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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霖江南     话杀txt下载     话杀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四十七回 摊牌与谈判

    马交虎是一个孤芳自赏之人,至少自己也是这么认为。

    这种性格无形中会多少影响现实中的人际交往,也包括与冯程程相恋。否则,出租房数不胜数的机会,他早把她占为己有了,还管特么的结婚不结婚?

    马交虎时常寻思,道:“程程对于我来说,也许就是个虚无缥缈的梦,也许就是一种刻骨铭心的爱,也许两者都是吧?”在卧室里多少次,他都把她狠狠压在床上,肆无忌惮的探索,情不自禁的狂吻。冯程程不但没有拒绝,并且还百般浓情的逢迎他。可马交虎还是没有勇气,去伤害这个乖巧而温情的女孩,并非故作矜持,也不是自制力超强,而是隐隐约约中,他觉得无法驾驭这个女孩。既然冯程程也爱自己、喜欢自己,那还有什么可怕的?

    是啊,还有什么可怕的?想不明白,也不得而知。

    男人心思,有时比女人更难以捉摸。

    出租房相距冯家别墅,步行不过十来分钟。

    冯程程道:“请客宵夜。”马交虎问:“你想吃什么?”冯程程道:“我想喝茶。”马交虎默认,二人便找了家茶座。

    这种休闲方式很浪漫,是大多数情侣所喜欢的场所。

    可马交虎不,他喜欢躺在草地上,仰望着漫天闪闪星光,朵朵白云。认为无边无际的苍穹,才可以放飞压抑的心灵。

    包间灯光炽柔而朦胧,音乐萦绕耳边。

    冯程程小鸟依人般的坐在马交虎旁边,抓住他的手翻来覆去的瞧。马交虎侧首问道:“手有什么好看的?”冯程程随即咬了咬嘴唇,然后脉脉含情,道:“阿虎,你真的爱我吗?”马交虎微微一愣,心里有种说不定的复杂情感。见他沉默不语,冯程程仰起小脸,道:“你怎么了?”马交虎牵强的笑了笑,道:“没什么。”冯程程便不再问,脸色却阴沉下来。许久,马交虎方道:“你记得我们在小溪边那次吗?”冯程程道:“当然记得。”粉颊泛起红晕。马交虎道:“你知道吗,当时我怕你拒绝。”冯程程道:“当时我的心一直噗噗直跳,但又不敢走。”马交虎道:“为什么呢?”冯程程歪着头,道:“我也不知道,反正很渴望你抱我。”马交虎贴在她耳边,轻语道:“我爱你。”冯程程浑身微微一抖,道:“阿虎,我也爱你。”马交虎神情有了些许落寞,道:“我怕,怕有一天你会离开我。”冯程程目光决然,道:“不会,只要你不放手。”马交虎喝口茶,道:“如果,我是说如果有一天,我做了对不起你的事,你会原谅我吗?”冯程程眨眨漂亮的杏目,道:“会,只要你不和其她女人上床。”马交虎尴尬一笑,道:“你喜欢我什么?”冯程程眯眼思索片刻,道:“我喜欢偷偷地从后面望着你的背影,那感觉很安全。我担心错过每个和你在一起的瞬间,让自己变得不知所措。喜欢在每个夜里不由自主想你,喜欢看你玩游戏的样子,喜欢看你举手投足间无微不至的关怀,喜欢听你磁性的声音,喜欢你手指间流淌的香烟味道。”马交虎道:“其实我......”欲言又止。冯程程竖起食指堵在他的嘴上,道:“人心空间也就那么大,常常会有人进去,也会常常有人出来,我想做那个永远住在你心间的人。但哪天你如果感觉跟我在一起有点累了,就马上告诉我。我会默默离开,等你想我了再出现。”马交虎道:“程程,对不起。”冯程程道:“两个人在一起,没有谁对不起谁,只有修得够不够,爱的彻不彻底地。”马交虎不禁鼻子一酸,道:“咱们回去吧。”冯程程点点头,道:“好。”

    月牙挂在树梢,伴随路灯忽隐忽现。

    回到出租房关上门,马交虎一把将她抱住,低头吻着,慢慢解开衣扣,他想用压抑在心里许久的情感,给她送去些许激动和温暖。冯程程踮起脚尖,双臂紧紧环在他腰间,呢喃道:“你如果想要,不用等结婚,我现在就给你。”马交虎心里“咯噔”一下,忙松开手,道:“算了,我送你回家吧。”冯程程略显得气喘吁吁,仰着小脸,道:“你是不是很难受?”马交虎道:“一点。”冯程程道:“对不起哦。”马交虎笑了笑,道:“没事,反正你迟早是我的。”冯程程把脑袋贴在他的胸口上,道:“嗯。”

    独自回来时,夜已深沉。一股凉风从窗户缝隙挤了进来,让人禁不住打个寒颤。

    马交虎颓废的坐在卧室椅子上,点燃香烟猛吸几口,然后打开电脑,试图借聊天消淡心中的落寞。

    这一次分开,冯程程几天没来。

    接着放了寒假,再过半个月就是春节。

    按理冯程程更应该每天都陪着自己,可这段时间相比之前却来得更少,即便来了,每次也是待上一会,还没说几句话,便推脱有事走了。马交虎暗自琢磨:“她能有什么事,家里的活又不用她操心,估计是发现我和蒋梓涵上网聊天,有点生气了。可聊天记录删得干干净净,她怎么会知道?蒋梓涵告诉她的?不可能,她没有那么傻吧?”踌躇再三,决定坦白交待。

    腊月二十三,小年,小到中雨,东北风四到五级。

    小年是中国传统节日,即传统的祀灶日。小年期间主要的民俗活动有扫尘、祭灶等。祭灶在我国民间有几千年历史了,灶神信仰是中国百姓对“衣食有余”梦想追求的反映。小年通常被视为忙年的开始,意味着人们开始准备年货、扫尘、祭灶等,准备过个好年,表达人们一种辞旧迎新、迎祥纳福的美好愿望。民间祭灶习俗,来源于古人拜火仪式。灶神的职责就是执掌灶火,管理饮食,后来扩大为考察人间善恶,以降福祸。郑玄注《礼记·记法》说:“(灶神)居人间,司察小过,作谴告者也。”这说明至少在汉代,祭灶习俗已经在我国北方中原地区流传。

    傍晚六点多时候,冯程程拎来一大堆东西放在桌上,心平气和道:“今天祭灶,晚上你自己少喝点酒,我还有事,先回家了。”扭头便走。马交虎忙起身拉住她手,道:“等下程程,我有话和你说。”冯程程笑吟吟的道:“有什么事,你说吧。”马交虎怔怔的注视她半天,终于一咬牙鼓起勇气,道:“对不起程程。”冯程程迷惑不解,道:“为什么向我道歉,有什么对不起我的?”马交虎道:“这几天我不该和她聊天。”冯程程道:“和谁聊?”马交虎道:“你的那个女同学。”冯程程柳眉微蹙,茫然道:“我的哪个女同学?”马交虎声如蚊嘶,道:“她名字叫蒋梓涵。”冯程程闻言显然一怔,道:“我闺蜜蒋梓涵么?”马交虎点一点头,道:“那天你回家,我实在太无聊了,这才加上她,我们俩也没聊什么。”冯程程慢慢转过身,面对着他,道:“我等的就是你这句话,你聊天我不反对,和谁聊天我也不反对,就是生气你为什么瞒着我。”马交虎道:“不告诉你,是因为怕你生气。”冯程程道:“你不告诉我,我才生气嘞。”马交虎长叹口气,道:“我现在才知道,告诉不告诉你,你都会很生气。”冯程程不依不饶,道:“我为什么会很生气?”马交虎道:“因为你在乎我。”冯程程道:“知道我在乎,你还和我同学聊天?”马交虎道:“对不起程程,我错了。”冯程程伸手一指电脑,道:“给我看看聊天记录。”马交虎挠挠头,道:“我都删了。”冯程程道:“删了干什么,怕我看见?”马交虎道:“是,怕你看了会生气。”冯程程道:“我为什么生气?”马交虎又答道:“因为你在乎我呗。”冯程程道:“知道我在乎,你还和她聊天?”

    唉,女人就这样,不管你怎么解释,她总能兜兜转转回到原点。

    情知这样谈下去永远难以罢休,马交虎干脆改变策略,双手搂住她的腰,道:“我向毛爷爷保证,以后再也不和她聊天了,你今晚留下来陪我,行吗?”冯程程坐在马交虎腿上,道:“为了这件事,我几天几夜没睡好,你知不知道,傻子?”马交虎浅浅一笑,道:“我虽然不知道,但我能想到。”冯程程又追问道:“你们俩都聊些什么?”马交虎道:“其实也没聊什么,就是你们上学那些乱七八糟的事。”冯程程身体一僵,道:“什么叫没聊什么,到底聊些什么?”马交虎感觉有点头疼,道:“就聊她喜欢什么样的男生,我喜欢什么样的女生。”冯程程道:“你怎么说的,喜欢什么样的女生?”马交虎道:“那还用说,当然是你这样的女生了。”冯程程道:“真的么?”马交虎一本正经,道:“真的,我说程程是天下最温柔最善良的女孩,我谁也不喜欢,就喜欢你。”冯程程嗔问道:“什么最温柔最体贴,难道我长得不漂亮?”马交虎道:“对,是天底下最漂亮最温柔最体贴的女孩!”冯程程嫣然含笑,道:“这还差不多,算你有良心。”马交虎长舒一口气,道:“这不是有良心,这是我真心话。”冯程程道:“你以后还敢不敢和她聊天?”马交虎道:“不敢了!”冯程程捧着他的脸,道:“如果你再跟她聊天怎么办?”马交虎瞧着她两朵的润薄樱唇,忍不住凑上轻轻咬住,道:“那你就永远别理我了。”冯程程闭上俏目和他热吻一会,喃喃言道:“你们俩都聊这么久了,想不想见个面?”马交虎略一思索,道:“不想,我只想着你。”冯程程倏地张开眼,柔声细语道:“还是见一面吧,这样咱们心里都踏实。”马交虎手指抚捏着她的粉颊,道:“怎么,你还不相信我?”冯程程螓首摇了摇,道:“我是不相信她。”马交虎笑道:“那你酒不怕见了面,我喜欢上她?”冯程程道:“不怕,这点自信本小姐还是有的。”马交虎诧异道:“真不明白你们女人到底怎么想的。”冯程程道:“别人我不知道,但我想的只有你。”言毕拿起手机拨出一串号码。

    江北市中心广场,右侧一间茶座内。

    看着身边这个枕在自己肩上,满面含笑的女孩。马交虎思绪乱七八糟,心里忐忑难安。待会等蒋梓涵来了,也不知会是电闪雷鸣或和风细雨。

    绿茶,音乐,女人,长发。

    蒋梓涵毫不客气的坐在二人对面,兴高采烈道:“小三八,你怎么想起我来了?”冯程程莞尔笑道:“给你介绍个人,可能也不用我介绍了。”蒋梓涵像不认识似的打量马交虎一番,道:“他就是你传说中的男朋友?”冯程程惑然问道:“怎么,你们俩没见过?”蒋梓涵道:“聊过天,从来没见过。”马交虎不由得一怔,不单他没想到她能如此坦率。就连冯程程也神情诧异,道:“你们时候聊过天,我怎么不知道?”蒋梓涵鼻子笑哼一声,道:“装蒜,你会不知道?今天不是来兴师问罪的吗?”冯程程道:“不是,我就是想叫你俩认识认识。”说心里话,蒋梓涵身材很娇小,是那种让人一看就心生怜惜,忍不住去保护的样子。这是马交虎看见她,萌生的第一个真实想法。蒋梓涵端起茶杯,道:“不用,我知道他叫马交虎,程程,我们俩就聊聊天,你可别误会。”冯程程表情迷茫,道:“是我误会了吗?”

    窗外有辆轿车呼啸而去,留下一团冉冉烟雾。

    蒋梓涵喝口茶水,直勾勾盯住马交虎,道:“怎么,你没给她看聊天记录?”冯程程道:“我已经看过了,我今天真没别的意思。”马交虎道:“我怕她生气,都删了。”蒋梓涵道:“程程,你要是还不相信,等会就跟我回家去看看,总可以了吧?”冯程程忙答道:“当然相信你,等会咱们去唱歌吧。”蒋梓涵道:“好嘞,你打电话把张大海叫来。”马交虎突然觉得,心里好像被什么东西重击了一下,暗付:“她这么做,无非是想找个男同学,来缓解三人之间的尴尬,同时也淡化了闺蜜的敌对心理。她应该早知程程不会看聊天记录,之所以这么说,完全是想借此消除程程对自己的误解。倘若果真如此,那这个十七岁女孩简直就是人精。”冯程程摆了摆手,道:“不用,阿虎会难为情。”蒋梓涵咯咯一笑,道:“你是怕张大海把他抢走吧?”冯程程起身笑道:“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我去卫生间一趟。”

    又进来几个客人,坐在旁边桌子周围。

    蒋梓涵俯首凑上前,沉声道:“怎么样,哥们够意思吧?”眼神温柔而多情。马交虎不敢迎合她的目光,干咳一声,道:“谢谢你。”蒋梓涵道:“客气,有时间多陪我聊聊天就行。”马交虎支支吾吾的道:“够呛,恐怕以后我没时间上网了。”蒋梓涵瞪大眼睛,道:“是因为程程?”马交虎长吁口气,道:“算是吧。”蒋梓涵回头向卫生间迅速扫视一眼,道:“实话告诉你,我电脑里的聊天记录也删了,就怕她看见。”马交虎愕然道:“那你刚才还叫她去你家?”蒋梓涵顿时挺直小身体往后一靠,洋洋自得,道:“凭我对她的了解,就是叫她去她也不会去。”马交虎心想:“果然在意料之中,她是早猜到程程不会去,才故意那么说的,面前这个女生城府太深了。”

第四十八回 压岁钱

    马交虎快要发疯了,觉得自己像一头猪,整天躺在出租房里,不是睡就是吃:“程程,你爸到底什么时候给我找工作?”冯程程笑道:“你着什么急,等过完年就给你找。”马交虎没有再问,情知再问下去也没任何结果。

    混混沌沌又糊弄几天,便是除夕晚上。

    叔叔马仁卿打电话:“今天是大年三十,回来过吧。”马交虎道:“我和程程商量一下。”马仁卿道:“不用商量,她也来咱家。”马交虎道:“行,那我等会和她一起过去。”

    餐厅桌上摆满鸡鸭鱼肉,两户八口人聚坐周围。

    马仁卿道:“又是新的开始,祝大姐、大姐夫阖家团圆。”冯天成道:“也祝你们新春快乐,万事如意。”

    众人哄然大笑,举杯同庆。

    马交虎问:“叔,保姆呢?”郑淑芬道:“早回去了。”马交虎道:“怎么没告诉我,她走了谁照顾奶奶?”郑淑芬道:“当然是我,还能有谁。”马交虎拿个碗过来,用筷子夹挑些饭菜,道:“你们吃吧,我陪奶奶。”冯程程道:“我也去。”冯天成颔首道:“虎子就是孝顺。”马仁卿笑道:“那是,马家人有不孝顺的么!”

    推开保姆房门,一股股恶臭迎面扑来,味道非常熟悉,爷爷在时就是这样。

    马交虎端碗迈进去,道:“奶奶,咱们吃......”话未说完,就被眼前情景惊得目瞪口呆。只见老人和衣躺在床上被窝里,满头银发凌乱不堪,裸露在外的肌肤全都伤痕累累,有的地方甚至已经化脓了。马交虎把碗放在床头柜上,进前轻声唤道:“奶奶,起来吃饭了,奶奶。”没多大会,老人便缓缓睁开双目,空洞无神的瞧着他,道:“你是谁啊?”马交虎不由得鼻子一酸,道:“奶奶,我是阿虎。”老人道:“阿虎?我不认识。”

    冯程程趴在床尾,笑盈盈道:“奶奶,您再仔细看看,他是你大孙子阿虎,认识么?”

    老人神情迷茫,道:“我孙子,良卿儿子吗?”马交虎牵强含笑,道:“是,奶奶。”老人慢慢支起胳膊,道:“你来干什么,良卿去哪了?”马交虎俯身抱住老人的脖颈,将她扶靠在床头上,道:“奶奶,我爸在滨海没来。”老人惑然道:“他在滨海干什么,也不说来看看我。”马交虎眼眶噙着泪珠,笑道:“您先吃饭吧,等过完年我爸就来看您。”老人摇了摇头,道:“他不来,我不吃饭。”马交虎再也忍耐不住,转过头眼泪奔涌而出。

    冯程程端起床头柜上的饭菜,走过来道:“奶奶听话,等你吃完饭马叔叔就来了。”老人听毕,空洞目光倏地显现一丝欣喜,道:“真的?”冯程程柔声道:“真的,你先吃饭。您要不吃饭,马叔叔可会生气的。”老人稍微点一点头,道:“好,我吃。”冯程程拿汤勺舀些饭菜,送在她嘴里,道:“奶奶真乖。”

    正在这时,门“吱呀”一声开了。

    马小玲匆匆跑进来,道:“哥,奶奶够吃吗?”马交虎抬手抹把眼泪,道:“够了,不够我待会再盛。”马小玲睁大眼睛看着他,道:“你怎么了?”马交虎长叹一口气,道:“没事,你出去吧。”马小玲道:“程程姐,我来喂奶奶。”

    冯程程头也未回,道:“不用,你去外面玩吧。”

    马小玲口中答应着,转身便要离开。马交虎拦住她,道:“我问你,平时都是谁伺候奶奶?”马小玲道:“我呀,还有妈妈。”马交虎道:“你知道保姆什么时候走的吗?”马小玲略作寻思,道:“都走半个多月了,我没放假她就回老家了。”马交虎责怪道:“那你怎么不告诉我?”马小玲嘟起小嘴,道:“我又不知道你住哪,怎么告诉你?”马交虎心想:“到底是个小孩子,没心没肺的,发生这么大的事,也不知道问问。”口中道:“那什么,我给你个电话号码。”

    直到新年钟声敲过,冯天成全家才相辞而去。

    临走之前,冯程程依依不舍,道:“反正我也闲着没事,明天过来陪你和奶奶。”马交虎道:“不用,大过年的在家好好陪你爸妈吧。”冯程程道:“他们俩每天都有饭局,用不着我陪。”马交虎便不再拒绝:“好,你想来就来吧。”

    冯天成在客厅喊道:“程程,该走了。”

    霹雳吧啦的鞭炮声响到天亮,外面才趋于平静。

    马交虎躺在另外一张床上,看着旁边酣睡的老人,暗付:“都说养儿能防老,栽树为歇凉。可像叔叔这种人,养了又有什么用?小的时候,爹妈不辞劳苦的给你擦屎把尿,好不容易拉扯大了,娶了媳妇有了孩子,倒嫌弃父母脏了。自己爹妈住在这,没事也不进来看看。”

    是啊,世上所有的子女都应该感谢父母,感谢父母赐给了我们生命,使我们有幸在这世上走一遭。从我们呱呱坠地,父母就用他们无私无限的爱,用辛勤的汗珠和泪水,给我们建造了一个温暖而舒适的家。子女就像一株株树苗,在父母精心呵护和关照下,沐浴着爱的阳光,吮吸着甘甜的雨露茁壮成长。小的时候,总是喜欢依赖父母,喜欢在父母面前撒娇、任性从来不懂得父母的辛苦,也不明白父母的劳累,就只知道有永远爱着我们的父母。在我不成熟的心里,曾经单纯的以为,父母永远是一把五彩的大伞,我们是伞下的小草,他们为我遮风挡雨。等我们长大了,而父母却到了暮年,他们头上的白发也在日益增多。白发记载着母亲日夜操劳的岁月,记载着父亲疲惫奔波的日子。白发是父母暮年的慨叹,是父母老去的苍桑。白发记录着母亲凄苦的人生,记录着父亲艰辛的足迹。

    突然有人掀开被子,接着喊道:“阿虎,你起来,我有事问你。”马交虎正睡得迷迷糊糊,吓得一骨碌爬起来,茫然道:“怎么了婶?”只见郑淑芬满脸怒色的瞪视着他,道:“我问你,玲玲的压岁钱是不是给你了?”马交虎心里“咯噔”一下,嗫嚅道:“谁说的?”郑淑芬道:“你别管谁说的,我问你,钱到底是不是你拿的?”马交虎虚心冷气,道:“婶,我没拿。”郑淑芬冲门外喊道:“臭丫头,你给我进来!”马小玲姗姗走进保姆房,站在门口,道;“妈,我都说不是我哥拿的,你还不信。”郑淑芬大声道:“那你的压岁钱给谁了?”马小玲口吻怯生生的道:“是、是我不小心弄丢的。”郑淑芬喝道:“放屁,存折不小心弄丢了,密码还能不小心弄丢?那捡到的人也太聪明了!”马小玲脖子一挺,道:“反正不是我哥拿的,你爱信不信!”扭头便走。郑淑芬不依不饶,紧跟小女儿疾步出去,道:“你个吃里扒外的东西,说,钱到底给谁了?”

