊,冯程程不由得浑身一抖,呢喃道:“嗯,不学就不学吧。”马交虎亲了亲她的额头,道:“不行,我叔非逼我怎么办?”冯程程展开手臂缓缓拥在他的腰间,道:“我有办法。”盯着女孩艳若桃花的俏脸,马交虎细语道:“上回在你家害怕,这次要不要再试试?”冯程程的呼吸开始急促起来,浑身瑟瑟颤抖着,道:“傻子,门没锁呢。”马交虎一骨碌爬了起来,走过去想落锁。

    孰料房门忽地推开了,马仁卿站在外面,问道:“阿虎,你们练得怎么样?”

    冯程程匆忙站起,捋捋鬓角凌乱的秀发,道:“二姨夫,他已经学会了。”

    马仁卿听了半信半疑,道:“有这么快,你俩跳一个我看看。”

    冯程程慌搪塞道:“阿虎害怕你,在你面前跳不好。”

    马仁卿慢慢走进来,皱起眉道:“怕我干什么,我又不会吃了他。”

    冯程程含笑推搡着二姨夫,撒娇道:“哎呀烦人,你快出去吧,我们俩再练会儿。”

    马仁卿打量二人几眼,道:“这么投入,练得都出汗了,阿虎小心点,别把程程踩瘸喽。”拉上门走了。

    马交虎遂屏息贴在门上,聆听脚步声越来越远,这才转身道:“吓死我了。”

    冯程程长吁一口气,嗔道:“谁叫你没安好心,净想些乱七八糟的事。”

    马交虎进前伸手托起她的下颚,道:“你说要是我俩没穿衣服被我叔看见了,他会怎么样?”

    冯程程仰着小脸,咯咯笑道:“还会怎么样,打断你的狗腿呗!”

    马交虎猛地一把将她揽在怀里,道:“那两条腿断就断了,第三条腿可不能断。”

    冯程程闻言惑然不解,道:“胡扯,你哪来的第三条腿?”

    马交虎便垂首附耳,又窃窃私语了几句。

    冯程程的脸色慢慢泛起红晕,粉拳轻捶着他,道:“滚,你个不要脸的,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口中虽然斥骂,小脑袋却已钻入他的怀中。

    二人就这么默默无声的站在房中,依偎着待了很久。

    突然,马交虎弯腰抱起她,道:“对了程程,你刚才说有办法,什么办法?”

    冯程程眨眨杏目,道:“阿虎,你真的放弃了?”

    马交虎道:“学跳舞又没什么用,干嘛非要我学?”

    冯程程双臂环住他的脖颈,道:“咋没用,等你上班就有用了,我爸妈他们都会,不跳舞怎么应酬?”

    马交虎试探道:“等我上班了,你愿意我整天搂着别的女人吗?”

    冯程程略摇一摇头,道:“当然不愿意,你只能搂着我!”

    马交虎便笑盈盈道:“那不结了,我也不愿意别人搂着你。我就不信,不会跳舞就干不成大事了?”

    冯程程乖巧的点点螓首,道:“你说的没错,以后我也不去跳了。”

    马交虎又发愁道:“那我叔怎么办,怎么跟他解释?”

    冯程程沉吟了片刻,言道:“没事,到了周末咱俩就出去找个地方玩会,等时间差不多了再回来,这样又能玩,你又不用干活,多好。”

    马交虎高兴的说:“不愧是我媳妇,真聪明!来,让老公啵一个。”

    冯程程闭眼嘟着小嘴,慢慢凑在他的唇上。

    来江北历经半年多的痛苦折磨,马交虎会半途而废么?当然不会,他早就磨炼出了不屈不挠的性格。别说学个跳舞,你就是叫他到外面沿街乞讨,他也会忍气吞声的欣然前往。只不过有种反抗心理作祟,让他暂时无法接受而已。

    青少年的这种行为,专家称之为逆反心理。形成的原因主要有三种,一是好奇心:例如一些不健康的文艺作品或影视,越是受批评,他们越是想看。千方百计的想弄到手,一睹为快。这些都是由于好奇心的缘故。二是对立情绪:任凭你“苦口婆心”,千言万语,他却无动于衷,认为你是虚情假意,吹毛求疵。三是心理需要:孩子对于越是得不到的东西,越想得到;越是不能接触的东西,越想接触;越是不让知道的事情,越想知道。这是他们心理发展的一般规律,由于孩子理智程度较差,这种欲求也更强烈。产生这种逆反心理的原因表现在两个方面,主观上:是青少年正处于“过渡期”,其独立意识和自我意识日益增强,迫切希望摆脱成人的监护。他们反对成人把自己当“小孩”,要求以成人自居。常常为了表现自己的“非凡”,就对任何事物倾向于持批判态度。正是由于他们感到,或担心外界无视自己的独立存在,才产生了用各种手段方法,来确立“自我”与外界对立的情感。而客观方面:家长以及教育者的可信任度、教育手段、方法、地点等等的不适当,往往也会导致逆反心理。

    父亲因病早逝,爷爷瘫痪在床,十几岁的孩子只身远离家庭,来到一个陌生城市,被迫干了很多他这个年龄段做梦也想不到的事,而且没有得到认可,还经常忍受冷嘲热讽和无辜责骂,谁又能无动于衷、安之若素?

    晚上七点,二人吃了饭就跑出来了。

    冯程程笑吟吟的问他:“阿虎,你想去哪玩?”马交虎道:“不玩,咱们去小溪边学跳舞!”冯程程惑然道:“你不是不想学吗?”马交虎道:“在家不想,在外面想。”冯程程挎住他的胳膊,欣喜若狂道:“好,就是没音乐!”马交虎不禁一怔,止步道:“那怎么办?”冯程程寻思一会,道:“我看今天就算了,咱们先找个地方痛痛快快的玩一会。明天我向爸爸要点钱,去给你买个手机。”马交虎摇了摇头,道:“万一你爸叫你用自己的压岁钱买,不就露馅了?”冯程程恍然大悟,道:“估计我爸肯定会那么做,可我存的钱全给你了,也没别的办法啊。”马交虎余光扫视一眼楼上,道:“咱们边走边说,别让叔婶看见。”

    马仁卿趴在阳台栏杆上望着二人,笑呵呵道:“过来,你看那俩小孩怎么样?”郑淑芬道:“他俩是不错,我得整天待在家里伺候你那个爹,马上就开学了,你打算什么时候叫你妹妹来?”马仁卿夹着香烟抽了口,道:“不是都说了么,中秋节过后。”郑淑芬蹙眉道:“姓马的,我告诉你,这程程以后吃住都在咱家,我们可不能像以前那样对阿虎了,省得落下什么埋怨。”马仁卿诧异道:“哟呵,郑淑芬同志,你长进不少啊,知道关心别人了。”郑淑芬道:“不关心行么,照这样下去再过几年,那俩一结婚,就什么话都说了,程程会不知道咱们怎么对阿虎的?”马仁卿道:“知道就知道,又能怎么样?”郑淑芬道:“还能怎么样,就程程那丫头的性格,闹个天翻地覆就算好的,信不信她和咱们断绝关系,不认咱这门亲戚?”马仁卿不屑道:“大惊小怪,我不信!”郑淑芬道:“别不信,前年的事你还记得不?”马仁卿道:“前年什么事?”郑淑芬道:“大姐夫和大姐闹离婚,想起来没?”马仁卿道:“想起来了,那也没啥啊,大姐一生气就搬到咱们家住了,不是过几天又和好了吗?”郑淑芬道:“姐夫他们是和好了,可程程半年都没来咱们家,你都忘了?”马仁卿点点头道:“好像有这么回事,我看事你想多了,那不是因为孩子上学没时间,才没来咱家玩么。”郑淑芬摇摇头道:“听我大姐说,是因为你说了句不该说的话。”马仁卿愕然道:“我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郑淑芬道:“你说日子那有不磕磕碰碰的,不能过就离呗,有什么好气的,吵架又解决不了问题。程程听见后,就死活不来咱家了。”马仁卿道:“我当时不是劝大姐和大姐夫么,又没别的意思。”郑淑芬道:“说者无意听者有心,程程长大了,你不能再当着她的面,对阿虎大喊大叫了。”马仁卿捏住烟头走到客厅,摁灭在烟灰缸里,又拿出一根点燃,道:“要真像大姐说那样,我以后还真得加点小心。”郑淑芬道:“别看程程整天大大咧咧,像什么都满不在乎,可她是个一根筋,什么事都藏在心里。瞧瞧她现在对你侄子的样子,傻痴着呢。万一看见咱们俩吵骂阿虎,还不得记恨一辈子。”

    二人牵手顺着马路溜达了会,刚走进茶座内挨窗坐下。

    马交虎想出个主意,道:“程程,你爸爸的烟酒有数吗?”冯程程茫然道:“不知道,什么意思?”马交虎垂首神秘兮兮的耳语,道:“要是没数的话,我明天陪你回家一趟,你偷两瓶酒卖别人,咱们不就有钱买手机了么?”冯程程立刻满面惊恐的道:“恐怕不行,从小到大我没偷过东西,老爸发现怎么办?”马交虎不悦的幽幽长叹口气,道:“那算喽,反正我也不怎么想学。”冯程程靠在他肩膀上蹙眉想了半天,方道:“行吧,明天我试试。”马交虎暗自窃喜,随即亲了亲她的额头,招手唤道:“服务员,来两杯奶茶。”

第三十七回 爷爷走了

    还没等到中秋这个阖家团圆的节日,爷爷便溘然长逝了。

    事情是这样的,那天:马仁卿去单位开会,马交虎和冯程程在小溪边学跳舞,马小芳、马小玲姐妹逛街,家里只剩下婶婶郑淑芬了。等大伙回来一看,保姆房有一位医生和两位护士正紧张的忙碌着。

    马仁卿见状顿时大惊失色,喝道:“这怎么回事?”郑淑芬面色煞白、悲恸欲绝的道:“大概五点多的时候,我把他扶到卫生间大便,然后去厨房做饭,等做好出来一看,爸的头已经扎在浴缸里了,我赶紧打电话给医院。”马仁卿快步走进卫生间观察片刻,站在客厅诧异的问:“浴缸里怎么那么多水?”郑淑芬哀声怜怜的道:“明天不是八月十五么,我寻思让他干干净净的过个节吧,就打算等做完饭再给他洗个澡,所以就放了满满一缸水。”马仁卿厉声喝斥道:“你特么是不是傻啊,不知道他糊涂了?你不能等做完饭再放水,那么着急干什么?”郑淑芬哭丧着脸,说:“就十来分钟,我咋知道他会自己趴浴缸里啊。”马仁卿忍不住勃然大怒,吼道:“那你特么知道什么,他现在还不如一个三岁小孩,你把他一个人扔在卫生间,你脑子进水了?”郑淑芬自知理亏,也就没敢再言语。马仁卿睁大眼指着妻子,道:“你给我等着,我爸要有个三长两短,我特么跟你没完!”

    医生从保姆房出来,摘下口罩长叹口气,道:“马处,我们已经尽力了。”

    马仁卿神色愕然,道:“杨大夫,你什么意思?”医生随即摇了摇头,道:“由于冷水刺激上呼吸道粘膜,引起伤者声门痉挛,导致急性反射性心跳停止,抢救不过来了。

    马交虎闻言心头一刺,眼泪刷的夺眶而出,慌冲进保姆房跪在床边的地上,哀号道:“爷爷,爷爷!”

    发生这么大的事,所有人整夜都没有睡觉。

    马仁卿一个接一个打电话,将噩耗通知给亲朋好友。

    马交虎、冯程程、马小玲等三人,守在老人遗体旁边。连从未踏入过房间的马小芳,也闷闷的坐在保姆房的阳台上。

    八月十五,天空淅沥沥下起小雨。

    两个姑姑、姑夫得知消息,连夜包车赶来奔丧。姑奶奶一家人,直到早上十点多才到。

    常言道:树高千丈,叶落归根;盖棺事定,入土为安。

    经过商量之后,决定把老人安葬在家乡。可那时候有明文规定:不允许私自运送尸体,人在什么地方去世,就得在什么地方火化,想要在老家安葬,只能暗地悄悄进行。

    区区小事难不倒马仁卿,他立即以单位的名义指派了两辆中型客车,第一辆挂着某局通行牌照,拉上老人前面先行;第二辆紧随其后,车里坐的都是些什么七大姑八大姨、穷亲朋富好友。后面还跟着三辆小轿车,载着几个拍马屁的商贾。

    作为马家唯一的嫡子长孙,马交虎自然坐在第一辆车上。他目不转睛的看着躺在担架上紧闭双眼的老人,顿时不由得悲从中来。短短一年之间,两位至亲至爱的人都悄然撒手人寰了。连续的沉重打击不管对谁来说,都实在太太太大了,但又能怎么样呢,受不了也得受着。

    等到滨海之后,已是次日七点多了。

    马仁卿开始请人架设灵堂,请风水先生勘察坟地,派女帮工扯白布做孝衣孝帽,派男帮工采购丧宴所需的烟酒饭菜。孝子贤孙们则跪在棺材前,按长幼分成两列依次排开,中间地上铺张凉席,接受亲友跪拜吊唁。

    按照农村习俗,遗体得在家存放七天才能入土。此举有两种说法,一种是:头七的最后一天也叫做“回魂夜”,百姓认为逝者的魂魄会回来看家人最后一眼,然后才会安心的离去。第二种是:有刚逝去的人或许是“假死”,放置几天或许会有奇迹出现。第二种还有个故事:传说有一天,神医扁鹊游方到虢国,见全城人都在为太子祈祷。他询问了症状感觉非常奇怪,认为还有生还可能。于是,便去求见国君。在仔细检查一番后,他发现太子只是失去知觉,如同死去一样,这就是假死的症状。扁鹊施展妙手回春之术,将太子救活。当然,毋论前者或后者,意义都十分美好,都是想借此来表达生者对逝者的依依不舍和尊重。

    隆重的安葬老人了之后,紧接着又发生一件痛心疾首的事情。

    七十多岁的突然奶奶病了,揣摩是因受不了失去丈夫的痛苦而导致精神恍惚。她整天坐在西屋之中的椅子上,嘴里不停的念叨两个人的名字,一个是大儿子马仁卿,一个是丈夫马之德。

    马仁卿一看,这可怎么办?总不能把亲娘丢在老家不管吧,便召集大家讨论如何安置。

    二姑姑率先言道:“要按理说呢,我应该接咱妈过去住,但家里的生意太忙了,也没人照顾啊。”大姑姑接道:“虽然我家不做生意,平时也不怎么忙,可孩子他爷爷奶奶都躺床上好几年了,我就是想照顾也脱不开身。”马仁卿低头猛吸了两口烟,道:“照你俩的意思,只有把妈接到江北了?”二姑姑双手抱在胸前,无奈的道:“那你说怎么办,不这样还有别的办法?实在不行你找个保姆,钱我们四家平摊。”

    马交虎坐在旁边听到莫名其妙,心想:“哪来的四家?”

    大姑姑诉苦道:“我那还有钱啊,自打他家那俩老的一生病,钱全给他们花了,现在外面还欠着一屁股债呢。”马仁卿皱眉道:“大姐,人你也不想接,钱你也不想出,那你说咋办吧?”大姑父忙道:“出,钱我们出,那也是我妈,这钱就算借我们也得出。”大姑姑偷偷递个眼色,道:“借?你找谁借去,咱家里里外外外欠了好几万,谁还敢借给你?”二姑夫慢悠悠道:“姐夫,怎么说你大小也是个干部,每月就几百块钱,你都拿不出来?”大姑父牵强一笑,道:“你看你这话说的,我也没说不拿啊,不是说了么,我回家就去借钱。”马仁卿点了点头,道:“那行,每家差不多五百就够了,月头打给我。”大姑姑道:“我能不能少拿点,五百太多了,儿子刚考上大学,家里真没钱了。”二姑姑想了想,道:“上大学能花多少钱,这样吧,你家出四百,我出六百总行了吧?”二姑夫连忙打断妻子的话,道:“你说的倒轻巧,大姐他们家就一个孩子,咱家可有一个女儿一个儿子,儿子这就马上结婚了,到时候又得好几万,女儿也上大学了,哪有那么多闲钱?”马仁卿粗声道:“每家五百行不行,不行就别说了。”大姑父干咳两声,道:“行吧,那阿虎家怎么办?”马仁卿瞧了瞧侄子,道:“我明天去找他妈妈说,咱们四家都一样。”

    马交虎愕然道:“叔,我妈的钱不都给你了吗?”