    马小芳坐在大客厅沙发上,道:“玲玲,你存折上有多少钱?”

    马仁卿懒洋洋从卧室里走出来,道:“大过年的,你们干什么?”郑淑芬暴跳如雷,道:“干什么,你问问你这个好女儿!”马仁卿含笑道:“玲玲,告诉老爸怎么回事?”马小玲一见父亲出现,登时理直气壮,道:“早上存折找不到了,我说是我不小心弄丢的,给老妈说她不信,偏要说是我哥偷了。”郑淑芬挥起巴掌赶过去,道:“臭丫头,你再给我扯谎试试!”马小玲急忙躲在父亲身后,道:“我没有撒谎,就是不小心弄丢的!”马仁卿脸色稍微一沉,道:“今天可是大年初一,你有话不能好好说吗?”郑淑芬回首盯住马交虎,嚷嚷道:“早上发压岁钱,我想叫她把存折拿出来看看一共存了多少,磨磨唧唧半天,这丫头才说早就给弄丢了,我问她丢哪了,什么时候丢的,她说不知道,那个存折一直在书桌里放着,怎么会弄丢,肯定是别人偷走了。”马小玲振振有词,道:“丢了就是丢了,我要知道丢哪,那还叫丢吗,那叫扔!”郑淑芬厉声道:“还给我嘴硬,今天我打死、非打你一顿不可!”马仁卿略作寻思,和颜悦色道:“玲玲不想给老妈看,那给老爸看看总可以吧?存折在哪,快去拿过来。”马小玲摇晃着父亲的胳膊,撒娇道:“老爸,我把存折真弄丢了,刚才找半天都没找到,不信你自己去找。”郑淑芬嘴角哆嗦几下,不迭点头道:“好、好!以后压岁钱一分也不给你!”马小玲嘟起小嘴,道:“不给就不给,有什么了不起的,哼!”马仁卿笑道:“玲玲乖,你先回屋,我和你哥说几句话。”马小玲向马交虎使个眼色,扭头跑进卧室。马仁卿又对妻子说:“你去包饺子,这事交给我吧。”郑淑芬恨声道:“你今天要不把存折找见,这个年我也不过了!”怒冲冲走到餐厅和面。

    马小芳拿着遥控器,道:“不过就不过,反正没什么意思。”

    马仁卿蔼然叱道:“闭嘴吧你!”

    马小芳倒身侧卧在沙发上,道:“不就那点钱么,至于吗。”电视音量调大许多。

    马仁卿道:“阿虎,咱们去屋里说。”马交虎战战兢兢走进书房,低头坐在椅子上。马仁卿点燃一根烟,道:“你给叔说句实话,存折是不是在你哪?”马交虎声如蚊嘶,道:“不在。”马仁卿问道:“那你知道玲玲放哪了吗?”马交虎渐渐觉得背心发凉,惶恐的摇了摇头。马仁卿道:“你婶的脾气咱都清楚,这事想瞒也瞒不住,你知道的话就早点说出来,叔想办法把这事圆过去,如果等你婶先知道,到时候叔想帮你也帮不了。”马交虎道:“叔,我真不知道。”马仁卿眯眼吸了两口烟,道:“阿虎,知道我为什么费尽心思把你从滨海带到江北吗?”马交虎回道:“您是想让我多学些本事,将来能有点出息。”马仁卿俯身向前挪了挪椅子,道:“对,你知道就好,所以你骗谁都行,可不能骗叔。”马交虎道:“我没骗您。”马仁卿接道:“你把玲玲的钱拿走做什么了?”马交虎闻问不禁心下一凛:“他已经知道了,还是在诈我?”口中却道:“叔,钱真不是我拿的。”马仁卿转言其它,道:“前几天我都和你婶商量好了,等过完年就送你继续上学,怎么样,你现在还能跟的上吗?”马交虎忙抬起头,道:“跟得上,我经常看程程的课本。”上学一直是他的梦想。马仁卿道:“那就好,你知道大学得上几年吗?”马交虎精神慢慢松弛下来,道:“专科三年,本科得四年吧。”马仁卿嗯了声,心平气和道:“等你大学一毕业,就能和程程结婚了,到时再把你妈接到江北,也算我这个当叔的对得起你爸了。”马交虎点点头,道:“我知道了叔。”马仁卿又道:“所以你不能骗我,这事如果让你婶知道,她在程程爸妈面前一顿乱说,那你俩不就没戏了吗?所以有事你得先告诉叔,叔才能帮你对不对?”马交虎不由得暗付:“就婶那个脾气,就算存折不是我拿的,她也会说是我拿的,何况真的是我拿的。”见侄子坐在一旁垂首沉默,马仁卿便猜个八九不离十了,笑道:“你看叔叔想帮你,你也得告诉我存折上有多少钱,否则你婶一看,不就马上露馅了?”马交虎心底暗自寻思:“如果婶真去和程程爸妈说,玲玲存折是我偷的,那他们肯定瞧不起我,不会像以前那样对我好。”马仁卿道:“这几年亲戚给玲玲的压岁钱,加起来差不多有两三千吧?”说着话,拉开书桌抽屉,道:“这里有三千块钱,你取出来给你婶吧。”马交虎见状脱口而出,道:“叔,玲玲存折上没那么多钱,就两千......”

    “砰”的一声,书房门被人踹开。

    郑淑芬站在书房门外,火冒三丈道:“我一猜就知道钱是你偷的,刚还死不承认!你给我滚出去,以后别再来了!”马仁卿皱眉劝道:“大过年的你嚷什么,等过完年再说行么。”郑淑芬大声骂道:“说个屁,你们姓马的没一个好人,老的老的半死不活躺床上要我伺候,小的不安好心学偷东西,都是一群喂不饱的白眼狼!”马仁卿厉声道:“你吵够没?”郑淑芬道:“就他这样,还想娶程程当媳妇,做梦,我现在打电话大姐,程程就是嫁给瞎子,也不能嫁给一个小偷!”随即跑到客厅拿起话筒。

    马小芳忙跃起伸手夺走,道:“妈,你干什么啊?”

    郑淑芬横眉怒目,道:“咋了,你也造反是不是?”马仁卿站在妻子旁边,道:“那钱不是阿虎偷的,是玲玲给他的。”郑淑芬吼道:“给个屁,玲玲,你在卧室干什么,给我滚出来。”即见马小玲推开卧室门,探出半个脑袋,小心奕奕道:“怎么了妈?”郑淑芬指着她,道:“我问你,存折是你给的?”马小玲惊慌失色的点点头,道:“是我给的。”郑淑芬弯腰抄起拖鞋,咆哮道:“我、我今天......”扑向小女儿。

    马小芳紧紧拽住母亲,道:“我作证,是玲玲给阿虎的。”

    郑淑芬道:“哟呵,到底你们都姓马啊。”

    马交虎终于忍无可忍,道:“不就两千块钱吗,那我妈还给了几万块钱,你怎么不说?”

    才把火气压下来的郑淑芬一怔,冷笑道:“你就妈给那点钱,能做什么?你学车零零碎碎就化一万多,再加上......”

    马交虎攥紧拳头打断她的话,道:“别当谁不知道,学费才三千块钱。”

    马仁卿目瞪口呆,道:“你听谁说的?”

    马交虎干脆撕破脸皮,道:“我又不傻,一问就知道了。”

    郑淑芬缓缓坐在沙发上,讥讽道:“你不傻,是你叔傻,也不知道他非把你带来干什么,这下好了吧。”

第四十九回 太帅的男人不得好死

    话既然都说到这份上,也就没脸再待下去了。马交虎趁叔婶不注意悄悄溜出来,打辆车直奔出租房。至于冯程程后来去没去马仁卿家,不得而知。马交虎担心的远不止这些,且担心万一婶婶把事情告诉冯天成夫妇,他们必定会责怪女儿,并追讨那些压岁钱。

    大年初一傍晚,滨海沿街灯火缤纷。

    马交背右手拎着笔记本电脑,孤独无助的慢慢走出火车站,站在路边暗付:“叔婶找不到人,估计会打电话给我妈。如果这时候回家,一旦叫叔婶知道,再怀疑是我妈指使的怎么办?对,我不能回家!可不回家又能去哪呢,难不成住宾馆?”一个初谙世事的十七岁少年,脑子总有些简单。何况对于爱情,还是懵懵懂懂一知半解。所以,他宁愿狠心离开那个对自己全心全意的冯程程,也不愿将费尽心思弄来的钱,再拱手白白送给别人。因为只要有这些钱,过完年自己想做什么就能做什么。至于到底想做什么,成功与否,现在都来不及想,那是以后的事。

    “啾啪、啾啪、啾啪......”响声骤起,附近有人燃放烟花。

    电话里男人漠然问道:“城东项目部,请问你找谁?”马交虎低头扫视一眼手机上拨出的号码,又放在耳朵上,道:“大蛋吗,我阿虎,你在哪?”秦大蛋闻问稍微一顿,接着哈哈大笑,道:“你个臭不要脸的阿虎,怎么会打电话给我?过年想要压岁钱是吧,我告诉你,要钱老子没有,要命老子也不给!”马交虎不由得皱起眉头,道:“别废话,告诉我地址,等见面再说。”秦大蛋道:“擦,大过年的你发什么火,我在看工地,你家出来过两个路口右转就到了。”马交虎长吁一口气,道:“你等着,我马上过去。”秦大蛋不迭应道:“好、好,我去买两瓶酒。”

    见有人招手,出租车缓缓驶到跟前。

    别无选择,这是马交虎唯一能去的地方。

    大约十几分钟,出租车司机停靠路边,道:“十块。”

    只见秦大蛋屁颠屁颠跑过来,乐呵呵道:“哎呀我去,大过年的你咋来了?”马交虎道:“老子想你行不行。”秦大蛋急忙从兜里掏出一张百元纸钞,歪腰递给车里的司机,道:“多少钱?”马交虎笑道:“别假惺惺了,我已经给了。”秦大蛋瞪着牛眼,道:“假你大爷,我跟你什么时候假过。”

    出租车原地调个头,加油驰向远方。

    二人从傍晚七点开始,一直喝到半夜十二点多。

    秦大蛋醉醺醺道:“你个大傻子,就不应该回来。”马交虎道:“不回来咋办,等她爸妈知道了,我一分钱也别想要。”秦大蛋道:“你到底有脑子没,这点钱算个鸡毛?有你那个什么冯程程在,你特么还愁没钱?要是换我,打死也不回来。”马交虎道:“你懂个屁,这事要让她爸妈知道,还会瞧得起我,还会像以前对我那样好么?”秦大蛋道:“那怕个鸟,只要人小姑娘对你好就行,别人都是扯淡。”马交虎道:“你怎么就知道她不会变?”秦大蛋道:“就冲她为你做的那些事,你觉得她会变吗?”马交虎道:“好,就算她不会变,如果她爸妈死活不同意,有个毛用。”秦大蛋端起酒杯一饮而尽,道:“你特么猪啊,不会先把她肚子搞大?”马交虎一怔,道:“怎么搞大?”秦大蛋神色诧异,道:“我草,都这么长时间了,你不会碰也碰过她吧?”马交虎道:“虽然我们俩经常睡在一个床上,那种事没做过。”秦大蛋跄跄踉踉单膝跪地,道:“我说大爷,你特么还是个男人不?经常睡一起都能忍,老子对你佩服的六体投地!”马交虎挥拳杵了他两下:“少尼玛冷嘲热讽,有话直说。”秦大蛋摇摇晃晃坐在椅子上,惑然道:“记得以前咱们洗澡,老子没发现你身上少什么零件啊,怀里经常抱着一个大美人,咋啥活都不会干了?”马交虎含笑道:“怎么没干,亲亲摸摸的不算?”秦大蛋道:“算个球,光亲亲摸摸摸有毛用。”说着话,背手拍拍自己的半个屁股,道:“老子也很性感,要不给你摸几下?”马交虎忍俊不住,道:“快别恶心我了,臭烘烘的摸个屁。”秦大蛋道:“可不摸个屁啊,你小子不趁早把她拿下,还有脸回来见我!”马交虎幽幽言道:“我是不想害她。”秦大蛋连“啧”三声之后,道:“德行,你装什么大尾巴狼,告诉你,老子就看不怪你这副人五人六的死样!你是没心害她,可能担保别人也都这么想吗?万一有人先把她睡了,你特么哭都没地方哭。”马交虎叹道:“如果真像你说的,就证明我们俩有缘无分吧。”秦大蛋道:“还特么的有缘无分,我看你脑子里全都是粪!听我的,等消消停停过完年,你打电话叫她过来,然后开个房间直接搞定!你可是她第一个男人,我保证她从此以后绝对会死心塌地的跟着你。”马交虎愕然道:“大哥,你这套都跟谁学的?”秦大蛋道:“你别管我跟谁学的,就按老子说的办。如果错过这个机会,你小子干脆就找块豆腐撞死算了。”马交虎把弄着空酒杯,低头不语。秦大蛋道:“虎子,我这辈子要有人看上,就算八辈子烧高香了,你可不一样,要样有样,要条件也不算差,千万别瞎想,差不多就行了。”马交虎道:“世上女人多的是,我干嘛非要和她在一起?”秦大蛋道:“因为人家条件好,能帮你做你想做的任何事,再说他们冯家家就这么一个女儿,等她爸妈“咯嘣”不在了,她家里还不都是你的,有些事忍忍就过去了,没必要那么斤斤计较。”马交虎道:“不是我较真,而是我觉得配不上她。”秦大蛋道:“这话说的,有什么配不上?真心对你就配得上,那你就得真心对人家。”马交虎道:“还用你说吗,我也都是真的,可不知什么回事,有在她面前,总觉得比她低一头。”秦大蛋道:“如果你爸在,你还会这么想吗?”马交虎略作寻思,道:“不会。”秦大蛋道:“那不得了,你是因为没老爸了,感觉有点自卑,所以总觉得在她面前抬不起头。咱们换个角度想想,爸妈不可能养我们一辈子,迟早会走的,那时候你怎么办?还不得该怎么过就怎么过,你会去死吗?”马交虎道:“不会,好死不如赖活着。”秦大蛋附和道:“对啊,这和那时候有什么区别?你不是还得好好活着,该干什么就干什么?”马交虎踌躇着道:“话是这么说,谁也不能不当回事。”秦大蛋道:“当回事又怎么样,不当回事又怎么样?只要爹妈在,就得好好活着,爹妈不在,也得好好活着。反正就一句话,好好活着才行。要不然你爸死了,你怎么对得起他?”马交虎道:“毋论我怎么做,也对不起我爸。”秦大蛋道:“你多孝顺孝顺你老妈,就能对得起你爸。”马交虎道:“能一样吗?”秦大蛋:“能,你得有点出息。”马交虎道:“你们这还要人吗?”秦大蛋道:“你想在工地上干活?”马交虎道:“是啊,我现在想不出别的办法,先在工地干,凑活几天再说。”秦大蛋道:“没问题,等上班我给你说去。”

    正月十七开工,工地上到处忙忙碌碌。

    马交虎拿着测量尺,大声喊道:“赵工,行不行?”远隔几十米的赵技术员竖起大拇指,那意思是可以。然后低头记在本上,遂冲他挥手换个方位。马交虎又拿起测量尺,走到旁边的基础标记。赵技术员向上略抬抬手,示意他举高一点。

    两辆挖机轰轰烈烈开进现场,按照他们洒好的石灰图标开掘基础。

    秦大蛋拿瓶矿泉水摇摇摆摆走过来,道:“累不累?”马交虎道:“还行。”秦大蛋道:“小赵是我兄弟,肯定会照顾你的。”马交虎道:“你怎么认识他的?”秦大蛋道洋洋自得,道:“他是我妹妹同学,小时候没少挨揍。”马交虎道:“草,你不是把我往火坑里推吗?”秦大蛋茫然道:“咋个意思?”马交虎道:“傻子都知道,你小时候经常打人家,他打不过你,还不会借机报复我?”秦大蛋笑道:“放心兄弟,他现在追我妹妹嘞,没哪个胆子。”马交虎道:“你要这么说,我也算是他二哥了。”秦大蛋道:“那当然,你尽管无视他。”马交虎道:“可不敢,人家现在是技术员。”秦大蛋噗通坐在地上,道:“虎子,你知不知道我妹妹很喜欢你?”马交虎瞪大眼睛,道:“你特么别开国际玩笑,你妹妹也是我妹妹。”秦大蛋道:“你个瘪三,看老子像开玩笑的吗?”马交虎道:“我从小把你妹妹当成我的妹妹,可从来没瞎想过。”秦大蛋道:“随便你,反正我也没看好你俩。”马交虎惑然道:“为什么?”秦大蛋道:“你俩根本不是一路人。”

    赵技术员老远喊道:阿虎,“换个位置。”

    马交虎使劲把测量尺插在地上,道:“我把你当兄弟,你特么想叫我做你妹夫啊?”秦大蛋不屑道:“别尼玛净想好事了,我妹妹那点配不上你?”马交虎道:“你妹妹都考上大学了,应该是我配不上她才对。”秦大蛋道:“你俩也没有谁陪不上谁,压根就不是一路人。”马交虎疑道:“什么意思?”秦大蛋道:“我妹妹那种人没什么大志向,嫁了人也就算完事了。你不一样,我打小就知道你小子咋看都不好惹,我妹妹管不了你。”马交虎道:“你这话说的,我怎么没发现?”秦大蛋注视着他,道:“你知道好看的女人,一般有哪两种下场吗?”马交虎道:“哪两种?”秦大蛋道:“一种是非富即贵,一种是不得好死。”马交虎道:“屁话,我没见过漂亮的女人不得好死的。”秦大蛋嘲讽道:“亏你上那么多年学,四大美女你知道不?”马交虎道:“废话,这谁不知道!不就是沉鱼西施,落雁王昭君,闭月貂蝉,羞花杨玉环吗?”秦大蛋道:“你知道个球,我问你这四个美女怎么死的?”马交虎恍然大悟,道:“都没善终?”秦大蛋道:“着啊,你小子也没得善终。”马交虎释然道:“我又不是女人,有什么关系?”秦大蛋道:“怎么没关系,太漂亮的女人不得好死,太帅的男人也不得好死,这是天理。”

    赵技术员遥遥大喊道:“阿虎,我去拿张图纸。”言毕,走向项目部。

    秦大蛋接着说道:“不管男人女人,长得帅都没什么好下场。”马交虎道:“你别给我云山雾罩的行不,能不能好好说话?”秦大蛋道:“我没上过几年学,可经常看书。你知道四大帅哥吗?”马交虎道:“别尼玛胡扯了,没听说过。”秦大蛋道:“榆木疙瘩,潘安知道不?”马交虎道:“这谁不知道,坐怀不乱嘛。”秦大蛋道:“放屁,坐怀不乱那是柳下惠。潘安是晋朝人,文才兼备,由于性格轻躁、好趋世利卷入一场夺权阴谋中,被赵王杀了,还被诛灭三族。”马交虎道:“这特么和我有个毛关系?”秦大蛋道:“旁观者清,你小子聪明的很,又长这么帅有,保不定以后和他一样下场。”马交虎脚尖钻起些泥土,猛然抬起踢向他,笑道:“放尼玛狗屁,这都什么年代了,还说老掉牙的东西。”秦大蛋斜身一闪,道:“好,你知道宋玉吗?”马交虎道:“不多。”秦大蛋道:“他是怎么死的?”马交虎道:“书上说隐居深山,郁郁而终。”秦大蛋道:“你和他有什么区别?”马交虎道:“老子高中就不上了,能比得上人家?”秦大蛋道:“才学不在知识有多少。”马交虎道:“废话,不在知识在什么?”秦大蛋道:“在境界!就说你吧,虽然一年前就不上学了,可你还经常看书啊,有些东西老师教不会,得靠自己学的。”马交虎道:“在江北就看了我叔叔那些书,能学到什么?”秦大蛋道:“我能说实话吗?”马交虎道:“你特么爱说不说,当谁愿意似的。”秦大蛋打量着他,道:“我发现你这次回来变了。”马交虎茫然道:“哪变了?”秦大蛋道:“变得成熟了,比以前稳重的多。”马交虎道:“你特么酸不酸,拍马屁没你这么拍的。”秦大蛋瞪大眼睛,道:“从小到大,你啥时候见过老子拍马屁?也就是你,要换别人,老子会啰嗦这半天?还不如省口气躺在床上睡一觉。”马交虎坐在他旁边,道:“王八蛋,你继续。”秦大蛋道:“你性子太阴,有什么事都藏在心里,万一哪天爆发出来,估计除了老子也没人忍得住。”马交虎沉吟片刻,道:“不是我想藏在心里,就是没个相信的人。”秦大蛋道:“你以后逢事想不开的话,就来找我说说,别总窝在自己心里,那样会憋出病的。”马交虎道:“没有藏着掖着,我不是都给你说了么。”秦大蛋道:“听人劝吃饱饭,你没事好好想想吧。”

第五十回回 钱啊钱

    周玉婷诧异道:“没了?”何成刚道:“没了,您还想知道什么?”周玉婷道:“公司是怎么办起来的?”何成刚翻着白眼想了想,道:“后来听说,他和那个姓赵的技术员发生些矛盾,离开工地跑去当网管,网管没干多久,又到酒店当服务员,再后来就辞职开了这个家政公司。”周玉婷道:“他和那个姓赵的发生过什么矛盾?”何成刚拍怕脑门,道:“好像,好像因为秦大蛋的妹妹。”周玉婷点一点头,道:“儿子,你要没事别到处瞎混,常去他公司溜达溜达,看能不能帮上点什么忙。”何成刚满头雾水,道:“老妈,你大费周折的到底为什么?”周玉婷道:“还能为什么,为了你姐姐呗。”何成刚恍然大悟,道:“那我从明天开始,下班就去坐坐。”

    次日早晨八点,公司二楼大厅会议室。

    王秀琴坐在椅子上,黯然神伤道:“昨晚和我妈说了,她手里也没钱。”秦大蛋道:“要不我还在工地干,起码能预支一个月工资。”马交虎道:“你那几百块钱也解决不了问题,还不如想其它办法。”马金萍柳眉微蹙,道:“阿虎,实在不行的话,还是我到亲戚家去问问吧,估计多少也能借点。”马交虎道:“你确定能借到钱吗?”马金萍道:“应该可以,不试试怎么知道。”马交虎长叹一口气,道:“现在也没别的办法,那你去试试,能借最好,不借也别强求。”马金萍慢慢站起身来,道:“阿虎,我......”欲言又止。马交虎道:“是不是有点难为情,那算了,我打个电话,看江北的朋友有没有。”马金萍贝齿一咬樱唇,拎着挎包边走边道:“你先别打,等我回来再说。”马交虎道:“你打车去吧,早去早回。”王秀琴道:“萍萍等一下,我正好回家拿点东西。”

    正在这时,“叮铃铃”业务电话响起。

    秦大蛋拿起话筒,道:“你好,爱心家政......只要您需要,我们就能做到......好,人员明天上午进场......每平米五毛钱......打扫干净,按实际面积进行测量结算。”说完挂断电话,兴高采烈道:“阿虎,接个大活。”马交虎道:“什么活?”秦大蛋道:“有个新别墅要咱们打扫卫生,按六面墙算钱。”马交虎叮嘱道:“你别搞错,屋顶、地板和墙壁的价格不一样。”秦大蛋道:“放心,我都按地板价格报给他的。”马交虎道:“大概有多少?”秦大蛋道:“我刚心里粗估一下,应该有上千平方。”马交虎道:“一千平方,五个人差不多两天干完。人工工资三百,还能赚两百。”秦大蛋点点头道:“如果每天都能接几个这样的大活,咱们就发财喽。”马交虎道:“你想的美,干活的工人去哪找?”秦大蛋道:“你一说我想起来了,咱们能不能再打个招聘广告?”马交虎扔给他一根香烟,道:“我也想,那不又得几千块钱?”秦大蛋道:“我看这钱不花也得花,等名声打出去,业务上来了,有活没人干怎么办?”马交虎道:“你说的有道理,可咱们去哪弄钱啊?”秦大蛋道:“联系上冯程程联系没,她爸妈还是不让她接电话?”马交虎摇摇了头,道:“她爸妈不给她一分钱,每天还派个保姆寸步不离的跟着。”秦大蛋道:“依我看啊,她压根就没想联系你,要是想联系你,怎么着也能打个电话吧?”马交虎道:“打个电话又能怎么样,她的钱早都给我了。”

    忽闻“噔噔噔”脚步声,有人上楼。

    少顷一个接送员工跑进来,打趣道:“报告两位老总,孩子我全部按时送学校。”秦大蛋点了点头,道:“没事检查一下三轮车,别骑到半路再坏喽。”那名接送员工笑道:“放心吧秦总,我刚检查过。”秦大蛋道:“三轮车虽是公司卖的,那也得爱惜点用,别象疯一样横冲直撞,要是弄坏我扣你的工资。”接送员工闻言忙道:“别介啊秦总,一天接送两次才二十块钱,工资都叫你扣完了,那我一家喝西北风啊?”秦大蛋道:“一天二十还嫌少,知足你吧!知道在工地上搬砖多少钱吗,每个月三五百块。再说弄坏了才扣工资,好好的我都懒得管你们。”接送员工道:“那你们忙,我再去看看。”马交虎扔给他一根烟,道:“大家都不容易,做事用点心。”接送员工笑呵呵,道:“谢谢马总。”

    外面和风习习,阳光温暖灿烂。

    秦大蛋趴在窗台看着马路车流,突然转过身,道:“阿虎,我觉得萍萍有点不对。”马交虎正要去办公室,听了戛然而止,惑然道:“怎么不对了?”秦大蛋闷头猛吸两口烟,道:“你没发现她走的时候,满脸不情愿?”马交虎略一思索,道:“有吗,我没发现,是她自己非要去的,又不是我逼她的。”秦大蛋盘腿坐在沙发上,道:“她告诉你没,她家那个亲戚是做什么的?”马交虎皱眉沉吟,道:“提过一句,好像在某局当领导。”秦大蛋道:“你想想,如果有这样的亲戚,在滨海什么工作找不到,至于整天和我们混在一起吗?”马交虎道:“不太清楚,我俩是在饭店认识的。”秦大蛋道:“肯定有事瞒着咱们,你去过她家吗?”马交虎摇了摇头,道:“没有,她说过叫我去,我没敢去。”秦大蛋道:“为什么不敢去?”马交虎道:“就我现在这样怎么去,俩肩膀抗个脑袋?”秦大蛋道:“你随便买点东西,也得去看看啊。先了解一下这个人,二来丑媳妇迟早要见公婆。”马交虎道:“你想多了,我没打算和她结婚。”秦大蛋道:“扯淡,没打算结婚你俩就睡一起了?”马交虎道:“你情我愿,没必要那么较真?”秦大蛋道:“屁话,你不较真人萍萍可较真,万一哪天一炮打响,你把她肚子搞大,等到时候冯程程来了,我看你小子怎么交代!”马交虎不由得一怔,道:“交代什么,我也没打算和程程结婚。”秦大蛋道:“你就作吧,早晚会死在女人肚皮上。”马交虎哈哈大笑,道:“你嫉妒?死在女人身上不好吗,这叫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秦大蛋道:“我嫉妒个毛线,好死不如赖活着。”

    询问业务的电话虽然不多,但也接听几个,所幸都是些打扫卫生、疏通管道、接送孩子上学之类的,暂时不缺人手。

    直到天蒙蒙黑时,马金萍才精神萎靡的返回公司。王秀琴拉住她,着急忙慌的问:“怎么样萍萍,借到多少?”马金萍遂从挎包里掏出个信封,莞尔一笑,道:“我亲戚就借了三千,不知道够不够用。”秦大蛋眉开眼笑,道:“够了够了。”继而一愣,道:“不够,晌午我和阿虎商量,想再打个招聘广告,还得这么多钱。”马金萍忽然打个趔趄,随即扶住椅子缓缓坐下来,道:“行吧,我明天再去试试。”秦大蛋喊道:“阿虎,萍萍回来了。”

    话音未落,办公室门忽地一下拉开。

    马交虎跑到跟前,道:“怎么样?”王秀琴举起信封,道:“喏,这是萍萍借的三千块钱,听大蛋说,你还想打个招聘广告?”马交虎道:“招聘广告过几天再说,先把业务广告打了。”马金萍满不在乎,道:“没事,既然已经都这样了,干脆两个广告一起打,我明天再去借点。”马交虎见她面色苍白,忙提起暖瓶倒杯水递过去,体贴的道:“累吗,你先进去歇会吧。”马金萍点了点头,道:“有点,那我睡会。”马交虎道:“去吧,等会吃饭我叫你。”马金萍眼圈倏地一红,忙低下头姗姗迈入旁边卧室。

    二楼布局是这样的,一共五间房子:当中一间是大厅,右边隔出两间办公室。左边一间是卧室,一间是厨房。

    秦大蛋小声道:“你们看是吧,我可没瞎说。”王秀琴也不禁讶异,道:“萍萍脸色咋这么难看,会不会生病了?”秦大蛋努一努嘴,道:“阿虎,你特么还楞着干什么,进去看看啊!”王秀琴也催促道:“快去吧,我们俩做饭。”

    马交虎进去关上房门,侧身坐在床边,道:“萍萍,你怎么了?”马金萍和衣躺在被窝里,有气无力道:“没什么,就有点累。”马交虎翻起掌背,轻轻贴在她额头上测量着,道:“难受吗?”马金萍从被窝伸出右手,与他十指交叉紧攥,道:“不难受。”略顿一顿,又道:“阿虎,如果我做了对不起你的事,你会原谅我吗?”马交虎哑然失笑,道:“净说傻话,你会做什么对不起我的事,别想太多,睡会儿就好了。”马金萍追问道:“你先说,会不会原谅我?”骤觉攥住自己的小手抖抖瑟瑟,马交虎忙掀开被子一看。只见马金萍满含热泪,犹如梨花带雨般。马交虎顿时大惊失色,道:“萍萍,你怎么哭了?”马金萍遂一头钻进他怀里,哽咽着道:“阿虎,我爱你,不管发生什么也别离开我,行吗?”马交虎环臂搂住她,道:“当然行,谁也没说要走啊?”马金萍仰起小脸,郑重其事道:“阿虎,不管以前我做过什么,从今天开始,我只属于你一个人!”马交虎拍着她的脊背,安慰道:“以前的事都过去了,我在乎的是你以后。”马金萍泪眼迷离,道:“真的,没骗我?”马交虎道:“当然是真的,不骗你。”马金萍道:“阿虎,你知道这钱是怎么来的吗?”马交虎心里“咯噔”一凛,道:“怎么来的?”

    秦大蛋在门外喊道:“阿虎,吃饭了。”

    马金萍抹把眼泪,道:“等他们不在了,我再和你说。”言毕,幽幽长叹口气,爬下床整理一下衣服,自顾自推门而去。马交虎呆呆望向门外,暗付:“到底发生了说没事?”

    大厅桌上摆放着两荤两素四碟菜,另有一瓶老白汾。

    秦大蛋举起酒盅,道:“萍萍可是咱们大功臣,哥得敬你三杯。”马金萍并不推辞,与他连干三盅。眼前情景,不单秦大蛋、马交虎二人颇感意外。连王秀琴也吓得膛目结舌,慌劝道:“大蛋,你别灌醉萍萍!”马金萍嫣然含笑,道:“没事,只要阿虎不离开我,别说三杯酒,就算喝死我也心甘情愿。”秦大蛋尴尬的挠一挠头,道:“对不起,萍萍,哥就是这么个人,你不能喝就别喝了。”王秀琴道:“放那,谁也别喝了。”马金萍又斟满一杯酒,道:“阿虎,秀琴不叫大蛋陪我喝,你陪我再喝点吧。”马交虎接过她手里的酒杯,道:“萍萍,你今天不舒服,少喝点,这杯酒我替你。”马金萍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道:“可是我心里很难受,真的想喝酒。”马交虎道:“好吧,我陪你。”秦大蛋见势不妙,忙低头扒拉碗里的米饭。王秀琴道:“阿虎、萍萍,那什么,我和大蛋去买点东西,你们俩慢慢吃吧。”说着话,悄悄拉扯秦大蛋胳膊。马交虎道:“行,你们先走吧。”秦大蛋却惑然道:“急什么,等我吃完再说行不?”王秀琴使个眼色,道:“吃你个头,我妈叫你干什么都忘了?”秦大蛋等如大梦初醒,道:“对对对,阿姨叫我去她家一趟。阿虎、萍萍,我们先走了。”

    楼下响过几声喇叭,电瓶车驶入深沉夜色。

    马交虎和颜悦色,道:“萍萍,你今天怎么了,干嘛非要喝酒,弄得他俩都不好意思了。”马金萍没有理会他,拿起酒瓶一口气喝下小半瓶。马交虎急忙抢过来,道:“你疯了,那有这么喝酒的!”马金萍再也忍耐不住,趴在他腿上痛哭流涕,道:“阿虎,我对不起你!”马交虎惊得不知所措,忙摇晃着她,道:“你这是怎么了,咱先别哭好吗,有什么话就给我说。”马金萍依旧伏在他腿上,哭得肝肠寸断。马交虎鼻子一酸,颤声道:“到底发生什么事了,是不是借钱的时候,你家那个亲戚埋怨你了,啊萍萍?”马金萍断断续续,道:“他、他根本不是我亲戚,这钱、这钱......”话未说完,忍不住又嚎啕大哭起来。马交虎将女孩搂在怀里,抚着她的秀发,柔声道:“没事,你亲戚不想借,那咱们就不借了,我明天陪你去还给他。”劝慰良久,马金萍方哀伤的仰起头,抽抽噎噎道:“不、不是这样的,他不是我家亲戚,他就是个不要脸的畜生!”马交虎闻言愕然道:“他把你怎么了?”

第五十一回 办公室里的屈辱

    马家就在西郊马王镇,家中除父母之外,还有一个哥哥和一个姐姐,全是某局普通员工。马金萍从小长得就很漂亮,高高的个子瓜子脸,细细的腰身皮肤白,谁见了都乐意和她搭讪。遗憾的是学习并不怎么样,十五岁考上滨海本地一所职高学校。毕业之后,便在服装市场里开了间成衣店。

    开店自然要办各类证件,这是无可避免的生存法则。

    马金萍往来某局折腾无数次,也没能把证件办妥。

    有关人员给出的理由是:还差两个月才到规定年龄。

    无奈之下,马金萍只好回家求助。

    马大哥得知妹妹难处,满不在乎道:“不早说,咱们有个本家叔叔,在单位是二把手,找他肯定行。”下午带妹妹去街上,买了几百块钱的烟酒。当晚,陪她去拜访那位本家叔叔。

    本家叔叔已经年愈四十,名字叫马图财。

    马大哥和妹妹站在客厅寒暄几句,便将来意详细说明。

    马图财一双三角眼像长在马金萍身上似的打量着她,傲然道:“这事啊,简单,明天你自己去单位,我叫他们马上办下来。”马大哥将礼物放在茶几上,然后笑容满面,道:“财叔,这是我妹妹专门给您买的。”马图财依然直勾勾盯住马金萍,笑道:“见外了,咱们可是本家,常言说一笔写不出两个马字,这东西你们拿回去吧,我不能要。”马大哥谦卑的道:“财叔,茲当我们孝敬您了,您要不收下,我爸肯定会骂我们的。”马图财忽然抓住马金萍双手,道:“哎呀,萍萍都长这么大了,记得吗,小时候财叔还抱过你嘞。”

    马金萍顿时大吃一惊,想要往回抽手,又怕得罪这位本家叔叔,只好面红耳赤的任他握在掌心。

    马大哥在旁附和,道:“可不是么,我妹妹小时候老缠着您。”马图财闻言不由感慨道:“一眨眼十多年,萍萍长大了,财叔也变老了,以后想抱也抱不动喽。”马大哥一旁赔笑道:“财叔,那什么,您早点休息吧,我们俩先回去了。”

    马金萍也慌小声道:“谢谢财叔。”

    马图财打个哈哈,道:“萍萍,你千万用不着客气,就是不拿东西,这个忙财叔也得帮。”马大哥道:“财叔,我们走了。”当和妹妹并肩走出堂屋。又闻马图财身后埋怨,道:“这俩孩子,怎么不听话,东西快拿走,你这不是逼财叔犯错误嘛。”

    事情这么顺利,完全出乎意料。

    马金萍边走边心有余悸,道:“哥,你以前求财叔办过事?”马大哥道:“咋没求过,我和你姐现在的工作,就是咱爸托他找的关系。”马金萍柳眉微微一蹙,道:“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我刚才有点怕。”马大哥安慰道:“怕什么,怎么说他也是咱本家叔叔。”马金萍道:“你快拉到吧,他是什么本家,都出三服了。”马大哥道:“没出五服就是本家,才出三服算什么。”

    回到家里,马父听完兄妹二人讲述,也非常高兴,还特意打个电话道谢。

    第二天早晨,某局准时八点上班。

    马金萍坐出租到单位外面下车,徘徊大约半个小时,终于一咬牙,鼓足勇气迈入大门。即见一名身材高大的保安,气势汹汹从门岗室冲将出来,喝道:“站住,你干什么的?”惊得马金萍浑身一抖,慌笑盈盈道:“师傅,我进去找个人。”那名保安瞪大眼睛,道:“找谁,过来登记,你当这是你家,想闯就闯!”马金萍小心奕奕,道:“师傅,在什么地方登记?”保安不耐烦的略打量她两眼,道:“跟我来!”马金萍道:“谢谢。”跟他走进门岗室。保安用食指敲敲桌上登记表,神情趾高气扬,道:“喏,写这里。”马金萍茫然道:“怎么写?”那名保安皱眉道:“你的姓名,以及家庭住址。”马金萍工工整整写在登记表上,尔后抬起头,道:“师傅,这样可以么?”保安拿起登记表目光一扫,又“啪”的一声摔在桌子上,厉声道:“你要找谁?”马金萍战战兢兢,道:“我、找我叔叔。”保安目不转睛盯住她,那感觉像是对待一个犯人,道:“你叔叔叫什么名字?”马金萍结结巴巴,道:“他、他名叫马图财。”保安闻言一怔,惑然道:“怎么,马副局是你叔叔?”马金萍螓首点点,道:“是,我本家叔叔。”那名保安立即毕恭毕敬,卑躬屈膝,道:“你咋不早说,他办公室在那边七楼。”马金萍咕咚咽口唾液,道:“师傅,他名字还登记吗?”保安赔笑道:“不用、不用,你要早说,根本不用登记,一楼有电梯,快去吧。”马金萍道:“谢谢。”转身长吁一口气,顺指匆匆走向办公大楼。保安拿起电话,道:“马局,有个女孩找您。”

    大厅内很是肃穆,地板全由大理铺设。迎面有个假山喷泉,无数条金鱼在水中游来游去。

    马金萍站在七楼一间办公室门前,先闭眼深呼吸几口,尔后捋了捋鬓角的秀发,屈指砰砰砰叩门。只听里面有人道:“是萍萍么,进来。”马金萍慢慢推开房门。但见办公桌后端坐一人,正挥笔批示着文什么件。马金萍牵强含笑,道:“财叔好!”马图财头也未抬,指指窗户下宽大的真皮沙发,道:“你先坐那喝杯茶,我马上就好。”马金萍局促不安的坐在沙发上,道:“不急,您忙您的。”

    在紧张漫长的等待期间,有很多人汇报工作。

    直到中午十一点多,马图财方走到跟前,笑呵呵道:“萍萍,饿了吧?不好意思啊,你看我这工作一天忙的。”马金萍乖巧的仰起小脸,道:“谢谢财叔,我不饿,您要是忙的话,那我明天再来吧。”其实,为了今天能办下证,她连早饭都没吃,现在已经饿得头昏眼花。马图财紧挨她坐在沙发上,道:“这丫头,跟财叔还客气什么,这样吧,我带你去滨海酒店大搓一顿。”马金萍往旁稍微挪了挪,嫣然含笑,道:“不用,等会我凑合吃点就行。”马图财拍了拍她肩膀,发出一声长叹,道:“财叔多想回到以前,还能抱着你到处玩。”马金萍忙惶恐不安的站起,道:“财叔,今天能办吗?”马图财也站起身,俯首盯着她,道:“你说能就能,你说不能就不能。”马金萍用手捏缠着衣角,道:“财叔净开玩笑,我又不是办证的。”马图财凑在她耳朵上,沉声道:“你不是管办证的,可你能管办证的。”马金萍心下一凛,忙低头后退半步,道:“要是今天不行的话,我明天再来。”说完抬腿要走。马图财忙拉住她胳膊,道:“行,怎么不行,只要你听财叔的话,什么时候都能办。”马金萍慌侧身一躲,道:“财叔,那我明天再来吧。”马图财放开她,道:“不用,你下午就能拿走。”马金萍道:“谢谢财叔,那我请你吃个午饭吧。”马图财未置可否,却到门口咯嘣伸手拧上锁,道:“萍萍,你知道财叔想吃什么吗?”马金萍见状大惊失色,道:“财叔,大白天的你锁门干什么?”马图财转身站在她面前,轻语道:“宝贝儿,财叔想吃你。”马金萍登时吓得花容失色,慌闪身冲向门口。马图财从腰后一把抱住她,猛然扑到沙发上,道:“宝贝儿,只要你答应财叔,别说办证,财叔给你开个商店都行。”马金萍使出浑身力气不停的反抗,口中歇斯底里喊道:“财叔,你别这样。”马图财胡乱撕扯衣服,气喘如牛道:“萍萍乖,只要你答应我,以后有什么事,财叔都给你办。”马金萍道:“不行啊,你可是我本家......”马图财臭烘烘的嘴凑堵在她的唇上,嘟囔道:“你敢不答应财叔,你哥你姐的工作就保不住了。”马金萍闻言不禁一怔,遂感觉有股钻心的刺痛蔓延全身,眼泪顿时夺眶而出,顺着洁白的脖颈缓缓滴在沙发上。

    听到这里,马交虎忍不住破口大骂,道:“简直是特么的畜生!”