    马仁卿脸色一沉,道:“你多什么嘴,去烧壶开水。”二姑姑道:“都什么时候了还烧水,阿虎代表的是他爸爸,先坐下来,等这件事定下来再去烧水。”马仁卿诧异道:“不是都说好了,每家五百。”二姑姑道:“我的意思,阿虎家就别出了,咱哥才去世不到一年,嫂子的日子也不好过。”二姑夫嘀咕道:“人家的日子不好过,你家的日子好过是吧!”二姑姑斜睨丈夫一眼,道:“咋了,几百块钱我说了不算是不是?”二姑夫尴尬的笑了笑,道:“算、算,咱家的事你说了不算谁说了算,你没听懂,我说的不是那个意思。”二姑姑板着脸,道:“那你说的什么意思?”二姑夫缓缓道:“我的意意是,二哥明天不是去找大嫂吗,咱等二哥回来了,听听大嫂什么意思。”大姑姑眼珠子滴溜溜一转,道:“老四,你家那么有钱,大哥那份你都掏了,干脆连我家这份一块掏了吧,等你外甥大学毕业找到工作,我肯定叫他还给你。”二姑夫将烟头扔在地上,用脚狠踩几下,道:“你也别等儿子上班还了,我看干脆叫我自己都出了吧。”大姑父端起桌上的水杯喝口茶水,道:“我看行,反正你家是做生意的,每年都能挣个十万八万的,这点钱还不是九牛一毛啊。”

    本来就是凑出一个保姆的工资,吵吵嚷嚷两个小声也没个结果。

    马交虎感觉非常非常的累,这几天根本没睡过一个囫囵觉,不是跪在地上谢客,就是被叔叔指派干别的话。他懒懒靠着墙合上双目,迷迷糊糊之时。

    忽听马仁卿叫道:“每家五百,行就行,不行我明天就走,你们看着办!”言毕,气呼呼离开堂屋。

    把马交虎吓得一激灵,忙揉揉眼睛坐直环视。

    大姑父问道:“仁卿,你干什么去啊,这事情到底怎么办,还商量不商量了?”

    马仁卿没好气的道:“商量个屁,我去找大嫂,阿虎,你妈呢?”

    马交虎慌站起来,回道:“我妈下午就回去了。”

    马仁卿唤道:“小宇,去把车开过来!”小宇是他的伺机。

    二姑姑疾步追到屋外,道:“二哥,我跟你去吧。”

    在“嘀嘀嘀”几声喇叭之后,小轿车一溜烟飞驰而远。

    马交虎遂急匆匆走出堂屋,躲在院子外面的墙根下,拿着冯程程给他买的手机,拨出一串号码。少顷电话接通,蒋桂芝声音沙哑,道:“谁啊?”马交虎旋探头回望一眼堂屋里的人,旋遮住嘴巴压低声音,道:“妈,我是阿虎。”蒋桂芝高兴的问:“打电话干什么,爷爷的事都忙完了?”马交虎道:“嗯,都忙完了。妈,我叔和二姑刚去找你了。”蒋桂芝听了茫然道:“这么晚了,他们找我干什么?”马交虎道:“说是要把奶奶接到江北,叫咱们拿五百块钱。”蒋桂芝道:“接到江北也行,到那有你婶照顾。就咱们家拿吗,他们一家拿多少?”马交虎道:“听那意思,好像是每家出五百。”蒋桂芝道:“知道了,你打算什么时候走?”马交虎道:“还不太清楚,看我叔怎么说。”电话那头略微顿一会,又传来蒋桂芝和蔼的声音,道:“阿虎,你车学的怎么样,会开了吗,还多久领证?”马交虎略一思索,回道:“还可以,我现在都能开着到处跑了。”蒋桂芝道:“要是不着急,就回家住几天吧。”马交虎道:“我下午就说了,想回家住两天,可我叔不让回,让我伺候奶奶。”蒋桂芝迷惑不解,道:“叫你伺候奶奶,你大姑二姑她们都回家了么?”马交虎道:“都还没有呢,他们刚刚商量完,还吵架了,可能待会就回去。”蒋桂芝叮嘱道:“不管他们说什么,你都听着千万别犟嘴,特别是你叔婶,记住没?”马交虎道:“记住了妈,我明天找个时间回一趟家。”蒋桂芝连声道:“好!好!我上个月给你买了两身衣服,还打算过几天寄过去,你回来试试合适不。这一走就是大半年,妈现在都不知道你该穿什么码了。”马交虎鼻子一酸,道:“现在和走之前也没差多少,鞋还是穿四十二码,就是个长高了点,裤腿要三尺三。”蒋桂芝在电话那头感慨道:“是啊,你去江北的时候,裤腿才三尺二不到,今年长高不少。”马交虎深吸一口气,强忍住泪水,道:“那我挂了妈,您早点睡吧。”蒋桂芝道:“妈没事,你晚上睡觉盖好被子,天有点冷了,别着凉。”马交虎正要挂电话,忽然又想起什么,忙叫道:“妈,先别挂,还有件事跟你说。”蒋桂芝笑道:“是不是钱花完了,妈明天再给你一千。”马交虎道:“你给那两千我一分没动,我婶不是叫我向你要钱么......”蒋桂芝道:“要多少?”马交虎道:“妈,你先听我把话说完。那次我婶叫我打电报要钱,我没给您说,就自己想了个办法,从别的地方弄来五千块钱给她,说是你汇的,待会我叔问的话,您就......”话未说完,蒋桂芝便厉声骂道:“阿虎,你是不是干什么坏事了,你爸这才走几天啊,你就学会坑蒙拐骗了?等你明天回来着,看我不打死你!快说,哪来的钱!”马交虎挠挠头,道:“妈,我没骗。那些都是玲玲和程程的压岁钱,我叔婶不知道。”蒋桂芝继续训斥,道:“这不是骗是什么,玲玲才多大,等你叔婶知道了怎么办,这不是给你爸丢人么!阿虎,你怎么一点也不让妈省心!”马交虎安慰道:“妈,您就放宽心吧,这事他们不会知道,待会我叔要问起来,你就说是你汇的钱。”沉默了片刻,蒋桂芝突然发问:“等等,程程是谁家的孩子?”马交虎道:“是玲玲她大姨家的女儿。”蒋桂芝恍然大悟,道:“就是你叔叔在电话里说,要给你介绍的那个对象吗?”马交虎道:“嗯,和我年龄一般大。”蒋桂芝幽幽长叹口气,道:“等你明天过来了,妈再给你拿五千块钱,你到江北马上还给她们,咱可不能叫人笑话。马交虎道:“笑话什么,是她们心甘情愿给我的。”蒋桂芝道:“阿虎,听妈的话,人活这一辈子,不能叫人背后戳脊梁骨。是咱的钱,拿着睡得踏实。不是咱的钱,用得心慌啊。”

    “阿虎,吃饭了。”大姑站在院中喊道。

第三十八回 奶奶来了

    大概过了一个多小时,叔和二姑姑回来说:阿虎妈妈同意出五百块钱,而且已经把钱先给了。大姑夫妇和二姑夫等人再无话可说,默认了找保姆的方案。

    马交虎却暗暗叫苦不迭:“按照叔婶以往的一贯作风,就算收了钱也未必会请什么保姆,我刚伺候完爷爷,奶奶这又搬过去住了,想都不用想还得我伺候,这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俗话说的好:久病床前无孝子。若是普通人家的父母生病,作为孩子,不仅需要花费大笔医疗费用,还需整天陪在父母床前照顾。毋庸置疑,孝顺和工作便会出现矛盾。这时间一长,就觉得压力很大,压力大就会很烦躁,自然对父母就没以前那样有耐心了。加上还得工作不能一直陪伴,自然就是老一辈所说的不孝了。还有就是父母若久病缠身,一些儿女就认为治不好了,他们反而想着父母的遗产该怎么分配,自然就不孝顺父母了。

    马仁卿主动请缨,非要接奶奶到江北住,究竟心里打的什么主意,旁者不得而知。也许真是出于孝心,然而纵观爷爷老年痴呆症后,他所表现出的行为和态度,此种目的几乎不存在。那就剩下第二种目地,为了老人的遗产。

    这是在奶奶去世之后,年少的马交虎才大彻大悟的。正因为年少的缘故,他之前才没那么多想法,伺候两位老人,纯粹是出于一片孝心。可毋论再有孝心,每天都待在一个狭小空间里,面对着一个无法交谈的老人,搁谁也受不了啊。更何况前面已经有爷爷了,奶奶是第二个。

    老人安葬第七日下午,孝子贤孙都要到墓地祭奠。这也是当地习俗,从死者离世算起,丧家每隔七天就要举行一次烧纸祭奠,共有7次。分称为头七、二七、三七、四七、五七、六七、末七,共计四十九天。民间传说:人有三魂七魄,死后一年去一魂,七天去一魄,三年魂尽,七满魄尽,所以要过七期和三周年。每当烧七时,丧家要在大门口挂白纸灯笼,表示家有重孝。头七在家里设灵牌,焚香明烛,供献酒肴祭奠,下余六七都会到坟地化纸钱。一般以一、三、五等单七祭礼较隆重,亲友皆至,孝子贤孙都要哭灵;二、四、六等双七,亲友不来。孝子只烧纸、不哭灵,称为空七。尤以三七和末七最重要,每逢这两个“七”日,亲友要到坟上烧纸祭奠,孝子也要大哭一场。末七又称尽七,丧家大都要诵经礼忏,亲友也要送冥币、香、纸、大蜡、金银斗等祭奠。

    马交虎先跪在爷爷坟前嚎啕大哭一番,磕了三个响头,又跪到父亲坟前,声泪俱下道:“爸啊,你咋这么狠心啊,回来看看你儿子吧,他也快死了!”

    众亲人见他哭得撕心裂肺,无不为之动容。

    母亲蒋桂芝抖抖瑟瑟搂住儿子,泪流满面道:“阿虎,别哭了,快起来吧,等会还得给你爷爷添土了。”

    大姑姑、二姑姑等人见状,也纷纷前来百般抚慰。

    马交虎好不容易止住悲声,便就地捧起几把黄土,实实的堆在父亲坟上,心想:“命,这都是命!先是老爸走了,接着爷爷去世,这都是我的命,没办法,认了,不认又能怎么样?”

    马仁卿喊道:“爸,您老人家在那边有什么事,夜里就托个梦,我们走了。”

    众亲人这才一一磕头作揖,洒泪作别。

    怀揣老妈给的七千块钱,马交虎二次前往异城他乡。

    令人出乎意料的是,到江北没几天,家里就突然来了个瘦小的女人,大概二十三、四岁年纪,相貌生得很漂亮,说是给老人当保姆的。

    看着女人站在客厅中那娇滴滴的样子,马交虎暗付:“就她这身板,别说伺候奶奶了,估计连提桶水都费劲,肯定是婶家的亲戚。”果不其然,只见郑淑芬拉着那个瘦小女人的手,兴高采烈的道:“阿虎,这是你三姨夫的亲弟媳妇,也是婶婶的弟媳妇,按辈分你得叫,对、你得叫舅妈。”马交虎心道:“没错吧,我一猜就知道,又是你家什么亲戚,但愿她是个能干活的,不是个姑奶奶。”口中却喊道:“舅妈好。”瘦小女人摆摆手,嫣然含笑:“姐,舅妈舅妈的多难听,我叫孙小香,让他叫我香香阿姨吧。”马交虎听了忍不住想吐:“香香,我嘞个去,这名字真够牛叉,也不知道她到底哪个地方香。”郑淑芬吩咐:“阿虎,还愣着干什么,快领你香香阿姨去奶奶房里瞧瞧。”马交虎答应:“知道了婶。”孙小香遂冲郑淑芬点头示意,跟在后面走进保姆房。

    母亲来家之后,马仁卿随即对住宿问题做出以下调整:为了方便看护老人,孙小香和奶奶同住在保姆房,冯程程还是到大女儿屋里,侄子搬回原先的次卧。

    马交虎觉得叔叔这个决定,实在是太英明。因为爷爷是个男的,怎么着都无所谓;可奶奶是个女的,他不知该如何侍奉。

    岁月荏苒,眨眼就是半个月。大家平昔说说笑笑,相处的还算融洽。

    有天傍晚回家,到保姆房陪伴老人,却发现老人露出的胳膊和腿部有伤,不是青一块就是紫一块。马交虎问:“我奶奶怎么了?”孙小香懒洋洋躺在床上,不屑道:“前几天我去做饭,她不小心掉地上了。”马交虎满腹狐疑,道:“摔地上几次?”孙小香缓缓坐起来,道:“不记得了,大概有三四次。”马交虎更加感到困惑,问道:“摔这么多次,我叔婶知道吗?”孙小香脸上一副满面不在乎的神情,道:“告诉他们干嘛,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你奶奶稀里糊涂的,半夜掉在地上很正常啊。”马交虎听了,顿时勃然大怒,道:“放屁,她都伤成这样了,这事还特么小吗,我把你打的鼻青脸肿的试试!”孙小香腾地站起身,嘴里振振有词,道:“咋了,那是她自己不小心掉下来的,又不是我打的,你凭什么对我大喊大叫?”马交虎睁大眼睛指着她,暴喝道:“你再特么胡扯,老子弄死你!”孙小香吓得浑身一颤,接着迅速躲到阳台上,大声尖叫道:“姐、姐夫,你们快看啊,你侄子要打死我了!”

    即便是这种情况,马仁卿也不踏入保姆房半步,他站在门口叼着一根香烟,斥道:“阿虎,你干什么!”郑淑芬闻喊也匆匆跑来,挡在二人之间,连声问道:“香香、阿虎,怎么回事,怎么回事?”

    马交虎捋起奶奶的袖子,气汹汹质问,道:“婶,你看看啊,这伤是摔的吗,明明是有人打的!”孙小香随即一屁股坐在床上,双手捂脸“呜呜呜”的哭诉,道:“二姐啊,我是真没法活了,我整天端屎端尿,又洗衣服又做饭,没日没夜的伺候着奶奶,到头来说是我打了老人。”马交虎更加火冒三丈,吼道:“少尼玛在这装蒜,奶奶伤这么厉害,不是你打的是谁打的,我特么弄死......”

    “啪”一巴掌,郑淑芬挥手重重的扇在侄子左颊上,破口大骂道:“小兔崽子,还反了天,给我滚出去!”

    一直待在门外的冯程程,赶紧冲进来护住马交虎,埋怨道:“二姨,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么,你干嘛打他啊!”

    郑淑芬顿时一怔,道:“程程,这没你的事!”

    冯程程转身拽着马交虎的胳膊,道:“阿虎,跟我出去。”

    躲在阳台上的孙小香仍旧抽抽噎噎,道:“老天爷呐,我可怎么活呀?再怎么说我也是他舅妈,外甥打舅妈,这要让人知道了,我那还有脸活啊。”

    冯程程柳眉紧蹙,道:“得了吧你,阿虎刚才就是说说,又没真的动手,你号什么号!”

    马交虎一甩她的手,道:“今天我那也不去,就在这看着奶奶。”

    孙小香停住哭声,旋气呼呼走到客厅,旋说道:“你当谁愿意伺候啊,就叫她孙子看着吧。”

    马仁卿立刻沉着脸,道:“阿虎,你跟我过来。”

    马交虎回头看了看奶奶,攥紧拳头迈出保姆房。

    二人一前一后厮跟着,行至书房门口。

    马仁卿止步回首看了看,道:“程程,我跟阿虎有说几句话,你先在外面等一会。”冯程程斩钉截铁,道:“不,我和他一块听!”马仁卿无奈的点了点头,道:“那好,你们俩都进来吧。”

    郑淑芬便长吁口气,拉住弟媳妇坐在客厅沙发上,道:“香香,到底怎么回事?”孙小香用手帕拭着泪水,道:“谁知道啊姐,我白天忙活一天累的要死,刚喂完饭,正准备躺床上歇会。阿虎回来一看,就说有人打奶奶,我不承认,他就撸胳膊卷袖子的要打我。那是二姐夫的亲妈啊,按辈分我得叫大娘,弟媳妇就再不是人,也不能打老人吧?姐你说,是不是这理儿?”郑淑芳扯出几张纸巾,安慰道:“阿虎这孩子性子比较直,你别跟他一般见识,有二姐在,没事的。”孙小香可怜巴巴的道:“发生这样的事,我也是有苦难言。放心吧姐,看在你和姐夫的面子上,我不会跟他一样的。”郑淑芳蔼然言道:“这就对喽,阿虎还是个小孩子,看见他奶奶摔成那样,心里肯定不好受。喏,我把上个工资给你,这是三千块钱,你点点。”说着话,从包里掏出一叠纸钞。孙小香连忙接过钱,莞尔含笑,道:“谢谢姐。”郑淑芬轻轻拍了一下她的手背,道:“谢什么谢,咱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回房去吧,奶奶还得你多操心。

    那厢书房内,气氛稍有点凝滞。

    马仁卿坐在书桌前的转椅抽烟,马交虎低头坐他对面。冯程程站马交虎身旁,惑然道:“二姨夫,你刚才不是叫阿虎有话说吗,说啊,还等什么呢?”马仁卿干咳了两声,道:“阿虎,再怎么说那也是你舅妈,你怎么能骂她,还有点人样没有?”马交虎余怒未消,道:“你等着叔,要是叫我知道她打奶奶了,别说像她这个什么乱七八糟的舅妈了,就是亲舅舅也不行!”冯程程听了,挺直白皙的脖子,附和道:“就是,要是换我,我就拿刀劈了她!”马仁卿看了看外甥女,和颜悦色的道:“阿虎,你已经十七了,年龄不小了,怎么总听不懂叔的意思?”马交虎惑然道:“咋听不懂,这和她打奶奶有什么关系?”马仁卿双目一瞪,厉声道:“还敢顶嘴,你看你说的话,她是你三姨夫弟媳妇,也是你婶弟媳妇,怎么能说是乱七八糟的亲戚,这要叫你婶听见还得了!”马交虎越听越糊涂了,心想:“我婶的弟媳妇又咋了,这和打奶奶有什么关系?噢,我婶的弟媳妇就能打奶奶?”正不知该如何回答。即听冯程程理直气壮,道:“谁的弟媳妇都不行,打奶奶还有理了!”马仁卿唉了声,道:“程程,你能不能别多嘴?我就知道,你在这我俩没法谈话。”冯程程质疑道:“我说错了吗,阿虎做错了吗?我就奇怪了二姨夫,奶奶可是你亲妈,这事本来该你管的,你刚才为什么一句话不说?”又弯腰伸出小手,心疼的抚摸着马交虎左颊,道:“你看二姨把阿虎打的,脸上都肿了!”马仁卿干咳两声,道:“算了,你们俩都出去吧。”马交虎坐着动也没动,皱眉问道:“叔,要是她以后再打奶奶怎么办?”可能,也许由于刚才冯程程说话太直接了,马仁卿在两个小辈跟前面子有点过不去。腾地站起来,叱道:“怎么办,你亲眼看见她打你奶奶了?”马交虎不禁一怔,遂摇了摇头,道:“没有!”马仁卿质问:“那你凭什么说不是你奶奶自己摔的,就认定是她打的?”马交虎神色诧异,道:“这还用亲眼见吗,一看就知道,奶奶就是被人打的,要摔地上能碰到胳膊里面吗?”马仁卿道:“你废什么话,要真是她打的,叔......”冯程程又接住话茬,道:“阿虎说的没错,我都能看出来!二姨夫,你是没瞧见,奶奶的两条胳膊、腿上,都青一块紫一块的。”马仁卿瞄一眼外甥女,闷闷抽口烟,又冲侄子摆摆手,道:“算了算了,这事改天再说吧,待会,你去给香香阿姨道个歉。”冯程程听了艴然不悦,道:“凭什么让阿虎给她道歉,不让她给奶奶道歉就算不错了!”马仁卿慢慢坐下,长叹了口气,道:“行,咱都不道歉了,你俩出去吧,马上该吃饭了。”冯程程一把抓主马交虎的手,道:“阿虎,咱们走!”并肩离开书房。马仁卿自言自语,道:“有这丫头在家里护着阿虎,以后还打不得骂不得了。”

    郑淑芬正在餐厅里摆放着碗筷,唤道:“程程,来吃饭。”

    正在这时,孙小香匆匆从保姆房内跑出来。

第三十九回 堂而皇之的离家出走

    冯程程立即横眉竖眼,道:“你想干什么?”孙小香笑吟吟的道:“我想给阿虎道个歉,刚才是我错了。”冯程程冷哼一声,道:“用不着,你怎么会错,谁敢说你错啊,都是阿虎的错。”郑淑芬即从餐厅出来和稀泥,道:“哎,大家没事了,没事了,都是一家人嘛,没什么谁对谁错的,快,都坐下来吃饭吧。”冯程程扭头扫视二姨一眼,便牵着马交虎钻入次卧,道:“不用,我待会给他端过来。”郑淑芬摇了摇头,微叹口气继续盛饭。

    晚饭冯程程端到房间,同马交虎一起吃。马仁卿夫妇和两个女儿、孙小香,皆草草吃完散开。

    郑淑芬站在门外,蔼然唤道:“阿虎,你待会吃完饭,把碗筷收拾一下,叔婶出去有点事。”

    马交虎在屋里回道:“马上来。”

    少顷,次卧门缓缓打开。

    冯程程独自走出来,表情严峻道:“阿虎不舒服,我洗碗。”郑淑芬一怔,忙满脸堆笑,道:“那算了,我叫你小芳姐刷吧。”冯程程拾掇着餐桌上的碗筷,道:“刷个碗又累不死人,不用!”郑淑芬表情尴尬,道:“程程啊,二姨也不是故意的,怎么说香香也是你舅妈,阿虎那么做真有一点过分。”冯程程毫不理会,端起一摞碗筷走进厨房。郑淑芳随后跟进去,柔声说道:“你放这吧程程,二姨来洗。”冯程程依然低头无语,默默用抹布冲洗着池子里碗筷。郑淑芬在旁呆立片刻,含笑抱着外甥女的肩膀,道:“你这傻孩子,还生气呢,二姨给你道个歉行不?”冯程程面无表情,道:“你又没打我,给我道什么歉?”郑淑芬见外甥女终于开了尊口,乘机轻轻夺下她手中的抹布,道:“那待会二姨再给你的阿虎道个歉,总行了吧?”冯程程冷冷言道:“随便你。”郑淑芬打趣道:“死丫头,我可是你的亲二姨,你和阿虎现在还没结婚了,就这么对二姨了?那等你们俩结了婚,还不把二姨给吃了啊?”冯程程眉头一皱,气呼呼道:“那阿虎还是你亲侄子嘞,你怎么不说?”郑淑芬道:“可香香也是你舅妈呀,你三姨把她交给二姨,我总不能当着你们的面,让人家下不来台吧?”冯程程不屑道:“她算什么东西,我才没有这样的舅妈。”郑淑芳登时脸色稍微一沉,嗔道:“程程,你再没大没小的,二姨可生气了!”冯程程一挺小脑袋,瞪目道:“咋了,你刚打完阿虎,还想打我吗?来,你打!”郑淑芳不由得皱起眉头,道:“小姑奶奶,咱别瞎闹了行不?”冯程程一扭头,边走边道:“行!我们都不在你家住了。”郑淑芬赶紧拉住她,道:“程程,这深更半夜的你去哪?”冯程程使劲甩掉她的手,道:“不用你管!”疾步走向房间。郑淑芳气得浑身直哆嗦,强忍住火气接着洗碗。

    过了大概十几分钟,次卧门“吱呀”一响。

    郑淑芬闻声放下手里的活计,站在客厅举目看去。

    只见冯程程背着双肩包,牵住马交虎的手走向大门口。郑淑芬追过去,问:“程程、阿虎,你俩干什么?”冯程程蹲身换上休闲鞋,道:“回家!”郑淑芬茫然不解,道:“天都这么晚了,回什么家?”冯程程又拿起马交虎的鞋,给他褪下拖鞋换着,道:“这是你家,住的全是你们自己人,我们两个八竿子打不着的外人,死皮赖脸住这干吗?”

    这个外甥女从小脾气就倔的像头驴,什么事情一旦认定,毋论谁说都不管用,八匹马也拽不回来。

    郑淑芬唯恐说多了再激怒她,当下不敢再多半句话,暗中悄悄向侄子努一努嘴,那意思是:“别傻站着了,快帮我劝劝她啊!”马交虎心领意会,即道:“要不再在这住一夜,明天再回吧?”郑淑芬立刻附和,道:“就是、就是,明天我叫你二姨夫开车送......”话未说完,冯程程腾地站直身体,道:“你还嫌挨打挨的不够啊!走、跟我回家!”言毕攥紧马交虎的手,推开防盗门便走。郑淑芬慌大声喊道:“老马、老马,程程要走了。”

    马仁卿匆匆跑出来,问:“谁要走了?”

    耳闻“噔噔噔”声音愈来愈小,二人已经下到五楼。

    郑淑芬焦急的跺着脚,道:“你还愣着干什么,快去追啊。这丫头,也不知道发什么神经。”马仁卿口中冉冉吐出个烟圈,若无其事道:“追个屁,你还不清楚她的脾气。”郑淑芬听了怛然失色,道:“这可怎么办,这可怎么办!”马仁卿旋慢悠悠朝阳台上走,旋安慰妻子,道:“放心,阿虎和她在一起了。”郑淑芬忙紧随其后,自怨自艾道:“你说大姐家就这么一个孩子,程程万一出点事,咱怎么给大姐交代,还是把她追回来吧。”说着话,就要去卧室换衣服。马仁卿趴在阳台的栏杆上鸟瞰,叱道:“闭上你的乌鸦嘴,没事也叫你咒出点事!”郑淑芬也跑去俯首寻找,忽见不远的朦胧路灯下,有两个身影并肩而行,忙抬手指点着叫道:“他们俩在那!”马仁卿瞪大眼睛,道:“哪呢?喳喳呼呼的?”郑淑芬大叫道:“那不是么,快到大门口了!”马仁卿定睛一看,果见有人将要走出小区了,忙大声叫唤:“阿虎回来,叔给你说两句话!”

    二人闻喊戛然而止,手牵手回眸望了一眼。

    马交虎小声嘀咕:“怎么办,叔在楼上叫我了。”冯程程道:“那你问问,看有什么事。”马交虎道:“好,你在这等我会。”冯程程道:“嗯,快点。”马交虎松开手转身顺原路回奔。

    郑淑芬道:“来了,就阿虎一个人。”

    马仁卿沉声叮嘱,道:“你别说话,听见没有!”

    郑淑芬颔首道:“给他们点钱吧。”

    马交虎到楼下抬起头,道:“怎么了叔?”马仁卿笑道:“三更半夜的,你们俩这是去哪啊?”马交虎道:“程程非要回家,我送她去。”马仁卿道:“路上注意安全,你还回来吗?”马交虎道:“不一定,待会儿看吧。”马仁卿迅速从兜里掏出几张纸钞,道:“还有钱么,接着!”卷作一团塞进烟盒抛下去。马交虎弯腰捡起,道:“那我走了。”马仁卿嘱咐道:“照顾好程程,有事打个电话。”马交虎道:“放心吧叔。”

    郑淑芬这才长吁口气,道:“这丫头可气死人了,我是拿她一点办法都没有!”

    冯程程大老远问:“阿虎,找你干什么?”马交虎到她跟前晃晃手上的钱,道:“没事,就说叫我们注意安全,还给扔了点钱,也不知道多少。”冯程程忽地一把抢过去,兴高采烈的道:“我查查有多少。”马交虎嗔道:“你呀,就是个小财迷。”冯程程嘟嘴道:“我财迷?冤枉死了!那是对别人,你用钱的时候我可没说过二话。”马交虎屈指刮刮她的鼻尖,道:“逗你呢,你真的要回家?”冯程程道:“五百块钱,二姨夫可以啊,我估计肯定二姨是给的,他平时从没这么大方过。”马交虎道:“问你呢。”冯程程把钱装进他的裤袋,抱着他的胳膊笑道:“不,先找个地方玩会!”马交虎神色诧异道:“这么晚了咱们到哪玩,江北我可人生地不熟。”冯程程想了一会,道:“带你去网吧。”马交虎道:“离这远吗?”冯程程搂住他边走边,道:“啰嗦,到了就不远。”

    二人招手拦辆出租车,便向目的地一路疾驰。

    繁华城市的中央,高楼林立,霓虹闪烁,月色淡淡铺在朦胧的街上,仿佛那一缕缕冷漠的光芒,怕夜行的人偏离了回家方向。

    微风习习袭来,吹得道路两旁的树叶飒飒作响。

    有一些初恋藏在记忆里,刻骨铭心;有一些初恋活在身边,遥不可及。这个世界很大,又很渺小,即使是擦肩而过的陌生人,相遇时也飘洒着淡淡的缘。

    马交虎自始至终也未分清马小玲、冯程程,究竟谁才是自己的初恋。在他心里,可以和冯程程光明正大、无所顾忌。但和马小玲,却宛如隔一堵厚厚的、斑斓透明的墙。

    也许,她们都不是,而曾经绑着两个辫子的初中女同桌,才是。分不清,便不分了吧。有时,模糊一点更美好。

    那时候的网吧很少,而且包夜价格很贵,即便如此,也不乏人玩。

    马交虎从未来过这种地方,站在门口小心奕奕,问:“咱们都没带身份证,人家让玩吗?”冯程程傲然道:“有本公主在此,谁敢不让玩!”

    网吧的规模不是很大,拢共分为两层,上下各有一个大厅,大厅右边各设几个包间。

    老板是个年愈四十岁的中年男子,见二人相拥而入,先面色为之一怔,遂乐呵呵从吧台内走出,道:“程程,大半夜的你怎么来了?”冯程程眼珠滴溜溜一转,笑道:“赵老板,包夜多少钱?”马交虎闻言掏出叔叔刚给的钱,抽了一张百元纸钞伸过去。被称为赵老板的中年老板不迭摇手,满脸堆笑道:“什么钱不钱的,去楼上吧,叔叔叫人开个包间,你们想玩多久就玩多久。”冯程程摇了摇头,道:“那怎么行,你是做生意的。”赵老板佯装生气的样子,道:“这孩子净开玩笑,叔叔能要你的钱么,小王,把最好的包间给他们。”

    楼上网管答应:“知道了老板!”

    冯程程欢快的道:“那我就不客气喽,再买两瓶饮料。”赵老板赶忙跑进吧台内,问道:“两瓶够么,你们要玩多长时间?”冯程程仰脸看着马交虎,深情脉脉的问:“你说呢?”马交虎略加思索,道:“老板,我们玩会儿就走。”赵老板道:“程程,这位是?”冯程程嫣然含笑,道:“我男朋友。”赵老板迅速从抽屉捏出两盒好烟递给马交虎,道:“那肯定又是谁家的少爷了,怪不得长得这么帅。反正明天是周末,你们俩可劲的玩。”冯程程拿起饮料和香烟,心里大概粗估一下,道:“多少钱?”赵老板听了脸色一沉,道:“你再跟叔叔提钱,叔叔可生气了。”冯程程吐吐舌蕾,道:“跟你开玩笑呢。”说完,依旧搂住马交虎的右臂准备上楼。又听赵老板在背后,道:“程程,回去告诉冯队,就说改天叔去你家做客。”冯程程头也没回,道:“知道了。”

    包间除两台电脑和一张双人沙发外,墙角还有一台热水器。

    马交虎坐在沙发上,惑然道:“程程,你和网吧老板认识?”

    冯程程小声回道:“这个网吧,当初就是我爸爸给办的证。”马交虎恍然大悟,道:“我说呢,怪不得老板可劲拍你马屁。”冯程程抚着他的脸颊,道:“那本小姐也拍拍你的马屁!”马交虎猛地将她揽在怀里,道:“找揍呢吧,你家这是屁股啊!”冯程程横躺在腿上,贝齿咬了咬嘴唇,道:“切,当谁愿意拍呀,你的屁股还没脸光呢。”马交虎顿觉气血翻滚起来,呢喃道:“是么,我看看你的光不光。”冯程程身体倏地一颤,道:“别闹,让人看见......”言语未尽,马交虎的手已从背后探向腰间。

    正在这时,听见“嘭嘭嘭”有人叩门。

    把马交虎吓得一跳,忙问道:“谁啊?”