    马金萍穿上衣服跄跄踉踉跑出办公大楼,回到家蒙头大哭。马父诧异道:“萍萍,你不是今天去办证吗,怎么样,见到你财叔了么?”马金萍理也不理,只管躲在被窝里呜呜呜痛哭。马父皱眉道:“这孩子怎么了,你问问。”马母过来坐在床边,道:“萍萍,是谁欺负你了?”马金萍大吼道:“都别管我,你们出去。”马母看了一眼马父,道:“到底怎么了,和妈说说行吗?”马金萍忽地掀开被子,把父母推出卧室,尔后锁上门,又趴在床上嚎啕大哭起来。

    天真的以为,事情就这么结束了

    没有,虽然马图财没有给她办证,但从那天以后,市场管理人员再也不来查了,更没有像以前那样,以无证为由而叫她关店补办。只是每个星期其中一天,都会有人捎句话给她:“财叔让你去办公室一趟,想找你好好聊聊,你要不去,成衣店就得关门。”开始马金萍并未妥协,对捎来的话置之不理。果不其然,她第一次没去,管理员人员就拿条铁链,把店门锁了。内心经过无数次痛苦挣扎,马金萍还是选择去了,又在那个办公室沙宽大的发上,无奈倒在那个四十多岁男人身下。因为有马图财关照的缘故,某局一些工作制服,还有下属单位的一些工装,都在她店里定做,生意非常兴隆。长久以往,马金萍也就认命了,接单后她就把重心放在工作上,欲借此冲淡每个星期那几十分钟身不由己的折磨。

    可谁会想到,更大的祸事还没有到来。

    两个月后的一天,马金萍突然出现恶心、呕吐、食欲不振、乏力、嗜睡等症状,不管吃什么都想吐,有时不吃东西也吐酸水,到医院一检查,发现自己怀孕了。

    这件事毋论对谁来说,无疑都是个惊天噩耗。

    没等管理人员捎来话,马金萍直接闯进办公室,道:“姓马的,我怀孕了。”马图财听了怛然失色,道:“怎么可能,你没采取措施吗?”马金萍忍不住火冒三丈,道:“采尼玛的措施,你说怎么办吧!”马图财抽着烟寻思一会,道:“这样吧,我给你拿点钱,你明天到医院做了。”马金萍冷嗤一声,道;“做梦吧,我要去你家住!”马图财愕然道:“你住我家干什么?”马金萍道:“我肚子里是你的种,我不住你家住哪?”马图财笑呵呵搂住她,道:“萍萍别闹,我多给你点钱,打掉后我再给你开个店,你看这样行不行?”马金萍道:“我告诉你,别说开个店,你就是给我买辆车买套房,这孩子我也不会打掉!”马图财皱眉寻思片刻决然道:“行,你要是去医院做掉,我就给你买套房,怎么样?”马金萍甩开他的手,道:“不怎么样,我非搬到你家住不可!等生下来叫大家都看看,你是个什么东西。”马图财何许人也,怎会被个小丫头片子唬住,当即笑道:“要是这样的话,那你哥你姐怎么办?如果我下来了,他们谁的工作也保不住,你能眼睁睁看着他们,再象以前一样回家种地?”这是马金萍软肋,她不想哥哥姐姐因为自己,而丢了铁饭碗,闻言不禁陷入沉思之中。马图财乘机劝道:“萍萍,只要你按我说的话去做,有什么条件尽管提出来,财叔一定答应你。”马金萍鄙夷的看着他,道:“就你也配当,你根本就不是人。”马图财道:“对,我不是人,说吧,什么条件。”马金萍沉思片刻,道:“第一,以后不许你再碰我!不许叫人去查我的店!”马图财点一点头道:“可以,没问题。”马金萍道:“第二,我要一大笔钱!”马图财旋从兜里掏出一张卡,旋道:“还用你说么,我早给你准备好了,这有三万块,你现在就可以拿走。”说完塞进她挎包里。马金萍道:“第三,我哥和我姐现在工作太累,你必须给他们调一下,叫你们在你单位里上班。”马图财迟疑道:“这个,有点困难,现在都要考核的,你......”话未说完,马金萍扭头便走,道:“好,你别后悔!”马图财忙拦住她,道:“行、行,我答应你。”马金萍道:“空口无凭,你得些写字据给我!”马图财脸色一沉,道:“这有点太过了吧,我既然答应你,就肯定能做到,你怎么还不能相信?”马金萍冷笑一声,道:“你做了那么多不要脸的事,你叫我怎么相信你!快说,你写不写?”马图财背手踱来踱去半天,方道:“好,我写。”说完走到办公桌内,匆匆写下几行字,道:“行不?”马金萍凝神细看一遍,道:“从明天开始,咱俩谁也不认识谁!”马图财又一把抱起她,觍着脸道:“那今天你就再给叔叔一次,好吗?”马金萍麻木躺在沙发上,任由他肆意而为。

第五十二回 决裂

    也不知是因为自尊心作祟,还是当时被耻辱冲昏了头脑。

    事毕,马金萍从沙发上慢慢站起来,面无表情的穿好衣服,尔后从包里掏出那张卡,狠狠的摔在地上,道:“我不要你的脏钱!”遂拎着挎包含泪夺门而去。这次没过几天,马图财即兑现部分承诺,将她哥哥姐姐全调进本单位,安排在办事大厅窗口工作。悲痛之中的马金萍,也算获取一点安慰。但马图财对这个本家侄女好像情有独钟,仍旧隔三差五的派人捎信,信上无非写些我想你了、我爱你了之类的肉麻话,还说只要做做他情人,毋论什么条件都可以提,而且立刻给她买车买房。马金萍手里掌着握那张字据,自然不愿再受屈辱。可拒绝之后,就开始有人时不时来查证件了,虽然只是吓唬吓唬而已,但也把生意搅得一落千丈。在百般无奈之下,马金萍索性退租店铺,待出租房里混混沌沌过去半个月,便到饭店应聘服务员。

    四碟菜菜纹丝未动,酒瓶却已经空了。

    马交虎听完,冷冷的道:“于是,你就在饭店遇见我?”马金萍泣不成声,道:“是。”马交虎皱眉质问,道:“于是,你就打算把这件事隐瞒一辈子,打算叫我戴一辈子绿帽子?”马金萍慌摇了摇头,道:“阿虎,对不起,我真的没想瞒你,那天在宾馆就想告诉你了,可是我怕。”马交虎皱眉道:“怕什么?”马金萍期期艾艾,道:“我怕、怕一告诉你,你会马上不要我。”马交虎阴沉着脸立在窗前,仰望月色沉思许久,方道:“其实这事不怪你,怪就怪那个不要脸的畜生。”马金萍抹把眼泪,然后慢慢站起来,环臂从背后搂住他的腰,哽咽着道:“谢谢你阿虎。”马交虎转过身来,给她擦拭着泪水,道:“没事、没事,都过去了。”马金萍抓住脸上男人大手,道:“你不嫌弃我么?”马交虎见她可怜巴巴的样子,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回答。马金萍忍不住鼻子发酸,又抽抽噎噎,道:“我早就猜到了,你肯定会嫌我脏。”马交虎心下暗付:“那些说不嫌弃的,肯定是玩玩而已!如果二人情投意合,奔着结婚交往,自己的女友和男人睡过觉,搁谁也无法忍受!这就像去商场里买玩具,只要拆开包装,即便别人从没玩过,那心里也像吃个苍蝇似的。何况她还怀过孕,还为那个男人打过孩子。这事不管放在谁身上,也不能大度的付之一笑。”马金萍双手慢慢松开他,道:“算了,都是我自作自受。”说完,转身蹒跚离去。

    楼下一辆轿车呼啸而过,留下两声喇叭余音。

    马交虎脑子嗡的一响,居然鬼使神差,喊道:“萍萍,我爱你!”刚走到楼梯口的马金萍,闻喊骤然止步,接着贝齿紧咬樱唇,低头泪汪汪的站在那里。马交虎抬腿飞奔过去,伸手忽地拉转过她,道:“我爱你萍萍。”马金萍仰起苍白俏脸,惨然含笑,道:“我也很爱很爱你,可你真的会原谅我么?”马交虎略作思索,毅然的点了点头,道:“会,只要你以后对我好就行了。”马金萍哇的一声,钻进他怀里痛哭流涕。马交虎捧着她的小脸,含笑道:“我会对你好!”歪头凑上去印吻她颤抖的双唇。马金萍踮起脚尖,呜呜囔囔道:“阿虎,我爱你!”马交虎弯腰将她抱起,疾步走进卧室。

    房门也没顾得关,两个人便在床上翻来滚去。

    就在激情澎湃,无法遏制的一刹那。突然,马交虎脑子里无由浮现出画面:那个四十多岁的肥胖男人,气喘如牛伏在她上边,口中还叫着:“宝贝,我爱你!”他心里顿时“咯噔”一凛,瞬间兴趣全无。马金萍俏目微闭,道:“阿虎,你怎么了?”耳闻马交虎漠然道:“没什么,刚才酒喝的有点多。”马金萍幽幽长叹一口气,道:“你还是无法接受,是吗?”马交虎爬起来靠在床头,呆呆沉默良久,方拿根烟点燃,道:“对不起萍萍,你给我点时间。”马金萍看了看他,小脑袋枕在他的胸口上,道:“只要你不离开我,怎么样都行。”

    二人就那么躺着,谁也没说话。少顷,卧室内便烟雾缭绕。

    马金萍拍拍他的肚子,柔声道:“别抽了阿虎,对身体不好。”马交虎又猛吸两口,将香烟摁灭在烟灰缸里,抚着她的满头秀发,问道:“那个什么马图财就是你亲戚,对吗?”马金萍闻言不禁一怔,道:“对。”马交虎道:“钱是他的?”马金萍道:“是。”马交虎道:“他给你多少钱?”马金萍道:“两万。”马交虎道:“这些钱都是之前给的,还是今天给的。”马金萍道:“以前没给,都是今天给的。”马交虎接道:“你今天和他在什么地方见的面?”马金萍道:“在他单位里。”马交虎追问道:“你们俩除了说借钱的事,还干过什么?”马金萍慢慢坐起来,看着他迟疑片刻,道:“对不起阿虎,在办公室我又被他......”话未说完,马交虎已惊得目瞪口呆。马金萍未发现他瞬间露出的愤怒神色,继续言道:“我看咱们公司这么难,急需要用钱。你每天都愁眉苦脸的,也没想出什么办法。我心里很难受,就想找他帮帮忙。”把个马交虎直听得浑身打哆嗦,脸上憋的青一块紫一块。马金萍道:“阿虎,我发誓这是最后一次,往后就是打死我,也不再去找他了。”马交虎突然挥起右手,一巴掌扇在她脸上,喝道:“你个不要脸的东西,给老子滚!”马金萍顿时吓得呆若木鸡,支支吾吾道:“阿虎,你、你怎么了?”马交虎遂破口大骂,道:“你、你特么还敢问我怎么了,你说你贱不贱,啊!自己送上门让人擦,你特么欠操啊!你知道什么是丢人吗,啊!你都跟老子在一起了,还特么跑去跟人睡觉,你把我当什么了,滚!老子再也不想看见你!”马金萍大睁双眼,惊恐万状,道:“我、我这不是为了帮你吗?”马交虎腾地跳下床,怒吼,道:“帮尼玛啊帮,我特么用的着你帮吗,你特么就拿陪人睡觉帮我,给老子滚!”直到现在,马金萍才明白事情的严重性,随即跪在床上,拉住他胳膊,道:“阿虎,对不起,我当时也没想那么多,就是想帮帮你,你别赶我走好不好。”马交虎忽地甩开她的手,咆哮道:“好个屁,你真特么下贱,老子长这么大,从没见过像你这么贱的女人,你滚不滚,你不滚老子把你扔出去!”马金萍一骨碌爬下床,慌忙抱住他,边哭边恳求,道:“对不起阿虎,我发誓,以后再也不去找他了,原谅我这一次行吗。”马交虎猛地推开她,道:“行你妈,马上给老子滚!”只听“噗通”一声,马金萍斜摔倒地,额头“砰”的重重撞在了床头柜上,汩汩溢出鲜血。她仿佛忘记疼痛似的,慌又爬将起来跪在地上,抱住他的腿,哀嚎道:“阿虎,是我对不起你,你打我骂我都行,千万别赶我走。”此时的马交虎早已丧失理智,伸手一把薅住她的头发,往外面拉拖着,道:“你再特么不滚,老子打死你!”马金萍双手向上抓住他的手腕,道:“阿虎,别赶我走,求求你阿虎,别赶我走啊。”马交虎毫不理会她的苦苦哀求,拽着头发从卧室拖到大厅,尔后返回卧室抓起衣服,出来朝她身上用力一掷,道:“穿上衣服,给老子滚!”马金萍从冰冷的地板上爬起来,捋了捋凌乱的秀发,声音沙哑的说:“你今天就是打死我,我也不走。”马交虎恐吓道:“你特么穿不穿衣服?”马金萍屈膝呜呜哭道:“不穿!”马交虎道:“别以为你不穿衣服,老子就不敢把你怎么样!”马金萍业已哭得几近昏厥,声如蚊嘶道:“打死也不穿,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吧。”马交虎道:“好!老子就这样把你扔到大街上,让大家都来看看,你特么有多不要脸!”说完,拿起衣服强行给她穿上。马金萍筋疲力竭,道:“阿虎,求求你,别赶我走,以后你要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马交虎旋单臂揽腰抱起她,旋往楼下飞奔,道:“老子不要你了,滚!”马金萍有气无力的挣扎着,道:“阿虎,我错了,你原谅我这一次,以后再也不敢了。”马交虎疾步跑到楼前,将她放在垃圾桶旁,道:“你特么就和桶里这些东西一样,叫人想吐!”返身走进公司,紧锁大门。

    男人的自尊,绝对等同于女人的名节,而伤害男人自尊的事情,基本分为以下几种情况。第一种:有些女人经常当着自己的男人面,说其他男人的好,把其他男人捧上天,把自己男人贬入地,离她越远的男人越觉得香,离她越近的男人越觉得臭,并且会拿其他男人,跟自己男人作对比。通常会用其他男人的长处,对比自己男人的短处。这样无异于长了其他男人的志气,而灭自己男人的威风。长久以往,男人势必会颜面扫地、自惭形秽?第二种:有些女人异常矫情:以至于不分时间地点,肆无忌惮的发脾气,即使大庭广众也不例外。情急之下,女人会把男人的缺点张扬出来。此举形同于打人打脸,骂人揭短的举动。倘若依旧没有消气,女人就会把男人隐私公布于众。想必男人的自尊,会被女人由内伤到外。内在千疮百孔,外在体无完肤。第三种:有些女人跟男人谈恋爱时,吃着碗里望着锅里。若遇到心仪之人,进而会移情别恋,除此以外,女人跟男人谈恋爱,在交往期间,认为家花没有野花香,会红杏出墙。无论女人出于哪种动机,男人的尊严都会遭受负面影响,特别是不知情的外人,在所难免会怀疑男人心理或者生理存在问题,何况绿帽子既不好说又不好听。

    这第三种,也是最为致命的一种。天底下最伤男人自尊之事,莫过于如此。就算是脾气秉性最好、温文尔雅的男人,也绝对容忍不了自己女人的绿帽子!毕竟,这是最让男人抬不起头的事情。而作为女人,只要决定和某个男人在一起,就应该全心全意,不能再跟其他男有任何暧昧关系了。倘若一旦被发现,就注定无法被原谅。这对于所有男人来说,都像是心上扎着根拔不掉的毒刺。虽然有些男人,可能嘴上会说原谅,但在以后看见你的每分每秒中,对于男人都是煎熬时刻。

    时已深夜,四处冷冷清清。

    楼下有个小商店老板瞧见,急匆匆跑来跟前,问道:“怎么了,怎么了?”马金萍一咬牙站了起来,道:“没事,你别管了。”商店老板满脸诧异的看着她,道:“谁把你打成这样的,用不用报警啊?”马金萍略摇一摇头,道:“不用,没你的事!”商店老板欲言又止,接着返回商店里。

    路灯光辉透过树枝,忽隐忽现的洒在街上。

    马交虎站在二楼窗内,情凄意切的看着下面的女孩。

    常言道一日夫妻百日恩,百日夫妻似海深。两个人同居这么久,说不心疼那是假的。可心疼归心疼,谁能接受自己的女人偷偷跑去和男人睡觉?

    想起这些日子的点点滴滴,马交虎禁不住泪如雨下,心下歇斯底里喊道:“你怎么这么傻!你怎么这么傻啊!没钱我们可以不干,又不是非要开公司!可你为什么瞒着我,去找那个玩弄过你的男人。还和他在办公室里,做那些恶心的事!”

    马金萍跄跄踉踉走到公司门前,挨着大门徐徐滑坐在地,精神恍惚的喊道:“阿虎,开门啊。别赶我走,好不好,我错了,对不起。以后我什么都听你的,你叫我干什么我就干什么,不会去找他了,阿虎,你要是还生气,就下来打我一顿,阿虎......”

    马交虎闻喊不由得悲痛欲绝,干脆躲进卧室关上门。他怕再听下去,会心肠一软,忍不住立即冲出来,将她搂进怀里。

    马金萍在外面哭叫好大一会,便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马交虎还是有所担忧,遂下楼轻轻拉开大门。

    马金萍遂不及防,一头栽在他脚背上。

    马交虎长叹了口气,脱下外套俯身披在她上。

    马金萍见状,也不知哪来的力气,居然腾地站起来,紧紧抱住他,道:“阿虎,你、你原谅我了吗?”

第五十三回 肝肠寸断的诀别信

    忽听秦大蛋喊道:“阿虎,阿虎,都几点了还睡,快起来。”马交虎腾地坐起来,道:“现在几点了?”秦大蛋指指手腕上的表,道:“都特么十点多了,马金萍呢?”马交虎闻言一怔,忙往床内侧看,道:“是啊,萍萍呢?”秦大蛋惑然道:“你问谁?”马交虎瞥见衣柜里空空如也,道:“她回家了吗?”秦大蛋环视房间四周,道:“她昨晚又没和我睡,我怎么知道?枕头下有张字条,是不是她写给你的?”马交虎忙伸手拿起来,凝视细看,道:“是。”秦大蛋道:“写的什么?”

    满满三大张信笺上,都是马金萍娟秀的钢笔字。

    抬头:亲爱老公。

    内容如下:“对不起阿虎,请允许我这样称呼你,因为我爱你,深深的爱着你。数不清个日日夜夜,我都尽情的想你、呼唤你。每当枕着你的名字入睡时,有甜蜜、有欣喜、有幸福。可更多则是相思成灾般的煎熬。那种辗转反侧、牵肠挂肚,那种眉开眼笑、魂牵梦绕。我无法控制对你火热的情感,也无法摆脱对你几近痴迷的依赖。那种感觉挥之不去、忘之不却,铭刻在我柔软心间,植入我灵魂深处。自从遇到你之后,随着时间的增长,我对你的爱变得愈加强烈,愈加无法控制。我曾打算为你、为我们的未来,用尽全部生命去努力、去拼搏!那怕头破血流,那怕体无完肤。虽然每天都和待你在一起,但我还是忍不住每时每刻都想你、牵挂你、担心你。过去的日子里,你这个不成熟的小丫头,自始至终都痴痴迷迷的深爱着你,至今还是如此。我想以后也是这样,直到永远。你知道么,我偷了你一张照片,就贴放在我的胸口上,从未离开过。每当想你想的无法控制,我都会拿出来看看,然后就不觉得累了,就觉得浑身充满力气。自从在饭店相逢,尔后相识相知,你的人你的全部,就已经深深烙在我的心。也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你的一笑一怒,一皱眉一撇嘴,你在冉冉烟雾中的脸庞,远去的高大背影,早已深深烙在我心里。还有你与人侃侃而谈时,你与人举杯畅饮时,你刷牙洗脸时,都会经常浮现在我眼前。当我烦恼时、悲伤时、消极时、低沉时,只要一想你,我就会不由自主的笑,就觉得只要有你在,也没什么大不了。也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你身上穿的衣服,你和朋友打闹的瞬间,你与人谈生意的神情,你佯装生气训我的样子,都已经深深的刻在我心里。我最喜欢每天早上,你都捧起我的脸,笑呵呵亲着说:宝贝儿,快起床了,再不起来,太阳公公都看到你的屁股了。在我脑海里,你所有的一切,都是那么迷人,那么叫我心醉,叫我心甘情愿为你付出一切,包括生命!我从来没有想过不行,如果有一天你生病了,需要换心脏了,我会毫不犹豫的把我的心给你。这样,我们两个人的心,就会永远永远在一起,再也不分开了。等我擦擦眼泪,看不清楚字了。”

    秦大蛋见状,慢慢的退出卧室。

    马交虎接着往下看:“每当我想到你的......唉,不管想起你什么,我都会禁不住的笑出声来。阿虎,你还记得我抽烟那次么?那是因为我看你抽烟很迷人,就像偷学你的样子。结果躲在卧室刚抽两口,就呛得一直咳嗽。你跑进来看见一愣,赶紧把烟夺过去,让我喝了几口水,还恶狠狠骂道:死丫头,以后再叫我看见你学抽烟,就把你的屁股打成两瓣。傻阿虎,屁股本来就是两瓣啊。我知道你是吓唬我的,就理直气壮说:为什么你就能抽烟,我不能抽?你听了说:你是女孩子啊,抽烟对身体不好。我说:男的抽烟就对身体好吗?你憋得脸通红,也没解释个所以然来。随即就跑出去,一会又进来背对着我说:女人抽烟喝酒,会降低雌激素水平。雌激素在女性的体/内代谢,涉及到一系列的氧化反应,如果是经常吸烟的女性朋友,会影响体内雌激素水平的含量,这样很容易造成绝经前后的女性朋友正常的雌激素变化,最终引起绝经期提前、月经不调等等身体不适症状。还会导致不孕症,因为女性在吸烟的时候,尼古丁所产生的分解物,会随着烟龄时间的长短,不同程度上影响到女性正常的生/殖周期中雌激素的产生,最终而影响到女性正常的怀孕,严重的会引起不孕症的发生。我还以为你是骗人的,等悄悄从你胳膊下钻到你面前一看,原来你是在手机上差了些信息,背给我听的。我一把抢过手机,说:好多女孩都抽烟,也没见得什么病。你一把抱住我说:她们跟我没关系,你不行,你还得给我生一堆孩子了。我听了笑得倒在床上,说:你以为我是猪啊,还生一堆。你压着我说:对,你就是我猪。对,我就是你的猪!如果没有发生这件事,我情意什么也不干,就整天躺在床上,看着你为我忙来忙去。

    马交虎禁不住泪如雨下,翻开第二页:“你就这样走进我的心,一点点你渗入我的灵魂!让我爱的无法自拔,让我爱的没有了自己。能为你分忧解难,是我最最开心的事。所以看你这几天愁眉苦脸的,我心里别提有多难受了!就想反正我也不干净了,能用这个不干净的身体,再为你做件事,也是值得的。所以我才瞒着你,死乞白赖的去求他借钱。但我万万没想到,给你造成了这么大伤害!阿虎,你一定相信我,这不是我的本意,我只是想帮帮你。只要你过的好,过得开开心心,就算不要我,我也不后悔!”

    王秀琴轻轻走进来,道:“阿虎,该吃饭了。”

    马交虎抹把眼泪,道;“你们先吃吧,我不饿。”

    王秀琴无奈的长叹口气,将房门关上。

    马交虎坐在床上,继续往下看:“每当看到你熬夜不吃饭,为了公司的事绞尽脑汁,我心里都很自责,很不是滋味。我一直想努力,想为你分担些什么,可我太笨了,除了这个肮脏的身体,什么都没有。你写给我的那首《假如》诗,我已经背的滚瓜烂熟了。你看看少不少字:假如/花开不会败/会不会还有忧伤。假如/容颜不会老/会不会没了等待。岁月沧桑/收获了情愫才能诠释生命。红尘凋零/一旦相牵就执成千古绝唱。假如/相思成茧/有人会在湖畔旁蹙眉凝澜。假如/恩怨难断/有人会在烛光下孤影嘘叹。这不是什么颓废/这是禅书经卷修来的缘。韶华青春/谁都曾经有过彻夜难眠。似水流年/谁都曾经爱的死去活来。因为心/有梦,有梦/心会念。即使,无人欣赏/无人看见。依然会用尽全部/写出属于自己的诗篇。待之随性/安之若素/不悲/不欢。无论都市锦绣/还是空谷幽兰。梦都一样的灿烂/一样的浪漫。繁华下/蒹葭边/风霜雪雨的陪伴。需求的不过是银丝发白/不灭不离散。回首年少痴狂,若没有悔恨,没有遗憾。那才是对自己最好的交代。假如/有一天我悄然离去/就以优雅的姿势/微微的笑脸/平淡的道声珍重/然后静静地走远。假如/你还安然/找一个有梦的地方/轻轻/轻轻地将我深埋。不要悲伤/不用缅怀/因为/只要你在/就花事未央。请相信/寂寞的深夜/会有一弦明月为你长弹/有缕相思栖你窗台。”

    秦大蛋在外叩门,道:“阿虎,要不你去找找她吧。”

    马交虎没有理会,又往下看:“想给你写这封信,却又不知从何写起,也不知该写些什么,但还是觉得自己一定要写这封信,以表达我对你的情感。很多人都说深情不及久伴,厚爱无需多言。但我不想这样,我想让你知道,并大声的告诉你:我有多爱你!有时候,我觉得好像自己三世三生都孤苦一人,这辈子天可怜见,才让我遇见你。在遇见你之前,说实话,我对爱情已经绝望了,以为爱情就是一个遥不可及的梦想。因为我觉得我很脏,不敢去奢望爱情。直到遇见你,我才发现:原来爱情长这样,原来爱情触手可及,原来爱情可以叫我欣喜若狂,可以叫我悲痛欲绝,可以叫我如痴如醉,可以叫我撕心裂肺。你包容我的任性,容忍我的脾气,谅解我的错误,满足我的安全感。你几乎不曾责备过我,除了有天晚上,我穿件薄薄的裙子。那次你等着眼睛,霸道把我抱进房里,给我换上你的黑色外套,还不依不饶的凶我。我知道,你是害怕我冻感冒了。从那以后,你每天都叮嘱我多穿点衣服,到我每月那几天,你还给一天多次的给我熬红糖姜水。你知不道,当我被你逼着喝完红糖姜水,然后把我摁在被窝里出去以后,我都会感动的大哭一场。有次我躺在床上正哭得稀里哗啦,被你看到了,你差点吓傻,还问我为什么哭?我说:我太幸福了,太开心了,因为有你在身边。你听完以后,满不在乎的说:这是当朋友应该做的,何况我是你男朋友。可你知道么,你是我长这么大以来,除我妈和我姐之外,第三个为我做这些事的人!其实,我曾经无数次想象你娶我的样子,我们以后一起生活的场景,甚至还有以后我们需要什么,我们将来的计划。有时候我真的很懊恼,懊恼自己为什么长这么大,懊恼为什么不能变成一个小小的布娃娃,这样你就可以把我装进你的口袋,让我形影不离的跟着你。身边的人都说你太宠我了,对我太好了。我嘴上说着哪有,但内心却高兴的快要发疯了。是你让我再次相信了爱情,相信只要活着,就会得到幸福。明白了原来生活并没有那么孤立无助,原来生活可以变得如此美好。你深深的爱着我,疼着我。也教会我该怎样爱自己,如何去爱你。那件事对我伤害很大,我自惭形秽过,也自暴自弃过,也曾想过自杀,但没有勇气。后来觉得反正就这样了,活一天就算一天吧。在没遇见你之前,我发誓不会再相信谁,也不会再依赖谁,什么事情都靠自己。直到遇见你,我从一个心如死灰、行为独立的大人,变成一个撒娇卖痴,思维幼稚的女孩,这样的萍萍,拥有这样的阿虎,难道不是老天爷开眼么,肯定是的。你会记得所有我喜欢吃的,然后把最好的给我。曾经我开玩笑说:也不知道谁那么幸运,将来能做你老婆?万万想不到,那个幸运的人原来是我。每次我们俩吵完架,我都会默默对自己说:你这么爱我,以后可不能这么过分了。对不起,我一次又一次食言了。因为:我就想看着你对我大吼大叫,又充满关心的样子。想看你把我摁在椅子上,强行逼我吃饭的样子。我说:再这么吃我都胖成猪了。你说:不这么吃你都瘦成猴了,要是被大风刮跑,我到哪去找你?我说:我要胖成猪,谁还敢要我啊。你说:你早就是我的女人了,还想改嫁啊,这辈子死也得死在我怀里。你知道吗阿虎,这是我最喜欢听的一句话。所以每次尽管我很饿,但还是故意不吃饭,就是想听你说这句话:这辈子死也得死在我怀里!每次我出去工作,都想迫不及待的回来。我怕回来晚了,再也看不见你了。可这次,我终于看不见你了。我知道是我错了,虽然是为了公司,但也不该和你在一起之后,再去找那个男人,还和他做出那种事。可事情已经发生了,你叫我去哪买后悔药啊?我亲了亲你的额头,泪水差一点滴在你的脸上。我吓坏了,因为我不知道你醒来之后,我该怎么面对你?对不起,我最爱最爱的人。我走了,也许世上真有卖后悔药的,我得去找找,等找到了我一定回来。如果找不到,那是我还没有到达终点。但在我死之前,一定一定会回来,兑现你许给我的诺言:死也要死在你怀里!”

    马交虎再也忍不住了,发疯似的冲出卧室,道:“我找她!”

    秦大蛋追下楼,喊道:“阿虎,吃了饭再去吧!”

    马交虎骑上电瓶车,向马王镇飞驰而去。脑子里回响起马金萍自后的几句话:“阿虎:假如,有一天我悄然离去,就以优雅的姿势,微微的笑脸,平淡的道声珍重,然后静静地走远。假如,你还安然,找一个有梦的地方,轻轻、轻轻地将我深埋。不要悲伤,不用缅怀。因为:只要你在,就花事未央。请相信,寂寞的深夜,会有一弦明月为你长弹,有缕相思栖你窗台。落款:妻萍萍留言。”

第五十四回 安慰

    接连三天三夜,马交虎几乎找遍了滨海城。只要认识马金萍的人,他都去问过。可惜马父马母、哥哥姐姐以及亲朋好友等,都不知道她身在何处。秦大蛋不无担忧的劝道:“兄弟,找不到咱就慢慢找。依我看,萍萍可能躲在外地那个朋友家里,想要冷静一段时间,估计等她想好就回来了。你这样整天不吃不喝的,等她回来看见不心疼死啊?”王秀琴也开解道:“阿虎,这几天公司业务很多,我和大蛋每天忙得四脚朝天,也干不完,你能不能先把招聘广告打了,再这样下去都没人干活了。”马交虎瘫坐在沙发上,有气无力的道:“你们俩先回去吧,等明天再说。”秦大蛋大声道:“你这几天都成什么样了,我俩回去能放心?”马交虎闷头猛吸两口烟,道:“放心,我真的没事。”王秀琴即向秦大蛋使个眼色,道:“咱们干脆也住公司里,省得天天跑来跑去。”马交虎晃晃悠悠站起来,又噗通摔倒在沙发上,长叹一口气,道:“你们快回去吧,我想自己待会。”

    偌大客厅霎时陷入寂静,只听到三个人的呼吸声。

    沉默良久,秦大蛋方指着桌上的饭菜,道:“你吃点东西,我们回去了。”王秀琴不由冲他翻个白眼,道:“这么早回去干嘛?”秦大蛋皱眉道:“不回去咋办,我们俩在这也没用。”马交虎凄然一笑,道:“放心吧秀琴,我不会想不开。”秦大蛋附和道:“男子汉大丈夫,这点事想不开就麻烦了。”王秀琴道:“那好,饭菜有点凉,我再去给你热热,等你吃了我们就走。”

    耳闻得“噔噔噔”脚步声,有人上楼。

    马交虎腾地站起来,眼睛直勾勾盯住楼梯口,颤声道:“谁、谁啊,是萍萍吗?”只见门口人影一闪,何成刚走了进来,道:“虎哥,我刚子。”秦大蛋道:“刚子,这么晚有事吗?”见马交虎脸色苍白,扶着沙发又坐下来。何成刚惑然道:“虎哥这是怎么了?”秦大蛋道:“没怎么,他干活累的。”何成刚道:“干什么活能累成这样,用不用老弟帮忙?”秦大蛋递给他一根烟,道:“这忙你可帮不了。”何成刚接过香烟点燃,挨坐在马交虎旁边,侧首言道:“我说虎哥,咱可别挣钱不要命,钱是王八蛋,花完咱再赚,身体要是累跨,可什么都干不成了。秦大蛋道:“是啊,我也这么劝他,可他不听啊,非要没日没夜的干。”王秀琴端着两盘菜放在茶几上,道:“你整天胡扯什么,没个正行!阿虎,饭我热好了,你快吃点吧。”秦大蛋嘀咕道:“我这不是转移疗法嘛。”何成刚道:“虎哥,你这么晚还没吃饭啊?”王秀琴又盛来一碗米饭,放在马交虎手中,道:“他三天三夜没吃过饭,你看都成什么样了,再照这样下去,人非饿得脱水不可。”何成刚满腹狐疑的看着她,道:“嫂子,到底怎么回事?”王秀琴叹道:“还不是因为马金萍,他俩......”秦大蛋忙拽一下她的衣袖,道:“没事、没事,公司里这几天活有点多。”何成刚顿时瞪大眼睛,道:“秦大蛋,你特么把我当外人了?”秦大蛋忙赔笑道:“不能、不能,证还是你给我们办的,谢你还来不及,怎么会把你当外人。”何成刚道:“那不得了,虎哥的事就是我的事,有什么话不能说的,还背地里拉拉扯扯。”马交虎道:“大蛋、秀琴,有刚子陪着我,你们俩尽可放心,快收拾收拾回家吧。”王秀秀道:“刚子你来,我给你交代个事。”何成刚边随她下楼,边小声嘀咕,道:“到底怎么了,神神秘秘的。”秦大蛋忙冲着王秀琴背影,大声喊道:“秀琴,别嘴上没个把门的。”马交虎略摆一摆手,道:“算了,反正他迟早会知道。”

    十几分钟后,二人返回客厅。

    何成刚道:“大蛋,你和嫂子回家吧,虎哥交给我。”秦大蛋道:“兄弟,那麻烦你了。”王秀琴叮嘱道:“劝他吃点饭,几天几夜水米没打牙了。”何成刚闻言呵呵笑道:“嫂子你不懂,这事吃饭不顶用,待会我们哥俩喝点酒,保证逢凶化吉。”秦大蛋道:“空腹喝酒不好,你们俩少喝点。”何成刚道:“老话说一醉才能解千愁,少喝点那能行。”王秀琴到办公室拎出挎包,仍旧忧心忡忡,道:“刚子,有事往我家打电话。”

    楼下响过几声喇叭,电瓶车缓缓驶入夜色。

    何成刚坐在对面椅子上,道:“虎哥,你知道我这么晚来找你干什么?”马交虎惑然道:“有事?”何成刚道:“当然有事,我妈说叫你去我家。”马交虎听了牵强一笑,道:“今天不行,改天吧。”何成刚道:“我早看出来了,先陪你喝两盅。”说着话,歪腰从茶几下拿出两瓶半斤装白酒。

    就着王秀琴刚热的菜,二人开始推杯换盏。

    捱几杯白酒一下肚,马交虎喝得晕晕乎乎,又想起马金萍,不由得悲从中来,道:“刚子,秀琴都和你说了吧。”何成刚道:“说了,但没那么详细,你们俩到底怎么回事?”马交虎道:“归根结底,还不是因为那个畜生!”何成刚道:“虎哥,那畜生是谁,你告诉老弟,我明天就把他废喽!”马交虎道:“是马图财。”何成刚一惊,道:“是马叔叔?”马交虎道:“你认识他?”何成刚道:“谁不认识他啊。”马交虎道:“?”马交虎道:“你怎么知道?”何成刚道:“还我怎么知道,你可着问问去,没一个不知道。你听说过么?”马交虎摇了摇头,道:“我当时在江北。”何成刚娓娓讲述,道:“那女人长得非常漂亮,还是个大学生,和她老公才结婚半年多。也不知通过什么关系,找到了马图财。可等了大半年都没见下文。这件事当时传得满城风雨,都知道。”马交虎愕然道:“后来呢?”何成刚道:“后来虽然调查过几次。”马交虎长叹一口气,道:“要这么说,萍萍也真够苦的,都怪我,应该先打听清楚。”何成刚道:“怎么能怪你,这是缘分。”马交虎道:“缘分也得靠自己把握,我没能抓住。”何成刚道:“不是你没抓住,是老天不叫你俩在一起。”马交虎道:“你这话什么意思?”何成刚道:“虎哥,我给你说,你别看我年龄小,可我明白一个道理。”马交虎道:“明白什么道理。”何成刚道:“是你的逃不掉,不是你的抓不到。这东西得顺其自然,强求不来。”马交虎道:“话虽这么说,可她还不是为了我。”何成刚道:“就算为了你,也不能那么干啊。说起来,这事我还得埋怨你。”马交虎一怔,道:“我怎么了?”何成刚道:“还怎么了,你就没把我当兄弟!你缺钱怎么不和我说,还是你不知道我爸是干什么的?咱家打两个破广告,还用掏钱吗?你等明天着,我和我妈商量商量,别说一个月,这两个破广告我给你打上半年。”马交虎道:“刚子,平时咱们俩怎么说都行,可这事要麻烦你爸妈,我总觉得不好意思。”何成刚道:“有什么不好意思,你办证好意思找我,这事就不好意思找我了,你这分明没把我当兄弟么。”马交虎倒满酒杯举起来,道:“对不起啊,是哥多心了。哥给你陪个不是,干!”何成刚仰脖一饮而尽,抹抹嘴巴,道:“你别光喝酒,多吃点菜。刚听秀琴嫂子说,你都三天三夜没吃饭了。不是老弟说你,你也太没出息了。怎么能为一个女人,连公司也不要了?要是这样的话,你对得起大蛋哥他们俩么?人俩求爷爷告奶奶,好不容易借这么多钱,你不好好干,想把钱全赔进去啊?别说他们,你连我也对不起!我问你,公司的证是怎么来的,要不是我爸妈托关系,能办的这么快?我虽然不图什么,可你也得争口气啊,整天神魂颠倒的,不叫人笑话吗。”马交虎道:“我也不想这样,心里太难受了。”何成刚道:“谁一辈子还没点糟心事,难受就喝点酒,总不能去死吧,对不对??咱得好好活着,就算为了你妈妈。”马交虎道低头沉思片刻:“你说我没错,可......”