    外面人答道:“网管,老板叫我送两瓶饮料。”

    冯程程慌坐起捋了捋鬓角乱发,道:“不用了,我们有。”

    外面那人以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口吻,道:“没事,喝不完就放那。”

    马交虎走去拉开门,道:“都说有了,烦不烦啊。”

    网管站在包间外,卑躬屈膝道:“实在对不起,是老板叫我送的。”

    马交虎伸手接过饮料,便“砰”的一声关上房门,口中发句牢骚,道:“扫兴!”冯程程捂嘴笑道:“活该,谁叫你不学好!”马交虎道:“都三次了,看来老天爷不给我这个机会啊。”冯程程眨一眨杏目,问:“什么机会?”马交虎把饮料放在桌上,坐下搂住她,附耳道:“和你这位大小姐共度良宵的机会。”冯程程蹙眉凝思片刻,问道:“阿虎,你真这么着急想要我?”马交虎道:“我不着急。”冯程程柔声道:“如果你不着急的话,那就等咱们结了婚好不好?”马交虎五指交叉抓住女孩的右手,道:“为什么?”冯程程双臂环住他的脖颈,粉颊摩擦着他的左颊,道:“我想把最完整的自己,在那天送给我最爱的人。”马交虎长舒一口气,道:“好,听你的。”冯程程顿时眉欢眼笑,道:“开机,我教你玩游戏。”

第四十一回 三堂会审

    眼不见为净,耳不听为清。

    对于奶奶的虐待遭遇,马交虎虽然深感悲痛,却也无可奈何,当冯程程提出来要租房时,他便毫不犹豫的答应了。

    至于其父冯天成到底有多少名烟名酒,那不在思考范畴之内。

    翌日睡醒,吃过早饭即坐出租车直奔冯家。

    所幸除了遇到两名保安打招呼之外,一切都还算顺利。

    马交虎像上次那样躲在小区凉亭,冯程程潜入储藏室拎出两瓶好酒,又迅速打车去街上,以低于市场价格的百分之五十兑给名酒专卖店。

    怀揣卖酒得来的五千块钱,找到一家房屋中介咨询。

    工作人员按要求详细筛选,推荐了一套两室一厅,住房距离冯家很近,出别墅区步行十来分钟就是。

    冯程程看了非常满意,这样就能天天腻在一起,即使住在家里,也可以半夜偷跑出来约会。

    马交虎倒以为房子大小、位置都无所谓,只要不住在叔叔家,别说什么两室一厅,就是住地下室也行。

    既然没有异议,当场签合同支付租金。拿上钥匙后,开始置办生活所需用品。

    在商场买被褥床单时,发生严重分歧。

    冯程程到底还是个小女孩,喜欢粉红系列;马交虎做为一个大老爷们嫌颜色太娘,想买蓝色或者灰色的。

    打打闹闹僵持到最终,双方干脆各退半步,床单买蓝灰色条纹的,被子买粉色带个小猫咪图案的。

    接下来又购买些锅碗瓢盆,油盐酱醋。

    忙活了大半天,简单的家总算安定下来。

    从此马交虎不去驾校学车,便待在出租房写点东西,心里担忧奶奶,便去叔叔家住上一宿。

    没过几天,冯程程唯恐上学期间,马交虎一个人无聊,就把自己的笔记本电脑也拿给了他。

    孰料住在一起没多久,就被双方家长发现了。

    首先是冯父冯天成,他那天在江北大酒店开会,无意间闻张经理道出:冯程程曾和一个少年来这开过房间。冯天成感到情况不妙,马上打电话给妻子。

    郑淑兰顿时唬得魂飞魄散,立即驱车到二妹家质问。

    郑淑芬听了不单没有动怒,反而又忧又喜,忧的是:两个孩子年龄尚小,千万不能作出什么傻事;喜的是:假如木已成舟也没什么不好,至少媒成能收一份大礼,也许还有别的原因,就不得而知了。

    马仁卿的意思:问问再做定论。

    当晚齐聚冯家别墅,寻个由头将两个少年诳来,进行了三堂会审,其中包括冯爷爷夫妇。

    大伙商量后分成两组,一组由冯爷爷带队,率冯父、马仁卿等,逼马交虎讲出发展到何种程度了。

    另一组则派冯奶奶主持、与冯母、郑淑芬询问冯程程。

    客厅里灯火辉煌,气氛肃穆。

    冯天成掏出三支专供香烟,递给父亲,妹夫各一根,和颜悦色问:“阿虎,你抽吗?”

    马交虎战战兢兢的摇了摇头,道:“谢谢大姨夫,我不会。”

    马仁卿见状哈哈大笑,道:“又不是外人,想抽就拿着吧。”

    冯爷爷也慈祥的说:“对,咱都不是外人,孩子,你想抽就抽吧。”

    马交虎接也不敢,不接也不是,正满头大汗的踌躇着。

    冯天成抬手扔给他,道:“男人嘛,抽根烟算什么。”

    马交虎忙捡起捏在手中,拿打火机抖抖索索给他们依次点烟。

    冯爷爷背靠在沙发上,端起水杯喝了几口茶,道:“孩子,你和程程处的怎么样了?”

    马交虎慌不迭道:“还好、还好。”

    冯天成冉冉吐个烟圈,道:“我听人说,前段时间你和程程在江北酒店住过一夜?”

    马交虎额头沁出冷汗,道:“是,那天程程非要回来。”

    冯天成道:“没事,姨夫就问问,你俩在酒店里都干什么了?”

    马交虎道:“我们什么也没干,洗完澡就睡觉了。”

    马仁卿道:“你没对程程做了些什么?”

    马交虎低声道:“没有,那天玩得很累,到酒店就睡觉了。”

    冯天成道:“我听人说你们半夜才去,怎么回事?”

    马交虎道:“因为先上网玩了会,才去开的房间。”

    冯爷爷道:“孩子,你和程程的年龄都还小,还不懂什么是夫妻,有些事得等结了婚再说,明白吗?”

    马交虎点一点头,道:“我明白爷爷。”

    马仁卿道:“你也不经常回家了,是不是在外面有住的地方?”

    马交虎道:“没有,现在每天都要进山练车,我怕回家太晚吵到你们,有时就在孙鹏飞的宿舍凑合一夜。”

    冯天成道:“对了阿虎,你见过程程的笔记本电脑吗?我找了很久都没找到,她是不是拿走卖给别人了?”

    马交虎道:“没卖,在孙鹏飞宿舍,她叫我玩几天,明天就还给您。”

    冯天成乐呵呵道:“不用还,没卖就好,一个破电脑嘛,你想玩就多玩几天。”

    马仁卿道:“你和程程的事,大姨、大姨夫也同意。情况呢我也打电话告诉你妈了,你爷爷去世的时候,我还专门和你妈商量过,她也同意。可你们俩现在都还小,有些事是不能乱来的,等结了婚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没人管你们。”

    马交虎道:“我知道了叔。”

    冯天成道:“除了笔记本电脑,程程从家里给你拿过烟酒吗?”

    马交虎想了想,道:“拿过,拿过两次吧。”

    冯天成神色诧异,道:“这就对不上了,我刚才查了查,少七八瓶酒,还有几条好烟。”

    马交虎闻言不由得暗付,道:“哎哟我去,你这是想讹诈我啊,拢共就拿四瓶酒,两条烟。”口中却说道:“那我就不清楚了。”

    冯天成意味深长的笑道:“不是大姨夫小气,咱家储藏室那么多名贵烟酒,你要多少就光明正大的拿多少,我和你大姨都不在乎,我们是担心的是程程,怕她学坏。”

    马交虎伸手挠了挠头,道:“您放心吧,程程不会喝酒抽烟。”

    冯天成频频颔首道:“那就好,那就好,以后这些东西都不用花钱卖,尽管给你大姨夫要。”

    冯家夫妇主卧室内,气氛一片祥和。

    冯奶奶拉住孙女的双手,道:“宝贝啊,告诉奶奶,你俩处的怎么样,他有没有欺负你?”

    冯程程眨了眨大眼睛,道:“很好呀,他才不会欺负我。”

    冯奶奶又满脸堆笑,道:“怎么个好法,快给奶奶说说。”

    冯程程沉吟一会,道:“反正就是很好,我也不知道怎么说。”

    郑淑兰脸色一沉,道:“严肃点,奶奶和你说的是正经事。”

    冯程程斜睨着母亲,理直气壮道:“怎么了,我哪不正经?”

    冯奶奶抚抚孙女的手背,蔼然道:“就是,看你妈妈说的话,我孙女这么乖,怎么就不正经了。郑淑兰情知有老人在场,女儿更加有恃无恐,当下向妹妹使个眼色,那意思还是你问吧。

    郑淑芬心领神会,点头示意之后,道:“程程,那天你俩去酒店干什么?。

    冯程程脑袋一扭看也不看她,不悦道:“你说去酒店能干什么,当然是睡觉了,哪天都那么晚了,难道叫我们俩睡在大街上啊?”

    窘得郑淑芬脸色倏地一黑,忙赔笑道:“都过去这么长时间了,你还生二姨的气啊?”

    冯程程鼻子冷哼了声,道:“您是谁呀,我可不敢!”郑淑兰喝道:“死丫头,怎么跟你二姨说话呢?”

    冯程程腾地从床上站起来,道:“事实就这样,你要我怎么说?”

    郑淑兰忍不住火冒三丈,道:“二姨是为了你好,别不知好歹!”

    冯程程听了眼睛瞪得溜圆,道:“我不知好歹?打人也是为我好?”

    郑淑兰道:“废话,二姨打你了么?”

    冯程程道:“没有。”

    郑淑兰道:“那不得了,没打你干嘛揪住这事不放?”

    冯程程大声道:“可她打阿虎了,打阿虎就等于打我!”郑淑兰深吸一口气,柔声道:“阿虎是二姨亲侄子,她打几下怎么了?再说那件事他做的也不对,你叫唤什么!”

    冯程程道:“哪不对了?要是咱家保姆打奶奶,我看不过去,你就要打我是不是?”

    冯奶奶笑吟吟道:“我孙女说的没错,不管怎么样也不能打老人。”

    郑淑兰微蹙眉头,道:“好,你也别嚷嚷,今天当着奶奶的面,咱就评评这个理。你说舅妈打奶奶了,妈问你,是你亲眼看见了,还是阿虎当场逮住了?”

    冯程程一时语塞,低头寻思片刻,道:“那还用亲眼看见么,奶奶身上都是青一块紫一块的。”

    郑淑兰道:“奶奶都七十多岁了,不小心从床上摔下来也很正常,摔下来就会受伤,你凭什么非要说舅妈打的?”

    冯程程道:“摔地上能磕到胳膊里面吗?你摔个试试!”

    郑淑兰道:“怎么不能,难道磕到哪还得提前研究研究?”

    冯程程道:“不服是吧,我摔你看!”说完躺在床上,就要往地下滚。

    冯奶奶赶忙笑呵呵堵在床沿,道:“傻丫头,照你这样,非摔个鼻青脸肿不可,快坐好。”

    冯程程道:“奶奶你说,我们俩谁有理?”

    冯奶奶颔首道:“你,当然是我乖孙女有理了。”

    冯程程洋洋自得的昂起头,道:“现在你们还有什么话说?”

    郑淑芬见陷入僵局,忙含笑道:“行,就算二姨错了,不该打阿虎,二姨给你赔礼道歉。”

    冯奶奶劝道:“丫头,你二姨这么大个人都低头承认错误了,你就原谅她一次吧,乖听话。”

    冯程程这才心平气和,道:“行,我和阿虎商量商量。”

    郑淑兰忽如大梦初醒般一拍脑门,道:“哎呀,我被这小丫头搅得头昏脑涨,差点忘了,今天叫你来说的不是这事。”

    冯程程茫然道:“还有什么事?”

    郑淑芬咳嗽一声,道:“二姨问你,那天在酒店,你和阿虎除了睡觉以外,还做过别的事没有?”

    冯程程道:“有啊!”

    郑淑兰大吃一惊,忙问:“你们还做过什么?”

    冯程程道:“洗澡呗,你睡觉不洗澡啊?”

    郑淑兰听毕不禁长吁口气,道:“臭丫头,可吓死妈了!还有吗,捡要紧的说。”

    冯程程略作回忆,道:“再没了,还有什么?”

    郑淑芬笑问:“二姨打个比方,你俩睡觉穿没穿衣服?”

    冯程程不假思索,道:“没穿,睡觉干嘛穿衣服?”

    郑淑兰惊得浑身一抖,挥着巴掌,道:“你、你,看我今天不扇死你!”

    冯程程慌忙爬起跳到奶奶身后,道:“妈,你有病吧?没穿衣服睡觉就要打人,那我还活不活?”

    郑淑兰暴跳如雷,道:“我说的不是这个,在家你想怎么样都行,和他在一起为什么不穿衣服!”

    冯程程顶撞道:“他又不是别人,是我男朋友。”

    郑淑兰咬牙切齿追过去,道:“你、你想气死我啊!我今天不打死你就不姓郑!”

    冯奶奶颤巍巍挡在母女之间,道:“你别着急,先听孩子说完行不行?”

    郑淑兰眼圈泛红,道:“还说什么说,这一辈子算完了!”

    冯奶奶转头怜惜的看向孙女,也不知该如何张口发问。

    郑淑芬怛然失色,道:“程程,二姨问你,后来你们在床上,又做过什么事没有?”

    冯程程晃晃小脑袋,道:“有,他还给我背过首诗,我听着听着就睡着了。”

    郑淑芬诧异道:“就这些?”

    冯程程一点螓首,道:“对,就这些。”

    郑淑芬斟酌再三,正色道:“干脆我直说了吧,你俩有没有哪个?”

    冯程程惑然不解,道:“哪个啊?”

    郑淑芬道:“就是睡在一起了,阿虎有没有把你怎么样?”

    冯程程总算听了个明白,霎时间面红耳赤,嗫嚅道:“二姨,你整天瞎说什么啊,我没穿衣服,阿虎穿着呢。”

    郑淑兰登时欣喜若狂,道:“真的,你没骗老妈?”

    冯程程低眉垂眼,道:“我骗你干嘛,他连澡都没洗。”

    郑淑兰噗通一屁股瘫坐床上,自言自语,道:“老天爷,可吓死我了!”

    冯程程恍然大悟,不满的撅起小嘴,道:“你们原来问的这个啊,阿虎才不是那种人嘞。”

    郑淑兰一把将女儿搂进怀里,眼泪汪汪笑道:“宝贝儿,我们不是怕你吃亏吗,那事等结了婚才可以,记住没?”

    冯程程道:“放心吧老妈,那天我和阿虎说过,结婚前什么也不能做,他也同意了。”

    郑淑兰连声道:“好、好!老妈放心!”

    郑淑芬道:“程程,二姨还有件事,你爸爸的烟酒不见很多,是不是你拿的?”

    冯程程直言不讳,道:“什么很多,就少了几瓶酒两条烟。”

    郑淑芬问道:“你拿走送给谁了,阿......”没等说完。

    郑淑兰打断道:“算了,不就几瓶酒嘛,反正放在那也没什么用,谁喝不是喝,等会吃完饭,你再拿几条烟送给阿虎。”

    冯程程贴着母亲的脸颊,道:“谢了,还是老妈最疼我。”

    郑淑芬道:“这丫头,没结婚了就胳膊肘往外拐,你家的好烟好酒,也不知道送给她二姨夫点。”

    正在这时,冯天成在门外问道:“说完了没,说完去吃饭。”

    冯程程笑逐颜开,道:“我去拿烟!”蹦蹦跳跳跑了出去。

    郑淑芬小声道:“姐,你打算怎么办?”

    郑淑兰缓缓站起身,道:“刚才你也瞧见了,这俩小孩已经分不开了,实在不行的话,就叫仁卿的侄子上门吧。”

第四十二回 考试

    马教练道:“后天就要考试了,你们每人出两百块钱。理论考带上书能抄,路考已经打好招呼了。”

    众学员没有任何异议,第二天就把钱带来交给班长。一车十七个人,共计三千四百块钱。

    马交虎看着手里厚厚的一叠纸钞,满腹狐疑道:“师傅,咋有这么多人?”马教练一脸正气,道:“还有六七个是内部人,他们没空练车。”马交虎听了顿时恍然大悟,便不再往下追问。马教练手捧保温杯杯站在车厢中,嘱咐道:“你去和孙鹏飞上街买几条烟,等会回来给我。同学们记住,明天一定带上书,没书的人现在就说,我去给你借。”冯德宝在一旁问道:“师傅,那今天咱们不练了?”马教练喝了两口茶水,道:“不练了,放松防松,想玩的痛痛快快玩一天,不想玩的回家睡觉。”学员们齐声高喊,道:“谢谢师傅。”呼啦啦一哄而散。

    小雨靡靡,驾校门外人行道上,

    马交虎让了根香烟,道:“飞哥,咱去哪买?”孙鹏飞接过来叼在嘴上,迟疑了片刻,道:“你认识不认识卖烟的老板?”马交虎略摇了摇头,道:“在江北我人生地不熟的,去哪认识?飞哥,你问这个干嘛?”孙鹏飞沉声言道:“你四不四傻,我们可以买他的东西,回来给师傅多报点,剩下的咱俩分喽。”马交虎不禁神色愕然,道:“这也行?”孙鹏飞笑道:“这有个毛线不行,听哥的没错,而且这钱咱们还不能全部花完,得给师傅留个千儿八百的。”马交虎随即双手一抱拳,打趣道:“厉害、厉害!小弟对你的敬仰真是犹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又如黄河泛滥,一发而不可收拾。”孙鹏飞右手揽住他的肩膀,道:“你别拍马屁了,快想想办法,如果你不认识卖烟酒的,就有点难办了。”马交虎道:“你是本地人,也没认识的吗?”孙鹏飞道:“倒认识一个,但我觉得那人不怎么牢靠。”马交虎说道:“我看还是算了吧,拢共也没多少钱。”孙鹏飞道:“不行,这两百块钱咱不能白拿。”马交虎皱眉思索半天,道:“飞哥,要不去你认识的地方试试?”孙鹏飞道:“阿虎,不是有很多人给你叔送礼么,你能不能回家商量一下,咱们买他几条烟?”马交虎像是自言自语,又像和他说,道:“有点玄,我叔那人向来是只进不出的。”孙鹏飞喟然长叹,道:“算了,待会随便去店里买几条吧。”

    二人跨过十字路口红绿灯,心情沉闷的并肩朝前步行。

    马交虎突然灵机一动,道:“飞哥,我有办法了。”孙鹏飞闻言戛然而止,茫然道:“你有什么办法?”马交虎神秘兮兮,道:“你先不用管,明天早上我肯定把烟拿过来。”孙鹏飞高兴的说:“好,咱们回去。”马交虎问:“回去给师傅怎么说?”孙鹏飞道:“只要你明天能把烟拿来,这事好办。”

    二人遂转身过了十字路口,来到驾校门前。

    孙鹏飞沉声道:“阿虎,你觉得两千块钱买烟够不够?够的话咱们俩一人三百,剩下那八百你待会去给师傅。”马交虎点了点头,道:“应该没问题。”当下从兜里掏出纸钞,依言分成了三份。孙鹏飞小心奕奕的环视一圈,将三百块钱装进兜里,道:“记住!这事谁也不能说,就咱俩知道。”马交虎道:“明白!”

    驾校教学楼前,马教练正和另一个车上的宁教练站着聊天。

    孙鹏飞乐呵呵走过去,道:“师傅,阿虎找你有事。”

    马教练见二人离而复返,道:“鹏飞,你们事情都办妥了?”

    孙鹏飞道:“您就放心吧,我去给您加点热水。”接过师傅手中保温杯,向水房跑去。

    宁教练笑道:“老马,你徒弟挺懂事啊。”马教练傲然道:“那当然,我不是给你吹,我带过那么多学员,还就这期比较省心。”宁教练遂压低声音,道:“老马,这事咱们就这么说定了,你车上出烟,我车上请客吃饭。”马教练即点了点头,道:“好,明天见。”

    马交虎也恭恭敬敬,道:“宁师傅再见。”

    宁教练摆了摆手,钻进教学楼。

    马教练道:“阿虎,我叫你买的烟呢?”马交虎小声道:“师傅,咱上再说。”马教练迷惑不解,道:“怎么,钱不够吗?”把车钥匙给他。马交虎打开车门扶师傅上车坐下,匆匆又关紧车门,道:“还剩下这么多,孝敬您吧。”说着话掏出分好的八百块钱,塞进他衣服口袋里。马教练见状不由得一怔,随即眉开眼笑,道:“哎哟,行行行,你看这话怎么说的,那师傅就不客气了。”马交虎道:“师傅,明天早上我把烟拿来晚不晚?”马教练道:“不晚、不晚,只要不耽误考试就行。”

    孙鹏飞在外面喊道:“阿虎开门。”

    马交虎打开车门,冲他悄悄使个眼色。

    就听马教练道:“那什么,今天闲着没事,阿虎开车去训练场,我带你们再练一会。”

    随着发动机的轰鸣声,教练车缓缓驶出驾校。

    孙鹏飞目视前方坐在副驾驶室,道:“师傅,考完试我请您喝酒。”马教练坐在后面,不迭颔首,道:“好、好,阿虎、鹏飞,师傅没看错人,一车学员就你俩会来事。”马交虎担心的问:“师傅,我要考不过怎么办?”马教练道:“放心,驾校打好招呼了,再每人再送两条烟,轻而易举。”孙鹏飞道:“路考我没什么问题,就是理论记不住。”马教练道:“记不住也没关系,可以照抄书上的。”马交虎手握方向盘,驾驶着汽车,道:“理论我还行,就怕五抢二(一百米内从五挡抢到二挡)。”马教练道:“明天看情况,实在不行叫鹏飞替你,不过每次监考都是那几个人,应该没问题。”

    晚上八点多,某居民小区。

    马交虎和衣躺在出租房的床上,心里默默盘算:“一条烟五百,六条烟五六三千,等她回来万一说不行,两千三百块钱我去哪弄六条烟?真是的,白天就不应该听孙鹏飞撺掇,非要和他分六百块钱,如果不行我还得搭上两百。都怪我,贪小便宜吃大亏。”事情已经这样了,后悔也没用,看看手机上的时间,显示已经九点十分了。他慢慢坐起来,焦急的踱来踱去:“怎么还不回来,不是回家住了吧?”

    初秋的风有点凉,透过窗户飕飕的吹进房间。

    马交虎趴在窗台上,暗付:“要不打车回家,偷一条出来?可叔的烟都在卧室柜子里,这么晚怎么进去?”

    耳闻得“咯噔噔”作响,有人用钥匙开防盗门。

    马交虎顿时大悦,忙转身过去拉开房门,道:“宝贝儿,你回来了。”

    伴随一股淡淡馨香,冯程程探进半个小脑袋,道:“老公,你今天嘴巴咋这么甜?”

    马交虎忽地弯腰抱起她,道:“宝贝儿,你饿不饿?”冯程程嫣然含笑,道:“有点,我本来打算放学回家的,一走到楼下,就忍不住跑上来了。”马交虎亲亲她樱唇,道:“想吃什么吧,本少爷陪你去。”冯程程思索片刻,道:“烤串行吗?”马交虎道:“当然行,马上就去。”冯程程双臂环住他的脖颈,撒娇道:“可是人家有点累,不想动了。”马交虎笑道:“那你在家等着,我下去给你买。”冯程程像不认识似打量他几眼,道:“这么乖,是不是没安好心?”马交虎正色道:“我马交虎的心天地可鉴,绝对出于一片好意。”冯程程手指戳戳他的额头,娇声道:“看你这副德行,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肯定有什么事。”马交虎傻呵呵一乐,道:“生我者父母,知我者我媳妇也。”冯程程道:“我还不了解你,有什么事快说吧。”马交虎抱她坐在客厅椅子上,口中干咳两声,道:“你上次不是拿来两条烟吗,我这几天学车都抽完了,想叫你再回家拿几条。”冯程程道:“就这事啊,行,明天给你拿。”马交虎道:“明天来不及了,我现在就想抽。”冯程程笑吟吟道:“想抽就先买一盒,又花不了多少钱。”马交虎发现这个借口失败,却一时间也找不到别的理由,心想:“我该怎么说呢?”冯程程见他发呆,忙善解人意的道:“老公,你是不是没钱了,我包里还有两百,你先拿着用吧。”取下双肩包,伸手准备往出掏钱。马交虎长叹口气,道:“程程,实话告诉你吧,明天我们不是要考试么,师傅今天下午给了两千块钱,叫我买六条烟......”冯程程道:“那你就买呗,反正又不花咱们的钱。”马交虎道:“那种烟一条六百,他给的钱不够。”冯程程柳眉蹙起,道:“你师傅那人也真是的,叫你买东西干嘛不给够钱,你等着,哪天见面我非问问他不可!”马交虎道:“也不全是师傅的错,按理说我们车上每人出五百,我寻思你爸爸不是有很多烟吗,我就不想出这份钱。”冯程程道:“你省这钱干什么,该出也得出。”马交虎道:“当然有用了。”冯程程道:“咱们又不买车买房,声那么多钱有什么用?”马交虎含情脉脉,道:“等过几天,我想给你个惊喜。”冯程程道:“过几天给我什么惊喜?”马交虎道:“你别问了,到时候就知道了。”冯程程眨一下眼睛,道:“买烟钱不够,那你明天怎么办?”马交虎叹道:“是啊,所以才和你商量。”冯程程柔声道:“阿虎,你别生气,我就是想知道,你省下的钱打算干什么。”马交虎道:“好吧,那我实话告诉你。过几天不是你生日么,我想攒钱给你买条项链。”冯程程听了欣喜若狂,道:“真的?”马交虎从口袋掏出一叠纸钞,道:“当然是真的,你看我都攒这么多了。”冯程程抱住他轻轻摇晃着,道:“那咱们先去吃东西,吃完你送我回家,明天早上我给你送来,好不好?”马交虎道:“好,咱们立即出发!”

    二人高高兴兴的牵手下楼,就近找了一家大排档。

    次日早晨,正睡得迷迷糊糊。

    忽觉有人扑在身上,咬着耳朵叫道:“猪头,快起床,太阳公公都晒你屁股了。”马交虎吓了一跳,忙睁开眼瞧去。只见有张红扑扑的小脸趴在面前,手里拎起一个袋子,道:“老公你看,烟我拿来了。”马交虎展臂打个哈欠,道:“起这么早,几点了?”冯程程笑盈盈道:“刚七点。”马交虎道:“才七点啊,你让我再睡会。”冯程程掀开被子,哧溜转入被窝,道:“好,我也再躺会。”

    考场在驾校教学楼二层,按车分成三个班。上午八点五十分,众学员纷纷进入教室。

    马教练刻意安排,道:“马交虎、孙鹏飞,你俩和冯德宝、段誉他们换个座,坐到后面,其他人按照平时上理论课一样。大家都给我听好,待会抄答案也别太明目张胆了,多少拿东西挡着点,这也是对考官的尊重。另外答案也不能全填对,要错个三五道题,差不多超过九十分就行,记住没?”

    众学员异口同声,道:“记住了!”

    九点整,考官就捧着卷子走了进来。

    有书抄答案还不简单,考试变得轻而易举。本来两个小时的测试时间,刚十点半就结束了。速度还是按照师傅吩咐,必须等到这个点才能交试卷。

    接下来就是路考,考场在训练场进行。考试的流程:半坡起步,百米五档抢二档,十米三进三出掉头(因为教练车长八米),百米五档抢二档,八字弯路绕行。

    其它都没问题,惟有百米五抢二,马交虎最为头疼,因为练车那几天正赶上爷爷去世。他战战兢兢爬上驾驶室,前面几项都很顺利,等到五抢二路段,汽车一顿便熄火了。

    监考队员面无表情,道:“换挡就好比和你媳妇睡觉一样,得温柔点慢慢来,感觉“咯噔”一声,那就是进去了。像你这样硬往里推,不单你媳妇难受,你也不舒服是不是,倒车从来!”马交虎满心惊胆颤的将车倒回去,到五抢二路段又熄火了。监考队员紧皱眉头,道:“再来!”马交虎急得满头大汗,又掉了个头把车开回起点。

    起点有很多学员,正在翘首等待。

    马教练站在车外招手,叫道:“那个谁你下来吧,叫马交虎先考。”马交虎一愣,暗付:“我不就是马交虎吧。”马教练使个眼色,道:“你下来等会,换马交虎上车先考。”马交虎心领神会,慌忙跳下车。

    孙鹏飞接着爬进驾驶室,笑道:“老师好!”监考队员微微颔首,道:“好,点火启动!”

第四十三回 实习路上

    考试完一个星期,驾驶实习证就发下来了。

    若依马仁卿夫妇的意思是:叫侄子再向母亲要五万块钱,与人合伙卖一辆中巴车,在城内跑跑公交线路,边实习边挣点钱。马交虎听完后断然拒绝,他虽然不清楚父亲留下多少财产,但母亲已经拿出了将近四万块钱,这次说什么也不能再张口了。马仁卿见几次威逼利诱无效,就托人给他找到一辆大货车跑运输实习。马交虎在江北人生地不熟,无奈也只能委曲求全。

    事情办得倒很利索,第二天就跟货车老板王东海进山了。

    冯程程毫不知情,还以为人去老家探亲了,直到三天后的一个晚上,因想念在出租房打通手机。她问:“阿虎,你在哪鬼混呢?是不是回滨海了,我来好几次你都不在。”马交虎电话里说:“我没回滨海,正跟师傅跑长途了,你先乖乖等着,后天就回去。”冯程程闻言怏怏不悦,道:“谁叫你去的,怎么也不告诉我一声,你把我当什么人了,还是不是你媳妇?”马交虎歉然言道:“当然是我媳妇,这不没办法么,你二姨夫非叫我跟车进山,你说我该不来吗?”冯程程又抱怨道:“那你也得和我商量商量,怎么能一句话不说就走了?”马交虎道:“本来打算找你商量的,可时间太紧,你马上期中考试了,我怕影响你。”冯程程担忧的叮嘱道:“入冬了天冷,你钱带的够不够,衣服穿的多不多,千万别冻感冒,路上注意安全,我等你回来。”马交虎道:“放心吧宝贝儿,我来前儿买了件棉大衣。”冯程程道:“嗯,那我挂了,回来那也不许去,在这等着我!”马交虎看着“嘀嘀嘀”响的手机,忍不住皱起眉头。

    眼前倏地一黑,汽车满载货物钻入山腰遂道。

    王东海手握方向盘,笑道:“虎子,谁打的电话?”马交虎道:“算女朋友吧,不过还没结婚。”王东海全神贯注的会过一辆车,道:“怎么不结婚,听口气她对你挺关心的。”马交虎把手机扔到前挡风玻璃下面,道:“年龄不够,结个毛的婚?”王东海扫了他一眼,又目视前方,道:“你多大了?”马交虎盘腿坐在副驾驶室上,惑然道:“我叔没告诉你吗?”王东海道:“没有啊,昨天他就说你是他侄子,考完驾照实习,叫我带半年。”马交虎盯着他道:“我擦,不知道我多大你也敢带。”王东海道:“有甚么不敢,以前经常带。山路我开,大路你开。”马交虎道:“你看我多大?”王东海道:“我看你毛都没长全,也就是十七八岁的样子。”马交虎道:“好眼力,我刚过十七岁。”王东海道:“你女朋友多大,别是个未成年吧?”马交虎道:“比我小点,正上高三。”王东海顿时瞪大眼睛,道:“厉害,不怕人家爸妈告你拐骗啊?”马交虎道:“拐个毛,我们俩什么都没干过。”王东海道:“屁,老子才不信,是不是人长得巨丑,你下不去腿啊?”马交虎道:“不算丑,个子挺高。”王东海道:“差不多就行,关了灯女人都那球样。”马交虎道:“听这话意思,师傅深有体会。”王东海忍不住哈哈大笑,道:“整天走南闯北的憋得难受,有个就行,我不挑。”马交虎道:“看来不让你见识见识,你不知道什么叫做女人。”说完打开手机,找出冯程程的照片,举到他面前,道:“怎么样?”王东海“嘎吱”踩一下刹车,道:“我去,还真是个大美女!”马交虎洋洋自得,道:“一般,我以前那两个女朋友比她更漂亮。”王东海道:“你特么就可劲吹吧,像她这样的女孩,你能在江北找到第二个,我叫你师傅。”马交虎撤回手低头打量着照片,道:“我怎么看不出来,漂亮吗?”王东海道:“这还不漂亮,都特么能参加选美了。”马交虎道:“仔细看看,还行。”王东海道:“这要是我媳妇,老子那也不去,整天在家守着她,你特么别得便宜卖乖了。”马交虎道:“师傅,你和师娘怎么认识的?”