    忽听外面有个女孩声音,悦耳的喊道:“刚子,刚子。”

    何成刚忙摇摇晃晃站起来,趴在窗台往下一看,遂回道:“别喊了,我在这。”那女孩道:“妈叫你回去。”何成刚冲她摆了摆手,道:“你先回去吧,我再陪虎哥一会,他喝多了。”那女孩茫然道:“那个虎哥?”何成刚压低声音,道:“就是老妈给你说的那个人,马交虎。”马交虎离他这么近,怎能听不见。他闻言暗付:“不会是她姐吧?”又闻那女孩担心的说:“你们少喝点,别喝多了。”何成刚笑呵呵道:“你要不想走就上来吧,反正也没外人。”马交虎听得大门咣当咣当响了几声,心想应该是她推的。又听那女孩道:“门都锁了,我怎么进去?”何成刚便转过身,道:“虎哥,我姐来了。”马交虎道:“那叫她上来吧。”何成刚道:“谁把门锁了?”马交虎想了想,道:“可能大蛋走的时候,把门锁了吧。”何成刚旋跄跄踉踉走着,旋道:“我去开门。”马交虎道:“你都喝成这样了,还是我去吧,”何成刚坐下来,道:“正好,让我姐劝劝你。”马交虎也忘记开灯了,顺着黑乎乎的楼梯走下去,摸摸索索抓住门把手,使劲往里拉开。借着虚弱的月光,凝神细看。

    但见一个身穿连裙子的少女,俏生生立在门口。

    凉风骤然袭来,马交虎顿觉有点恶心,边跄跄踉踉奔向卫生间,边道:“你、你先上去吧,我.....”张口猛喷出来。那女孩神色一怔,慌跑到身后拍着他的脊背,道:“你们俩这是喝了多少啊,没事吧。”马交虎略摆了摆手,道:“你上去吧,别熏着你。”女孩道:“开关在哪?”马交虎道:“在后面墙上。”那女孩一手抓住他的胳膊,一手摁亮顶灯,大声唤道:“刚子、刚子,快端杯水下来。”唤了几声,没人答应。马交虎凑在水笼头下,道:“不用,我没事。”那女孩道:“还说没事,都喝成这样了,我扶你上去吧。”马交虎醉醺醺的道:“谢谢。”那女孩便把他的手搭在自己肩膀上,道:“你还能走吗?”马交虎东歪西倒的抬起头,这才看清来人模样。

    只见女孩长发披肩,明眸皓齿,瓜子脸白里透红,樱桃嘴不点而赤。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他,充满担忧神色。

    马交虎忙抽回搭在她肩膀的右手,尴尬一笑,道:“对不起啊刚子姐,那什么,你自己先上去吧,我能走。”那女孩缓缓松开手,道:“你真能走吗?”马交虎结结巴巴,道:“能、能。”孰料刚迈出两步,脑袋“砰”的撞在墙上。女孩一把拉住他,道:“算了,还是我扶你上去吧。”阵阵馨香扑鼻而入,搅得马交虎心神凌乱,忙道:“其实我们俩也没喝多少,也不知今天怎么回事。”女孩蹙眉嗔怪,道:“你们也真是的,大半夜喝这么多酒干嘛。”马交虎早已四肢发软,几乎偎在她怀里,道:“我心里难受,才叫刚子陪我喝点。”女孩听了冷哼一声,道:“你难受什么,是不是失恋了?”马交虎惑然道:“你怎么知道?”女孩道:“你们男人都这样,上次刚子为那个女人,也喝很多酒,都差点送去医院。”马交虎抬腿往上跨,身不由主的往前一扑。那女孩叫道:“慢点。”急忙往后拉他。马交虎已经喝多了,怎么能拉得住。只听噗通一声,两人齐倒楼梯上。马交虎仰面躺着,双手搂在她的腰间。那女孩遂不及防,正好砸在他身上。隐隐约约之中,面前的女孩好像是马金萍。马交虎凑在她的嘴唇上,喃喃道:“我爱你。”

第五十六回 女人心海底针

    马交虎睁开惺忪睡眼,见自己躺在卧室,四周空无旁人,房门却敞开着,心里揣摩道:“是大蛋、秀琴他们来了吗,怎么门也不关?”揉揉晕眩作痛的太阳穴,陡觉有股尿意强烈袭来,旋起床穿起衣服,旋向一层卫生间飞奔。孰料刚下楼梯,拐弯“砰”的撞在一个人身上。接闻“当啷啷”作响,塑料盆滚出三米多远。马交虎不迭致歉,道:“对不起,对不起。”定睛细看,不禁大惊失色,道:“你......怎么来了?”撞得何静静“噔噔噔”后退两步,捂住额头蹲在地上,埋怨道:“大早上跑这么快,你疯了?”马交虎忙道:“对不起啊姐,我有点内急,你没事吧?”何静静羞怒参半,道:“你长得五大三粗的,管谁叫姐呢?”马交虎向前伸手扶住她胳膊,道:“对不起妹妹,你没事吧?”何静静蹙眉道:“小屁孩,你管谁叫妹妹呢?”马交虎茫然不知所措,寻思:“叫姐也不行,叫妹妹也不行,那我管你叫什么,总不能叫姑奶奶吧?”想到这脱口而出,道:“对不起啊姑奶奶。”何静静闻言“噗呲”笑出声来,道:“滚一边去,谁是你姑奶奶!”马交虎的肚子憋得几乎快要爆炸了,双腿拧成麻花状,不停扭摇着,道:“麻烦你先让让,我都快尿裤子了。”何静静贝齿咬着樱唇,上下打量他几眼,挪开额头上的玉掌,笑盈盈故意刁难,道:“你看你把我撞得,怎么办?”马交虎哀求道:“待会等我出来,你想怎么办都行。”何静静仰起小脸,道:“不行,你先说怎么办,我再让你进去。”马交虎抓住她手腕往旁一带,准备侧身闪过,口不择言道:“中午请你吃饭。”何静静右手还在额头,左手尚拿着毛巾,叫他这么遂不及防一拽,立脚不稳直冲他怀里扑去。马交虎仰面摔躺倒地,又被她重重砸在肚子上,登觉像开闸放水似的,小便哗啦啦冲将出来,少顷长吁一口气,道:“舒服死我了!”何静静见状急匆匆爬将起来,垂首扫视一眼他湿淋淋的裤腿,不禁面红耳赤,道:“你、你快去吧。”马交虎坐起弹弹裤腿,傻呵呵道:“不用,已经就地解决了。”何静静慌过去歪腰拾起塑料盆,便“噔噔噔”向楼上跑,到楼梯口戛然而止,遂忸怩不安道:“你脱下来,我给你洗洗。”迈入大厅。马交虎抬头望着上面,自言自语:“丢人可丢到姥姥家了。”赶紧窘迫的上楼走进卧室。

    昨夜喝得酩酊大醉,发生过什么事都不记得了。今天算是在正常情况下,二人首次见面。怎么能让人家给洗裤子,况且上边都是小便。

    马交虎找条干净裤子换上,悄悄探首见大厅无人,又默不作声来到卫生间,刚把洗衣液倒进盆里搅拌出泡沫。不知何时,何静静已经站在身后,道:“你个大男人洗什么衣服,给我吧。”马交虎断然拒绝,道:“不用,我自己能行。”何静静使劲推开他,道:“行什么行,你喝那么多酒,先上去吃点东西,我给你买了几根油条。”马交虎无奈躲在一旁,靠在卫生间门上,道:“你早上几点来的?”何静静把裤子放进盆里,没有理他。马交虎道:“你昨晚什么时候走的?”何静静双手揉搓着衣服,还是不作理会。马交虎干咳两声,道:“你今天不上班么?”何静静冷冷道:“不上,请假了。”马交虎诧异道:“为什么请假?家里有什么事吗?”何静静斜睨他一眼,道:“你说呢?”马交虎牵强的笑了笑,道:“我怎么知道。”何静静道:“哪你知道什么?”马交虎心想:“听口吻,她这是和谁闹别扭了?”接道:“你见刚子了吗?”何静静道:“没有。”

    气氛霎时陷入尴尬之中,那个低头自顾洗衣服,这个靠在门上,只闻得哗啦啦水声。

    沉默许久,马交虎方点燃一根香烟,道:“昨晚我们俩喝了多少酒,你知道吗?”何静静听见打火机响动,转身夺去他夹在手指中的香烟,责怪道:“大早上的饭也不吃,抽什么烟。”马交虎挠了挠头,道:“我早上不怎么想吃。”何静静道:“不想吃拉到,待会我把油条喂狗。”马交虎笑呵呵道:“喂狗多浪费,还不如喂我了。”何静静拎起裤子,道:“拧干晒外面去。”马交虎忙伸手接过来,道:“你要回去吗?”何静静道:“你说呢?”马交虎长叹一口气,不由暗付:“这天聊得真是稀里哗啦,也不知道我什么地方得罪她了。正所谓: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近之则不逊,远之则怨。”何静静瞪大俏目盯着他,质问道:“你嘀嘀咕咕什么,是不是在心里骂我了?”马交虎神色一诧,道:“没有啊,你帮忙洗衣服,我感激还来不及,怎么敢骂你!”何静静眨一眨眼睛,疑信参半道:“看你这副德行,肯定没怀好意。”马交虎道:“冤枉死个人了,我的心天地可鉴。”何静静道:“你心里在想什么?”马交虎讨好道:“我在想,像你这么漂亮的女孩子,将来谁娶了当媳妇,那可是祖宗十八代修的福分。”何静静粉颊一红,道:“看你油嘴滑舌的样子,肯定没安什么好心。”马交虎道:“我去凉衣服。”

    已经中午了,外面冬阳高照,凉风习习,城市交通进入高峰期。

    马交虎站在大厅窗前,鸟瞰熙熙攘攘的车流人群,问道:“大蛋和秀琴几点来的?”何静静坐在中间办公桌旁,盯着业务电话,道:“好像八点多,一大早就领工人干活去了。”马交虎背靠窗台看着她,又拾起之前的话题,道:“你昨晚什么时候走的?”何静静翻个白眼,道:“你是故意给我装糊涂,还是酒没醒?”马交虎笑呵呵道:“我真不记得了。”何静静小脑袋一扭,道:“不记得算了。”马交虎略作思索,惊道:“你不会昨晚来了,到现在还没回家吧?”何静静扭转椅子背对着他,道:“你以为呢?”马交虎忙道:“不好意思啊,阿姨知道你在这么?”何静静道:“你说呢?”马交虎的神经顿时放松下来,道:“阿姨知道就好,要不然会担心死了。”何静静冷嗤一声,道:“虚情假意。”马交虎道:“我怎么虚情假意了,我这是真心实意好吧?”何静静道:“是吗,那你还问我昨天回没回去?”马交虎讪讪道:“我昨天不是喝多了嘛。”何静静道:“少找借口,鬼信你!”马交虎赔笑道:“一大早看见我,你就气呼呼的,好像受谁欺负了,到底咋回事,姑奶奶,有话咱直说行吗?”何静静淡淡言道:“咋回事你会不知道?”马交虎道:“我都喝成一滩烂泥了,想记也记不住啊。”何静静拿起桌上的登记表,道:“少找借口,鬼才信你。”兜兜转转,谈话又回到原点。这句话噎得马交虎差点扇自己两巴掌,忍不住小声嘟囔,道:“这个费劲啊,还能不能好好聊天了?”何静静目不转睛看着他,道:“姓马的,你是不是又在心里骂我?”马交虎合掌竖起,道:“姑奶奶,我求求你,有话直说行么,别再折磨我了。”何静静道:“你要我说什么?”马交虎小心奕奕,道:“你昨晚一直待在这,我没对你做什么吧?”何静静道:“你问我,我问谁去?”马交虎随即仰天长叹,道:“老天爷,我快受不了了,快咔嚓闪个电,劈死我吧。”何静静嘲讽道:“好人不长命,祸害活千年!就你这样的,闪电都绕着走。”马交虎察言观色,道:“这么说,我对你做过什么出格的事?”何静静道:“你以为呢?”马交虎皱眉道:“我要知道,就不会问你了。”何静静道:“不知道算了。”马交虎道:“我要真做过,就在这先给你道个歉,对不起,我错了。”言毕向她深鞠一躬。何静静道:“道个歉就算完了?”马交虎道:“那你说,怎么做你才肯原谅我。”何静静道:“不知道。”

    都说女孩心如针,锋在尖,藏于茫茫深海,让人捉摸不透。

    马交虎心下暗暗骂道:“谁说女人心是海底针的,过来看我不打死你!这特么是针?这特么分明是叫我在万里荒漠中,寻找一粒肉眼看不见的尘埃,今天算是彻地领教了。”他皱眉寻思了片刻,道:“我都喝成那样了,该不会对你干什么吧?”何静静面无表情,道:“你认为呢?”此时的马交虎,差点想一头撞在墙上。长这么大,从未遇到过这么难缠的女孩,有话她就在心里,任凭你怎么问也不说。何静静冷冷道:“油条你还吃不吃了,不吃我拿回家喂狗。”马交虎乘机搭个台阶,道:“我先吃饭,等会再说。”到厨房闷头吃早餐。

    期间有两个电话打进,另有名管道疏通员工交差。

    何静静问也没问马交虎,业务应付的从容不迫。

    又过了会,耳闻得两浅两深脚步声。

    马交虎疾步迎出,道:“大蛋,你们回来了?”秦大蛋一屁股坐在沙发上,气喘吁吁道:“今天活太多了,都快累死老子了。王秀琴催促道:“赶紧吃饭,下午还得领人打扫别墅。”何静静倒满两杯热水,端去放在茶几上,嫣然含笑,道:“大蛋、秀琴,你们先歇会,我刚叫了外卖,估计马上就到。”秦大蛋乐呵呵喊道:“谢谢嫂子。”何静静羞人答答,道:“不客气。”马交虎闻喊不由得一怔,道:“等等大蛋,我特么都听傻了。你怎么叫她嫂子,她是谁嫂子?”秦大蛋端起杯子喝口热水,看向他笑而不语。王秀琴抱住何静静的肩膀依偎着,道:“当然是我们嫂子了?”马交虎困惑不解,道:“秀琴,你爸妈不就生你一个,又从哪里冒出个哥,我在你家怎么没见过?”王秀琴忙向他递个眼色,道:“这个阿虎,你不就是我哥么!”马交虎神色更加讶异,道:“是啊,那你怎么叫她嫂子?”秦大蛋见状,神秘兮兮道:“你想,你细想。”何静静拉住王秀琴一齐坐在椅子上,道:“秀琴,别理他,昨晚那半瓶猫尿,还在他脑子里晃荡嘞。”马交虎如坠烟雾,道:“这关系太复杂了,我得仔细捋捋。”秦大蛋笑得直跺脚,道:“捋你个头啊,你个油炸炮轰的大傻子。”马交虎呆若木鸡,道:“你们的意思,她、她是我媳妇?”何静静嗔骂道:“滚,谁是你媳妇。”

    正在这时,门外突然跑来个女服务员,道:“请问,是你们订的餐吗?”

    何静静连忙过去,道:“小悦,是我订的。”

    那名叫小悦的女服务员一怔,接着笑道:“静静姐,你怎么不去酒店吃呢?”

    何静静接过装满整整五大袋子的餐盒,道:“不去了,和朋友凑合吃点就行了。你回去告诉周总,就说我在爱心公司。”

    小悦点了点头,道:“行,不够你再打电话。”

    马交虎问道:“多少钱?”手伸进裤兜里,却发现空空如也,这才想起已经换过裤子,忙奔进卧室。

    何静静小声道:“别理他,你走吧。”

    小悦侧首瞄一眼马交虎背影,窃窃私语道:“姐,他是你男朋友吧?”

    何静静叮嘱道:“千万别和人乱说,记住没?”

    小悦掩嘴咯咯笑道:“记住啦,我先走了。”

    马交虎从卧室里返回大厅,手拿钱包环视四周,茫然道:“人呢?”秦大蛋将饭菜摆放在茶几上,道:“别装模作样了,快来吃吧,丈母娘给做的饭,还能收你钱么?”马交虎缓缓坐在椅子上,眉头紧锁,道:“我今天快疯了,这都什么跟什么啊。”何静静拿起一双筷子,低眉垂眼放在他手里。马交虎附在她耳朵上,轻声道:“昨晚咱俩的事,不会教他们全看见了吧?”何静静答非所问,道:“大蛋,这是给你点的。”秦大蛋道:“你怎么知道我爱吃排骨啊,谢谢嫂子。”王秀琴道:“嫂子,你要是累了,下午就回家歇会,我在这盯着。”何静静道:“不累,反正我请了一天假。”秦大蛋道:“既然这样,那就别回去了,等晚上下班,咱们几个去吃烧烤。”何静静道:“好呀,你请客。”王秀琴道:“没问题,别说一顿,你要天天在这,我和大蛋就天天请你。”

    见三人交谈甚欢,其乐融融。

    马交虎心口像堵了一块大石头,郁闷非常,大声道:“喂、喂、喂,各位大姐大哥,到底怎么回事,谁能告诉我啊?这一上午,都快憋死我了,求求你们,行不行啊?”

第五十七回 有去有来的心里人

    爱心家政公司部分职工,大都是由下岗人员兼职。

    吃过午饭,秦大蛋又闲聊几句,等待工人集合完毕,便准备领着出去干活。因为腿脚不太方便缘故,往常都是王秀琴留在单位,接听电话和处理事务,今天也不知怎么回事,嚷嚷着非要厮跟同去,说是想学习如何安排工作,万一哪天公司人手不够,自己也能独当一面,巴拉巴拉的振振有词。其意不言而喻,秦大蛋听了欣然应允。何静静与二人心照不宣,在旁点头附议。惟有马交虎未明所以,好言苦苦相劝。但王秀琴坚持己见,说什么也要跟大蛋在一起。见劝说无果,马交虎也只得无奈同意。

    霎时之间,大厅内陷入寂静。若非偶闻汽车喇叭声,估计连根针掉下来都听见。

    何静静依旧坐在办公桌旁,捧本小说守着电话。马交虎则站在窗前,望向外面熙熙攘攘的车流人群。何静静心思根本不在小说上,没看多大会,就偷瞄一眼站在窗边的男人,欲言又止。马交虎本来想留下王秀琴,自己去寻找马金萍,于今有何静静在,他也不好意思离开。

    这种难堪情景,足足持续半个小时,还是因为服务员过来收拾碗筷,才突然被打破。

    何静静送走服务员后,蹙眉站在大厅中,道:“你是闷葫芦么,站在那半天不理人?”马交虎朝她莞尔一笑,道:“服务员走了吗?”何静静赌气道:“没有!”马交虎诧异道:“不是端着盘子出去了么?”何静静面无表情,道:“知道还问。”马交虎摸摸自己鼻子,道:“对不起啊,我不知道该和你说什么。”何静静道:“怎么,这就和我无话可说了?”马交虎满脸窘态,道:“不是,我在想昨晚的事。”何静静道:“想起来没?”马交虎道:“没有,我刚在这寻思了半天,憋死几亿个脑细胞,还是没想起来。”何静静道:“那你一个人在这想吧,我回家了。”转身而去。马交虎不由得一怔,恳求道:“别啊,你再帮忙看会,等大蛋他们回来再走。”何静静背对着他,质问道:“那你呢?”马交虎道:“我啊,等会我还有点事。”何静静艴然不悦,道:“就你有事,人家都是吃饱了撑的。”说着话,人已经走到大厅门口。马交虎赶紧跑过去,伸手抓住她胳膊,道:“静静,我想问你句话。”何静静听他口中喊出“静静”两个字,登时止步羞答答道:“什么话?”马交虎盯着她修长白皙的玉颈,支支吾吾的道:“昨晚,昨晚我到底有没有欺负你?”何静静道:“你说呢?”马交虎道:“姑奶奶,求求你了,我都问你一天了,你能不能给句痛快话?”何静静道:“你想要我怎么说?”马交虎道:“有就没有,没有就没有,实话实话呗。”何静静慢声细语,道:“你说有就有,你说没有就没有吧。”马交虎急了,将她拉转过身,道:“这事能是我说了算的么?”何静静慢慢抬起螓首,迎着他的目光,道:“能,反正你喝多了,怎么说都行。”马交虎道:“姑奶奶,咱能不能不赌气?”何静静道:“谁有工夫跟你赌气!”马交虎道:“那你就告诉我,行不行?”何静静道:“告诉你怎么?”马交虎道:“昨晚发生的事啊。”何静静道:“我刚不是说了么,你说有就有,你说没有就没有。”马交虎遂低头歪腰,恶狠狠道:“你到底说不说?”何静静粉颊倏地泛起红晕,微微后仰着身体,道:“你敢威胁我?”马交虎道:“你要不说,就别怪我不客气。”何静静眨眨一双水汪汪的杏眼,道:“不客气又怎么样,你还能把我吃喽?”马交虎又往前凑去,鼻尖几乎要碰到她的鼻尖上了,道:“你想试试?”何静静贝齿一咬樱唇,道:“试试就试试,你想吓唬谁啊!”马交虎点点头,道:“好,是你逼我的!”何静静不屑道:“逼你又怎么......”话未说完。马交虎早一把将她揽入怀中,堵上了小嘴。何静静瞪大俏目盯住他,一动也不敢动。马交虎热吻她几下,附耳恐吓道:“你到底说不说?”男子气息柔柔拂荡在耳朵上,让人觉得浑身难受。何静静禁不住浑身瑟瑟发抖,道:“就不说!”马交虎忽地将她抱起,疾步走向卧室,道:“好,你不说是吧。”何静静惶恐不安,道:“放开我,你想干什么?”马交虎眯眼含笑,道:“等下你就知道了。”何静静使劲挣扎着,道:“快放我下来,我说。”马交虎道:“不用你说,我试试就知道了。”何静静登时吓得花容失色,尖叫道:“救命啊,救命啊!”马交虎没想到会这样,忙松开手将她放在地上,竖起食指嘘了两声,道:“你喊什么,我逗你玩呢。”何静静急忙闪身躲到窗户前,战战兢兢的道:“鬼才信你!”马交虎凝视她半天,这才坐在椅子上,道:“要是我真做了对不起你的事,就得给你一个交代。”何静静仍心有余悸,道:“给我什么交代?”马交虎皱起眉头,道:“姑奶奶,你能不能好好说话,别总反问我。”何静静道:“废话,我不问你问谁?”马交虎腾地站起来,装模作样要冲过去似的,道:“我看你是不到黄河不死心啊。”何静静连连朝他摆手,道:“好、好,我说。”

    一壶绿茶,两个水杯。大厅办公桌旁,二人相对而坐。

    马交虎抽了口烟,道:“昨晚我和你弟弟喝多少酒?”何静静道:“我弟弟不知道,你喝差不多大半瓶。”马交虎满脸困惑,道:“半瓶酒我也能喝多?”何静静道:“谁知道你。”马交虎道:“你昨晚一直陪着我?”何静静道:“是。”马交虎道:“你弟弟刚子什么时候走的?”何静静道:“早上六点多吧。”马交虎长吁口气,道:“要这么说,咱们俩什么都没干过了?”何静静道:“你睡得像条死狗一样,还能干什么?”马交虎道:“那你昨晚怎么不回家?”何静静道:“刚子说要我照顾你。”马交虎道:“你这么听话?”何静静道:“我是看你可怜。”马交虎道:“我可怜什么?”何静静道:“不就一个女人,你至于吗?”马交虎道:“马金萍之所以那么做,全都是为了这个公司。我还对她又打又骂的,想起来就觉得很内疚。”何静静螓首一点,道:“理解,这事要换成是我,可能做的比你更过分。”马交虎不禁愕然,道:“你又不是男的。”何静静道:“不是男的怎么了,如果我将来的老公,背着我和别的女人上床,我就......”马交虎追问:“你就怎么样?”何静静决绝道:“我就叫他当太监。”马交虎闻言,忍不住低头看看自己的裤裆,接着“咕咚”咽一下口水,道:“我擦,命根子难保啊。”何静静见状,低眉垂眼道:“你正经点行不行?”马交虎道:“就算分手,我也得当面给她道个歉,她就这么走了,你说我心里能不难受吗?”何静静道:“你信佛吗?”马交虎摇了摇头,道:“不信。”何静静道:“我也不信。”马交虎闻言一怔,暗付:“这天聊得简直云山雾罩,你不信问我干嘛?”遂听何静静道:“我虽然不信佛,但我信道。”马交虎道:“什么道?道教?”何静静道:“对。”马交虎道:“有什么不同?”何静静道:“天壤之别。”马交虎道:“说来听听。”何静静道:“佛讲究因果,道讲究缘份。”马交虎道:“还不都一样么?”何静静道:“不一样,比如你和马金萍吧。按佛教来说,那是因果造成的。要按道教说呢,就是有缘无份。”马交虎道:“什么意思?”何静静道:“也就是你俩修得不够,根本不可能在一起。”马交虎道:“你以为修仙啊,还修得不够!”何静静道:“你还别不信,我慢慢给你说。”