    前方开始现出亮光,火车呼啸着驰出遂道。

    冯程程坐在床上越想越气,接着又拨出一串号码,

    马仁卿道:“喂,哪位?”冯程程大声道:“二姨夫,谁叫你让阿虎跟车跑长途的,”马仁卿看看来电显示,辨了辨声音,道:“是程程,怎么了?”冯程程腾地从椅子上站起来,质问道:“你说,谁叫阿虎跟车跑长途的?”马仁卿心下一凛,忙笑呵呵道:“阿虎不是车刚学完么,驾校发的实习驾照,我觉得反正在家闲着也没事,就给他找了一辆车先凑合着。”冯程程道:“等他回来就推掉,这事不用你们管!”马仁卿道:“程程啊,你听二姨夫说,我和你二姨本来打算给阿虎买辆车跑公交,可他没钱啊,我们也没办法。那么大一个小伙,不能整天待在家吧?所以只能先挣点钱,等以后再说。”冯程程火冒三丈,道:“阿虎待家怎么了,啊,这房租是你们给的,还是他吃饭花你们钱了?你就这么容不下,他可是你亲侄子!”马仁卿听了也有点气愤,但口吻仍温和的说:“正因为阿虎是二姨夫亲侄子,我才想让他有点出息,现在吃点苦,以后能少受点罪。”冯程程道:“你别假惺惺了,当谁不知道啊,你们这么做,不就是想要阿虎他爸爸留的那点钱!”马仁卿再也按耐不住了,斥道:“程程,怎么跟二姨夫说话呢?二姨夫是那样的人么,没大没小!”冯冯程程不依不饶,道:“我不管你是什么样的人,等阿虎这次出车回来,那也不能去,就在家待着!”马仁卿道:“程程,你别太任性,阿虎整天待家怎么办,吃喝拉撒都要用钱,没钱他怎么过?”冯程程道:“我等下回去就和我爸爸商量,叫他给阿虎找份工作,我就不信,离了你们阿虎能饿死!”马仁卿还想继续劝说,那厢“砰”的一声挂断电话。

    正行之间,突然冒出一群人挡在路间,个个身穿白衣、头戴白帽,手持哭丧棒。

    马交虎诧异道:“师傅你看,哪些人是干什么的?”王东海挺身透过前挡风玻璃凝视片刻,坦然自若道:“估计是要钱的,等会你千万别下去。”马交虎吓得目瞪口呆,道:“深更半夜,他们穿着孝衣要啥钱?”王东海沉声道:“有些是家人出了车祸,有些是地痞收保护费的。”遂油门一松,慢慢靠边停住,而后推开车门跳下车,过去和他们交涉。马交虎唯恐出现意外,急忙从座位下抽出一根三尺多长的钢管,牢牢攥在左手,右手抓住车把手蓄势待发。

    那群穿孝服的看有人走来,便呼啦啦将他围在中间。

    王东海孤身站在那里,与对方叽叽歪歪交谈几句,便从兜内拿了两百块钱,客客气气递给为首之人。那为首之人似乎不满意,边说话边朝车上打量。王东海尔后又掏出一百块钱,神情肃穆的放进他手中。为首之人绕着货车察看一圈,这才挥挥手示意放行。

    那群穿孝服之人立即搬开路障,纷纷退到路边。

    马交虎不禁长吁一口气,目不转睛盯着师傅上了车。王东海挂上档,摁两声喇叭缓缓驶离。马交虎忙侧身转身,心有余悸的从后视镜观察。

    只见那群人等他们车开过去,又把路障挪到路当中。

    马交虎毛骨悚然道:“师傅,他们家人是出车祸了吗?”王东海不屑道:“出个毛的车祸,就是想收点过路费。”马交虎不解道:“会经常遇到吗?”王东海踩油门加着速,道:“这算个球,我还遇到过更离谱的。”马交虎惊愕道:“怎么,还有比这更离谱的?”王东海道:“有,去年进山也是这种情况,那些人非教我拿五百块钱,我不拿,他们就卸了我半车的货。”马交虎道:“没人管吗?”王东海道:“管个屁管,这些人还算好的,出点血给个两三百块钱,也就随随便便打发了,你要遇到那些查超载的,没个五百以上就别想走。”马交虎道:“谁叫你超载了,罚款不很正常么。”王东海道:“交了罚款还不给你开票,你说正不正常?”马交虎道:“你不会向他们要啊?”王东海道:“要什么?”马交虎道:“能要什么,罚款收据啊。”王东海瞄他一眼,道:“有点小困,你先给我根烟再说。”马交虎赶忙用打火机点燃一根香烟,捏住送在他嘴上。王东海猛吸两口,吐出一团白雾,道:“我问你,本来交五百块钱就算完事,你一要票至少上千块起步,你还敢不敢要了?”马交虎摇一摇头,道:“不敢了,那还不得亏死。”王东海道:“所以啊,这世道小鬼难缠。有些事不能斤斤计较,吃点小亏糊弄过去得了,就当破财免灾了。”马交虎道:“咱这趟能挣多少钱?”王东海娓娓道:“如果没找麻烦的,挣个三五千不成问题,问题是根本不可能,像刚才这样的情况,每天都有可能发生。你想想,咱们出这一趟车,路上的杂碎至少得上千,再加上过路费什么的,也就挣个二千多块钱。这还算好的,遇到那些查超载找茬的小鬼,到家能落一千就算烧高香了。”马交虎道:“才这么点?出趟车少说得三天,辛辛苦苦就挣了一千块钱,那还不如不干。”王东海道:“话也不能这么说,怎么着也比上班强点。旺季一个月挣个万儿八千,也是常有的事儿。”马交虎道:“淡季呢?”王东海顿了顿,道:“淡季就难说了,有时候半个月也等不到一个活。”马交虎道:“我叔说叫我买辆中巴跑公交,你觉得怎么样?”王东海点一点头,道:“好啊,起码不用这么担惊受怕。告诉你阿虎,跑长途时间一长容易半身不遂。我现在浑身都是病,什么腰肌劳损啊、坐骨神经痛、颈椎病等等,要不是家里有两个孩子,谁特么愿意受这份罪啊。跑公交多轻松,中巴车又是自己卖的,你雇个司机,俩人轮流着跑,累了就歇会,不想干就收车。那像我们这些跑长途的,不出车也得交钱。”马交虎惑然道:“我没听懂,中巴车不也得交线路费吗?”王东海道:“给我装糊涂是吧,就你叔那关系,交个屁的钱,挂在公司就行。”马交虎道:“照您这么说,好像跑公交很有前途。”王东海打开车窗把烟头扔出去,又摇上去道:“别人我不知道,你叔肯定没问题。他关系多硬,我证件还是托他找关系给批下来的。”马交虎道:“真是这样的话,我回去再和他商量商量。”王东海咳嗽两声,道:“你媳妇是本地人吗?”马交虎道:“是,你认识?”王东海道:“刚看照片有点面熟,就是想不起了,你知道她爸妈叫什么吗?”马交虎道:“知道,她妈叫郑淑兰,是我婶的大姐,他爸叫冯天成。”王东海猛一个急刹车,道:“啊,你媳妇是冯天成女儿?”马交虎差点撞到前挡风玻璃上,双手一撑,瞪目叫道:“咋了师傅?”王东海侧身看着他,道:“你小子真特么牛叉,冯天成闺女都泡到手了?”马交虎闻言一怔,接着莞尔含笑,道:“没你说的那么夸张,不就一个女人嘛。”王东海道:“饿不饿,吃饭。”马交虎抬头细看,货车已经停在一个饭店前面。

    下去锁好车门,未待二人走进。

    饭店门口便有两个女人扑迎过来,娇滴滴道:“辛苦辛苦,快里面请。”

    马交虎附耳道:“师傅,我瞅着这俩娘们咋不像好人?”王东海笑道:“你小子道行挺深啊,这都能看出来?”马交虎小声嘀咕,道:“我又不傻,是个人都能看出来。”王东海走进饭店落座,道:“老三样,再加一碗面。”

    一女人道:“好嘞,马上就来。”扭扭摆摆走进后厨。

    马交虎坐在王东海对面,道:“师傅,这里你常来吗?”王东海道:“差不多,每个月一次吧。”马交虎道:“我不怎么饿,少叫碗面。”王东海道:“那你喝瓶啤酒,夜车我开。”马交虎道:“也行,喝点酒能多陪你聊会天,不然一会就睡着了。”王东海遂大声喊道:“再来瓶啤酒,一盘凉拌猪头肉。”

    另一个女人从吧台出来,站在厨房门口,道:“再来瓶啤酒,一盘猪头肉。”

    王东海神秘兮兮,道:“虎子,吃完饭你在这等着,师傅去找人败败火。”马交虎茫然道:“找谁败火?”王东海努了努嘴,道:“废话,当然是找你说那两个不像好人的娘们了。”马交虎道:“怎么个败法,洗澡?”王东海道:“你个青头,你和你媳妇上床干什么?”马交虎恍然大悟,道:“好,你去吧。”王东海又压低声音,道:“你要不要,没多少钱。”

第四十四回 半月

    中午十点多,顺利抵达目的地。卸完货之后,又去附近矿上装了车煤原路返程。王东海说这叫人歇车不歇,否则辛辛苦苦折腾三天,也赚不到什么钱。当货车行至昨夜山间公路之处,那群穿披麻戴孝的人依然还在,又交了三百块,这才安全回到江北。

    货车缓缓靠在路边,时间已是凌晨五点。

    马交虎坐在副驾驶室,侧身问道:“师傅,明天还跑吗?”王东海长吁一口气,神情疲惫至极的道:“当然跑了,你还想干?”马交虎点了点头,道:“反正闲着没事,想跟你长长见识。”王东海递给他两百块钱,道:“这是这趟车的工资,你媳妇不是不叫你干了吗?”马交虎见状连忙摇手拒绝,道:“算了师傅,路上一直都是你开,我都没怎么摸车,这钱我拿着有点难受。”王东海啪把钱拍在他手中,瞪着小眼睛,大声道:“难受什么,干活就得拿钱,天经地义,你别跟我瞎鸡毛客气。”马交虎道:“那谢谢师傅。”王东海道:“行了,你快回家睡觉吧。”马交虎道:“师傅,你明天几点出发?”王东海道:“听媳妇话,明天你就别去了,她老爸那么厉害,肯定能给你找份好工作。”马交虎道:“等找到工作,我......”王东海道:“大男人磨磨唧唧个屁,滚吧。这次回来的太晚了,下次回来我找你喝酒。”马交虎无奈的跳下车,道:“师傅,你慢点开。”王东海道:“好嘞哥们,等你以后发达了,可别忘了师傅,那我走了。”遂抬手“嘀嘀嘀”摁响三声喇叭,向远方飞驰而去。

    楼下有辆清洁车播着音乐,两名环卫工在清扫垃圾。

    马交虎无精打采的锁上房门,噗通趴在卧室床上,不禁思绪万千:“这一路虽然有惊无险,却也受益匪浅,看来没有背景靠山的话,干什么也吃不开。已经忍了将近一年,为什么不能等程程找到工作,再忍它个三年五年,只要吃点苦努力干,肯定能出人头地,到时候把我妈接来,好好让她享几天福,这也算对我爸的在天之灵多少有个交代。”想着想着,眼睛一闭睡着了。梦里面,父亲恍恍惚惚站在门口,慈祥的看着他,道:“我的阿虎长大了,也懂事了。记住孩子,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说完,转身飘飘然而去。马交虎凄厉的喊道:“爸,你去哪啊,等等我,爸!”两行泪水溢出眼眶,悄然滴湿粉色的枕巾。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街上车水马龙,瞬间沸腾起来。

    冯程程背着书包经过出租房时,忍不住抬头仰望几眼,自言自语,道:“应该在家吧,不是说昨晚回来吗?”往前没走多远,一咬贝齿唇扭身便跑。到楼上掏出钥匙轻轻打开门,匆匆走进卧室一看,顿时欣喜若狂,道:“老公,你回来了!”说完施展一招泰山压顶式,飞扑上床。迷迷糊糊的马交虎慌睁开眼,瞠目咋舌惊叫道:“哎、哎我草,谁啊?”冯程程亲亲他的嘴唇,道:“还能有谁,当然是你漂亮而又贤惠的媳妇。”马交虎长舒口气,道;“吓死我了。”冯程程双手捧着他的脸,道:“老公,你什么时候回来的?”马交虎搂住她的腰,道:“今天早上。”冯程程脸贴脸嫣然含笑,道:“累吗?”马交虎,道:“还行,就是路上我有点害怕。”冯程程惑然道:“你害怕什么?”马交虎心有余悸,道:“你都不知道,我告诉你,我和师傅开到山里的时候,已经半夜了,突然看见一群披麻戴孝的人,非拦住收过路费不行。”冯程程愕然道:“真的假的,有这种事?”马交虎道:“是啊,当时我也不相信。”冯程程追问道:“后来呢?”马交虎神色恢复平静,道:“后来师傅给了他们三百块钱,才放我们走。”冯程程目不转睛看着他,惊慌失色道:“你千万别去了,就待家里。”马交虎道:“整天待在家里还不憋死我啊,再说驾照没过实习期,不给发正式的。我得找个车实习。”冯程程道:“放心吧,昨晚我已经和老爸老妈商量了,等过这几天,就给你找个好单位实习。”马交虎道:“替我谢谢叔叔。”冯程程趴在他胸口上,道:“又不是外人,谢什么,就算你没有车实习,我爸说也能给你发正式驾照。”马交虎听了心花怒放,道:“我洗先把脸,等下送你上学。”起床走向卫生间。冯程程躺在床上,撒娇道:“老公,人家还没吃饭嘞。”马交虎回转过来,屈指刮一刮她的鼻尖,笑道:“傻媳妇,怎么能不吃饭呢,饿坏你的小肚子,不怕我可心疼么。”冯程程道:“人家担心你,所以起了个大早。”马交虎道:“行,先吃早饭再送你上学。”

    街边小饭店,老板正炸着油条。

    马交虎端来两位豆浆走到跟前,笑问道:“放糖吗?”冯程程道:“不,我喜欢咸的。”马交虎道:“我去给你加点胡辣汤。”冯程程道:“不用了,就这凑活着吃吧。”马交虎坐在她旁边凳子上,道:“吃完赶紧上学,待会该迟到了。”冯程程咬一口油条咀嚼着,道:“老公,我不想上学了。”马交虎道:“不想上学想干什么,净说傻话。”冯程程道:“我想天天在家陪着你。”马交虎道:“考上四年就毕业了,很快。”冯程程喂他吃了口油条,问道:“人都说上大学就会谈恋爱,你不怕我变心吗?”马交虎一楞,笑道:“你变心我也没办法,有些事强求不来,是你的赶不走,不是你的追不到。”冯程程道:“你呢,会不会在我上大学这四年里变心?”马交虎道:“变身嘛我估计会,变心绝对不会。”冯程程茫然道:“怎么变身?”马交虎附耳道:“就是和别的女人上床,变成一个真男人。但心永远不变,还是属于你的。”冯程程粉拳捶他一下,嗔道:“讨厌,人和你说正经的呢。”马交虎乐呵呵道:“放心吧,只要你不离不弃,我一定生死相许!”冯程程道:“这还差不多,咱给本公主呈根油条。”马交虎站起来道:“好嘞您呐!”

    一连等了旬余,工作的事仍旧毫无音信。

    马交虎渐渐有点坐立难安,中间也催过几次。可每次冯程程都说:快了,你再等等。马交虎无奈:“等就等吧,人老爸不着急,我再急也没用。”如此每天除了送冯程程上学,就是待在出租房里玩游戏写诗歌。

    转眼间已至年底,再过半个月便是春节了。

    这天晚上,送冯程程回家之后。

    马交虎百无聊赖,喝下几瓶啤酒打开笔记本电脑,盯住屏幕寻思:“就剩我自己,玩游戏没意思,写东西没灵感,得干点什么消磨时间。”正踌躇之际,忽瞥见右下方有个头像闪动,仔细一看,原来是冯程程走时,忘关聊天软件了。他怔怔的注视半天,鬼使神差的用鼠标点了一下。

    好多信息涌了出来:“嗨,还在你男朋友家吗?”“你们俩在干什么?热吻还是睡觉?”“有没有做儿童不宜的事?”“爽不爽?”“臭三八,不会死在你男朋友的怀里了吧?”“见色忘友的家伙!看我明天怎么收拾你!”这口无遮拦的样子,估计是冯程程的女同学。

    马交虎“噗嗤”一笑,撂下鼠标,不屑道:“真够无聊的!”顺手夹根香烟点燃,猛吸两口做出决定:“已经十点多了,这根烟抽完睡觉。”可抽完好几根香烟,不但没有半点睡意,竟然精神更加抖擞。他皱眉暗付:“见鬼,该不会又失眠了吧?”

    正在这时,外面突然下起雨来。雨滴打在玻璃上,一滴、两滴、三滴“噹噹噹”作响,继而到最后,哗啦啦长洒如注。

    马交虎不由长叹一口气,自言自语,道:“真是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这雨早不下晚不下,偏偏等程程回去的时候下,这不是公然和我作对,讥笑我是个单身狗吗?”

    再讨厌也没用,雨依然瓢泼而坠,而且还时不时的“咔嚓嚓”迸个闪电,“轰隆隆”炸个响雷。

    马交虎起身走到窗前,抬头望向苍穹,道:“大冬天的,怎么还会打雷,该不会是老天爷被老天奶抛弃了,自己在哪吼叫吧?”一直站到脚发麻,方跄跄踉踉做回椅子上。

    那女同学没有睡觉,头像还在右下角晃着响着。

    马交虎心想:“反正闲着没事,我倒要看看你说些什么。”

    女同学信息:“闪电了,快钻进你男友怀里,要叫雷把你的毛炸着,明天还怎么上学?”“像这种天气,你们俩应该打个伞,上街站在路当中,演绎一场狂吻在风雨中的狗血剧......”

    马交虎越看越觉有趣,干脆申请个号把她加上,发信息道:“你好,你网名很忧伤。”那女同学回复他:“你谁啊,我不认识你。”马交虎信息:“可我认识你。”女同学回复:“???你是那个班的?”马交虎信息:“我不是你学校的。”女同学回复:“外校的一概免谈。”马交虎信息:“胆小鬼,你连问问我是哪的也不敢?”沉默一会,女同学回复:“你是哪的?”马交虎信息:“我是你心里的。”女同学回复:“大叔,你这也太老套了。”马交虎信息:“那请这位小阿姨教教我,怎么说才不老套?”女同学回复:“没工夫陪你玩,我睡觉了。”马交虎信息:“刚才还叽叽歪歪的,这么快就困了?”女同学回复:“你到底是谁啊?程程男友?”马交虎信息:“你也聪明,也挺会联想。”女朋友回复:“对不起啊,我和程程开玩笑习惯了。”马交虎信息:“没关系,反正我也睡不着。”女同学回复:“程程呢,回家了?”马交虎道:“早回去了。”

    又是十几分钟沉默,几乎都要睡着了。

    女同学回复道:“我觉得你起的这个网名很怪,为什么叫“半月”,有什么重要含义吗?”马交虎信息:“取自人有旦夕祸福,月有阴晴圆缺之意。警告自己福兮祸所依,祸兮福所伏。满忧亏则达,亏思满则强。”女同学回复:“想不到你学习还挺好,以前是哪个学校的?”马交虎信息:“以前是心理学校的。”女同学回复:“心理学校在什么地方,我怎么没听说过?”马交虎信息:“你当然没听说过,因为这个学校在你心里。”女同学发个哈哈大笑的表情:“你不怕程程看见了吃飞醋呀?”马交虎信息:“怕,所以不敢光明正大,只敢藏在你心里。”女同学回复:“好吧,我承认你这个网名也算富有诗意。”马交虎信息:“你为什么叫“晴缺”?”女同学回复:“和你差不多,取自月有阴晴圆缺之意。”马交虎信息:“那咱们算不谋而合,还是算心有灵犀?”女同学回复:“当然算前者,后者你只有和你的程程才有。”马交虎信息:“意义狭隘,男女之间就能谈情说爱吗?”女同学回复:“不然呢?”马交虎信息:“你明白什么叫做红颜知己吗?”女同学发个“摇头晃脑”的诧异表情:“你明白?”

    马交虎信息:“所谓红颜知己,是指建立在精神上独立、灵魂上平等,并能够达成深刻共鸣的女性朋友,它是比较亲密的女性朋友,也是不参杂情感的男女最为纯洁的友谊,无私为己任,它相对于女人的“蓝颜知己”。对年龄相仿的异性来说,可称红颜知己;而年龄差距大的一般都称之为“忘年交”。红颜知己可以是内心彷徨的倾听者,也是心灵的阅读者。“但必须完全是精神层面的交流,一旦发生爱情或性行为,这种关系也就随之瓦解了。找到一个互相倾慕的红颜知己本就难觅,即便有幸觅到了,也可能因为交往的过程中把握不好彼此之间的度。”

    那女同学必定在认真细看,因为过了几分钟才回复:“这么说,你想做我的蓝颜知己?”

    马交虎信息:“想是一回事,缘分是另一回事,有时这两者大相径庭,有时又异途同归。有缘一切皆有可能,无缘千次擦肩难逢。”

    女同学回复:“有道理,那我们算有缘么?”

    马交虎信息:“古有甘露不润无根之草,道不渡无缘人之说。有缘无缘天早注定,并非一个“算”子能说清楚的。”

    雨不知何时停了,街上有一辆黑色轿车飞驰而远。

    出租房卧室内,台灯发出冷冷的光辉。

    马交虎满脸含笑,手指不停的在键盘上敲击着。

第四十五回 爱和喜欢的探讨

    混混沌沌又过几天,接到一个电话。

    孙鹏飞说:“年底了,咱们俩聚一聚。”马交虎立即打车赶到宿舍,推门喊道:“飞哥,你怎么还住这啊?”孙鹏飞递给他一支香烟,道:“这话问的,因为不要钱呗。”马交虎道:“飞哥,你实习的怎么样?”孙鹏飞道:“还行,我哥在郊区给我找了辆车。你呢,还整天聊天玩游戏?”马交虎莞尔一笑,道:“没办法啊,我都快闲出病了。”孙鹏飞靠在门上吐个烟圈,皱眉道:“这才和师傅跑公交,突然发现老天对人真的是太不公平了。”马交虎一怔,道:“咋不公平了,说说看,我分析分析老天都干了什么缺德事。”孙鹏飞道:“你是不知道,这几天我跑公交,在车上经常看见谈恋爱的,都特么能气得吐血。”马交虎笑道:“人家谈恋爱,关你什么事?”孙鹏飞仍下烟头,幽幽讲述道:“太关我的事了,太特么气人了。就说昨天有一对吧,那女孩长得别提多漂亮了,身材前凸后翘,皮肤白白净净。再仔细一瞧她男友,我嘞个去,远看像她哥,近看简直就是她爸,穿的邋里邋遢,长得鼻斜嘴歪。你说阿虎,像哥这样玉树临风的男人,那女孩子瞅也不瞅一眼,怎么能看上他了?真是不开眼。”马交虎淡淡的言道:“这事你跟人较什么真,常言说萝卜青菜各有所爱被。现在女孩就喜欢成熟的男人,说是有安全感。”孙鹏飞瞪大眼睛,道:“哥哪里差了,哥就没安全感?你看哥这身材、这长相,简直就一在世潘安。”马交虎道:“现在的女人,一般先看长相,二般再看钱,长相还是在钱的基础上才考虑的。长得再帅,没钱也白扯。”

    孙鹏飞打量他几眼,道:“小屁孩,你懂得不少啊。真是饱汉不知饿汉饥,家里有个大美女天天抱着,而且她爸妈还有本事,那知道我这种人的苦。”马交虎不禁惑然,道:“你不是有女朋友吗,怎么还惦记别人?人叶小玉也不错,要长相有长相,要身高有身高,要身材有身材,要气质有气质,要温柔有温柔。你就别再说老天不公平了,老天对你那简直就是宠幸!对我才有点不公平,快二十了还一事无成,整天待在家里睡觉。”孙鹏飞想了想,道:“”那倒是,听你这么一说心里平衡了许多,不过,你也别说不公平。我要是你,高兴还来不及了。你是什么都不干,可什么都有啊。哪像我,整天累得跟条狗一样。”马交虎道:“飞哥,你今天叫我来,不会就没完没了的发牢骚吧,去哪吃饭?”孙鹏飞道:“咱们常去的那家,走。”

    饭店靠窗桌子上,摆着一碟凉拌牛肉,一碟水煮花生米,还有两瓶白酒。

    孙鹏飞举起酒杯,道:“兄弟,干。”呲溜一饮而尽。马交虎也皱眉喝完,道:“飞哥,我想问你件事。”孙鹏飞道:“什么事,说。”马交虎把玩着酒杯,低头沉吟半天,方道:“我最近加一个女孩,聊得挺合得来,就有点担心,怕程程知道。”孙鹏飞诧异道:“你不会移情别恋吧?”马交虎笑道:“说不上,感觉比和程程在一起轻松。”孙鹏飞随即道:“阿虎,你可别犯傻啊。像程程那样的条件,一般人打灯笼也找不到。”马交虎道:“没有,她昨天问了个问题,说喜欢一个不敢说的人怎么办。”孙鹏飞道:“这叫什么问题,喜欢就告诉他,说了又不是少块肉,怕什么。”马交虎支支吾吾,道:“飞哥,如果、我是说如果。你喜欢上一个女孩,可那女孩不喜欢你,另外呢还有女孩喜欢你,而喜欢你的女孩和你喜欢的女孩,这俩你又都不想放弃怎么办?”孙鹏飞直听到目瞪口呆,道:“阿虎,你跟我玩绕口令吗?”马交虎道:“简单的说,我喜欢那个女孩,但我不想放弃程程,怎么办?”孙鹏飞恍然大悟,道:“我明白了,你是喜欢上那个女网友了吧?”马交虎点一点头,道:“可我也很爱程程,怕她生气。”孙鹏飞道:“阿虎,听哥一句劝。你和那个女孩就是普通网友,没事逢场作戏,聊聊天什么的都行,可不能陷太深。要是让程程知道再和你分手,你不就竹篮打水一场空吗?”马交虎道:“我也这么想,可有时身不由己。”孙鹏飞道:“那有什么身不由己?上网千万别认真,就当玩游戏,想说什么就说什么,关上电脑拍拍屁股,就当什么事也没发生过。”

    二人又倒满酒杯,举起碰了一下。

    孙鹏飞道:“你和程程已经到这程度,不出意外的话,过几年就能结婚,你可别乱来。”马交虎皱眉道:“前几天和程程在一起,感觉她有点变了。”孙鹏飞聚精会神,道:“不爱你了?”马交虎摇摇头,道:“不是,她总是问我一句话,而且问的时候特别认真,一本正经的看着我。”孙鹏飞道:“问你什么?”马交虎长叹口气,道:“她问我:你喜欢我么?”孙鹏飞道:“你怎么说?”马交虎道:“我当然说喜欢,当然喜欢了。”孙鹏飞道:“这个问题她问过你几次,我是指很认真的问过你几次?”马交虎回忆一下,道:“记不清,很多很多次,每次都很认真,就那么盯着我问。”孙鹏飞道:“女人心海底针,她可能察觉出什么,或者已经知道你和她同学聊天的事了,对你有点不放心吧。”转而言道:“也难怪,就你这长相,别说程程,我是女的也不放心。”马交虎道:“这有什么不放心,自从和她在一起,我也没碰过别的女孩,咱俩这关系,你应该最清楚。再说我在江北也不认识别人,没必要怀疑我。”孙鹏飞略想了想,道:“估计你光顾和那女同学聊天了,对她有点冷淡。你那么会哄女孩,怎么不哄哄她?三个字,就能让她高兴的不知道东南西北。”马交虎茫然道:“哪三个字?”孙鹏飞道:“笨,当然是我爱你这三个字!”马交虎忙摇摇头,道:“不行不行!到现在我还不知道是爱她还是喜欢她,怎么能说得出口?”孙鹏飞诧异道:“爱和喜欢还不一样吗,有什么说不出的。”马交虎振振有词,道:“按我自己的想法是:喜欢和不喜欢之间根本差不多,喜欢就在一起,不喜欢的话随时可以翻脸。但喜欢和爱相差太多了。要是对她说我爱你的话,那可是一辈子的事情,就是奔结婚去的,轻易怎么能乱说?”

    他这番言论,只听得孙鹏飞呆若木鸡。

    马交虎道:“我本来想也想和她结婚,可最近又觉得不可靠。”孙鹏飞理一理头绪,道:“我嘞个乖乖,你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想法?喜欢和爱,跟结婚不结婚能扯上什么关系?要是你把那个女孩肚子搞大,说句我不爱你就不用负责了?不还要负责么,你会提上裤子不认人,抬起屁股就走人,那还算是人吗?”马交虎沉思了片刻,道:“你没听懂我的意思,这么说吧,比方我对程程说:我喜欢她。这证明我和她待在一起比较开心,可能因为吵几句嘴就会分手。”孙鹏飞百思不得其解,道:“你的意思喜欢就是玩腻了各走各的,谁也不欠谁的?”马交虎想了想,道:“大概就是这个意思,说白了有点难听是吧?”孙鹏飞抬手夹起香烟吸了两口,道:“那爱呢?”马交虎接着说道:“如果要对程程说我爱她,这感觉和说我喜欢她绝对不一样。到底哪不一样,我一时半会也说不清。反正不会像说这句话之前那样,说放手就能放手的。说过我爱你这句话以后,我就得对人一心一意,不能再乱七八糟搞别的,就是奔结婚去的。你明白么?”孙鹏飞点点头,道:“好像明白了,你的意思是:说过我爱你之后,就证明你会和她一辈子,不能说分手就分手。要不然的话,你会觉得对不起人家,是么?”马交虎仰脖喝干杯中酒,道:“对、对,就这意思。”孙鹏飞笑道:“只要你想和她在一起,不就证明你喜欢她、爱她吗?你要不爱她,也就不会喜欢她。喜欢和爱有什么区别,还不都是想和人在一起?”马交虎摇摇头,道:“这是两码事,如果说出我爱她三个字,就永远不会背叛,真的!”孙鹏飞道:“不说就可以背叛,就可以找别的女人?”马交虎迟疑片刻,道:“是这个理吧,说我爱你的人多了去,你看看,到头来在一起的没几个!所以这三个字我不能轻易出口,说出来就得对人负责到底。”

    孙鹏飞目不转睛的看着他,道:“阿虎,那我问你,你心里到底爱不爱冯程程?”马交虎闻言顿时一怔,心想:“是啊,我到底爱不爱程程,要说不爱,每天都会想很多次,要说爱吧,也想得没那么强烈?”孙鹏飞道:“阿虎,听哥说,你如果真的爱冯程程,就不应该想这么多!”马交虎长叹一口气,道:“我现在还是个穷光蛋,再怎么想也没用。我问你飞哥,你敢保证我们俩一定能成吗?”孙鹏飞道:“这事我怎么保证,你们俩的事主要得看你。但我敢保证,程程肯定对你是一心一意。人程程都对你一心一意了,你干嘛想这些乱七八糟的?阿虎,别的咱先不说,就凭她老爸冯天成,你以后在江北干什么干不成,这才是你要把握的机会,”马交虎茫然道:“就因为她的老爸,我就得爱她,就得在江北待一辈子么?”