    正在这时,办公桌上的电话“叮铃铃”响起。

    何静静接起话筒,声音洋洋盈耳,道:“你好,爱心家政......室内装修?您稍等,我问下老板。”捂住话筒,道:“虎子,人家问你会搞室内装修吗?”马交虎小声道:“会。”何静静道:“没问题,请问地址在什么地方......好的......我们明天派人过去,再见。”马交虎称赞道:“不错,言行得体,静静,你以后就给我接电话吧?”何静静姗姗落座,嫣然含笑,道:“我工资很高,你养得起吗?”马交虎道:“你都是我媳妇了,还提什么工资,那不外套了么。”何静静蓦地俏脸一红,嗔骂道:“滚,谁是你媳妇。”马交虎道:“你继续。”何静静道:“继续什么?”马交虎道:“刚才道啊佛啊的。”何静静道:“你知道不知道,我们一辈子能遇到多少人?”马交虎道:“这谁知道?”何静静道:“八百多万人!”马交虎诧异道:“这么多?”何静静道:“你看哈,既然我们一辈子能遇到这么多人,那心里就得经常有人进去,有人出来。如果这几百万人都和你关系密切,你得多累呀对不对?”马交虎道:“也是,路上的人还不都是擦肩匆匆而过。”何静静道:“所以说,什么事情看开点,是你的不会走,不是你的留不住。”马交虎道:“我不是想留在她,是觉得对不起她。”何静静道:“那你对得起我吗?”马交虎道:“你这话说的,我们俩不是什么都没干过吗?”何静静柳眉一挑,道:“你怎么知道?”马交虎忙道:“得、得、得,姑奶奶,我又错了,您继续。”何静静方接道:“你对不起的人多了,难不成你死去啊?”马交虎沉吟少顷,道:“除了她以外,我没觉得对不起谁。”旋而一转念,道:“还有、还有,我也对不起你。”何静静道:“你对不起我什么?”马交虎道:“你这一天一夜的陪着我,因为什么我心里明白。”何静静道:“我因为什么?”马交虎想得头疼,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只得期期艾艾,道:“因为、因为我和刚子是好朋友吗?”何静静听毕腾地站起来,怒斥道:“我去你个大头鬼吧,你把我当什么人?刚子的朋友多了,你问问我陪过谁?”扭头要走。马交虎见她生气,立刻赔笑道:“我又说错了姑奶奶,你别生气。”何静静余怒未消,道:“你再敢给我胡言乱语,我马上就回家。”马交虎道:“好、好,我不再乱讲了,你接着说吧,我洗耳恭听。”何静静冷哼一声,又侧身坐在椅子上。马交虎道:“那你是因为什么?”何静静道:“因为一头猪。”马交虎讪讪言道:“猪就猪吧,反正我也没干什么人事。”何静静似乎有些心软,叹口气道:“都说听人劝,吃饱饭,我这叽里咕噜半天,你也不听啊。照这样下去,你是死是活,没人管你。”马交虎道:“我不是不听,是觉得心里堵得慌。”何静静道:“你想想,马金萍家是本地人,能在外面躲一辈子吗,迟早会回来的。要是她还忘不了,也会来找你的。你这样整天愁眉苦脸的,算怎么回事,非要破罐子破摔,为一个女人什么都不管了?”马交虎道:“那你说我该怎么办?”何静静道:“你如果还想等她,就先把公司打理好,等她到时候回来,不什么都有了?不想等她,就......”说到这里,略顿一顿,道:“该怎么过就怎么过,别让你妈妈、还有大蛋他们担心。你看看这几天,都把他俩忙成什么样了?秀琴还一瘸一拐的,到处领着工人干活,我都看不下去了,你不觉得难为情吗?”马交虎叹道:“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啊,我们俩都处这么长时间了,哪能说忘就能忘的。”

    忽有名接送员站在门口,道:“马总,我把孩子都送到家了。”

    马交虎向他点点头,道:“没发生什么事吧?”

    接送员笑道:“放心,一切顺利。”

    马交虎道:“那你可以下班了。”

    接送员站那迟疑片刻,道:“马总,我想提前预支几天工资。”

    马交虎诧异道:“怎么了,你家有困难?”

    接送员忙道:“没有,这不八月十五了么。”

    马交虎恍然大悟,道:“行,明天你找秦总。”

    那名接送员兴高采烈,道:“谢谢马总,我走了。”

    何静静问道:“你呢,晚饭怎么办?”马交虎道:“等大蛋他们回来再说。”何静静道:“晚上我们三个去吃烧烤,你去不去?”马交虎仰天长叹一口气,道:“没心情,你们去吧。”何静静顺手抓起圆珠笔,抬手“啪”的砸在他身上,道:“你有完没完,当谁稀罕和你去。”马交虎道:“好好的,怎么又生气了?”何静静勃然大怒,道:“你是我什么人啊,我凭什么为你生气?从今以后,咱俩谁也不认识谁!”说完,跑向门外。马交虎早有防备,赶上前拦住去路,歉然道:“别这样,我陪你们去还不行么。”何静静道:“你爱去不爱,我要回家!”马交虎道:“那我送你。”何静静气呼呼道:“劳驾不起!”

第五十八回 难忘

    有人说,男生看见漂亮的女孩走不动道。这话太假,一辈子遇到几百万个人,按最少百万分之一来算,至少也有八个漂亮女孩,也没听说谁看见“咯嘣”一下两腿折了,或者眼睛一闭呜呼哀哉。你要说想多瞄两眼,是有可能的。因为有些漂亮女孩,和你熟悉的某个人长得很像。不信你琢磨,你闭上眼睛细琢磨,看看让你心动的几个女孩,是不是全长得和你身边某个人,在某个年龄阶段的音容笑貌,恰有几分相似?对,没错,就是你脑子里想到的人,不用怀疑!这种微妙的心理状况,叫作朦胧亲近印象,是根据你现实中亲朋好友的数量而决定,就是说现实中亲朋好友愈多,让你心动的人也就愈多。如你突然有种冲动,想和漂亮女孩发生关系,那么这个女孩,长得不像你最喜欢的人,就像你最讨厌的人。另一种亲近印象完全相反,你只想和这个漂亮女孩交往,却什么也不想发生,大部分仅此而已。为什么,因为你觉得她是你最亲近的人,情感是至真至纯的,是不可亵渎的。除非你把这个女孩转化成你爱的人,或者你狠的人。因此,当看见某个漂亮女孩,会不由自主联想:哇,你看她和谁长得很像。

    以上分析纯属扯淡,请勿按号入座。

    马交虎对何静静的感觉,属于上面所述第二种,忍不住想逗她、吓唬她,却未想和她发生点什么。可能心里还惦记冯程程、马金萍、张晓丽其中某个,也可能谁也不惦记,反正每到关键时刻,他根本不往下半身思考。正所谓情窦欲开先自窒,心里已净弗须锄。何静静则不然,这个家教传统的女孩,第一次被他强行搂在怀里,第一次被他强行接吻爱抚,那颗干净如白纸的芳心,即被他强行撞开了,还强行进去在里面画上一个特殊符号。这是她的初恋,是她情感绽放的开始。

    女人最难忘,最全身心付出的莫过于初恋。因为这是女人有生以来,首度经历的异性情感。就像第一次喝醉,第一次失去亲人,像在清莹透澈心湖中,有条游来游去的绚丽金鱼。只要湖水不浑浊,金鱼永远看得清清楚楚;捱至湖水浑浊了,并非金鱼死去了,而是被某些障碍遮掩住,无奈深埋了。这些障碍包括贪图荣华富贵虚荣,羡慕财权名利。然不管心湖多浑浊,这条金鱼永远都在。正因为如此,就有了先入为主的心理,即使心湖将来有多少金鱼进进出出,你都会情不自禁相对做个比较:这一条金鱼,没有刚开始那条活泼,没有刚开始那条健硕,没有刚开始那条令人激情澎湃,没有刚开始那条令人神魂颠倒。初恋,会牢牢跟记忆融为一体,曾经的那些苦辣酸甜经历,早已割舍不去。这份情感毋论对谁而言,都是刻骨铭心、独一无二的!不管男女,毋论以后交往了多少朋友,和谁步入婚姻殿堂,首度闯进心里的人,永远是后来者参照物。这就证明,为什么离婚率直线上升,因为现代人好高骛远,不懂得珍惜初恋。而那些推崇性/开放的人,都是情感渣渣,不过想给自己贪图享乐,猎艳逐色找个借口而已。

    既然情至于此,那还顾得许多。

    翌日,何静静索性请了半个月假,每天都待在公司,形影不离的看着马交虎。官宦商贾人家的女儿,有几个不任性的?再者上班也纯粹为打发时间,父母也没指望她挣钱。可这样一来,马交虎受到了制约,别说出去寻人,连去厕所也须经她点头同意。

    秦大蛋和王秀琴见此情景,干脆每天都借口外出。

    渐渐的,马交虎负罪感越来越强烈,还是决定去找马金萍,将事情做个了断。

    虽然周玉婷很想撮合他们,但也极力反对未婚同居。因此何静静白天在公司,晚上仍旧回家睡觉。

    第七天凌晨,马交虎趁人还没来,悄悄起个大早,可着滨海城寻了一天。

    这人如果诚心想躲,别说才寻了一天,估计寻一辈子也找不见。因为你在明处,她在暗处,就算擦肩而过,你都不一定能发现。

    深夜,万籁俱寂。

    马交虎身心疲惫的走到公司楼下,见二层窗户还透出灯光。他拿出手机一看,显示已是十二点多,心想:“该不会又是刚子吧?”忙蹑手蹑脚爬上楼梯,站在大厅门口往里探首细看。只见何静静趴在办公桌上,正望着电话发呆。马交虎愕然道:“你怎么还在这?”何静静听了腾地站起来,质问道:“你还知道回来,这一天都死哪去了?”马交虎坐在沙发上,长吁口气,道:“我回家了。”何静静疾步走到他跟前,道:“胡扯,你回家能待一天?”马交虎皱眉道:“我想去哪去哪,要你管!”何静静闻言顿时一怔,接着点了点头,道:“好,你说的!以后你是死是活,跟我没任何关系。”转身拎起办公桌上的挎包,走向大厅外面走。马交虎有点无奈,忙追过去,道:“这么晚了,我送你回家吧。”何静静气呼呼的道:“不用,去找你的马金萍吧,以后我的死活,也不用你管!”脚步却停了下来。马交虎道:“静静,我今天很累。”何静静抬头注视着他,轻声道;“你很累,我都快饿死了,你知不知道我等到现在,连饭也没吃?”马交虎诧异道:“这都几点了,你怎么还不吃饭?”何静静大眼睛扑闪扑闪的,道:“你说呢?”马交虎心里一声叹息:“老天爷,这个反问话什么时候能结束啊。”口中却道:“你穿件衣服,我陪你去吃夜宵吧。”何静静道:“这又不是我家,我那来的衣服。”马交虎进卧室,把自己的外套拿出一件,披在他身上,道:“你想吃什么?”何静静返回大厅,道:“饿过劲了,什么都不想吃。”马交虎道:“那你等着,我去给你买点东西。”何静静道:“不用,我早叫服务员把饭送过来了。”马交虎道:“那你怎么不吃?”何静静道:“你说呢。”马交虎道:“姑奶奶,我什么也说行了吧。”何静静委屈扒拉的道:“我特意请了半个月假,想过来陪你几天。可你呢,一大早起来,偷偷跑去找别的女人,你的良心让狗吃了么?”马交虎道:“我有我的事啊,那能天天待在公司。”何静静道:“你有什么事,还不是忘不了那个女人。”马交虎道:“不是忘不了,是想找她说清楚。”何静静道:“你怎么说清楚,你和谁能说的清楚!”马交虎道:“你别胡搅蛮缠好不好,我心里已经够难受的了。”何静静一咬嘴唇,眼泪直在眼眶打转,道:“现在就嫌弃我了,好,我走。”马交虎道:“姑奶奶,我错了。不是你胡搅蛮缠,是我口不择言。”何静静可怜巴巴,道:“那你明天还去不去找她了?”马交虎心头一软,道:“不去了,明天陪你。”何静静立即笑盈盈,道:“好,我去给你热菜。”

    听着油烟机嗡嗡作响,看着女孩在厨房忙碌。

    马交虎轻轻走去,站在他身边,道:“以后别等我,你饿了就先吃。”何静静毅然道:“不,你不回来我不吃饭。”马交虎道:“你这是何苦呢。”何静静翻炒着锅里的菜肴,道:“人家都躲着你,你还念念不忘,又是何苦呢?”马交虎岔开话题,道:“你中午饭吃了吗?”何静静反问道:“你吃了么?”马交虎道:“我在街上随便吃了点。”何静静答道:“我没有。”马交虎居然有点心疼,道:“静静,你为什么非要这样。”何静静又反问:“你为什么非要这样?”马交虎道:“我是觉得对不起她。”何静静道:“我是觉得你对不起我。”马交虎茫然道:“我怎么对不起你了?”何静静道:“你说呢?”马交虎道:“我说我快要被你气死了。”何静静切了声,道:“气死才好呢,省得叫人操心。”马交虎开诚布公,道:“我又不傻,知道你对我好,可这件事不处理完,我别的什么想法都没有。”何静静淡淡言道:“知道就好,你什么想法我管不着。”马交虎道:“可你每天这样,我也心疼啊。”何静静听了嫣然含笑,道:“真的,你会心疼我?”马交虎道:“谁这样对我,我也心疼。那有一天不吃饭,要让你妈妈知道,还不得骂死我。”何静静道:“骂死你活该,看你以后还敢不敢气我。”马交虎道:“咱俩到底是谁气谁啊?”何静静把菜肴盛在盘子里,道:“先端出去,我再把麻辣鱼热热。”马交虎接过来,道:“你以后别这样了,行吗?”何静静道:“你以后也别这样了,行吗?”马交虎道:“姑奶奶,我败给你了,不管说什么话,你都能还给我。”何静静道:“茶几下面有两瓶酒,我从老妈酒店里拿过来的。”马交虎道:“你会喝吗?”何静静道:“你喜欢会喝酒的女孩吗?”马交虎道:“不喜欢。”何静静道:“那我就不会。”马交虎摇摇头道:“和你聊天,我永远占不到便宜。”何静静道:“不光聊天,任何事你都别想占便宜。”马交虎叹口气,到客厅歪腰一看。

    果然见有两瓶放在茶几下面,是那种高度老白汾。

    少顷,何静静也端着麻辣鱼坐在旁边。马交虎道:“饿坏了吧,我给你盛碗米饭。”何静静也不客气,拿起筷子开动起来。马交虎把米饭递给她,道:“这鱼刺多,别卡着。”何静静道:“你呢?”马交虎道:“陪你吃点。”其实在回来之前,他在外面已经吃了一碗炒面,可能被她的用意有所感动,居然觉得也有点饿了。何静静开始吃的时候,偶尔还用俏目偷瞧,见他不停给自己夹菜,就开始放开手脚,大快朵颐起来。马交虎道:“慢点,没人跟你抢。”边用筷子给她挑剔鱼刺。何静静很快就吃完了,吧唧吧唧小嘴,道:“我给你倒酒。”马交虎道:“我先送你回家,等回来再喝。”何静静蹙眉道:“你就这么着急赶我走?”马交虎解释道:“不是,我是怕周阿姨担心。”何静静道:“你就不怕我担心?”马交虎惑然道:“你担心什么?”何静静道:“你说呢。”马交虎摇了摇头,道:“算了,今晚你就住这吧。”何静静杏眼眨眨,道:“你是不是又没安好心?”马交虎道:“你小脑袋里整天想什么呢,我要是没安好心,早就把你......”睡了两个字没敢出口。何静静追问道:“把我怎么了?”马交虎转而言道:“把你卖了。”何静静看着他,道:“你舍得吗?”马交虎傻呵呵一乐,道:“有什么不舍得的。”何静静道:“在你心里,我是你什么人?”马交虎道:“朋友,小妹妹。”何静静嗔骂道:“你这个狼心狗肺的东西,想拿你亲妹妹换钱?”马交虎道:“开玩笑的,你睡卧室,我在沙发上凑合一夜。”何静静道:“挺会装啊。”马交虎道:“我吗?”何静静道:“你说呢。”马交虎道:“我装什么了?”何静静道:“那天我守了你一夜,你怎么不说睡沙发?”马交虎道:“那天我不是喝多了嘛,等会再睡一起,我怕保持不在。”何静静道:“看你那德行,你什么时候把持的住。”马交虎道:“这话说的,我不是没对你干过什么。”何静静道:“那天你喝多了,在楼梯上干的事都忘了?”马交虎愕然道:“哪个楼梯?”何静静收拾着残羹剩饭,道:“想不起来拉到,懒得理你。”

    于是一人走进卧室,一人坐在大厅沙发上。

    马交虎喝了杯酒,道:“你把门关好。”何静静撒娇道:“不,你给我关。”马交虎对她即无奈又无法,只得起身过去。又闻何静静道:“再陪我聊会,等我睡着你再关。”马交虎道:“姑奶奶,都两点了,还聊什么啊,快睡吧。”何静静提高声音,道:“你聊不聊?”马交虎道:“好,聊吧。”何静静道:“你站哪干什么,怕我吃了你啊?”马交虎道:“怎么灯也不开。”何静静忙道:“先别开,我有话问你。马交虎道:“什么话。”沉默片刻,何静静方道:“虎子,你是不是还爱她,如果你不能说实话,那就当我没问过,我不想你欺骗我。”马交虎道听了猝然紧张起来,道:“为什么这样问?”何静静道:“你别管,告诉我实话就行。”马交虎道:“也许吧,我也说不清楚。”黑暗中,何静静幽幽叹口气,道:“我知道了,你把门关上吧。”

第五十九回 无妄之灾

    中午,三人正在公司大厅准备吃饭。

    忽有名接送员急匆匆跑了进来,惊惶失措道:“马总,秦总,不好了!不好了!”秦大蛋放下筷子,斥责道:“慌什么,慢慢说。”那名接送员“咕咚”咽了一下口水,瑟瑟发抖道:“老蒋出车祸了。”王秀琴不禁神色一怔,道:“什么,你再说一遍?”接送员颤抖的手指向外面,道:“他刚才去接人回来,骑到路口被车给撞了。”秦大蛋闻言大惊失色,腾地从椅子上跳起来,道:“车上有人吗?”接送员不迭点头,道:“有五个小学生,刚接的。”马交虎愕然道:“他现在什么地方,快带我去!”接送员旋转身往外跑,旋回答道:“就在前面十字路口。”

    老蒋名叫蒋伟明,今天年愈五十多,下岗待业人员,也是公司雇的兼职接送工。日常是一天两趟,负责接送中心学校五名学生。

    当马交虎等人火速赶到车祸现场,交通秩序业已恢复。问过围观路人才知道,相关人员全被急救车拉走了。几人又拦住一辆出租车,匆匆忙忙直奔医院。

    现场事故勘察人员说:蒋伟明右腿粉碎性骨折,另五名学生,两名受了点轻伤,其余三名重伤,万幸都没有生命危险。

    听毕陈述,马交虎顿觉事态非同小可,遂留下王秀琴和秦大蛋等二人,好言安抚受伤人员家属。自己则立即返回公司,筹备医疗费用以及赔偿费用。

    耳闻得“咯吱”一声急刹,出租车停靠在爱心家政公司楼下。

    马交虎飞奔楼上,打电话向亲朋好友挨个借钱。孰料问了一圈,也没筹到多少钱。

    就在他无计可施,急得浑身冒汗之时。

    何静静“噔噔噔”跑了进来,气喘吁吁的问道:“虎子,事情怎么样,严重吗?”马交虎抬头略扫他一眼,继续翻着电话薄,道:“有点严重,你怎么来了?”何静静俏目眨眨,道:“公司出这么大的事,我能不来么。”马交虎惑然不解,道:“你怎么知道,谁告诉你的?”何静静道:“是秀琴告诉给我的。”马交虎又拿起电话,迅速摁出一串号码,道:“你今天不是去上班了么?”何静静站在他对面,道:“是啊,我刚才正在单位里午睡,园长说有人找,我放下电话就过来了。”马交虎把话筒放在耳边,道:“你来能解决什么问题,快回去上班吧。”何静静柳眉微蹙,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便在这时,电话突然接通。