    有人说,恋爱中的女人都喜欢学做饭,不是为自己而学,而是为心爱之人而学的。

    对此马交虎深信不疑,因为有个女人为他学做饭了。

    这个为他学做饭的小女人,便是还在上学的冯程程。才十七岁的她,每天一放学就跑去市场买菜,回到家系上围裙,开始站在厨房里忙活。虽然做的饭菜着实不敢恭维,但付出的心却毋庸置疑。

    吃完饭后,二人出去散会儿步回来。

    冯程程便趴在客厅桌上,低头默默写作业。马交虎则依然坐在卧室,打游戏聊天。等冯程程写完作业,两个人便一起看电视,一起玩电脑,一起看着狗血剧哈哈大笑。看着旁边这个的娇小身影,马交虎心想:“是,我是爱她的!不仅因为她有个能力非凡的父亲,令人着迷的相貌,而是因为迄今为止,她是这个世上除了母亲之外,唯一对自己最好的女人。”冯程程人不单长得漂亮,并且很善解人意。比如在外面吃饭,她总会提前把钱塞进他的口袋。如果不小心忘记,等结账时她就会笑盈盈的说:“老公,你的钱包在我这。”

    是人都会有虚荣心,都喜欢被人高高的捧着。

    马交虎毫不例外,他在人面前得到的那些羡慕、嫉妒目光。毫无疑问,都是这个看似大大咧咧的女孩给的。同时,也给他养成一种习惯,一种高傲的、对任何事都不屑一顾的习惯。

    从此以后,每当冯程程再问起:“你爱我吗?”马交虎便会斩钉截铁的道:“爱!”冯程程道:“爱我什么?”马交虎道:“爱你的眼睛、鼻子、小手,等等所有的一切!”冯程程听了便会依偎着他,脸上洋溢出幸福的笑容。马交虎也问:“那你爱我么?”冯程程道:“当然,非常非常爱。”马交虎道:“那你爱我什么呢?”冯程程道:“我爱你玩游戏时,那种专注的眼神。我爱你在我做饭时,霸道的说:滚一边去吧,我来!我爱你在下雨时,都会打着伞在外面等我。我爱你过马路时,都会紧紧牵着我的手。我爱你在我吃饭时,嘴角有米粒,你都会边笑着说:慢点,没人跟你抢,边轻轻的用手指擦掉。”

    没错,男人的爱和女人的爱截然不同。

    男人的爱是因为女人什么都不会,女人的爱是因为男人什么都会。

    男人爱上某个女人,会觉得这个女人什么都不会,尽量想要多照顾她一点,在正常男人的心目中,爱一个女人就是要学会照顾她。可以说,男人可能会因为女人的某个缺点而爱上她。男人爱上女人,往往会觉得她怎么傻傻笨笨的,会发自内心的怜惜她,害怕她被人欺负,害怕她不能自理,所以往往会竭尽全力照顾对方。男人爱上某个女人,觉得最高的承诺就是走入婚姻。他会带她进入他的朋友圈,会让她进入他的圈子,会很认真的告诉自己的家人和朋友,想要和她在一起。

    女人爱上男人,往往是因为崇拜,觉得他很厉害,觉得他符合心目中的英雄,上天入地,无所不能。女人爱上男人,觉得陪伴是最长情的告白,可能名分都没那么重要。女人爱上男人,会为他放弃自己的事业,转而进入到幕后,全力以赴的支持他。因为对于女人来说,爱可以让她不在乎名利,只要自己爱的人全心全意爱他就可以了。

    又是一个雨夜,送冯程程回家之后。

    马交虎打开电脑,看着熟悉的头像在右下角不停闪烁。心想:“我可能只是喜欢她,而不是爱他。”

第四十六回 雨夜网聊

    马交虎发过信息:“让你久等了,不好意思。”网名叫做“晴缺”的女同学回道。“没关系,我也刚刚上线。”马交虎道:“那咱们继续上回的话题?”晴缺迅速回道:“可以。”马交虎道:“能不能告诉我,你最喜欢故事中哪个人?”他很想知道,对方是否和自己想的一样。晴缺回复很快:“当然是梁山伯了。”

    这个答案早在意料之中,因为十个女孩子有九个都会这样说:“他多才多情、幽默可爱,很讨人喜欢。”

    马交虎满意的点点头,道:“你为什么喜欢他?”晴缺娓娓道来:“多情幽默、也挺聪明,我喜欢这样的性格。“马交虎向自己竖起大拇指,暗暗得意自己的先见之明:“可你不觉得他的形象有点优柔寡断么?”晴缺毫不掩饰自己的想法:“我又没真正见过,怎么会知道,再说帅有毛用,也不能当饭吃。而且各个心里都是龌龊的,以为帅就可以乱搞,我最讨厌这样的男人,他们都是坏人。”马交虎有点喜欢这个女孩子了,因为她说的都是自己心里所想,但觉得她发信息时似乎还略带怒火,否则反应不会这么激烈,想必受过什么感情打击或者对帅哥天生有免疫能力:“那我肯定是个好人。”晴缺有点诧异:“为什么?”马交虎回复道:“因为本人不帅,从这点就可以排除我是坏人。另外我还很丑,从这点又可以证明我是个好人。”晴缺回复:“有意思,那有说自己丑的。”马交虎遂发个笑脸,道:“人贵在有自知之明。”晴缺道:“言之有理。”马交虎道:“对了,聊这么久,还不知你叫什么名字呢,方便透漏一下吗?”发过去信息,顺手用鼠标点开她的头像。

    资料如下:晴缺、女、年龄101岁,居住地球。

    马交虎不由得笑了笑,暗付:“不错,挺有意思。”晴缺回复他道:“程程没告诉你吗?我叫蒋梓涵。”马交虎道:“以后会有很多名字带梓的,这是未来发展的必要趋势。”蒋梓涵信息:“何以见得?”马交虎道:“人类每到某个阶段,就有一定的趋势,名字如此,各行各业也是如此。”蒋梓涵道:“你没看我的资料吗?”马交虎立即道:“没,在未经美女允许,我不会窥探你的隐私,这是一种尊重。”话虽然假,但很真诚。蒋梓涵道:“你呢,真名叫什么?”马交虎回复:“你可以查我的资料,上面写得一清二楚。”蒋梓涵道:“我也不想看。”马交虎信息:“为什么,理由和又我不谋而合?”蒋梓涵回复道:“看了也没多大用处,聊天凭的是感觉,又不是看过资料就一定能聊到一块。再说资料也可以乱填,我不怎么相信。”马交虎心想:“有道理。”

    现在很多人都不会把自己的详细情况,毫无顾忌的暴露在资料上,与其说是一种趋势,还不如说是一种防范意识。

    马交虎信息:“你这种独到的见解,非常富有个性,我举双手双脚赞同,并且开始有点喜欢你了。”蒋梓涵道:“那倒不用,我可没那么大魅力。”接着又一条信息:“你今年才十七岁,为什么不继续上学?江北有亲戚吗?和程程怎么认识的?”马交虎自言自语:“说不看资料,又叽里咕噜问这么一大堆。女人,永远口是心非。”回复:“不上学是因为我爸去世,来江北是因为我叔叔在这,至于和程程是怎么认识的,那可是小孩没娘、说来话长了。”蒋梓涵道:“嘻嘻,我像不像查户口的?”后面跟一个吐舌头的表情。马交虎回道:“像,你问这么多,也该我问你了吧?”蒋梓涵道:“有些可以问,但有些我拒绝回答。”马交虎道:“那请问什么问题我可以回答,什么问题你会拒绝?”蒋梓涵道:“年龄、职业、家庭住址等等都可以告诉你。像有没有男友,长得怎么样这一类问题,太俗,我拒绝回答。至于牵扯隐私的问题,你连问都别问。”马交虎暗付:“那还有什么好问的,总不能问你每天上几次厕所,穿什么内衣吧?”回复:“那我就没问题了。”蒋梓涵发个笑脸:“你和程程好之前,有没有别的女友?”马交虎稍一思索:“幼儿园的小朋友算不算,如果不算的话,那就没有了。”蒋梓涵道:“我才不信,你不是说自己很丑吗,怎会这么大只交了程程一个女朋友,是不是条件太高?”马交虎道:“我没有任何条件,只是觉得如果不能和对方一辈子在一起,就轻易说喜欢,那是种草率行为。”蒋梓涵道:“为什么?”马交虎道:“你想啊,如果你与喜欢的人在一起,就会心甘情愿付出全部,就会不由自主地去想她,关心她。和她在一起时就会不愿分开,分开就会迫切期待下次相见,而且你也总会时刻保持着那种幸福心跳。若和讨厌的人在一起,可是天壤之别了。”蒋梓涵道:“说说看。”马交虎道:“你反着想,要和你不喜欢的人在一起,你也会很自然地去想他离你远点,琢磨他有没有打你的歪主意,和他在一起,你就会想这人怎么这么讨厌。你说你以这样心态相待,那不是在伤别人的心吗?这种不负责任的事,我干不出来。”

    沉默许久,也没见回复信息。

    马交虎等得有些不耐烦了,便开始揣摩对方心理:“难道我那句话说错了,或者揭开了她的伤疤?不能吧,她才多大点,会有这么悲惨的遭遇吗?”想到这,便小心奕奕的发信息问:“你还好吧?”蒋梓涵回复:“我在思考一个问题,想请教你。”马交虎长舒口气:“什么问题说,我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蒋梓涵回复道:“我打个比方啊,如果你给你喜欢的人,就像前面说的那第二种感觉,你会怎么做?”马交虎心下一惊:“难道她对我是第二种情况——讨厌?要这样的话,接下来也没什么可聊的了。”信息:“这个还没想过,因为我没遇到过。”蒋梓涵道:“你稍等会,我去洗把脸。”

    窗户玻璃朦朦胧胧,不知何时又飘起雨来。说也奇怪,每次聊天总是这种鬼天气。

    趁这工夫,马交虎点燃一根香烟,当吸完后趴在桌上,几乎快要睡着的时候。蒋梓涵便发来信息:“对不起啊,让你等了这么久。”马交虎心里责怪道:“女人们是不是都这样,不让人等显不出自己的重要性?”回复:“没关系,这半小时我也没闲着。”蒋梓涵道:“那你做什么,不是快睡着了吧?”马交虎道:“刚才突然文思泉涌,我写了首诗。”蒋梓涵道:“你还会写诗?”满是质疑的口吻。马交虎道:“瞎写着玩的。”蒋梓涵道:“发来叫我欣赏欣赏。”

    马交虎复制之前写的诗发过去:“在这遥远的边缘/可有人等待/在窗前/等待花开,幽幽的烟灰/雾中散成一颗缺陷的心/不想,不想/让思扯断这短短的美,眼泪,眼泪/满天飞/谁为谁痴心/醉看霓虹落/夜苦更深,水中划了一个符/寂寞在旋涡上孤独的舞/那点点的滴/依然,依然/泣凄在红尘里/哀哀的哭/长月半探,蝴蝶,蝴蝶/别再单身站花蕊上/痴痴的吻/小心那鲜艳带刺的粉,爱终归是伤心/人总要离分/那一刹憧憬的剧本/谁在为谁编缀,容易受伤的男人/偷偷的开启了通往相思的门/在外面小心奕奕的窥/怕那相思/突然没了踪迹/失去了身,笔记全是你的真/想的都是你的纯/可那个男人坚大的背/渐渐,渐渐/弯曲憔悴,不要/不想/再去守着这痛痛的/好像你施舍给我的恩/却狠狠丢不掉你给的味/眼看夜更深/灯蒙胧中透着疲惫/男人拿起笔/又写下/那幽幽的梦和心力破碎的痕。”

    又是一阵沉默,过了大约十几分钟。

    蒋梓涵信息:“很美,也很伤感。”马交虎道:“谢谢,自我感觉差强人意。”蒋梓涵道:“差强人意?我怎么感觉你说的是我?”马交虎道:“不敢,我指的是诗中意境。”蒋梓涵道:“我觉得你该是一个诚实的人,而且也挺有见解。”马交虎道:“先别急着夸我,你的感觉也未必准。也许说不定,我这人与你的感觉恰恰相反,到时露出庐山真面目,会令你失望。”蒋梓涵道:“我相信自己的感觉,你信么?”马交虎道:“我倒没那么自信,感觉这东西有时也会骗人。就像现在我感觉你是个美女,如果真的见面,说不定你长得真会要了我的命。”蒋梓涵发个微笑表情:“但如果我长得很丑,你还愿意和我聊天吗?”马交虎想也没想的就回道:“当然,本人对美的追求不想有什么瑕疵。”蒋梓涵道:“你们男人全这样,都属于外貌协会的。”马交虎道:“非但男人,你们女人也这样,常言道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嘛。诗经里也有曰: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只不过到了现代社会,君子和小人的界限不那么明显而已。道貌岸然的大有人在,但我却是一个真小人。”蒋梓涵道:“是么,不觉得。我既不窈窕又不淑女,咱们还是别聊了。”马交虎迫不及待,道:“你别生气啊,我只是就事论事,没有对你进行人身攻击。相对于窈窕淑女来说,我更喜欢自然美。有一个相当伟大的哲学家说过:自然的,才是最美的。”蒋梓涵道:“那个伟大的哲学家是谁?我怎么从来没听说过?”马交虎道:“实不相瞒,那个哲学家便是本人也。”蒋梓涵信息:“哈哈,可笑死我了,你真不要脸,那有夸自己的。”马交虎道:“实话往往令人反感,这就是无奈的现实。”蒋梓涵道:“好了大哲学家,我相信你。”马交虎道:“多谢美女垂爱,小生感激不尽。”蒋梓涵道:“不谢!对了,你平常上网都干什么,就是找人聊天吗?”马交虎道:“我要说你是我第一个网友,你信吗?”蒋梓涵道:“信,并且非常荣幸!”马交虎道:“你有多少网友,都和他们见过面吗?”蒋梓涵道:“见网友干什么,我从来不见。”马交虎:“理由?”蒋梓涵道:“网上东西都太过缥缈,虚无飘渺的东西觉得不真实。既然不太真实,就没必要见面。”马交虎道:“你的话有点道理,不过太过直接,难道你就没有考虑过,当我看到你的话会有什么感受?”蒋梓涵道:“什么感觉,我只是实话实说而已,你能有什么感受?”马交虎道:“一般这上网聊天的人,基本上有三种目的。”蒋梓涵道:“哪三种?”马交虎道:“稍等,我去趟厕所。”

    雨滴被风吹得到处乱窜,打在玻璃上“噹噹噹”作响。

    蒋梓涵催促:“好没,不会掉进马桶里了吧?”马交虎坐下喝口水,道:“来了,来了。”蒋梓涵道:“快点,我等你三个目的呢。”马交虎道:“这第一种目的比较单纯,就是把平时的满腹牢骚和委屈不满,统统对陌生人发泄出来。反正大家隔着屏幕谁也不认识谁,说完关上电脑,倒头蒙上被子睡一觉,就当什么也没发生。”蒋梓涵道:“点有道理,第二种呢?”马交虎道:“而第二种很美好,出发点比较善意。这种人上网聊天,目的是想找个知心朋友。当然,主要是想找个异性知己,两人共同分担喜怒哀乐,共同探讨兴趣爱好。虽然没有乱七八糟的东西,但很可能会日久生情。”蒋梓涵道:“见解独特,第三种继续。”马交虎甩甩手腕,道:“第三种是有一定企图和动机的,说白了就是想在网上泡妹妹。这种人又分两种:第一种是有良心的,可以奔现。第二种是没良心的,专门哄骗女孩上床,等到手之后,就提上裤子拍拍屁股走人。你还别怨恨人家,也别说人家是渣男。这叫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谁叫你听了几句好话就找不到北了,心甘情愿的送上门?”蒋梓涵道:“想不到你上网没几天,就了解的这么透彻。”马交虎道:“我比较爱讲实话,说好听的就是豪迈不羁,说难听的就是口不择言,你千万别多心。”蒋梓涵道:“像你这样的,现实中应该没什么朋友吧?”马交虎道:“对咯,忠言逆耳指的就是我。”蒋梓涵道:“你分析过自己吗,属于哪类人?”马交虎道:“那要看聊天对象是谁,老话说食色性也,对于那种自动送上门的女人,我也盛情难却不是?”
本节结束
阅读提示:
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36391/ 第一时间欣赏话杀最新章节! 作者:霖江南所写的《话杀》为转载作品,话杀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①书友如发现话杀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我们将马上处理。
②本小说话杀仅代表作者个人的观点,与UU小说的立场无关。
③如果您对话杀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发短信给管理员,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话杀介绍:
《因是初稿,未及矫校。如有误错,敬请指正》
真诚很可笑,可笑的是自己必须分清什么时候该用真诚。否则,诸如傻、愚昧无知等等的话就按在了你的身上。
累吗,为了家庭和生活,人们四处奔波,说不累那是假的。可能怎么办,世间的形态就是这样,不是你想做就能做,想说就能说的。有时违心未尝不是一种高尚,一种自我救赎。谁愿意明知前面是个陷阱,是个火坑,跳进去万劫不复,还拼命的往里跳?
这就是人世,这就是生活。生下来你就得活下去,活下去你就得虚伪和真诚并存。
我们在真诚中一次次爬起,在虚伪中又一次次跌倒。经历的多了,自然便释怀了,也就随风而屈,随雨而栖了。就像战场上对决的将军,依仗自身条件,施展出平生所学,用各自诡计假象迷惑敌人。
有人说:失败乃成功之母。我想说:去特么的,只要成功,我甘愿做个孤儿!话杀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话杀,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话杀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