    话筒里一个熟悉的、洋洋盈耳的女孩声音,道:“你好,请问哪位?”马交虎道:“你就别请问那位了,我马交虎。”对面沉默了片刻,方回道:“阿虎,你这次打电话又干什么,不会还是为了借钱吧?”马交虎用满含歉意的口吻道:“对不起啊程程,公司出了点事,你要是方便的话,看能不能帮忙多借点给我。”冯程程艴然不悦,道:“阿虎,你每次打电话都是跟我借钱,难道除了借钱之外,你就没别的事吗?”马交虎解释道:“程程,你听我说,这次事情比较严重,我刚打电话问过很多朋友,实在没办法了,就算我求求你行吗?”冯程程又沉默良久,才道:“要多少?”马交虎忙道:“越多越好。”冯程程诧异道:“到底出了什么事?”马交虎遂清清嗓子,将发生车祸的前因后果大概讲述一遍。冯程程叹道:“你也知道,老妈现在看我看得很紧,这个手机还是为了方便跟你联系,我才借钱偷偷买的,你一下要这么多钱,叫我去哪给你弄啊?”马交虎道:“你身上有多少算多少,等会先给我打过来行吗?”冯程程道:“我身上只有几十块钱,你觉得够吗?”马交虎皱眉道:“差太多了,这次恐怕得好几万。”冯程程略作沉思,道:“那我把手机卖了吧,也能给你凑个几千块钱。”马交虎道:“别卖手机,我找其他朋友再问问。”冯程程道:“你先把账/号发过来吧,我看能不能想想别的办法。”马交虎道:“好,还是之前的那个卡号。”冯程程道:“那我先挂了,下午两点之前,不管有多有少,我都给你汇过去。”马交虎心头一热,道:“好,谢谢你啊程程。”冯程程道:“你也别着急,车到山前必有路,如果实在不够,我再回家跟我爸要点。”马交虎道:“这事千万别让你爸知道,他要知道了,肯定会告诉你二姨,你二姨又该打电话和我妈吵架了。”冯程程道:“这你就别管了,先把问题解决再说。”马交虎道:“程程,等这事忙完我就去江北看你。”冯程程喜出望外,道:“真的吗?”马交虎道:“真的,说话算数。”冯程程道:“行,那我挂了。”

    继闻“嘀嘀嘀”声响,话筒里传来一阵盲音。

    马交虎长吁口气,慢慢放下电话。只见何静静目不转睛盯住他,道:“我问你,这个叫程程是谁?”马交虎闻言一怔,遂含笑道:“是我阿姨家的表妹。”何静静半信半疑,道:“真的?”马交虎心虚道:“真的,我骗你干嘛。”何静静道:“你这个程程表妹,估计能借多少钱?”马交虎心里略一琢磨,道:“她刚上班,也没什么钱,最多也就几千块钱。”何静静道:“一共得多少?”马交虎道:“我大概粗估了一下,如果按目前的情况来算,不再发生什么意外的话,怎么着也得个三五万。”何静静听得目瞪口呆,道:“要这么多啊,那公司的账上还有多少钱?”马交虎道:“不到两万。”何静静诧异道:“你的意思还差三万多?”马交虎道:“是啊,这还是不能再发生严重的情况下。”何静静将双肩包卸下来,打开从中拿出一张卡,道:“我这有一万,你先拿着用。”马交虎连连摆手,道:“不行、不行,你就那么点工资,自己都不够花,我怎么能要你的钱。”何静静把卡塞进他手里,道:“别客气了,我平时不怎么花钱,再说没钱也可以跟我爸妈要,拿着。”马交虎低头看看手里的卡,感动不已的道:“等挣了钱,我一定会还给你。”何静静道:“还差两万,你打算怎么办?”马交虎紧锁眉头,道:“实在不行,我只好把公司的一些设备处理掉。”何静静沉吟一会,道:“你算了吧,疏通机、三轮车能值多少钱?这些东西买的时候贵,估计现在和一堆废铁差不多。”马交虎长叹了口气,道:“公司这段时间刚有点起色,业务也接了不少,谁能想到会发生这种事,没办法。”何静静过来扶住他的胳膊,柔声安慰道:“事情已经发生了,你光着急也没用。我先请假在公司看着,你去街上把钱全取出来,再到医院交上手术费,争取得到那些家属的谅解。万一那些人不依不饶,闹起来事情可就大了,到时候就是再有个十万八万,也不够咱们赔的。”马交虎道:“你说的对,那我走了。”冯程程体贴的叮嘱,道:“你吃口饭再去,别饿着肚子跑来跑去。”马交虎人已经奔至楼梯口,道:“知道了。”

    现在大部分人家都是独生子女,父母的心肝宝贝。都是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

    当马交虎再来到医院,果不出何静静所料。

    那些家长们呼啦啦围将上来,不由分说大骂起来。

    一个人道:“你们是干什么吃的,啊!怎么会被车撞了,是不是又特么闯红灯了?”第二个人接着嚷嚷,道:“肯定是,我平时最恨这些蹬三轮的,天天在大街上横冲直撞,好像马路是他们家修的一样。”马交虎表情异常沉重,道:“各位家长,对于这次事故我深感抱歉。勘察人员已经说过了,这次事故是那辆黑色轿车负全责,我们公司员工是正常行驶,根本没有闯红灯。”第三个人道:“我特么不信,肯定是你们托关系处理的。”第四个人道:“对、没错,你说是那辆黑色轿车全责,可那辆黑色轿车早跑了,谁的责任还不是都你说了算?”马交虎急忙分辨,道:“这怎么能是我说了算,咱们总得听事故处理结果吧。”第五个人满脸热泪,道:“听个屁,我儿子现在还躺床上昏迷不醒,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也不活了。”此人是个妇女,说完嚎啕大哭起来。第一个人又怒道:“我问你,送孩子的人是谁?”第二个人道:“叫什么蒋伟明,就在那间病房里。”第一个人道:“走,咱们找他问问!”

    众家长闻言,群情激愤的冲将过去。

    马交虎闪身拦在前边,道:“各位家长,发生这样的事,我心里也很难受,你们先冷静一下好不好?”第一个人野蛮的推开他,骂道:“我冷静你妈,滚开!”跄跄踉踉后退几步,站马交虎稳又道:“各位大哥大姐,你们这么闹也解决不了问题,能不能等处理结果下来以后,咱们坐下来慢慢说。”第一个人道:“放屁,你特么说的倒轻巧,再等下去,我儿子的命都没了。”马交虎忍气吞声道:“那你们这么一闹,不更影响你孩子治疗吗?”第三个人道:“草泥马,人都撞成那样了,还怎么坐下来慢慢说,你特么想拖时间是吧?”马交虎道:“手术费我刚才都交了,要是真想拖时间的话,我就不会交钱,你们都冷静一下好不好?”第五个中年妇女抹把眼泪,道:“我儿子要有个三长两短,你叫我可怎么活啊,我的宝儿,呜呜呜......”马交虎道:“大姐,医生都说了,孩子们就是受了点轻伤,没什么事。”只见第二个男家长忽地抬起手,重重扇他左颊上,喝道:“我草尼玛,到现在你还不说实话!我儿子还在急救室抢救,都进去半个多小时了!”

    他这一伸手可了不得,其余家长登时蜂拥而上,将其摁倒在地,噼里啪啦好一顿凑。

    马交虎双手急忙紧紧护住脑袋,趴在地上大声喊道:“大哥大姐,不管怎么样,咱能坐下来好好说吗?”第一个人抬腿狠狠踹着他,大骂道:“人都撞成那样了,我还说你马勒戈壁!什么爱心公司,我看你们就是黑心公司!”马交虎被打得巨痛难忍,扯着嗓子吼道:“大哥大姐,你们要再这样,我就报/警了啊!”第二个人猛然挥拳砸在他头上,暴跳如雷道:“报你马勒戈壁,老子弄不死你!”马交虎登觉眼睛一黑,面前直冒金星,道:“你们就是打死我,也解决不了问题。”第三个人气势汹汹强挤进去,一脚踢在他后背脊骨上,道:“我儿子要是没了,老子叫你陪葬!”

    紧接着又是阵阵狂风骤雨般的拳打脚踢,与斥骂声交织一起。

    马交虎见众人已经失去理智,便不敢再出言相劝了。

    忽听有人叫道:“把那个蹬三轮的拉出来!”众人纷纷附和道:“走!弄死他!”马交虎恍恍惚惚闻叫,急忙又从地上爬起来,跄跄踉踉挡住去路,疼得歪腰吸气,哀求道:“大哥大姐,你们打也打了,骂了骂了,能不能听我一句话?”

    众人见他鼻青脸肿,还坚贞不屈劝说,戛然止住脚步,站在当场面面相窥。

    马交虎惨哼两声,道:“大哥大姐,我知道,这事不管搁在谁身上,谁也受不了,我们那个接送工人,也被车撞得小腿粉碎性骨折。可事情已经发生了,医生还在病房里进行抢救,你们在外面这样大吵大闹的,也影响手术。再说只要孩子们能醒过来,无论赔偿也好,认罪也好,其它都不重要是不是?我在这先代表公司给各位大哥大姐鞠躬了,等......”话未说完。第一个人怒目而视,道:“等尼玛等,你少特么来这套,要是我开车把你撞残了,再给你磕个头行不行?我孩子要是没事,那什么都不说了。要是我儿子落下什么后遗症,老子一把火烧了你们公司!”第二个人道:“你是公司老总?”马交虎道:“是!”第三个人道:“你是哪的,联系电话告诉我们。”马交虎道:“本地的,我待会写下来交给你们。”第三个人望着急救室,问道:“都进去大半天了,怎么还不出来?”言语甫歇。

    门“吱呀”拉开,两名护士推着一辆急救车从里面出来。

    那群家长遂乱哄哄包围上去,道:“医生,怎么样?”

    马交虎弯腰俯首,摇摇晃晃走到廊中的长椅旁,噗通一屁股坐下来,禁不住潸然泪下。

第六十回 耍嘴皮子

    何静静垂首趴在办公桌上,正迷迷糊糊假寐时,忽听得楼梯上有脚步声响,忙直起身望向大厅门口,瞪目问道:“谁在外面?”灯光下人影显现,马交虎步履蹒跚走进来,道:“是我。”何静静见状大惊失色,道:“你怎么搞成这样子?”遂跑过去扶住他。马交虎神情沮丧,道:“没事,我还能走。”继而长吁口气,坐在大厅沙发上。何静静愕然道:“你怎么会弄成这样子,在医院和人打架了?”马交虎对她摇一摇头,道:“我刚到医院没说几句,就被那些人一顿痛扁。”何静静举起颤抖的小手,轻轻抚着他红肿脸颊,轻声埋怨道:“你傻么,不会跑啊?”马交虎吸口凉气,牵强一笑,道:“我开始想跑来着,可听他们说要找老蒋麻烦,又一想我要跑了,老蒋可怎么办。”何静静怜惜的道:“所以你就站哪不还手,由着他们打?”马交虎当即腰板挺起,大义凛然道:“怎么可能,我堂堂七尺男人,怎么可能站在哪叫他们打,后来就撅起屁股趴在地上了。”说完又倒吸一口凉气,哎哟哎哟痛呼两声。何静静闻言忍俊不住,噗呲笑出声来,道:“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油嘴滑舌,快给我看看,还疼吗?”马交虎满不在乎,道:“不疼,我刚吃两粒止疼片。”何静静眼圈蓦地泛红,道:“要知道这样,我就跟你一起去了。”马交虎道:“快得了吧你,幸亏是我自己去的,你要一起去,咱俩都得撅屁股趴地上。”何静静眸中噙着微澜,道:“你先等会,我给你倒盆热水捂捂。”马交虎用拇指拭去她脸上的珠泪,笑道:“你哭什么哭,我这不是好好的吗。”何静静脉脉冲他翻个白眼,道:“都被他们打成这样了,亏你还笑得出来?”马交虎乘机抓住他的一双小手,道:“放心,我这人什么都抗不住,就是抗揍。”何静静道:“你坐下歇会,我去端盆水。”

    深夜,冷风。热水,毛巾。

    马交虎闭目躺在沙发上,催促道:“都快十二点了,你回家吧。”何静静用毛巾擦着他脸上的淤青,道:“我给我妈说了,今晚上不回去。”马交虎劝道:“你明天还得上班,快回去吧。”何静静蹙起柳眉,道:“你干嘛非要逼我走,嫌我在这碍事?”马交虎睁眼看着他,道:“不是,反正我也没事,都是些皮外伤,等会睡一觉就好了。”何静静接问道:“那是我耽误您老人家睡觉了?”马交虎道:“你看你都想些什么啊,我这不是心疼你么。”何静静低眉垂眼,羞答答的道:“人家也心疼你呀,把你自己丢再这我不放心。”马交虎不禁惑然,道:“我这么大一活人,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难不成怕半夜来两个女鬼,把我给侮辱了?”何静静啼笑全非,嗔道:“想得美,就你这样的傻子,哪个女鬼能看得上。”马交虎道:“姐们,你这话我就不爱听了。就我这旷世容颜,别说阴间女鬼,就连天上的女神仙见了,也都会心甘情愿死在我大裤衩下。何静静贝齿一咬,佯装生气道:“滚,少给我耍嘴皮子。”马交虎正色道:“这怎么是耍嘴皮子,你要是不相信,改天有时间我带你飞上天,去找月宫的嫦娥试试。”何静静歪着小脑袋,道:“咱别改天了,你现在就飞一个我看看。”马交虎旋双臂舒展开来,旋作势唿扇唿扇几下。何静静目不转睛看着他,杏眼扑闪眨了眨,道:“你怎么还在这,咋不上天呢?”马交虎捋捋没有胡须的下巴,道:“今天没加油,改天再飞。”何静静便掩嘴咯咯一笑,挥起粉拳捶他肩膀两下,道:“都多大了,整天没个正行!”将毛巾泡进水盆搓洗几下,忽地抬起头,道:“阿虎,晚饭吃了没?”马交虎道:“哎哟妈呀,你不说我都给忘了。”何静静道:“早给你准备好了,我去热。”

    客厅,沙发,佳酿,珍馐。

    马交虎端起倒满的酒瓷盅一饮而尽,然后抹了抹嘴角,像似很满足的样子,道:“爽!”何静静单手支着下颚,道:“这酒怎么样,好喝吧?我专门给你拿的。”马交虎笑呵呵道:“你妈妈周阿姨知道吗?”何静静螓首点点,道:“当然知道,这几瓶酒还是她给你挑的。”马交虎眼神闪出两缕感激之情,道:“等这件事忙完,我必须得去谢谢周阿姨。”何静静不无担忧,道:“虎子,你今天去医院,哪些家长是怎么说的?”马交虎听了不禁一怔,接着又紧锁眉结,道:“他们那些人还能怎么说,就等处理结果下来了。”何静静柔声道:“剩下那几万块钱怎么办?”马交虎道:“我也不知道。”

    二人一时间语塞,又沉默片刻。

    何静静期期艾艾,道:“虎子,其实、其实我心里有个问题,一直想问你。”马交虎道:“什么问题,说。”何静静道:“我怕你听了会生气。”马交虎道:“我知道你想问什么。”何静静道:“能说给我听吗?”马交虎又连喝下去两盅酒,这才毫不隐瞒的合盘托出。

    果真是往事不堪回首,听来直教人肝肠寸断。

    马交虎因为压岁钱一事,偷偷离开江北,回到滨海才知道,家里早已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

    做工程项目要垫付很多资金,这些大家不言而喻。

    马仁卿生前的全部家当,都押在了那个大工程,他这突然一去世,所有经济账目霎时间混乱如麻。别人欠他的钱,即便有真凭实据,那些人也纷纷寻由头抵赖,想要也要不回来。而他欠别人的钱,不管有没有借条字据,那些人随便找个不相干的人作证,就讨上门来。

    这就叫人走茶凉剩空杯,酒肉之交皆成灰。

    更令人意外的是,母亲蒋桂芝正准备改嫁。马仁卿生前承包的那个大工程,也由舅舅蒋楚生接手。母亲改嫁,马交虎心里并不反对,他觉得自从父亲去世之后,母亲过得太辛苦了,现在都这么苦,那老的时候没人陪不就更苦。因此他反而满口应允,还见过那人几次。

    人类所谓的孝道,许慎认为:“孝”字是由“老”字省去右下角的形体,和“子”字组合而成的一个会意字。从这里我们可以看出,“孝”的古文字形,与善事父母之义是吻合的。因而孝就是子女对父母的一种善行和美德,是家庭中晚辈在处理与长辈的关系时应该具有的道德品质。

    马交虎再没有机会善事父亲,所以特别祈望母亲过得好。蒋桂芝最为担心的,就是儿子反对自己改嫁,于今见他不单满口答应,且和那人相处十分融洽,嘴上虽然不说,心里却喜出望外。

    全家人团团圆圆,其乐融融过完正月。眨眼进入二月份,有天晚上看电视。

    马交虎干咳两下,小心奕奕道:“妈,我想做点生意。”蒋桂芝慈祥的看着儿子,道:“你想做什么?”马交虎道:“我现在不是有驾照吗,想在滨海买辆车跑公交线路。”蒋桂芝道:“行,你先问清楚,看拢共得多少钱,妈给你卖。”马交虎兴高采烈,道:“真的?”蒋桂芝笑盈盈道:“我这傻儿子,那还有假,你爸爸留下这点钱,就是给你的。”

    春风习习,一夜无话。

    次日起个大早,马交虎打车直奔相关部门,打听清楚后,把所需资料和资金详细记在本上。

    孰料傍晚回到家中,就听见有人说话。

    马交虎心下琢磨:“这么晚了,会是谁呢?”推开门一看。只见蒋楚生坐在沙发上,正和蒋桂芝相对而谈,见他进来,二人立刻闭目不语。马交虎打招呼,道:“舅,您什么时候来的?”蒋楚生笑呵呵,道:“刚到没多大会。”蒋桂芝道:“虎子,打听的怎么样?”马交虎道:“全部搞定,都快累死我了。”边说着话,边从口袋掏出本子给母亲看。蒋桂芝低头扫阅几眼,道:“小生,这个我也不懂,你先瞧瞧。”传向弟弟。蒋楚生接过看也没看,顺手放在茶几上,笑道:“虎子,你先坐下来,听舅舅说几句。”马交虎搬把椅子坐下,道:“您说吧,舅。”蒋楚生欲言又止,朝姐姐使个眼色。母亲蒋桂芝随即站起来,道:“虎子,你和舅舅都一年多没见面了,先好好聊聊,我去给你们炒几个菜。待会说完话,再陪你舅喝几杯。”说完走进厨房。

    少顷,油烟机便“嗡嗡”转动起来。

    马交虎递过去一根烟,道:“舅,我舅妈和表弟都还好吧?”蒋楚生笑道:“好,你表弟已经上高中了。”马交虎问道:“表弟学习怎么样?”蒋楚生道:“一般般,比你当初可差远了。”抬手一指正面墙壁,道:“你得过这么多奖状,你表弟要是能像你一样,捧回家几个奖状,那舅舅做梦都能笑醒喽。”马交虎道:“他现在还小嘞,等过几年就知道学习了。”蒋楚生嘱咐道:“你没事常去家里玩,替我看着他。”马交虎点了点头,道:“行,我明天就去。”蒋楚生猛吸两口烟,接着话锋一转,道:“咱俩先不谈这个了,我听你妈说,你想买车跑公交?”马交虎道:“是啊,我今天全问过了,现在招手停比较少,肯定能赚钱。”蒋楚生意味深长,道:“虎子,舅知道你很孝顺,看着老妈辛苦,想急着挣钱养家。可你不知道,买车得很大一笔钱。你爸生前留下那点钱,给了你叔几万,又还债还了好几万,现在那还有钱啊。”马交虎沉思片刻。道:“我听我妈说,我爸留有二十多万,买车又花不了多少,也就十来万。”蒋楚生翘起起二郎腿,冷哼一声,道:“十来万,十来万还少啊。舅舅再问你,你要把钱都花了,万一家里出点什么事,到时候怎么办?”马交虎睁大眼睛,道:“舅,车买来马上我就能赚钱,不会就这几天,家里能出事吧?”蒋楚生道:“别忘了还有你妹妹,他去年刚考上大学,前几天去学校,又拿走好几千块钱,你仔细算算,加上之前给你叔的,乱七八糟还债的,你觉得你妈手里还能剩下多少?就是有钱,也得给你妹妹留点,她还得三年才毕业。”马交虎雄心勃勃,道:“舅,我买车也是为了我妈和妹妹,等车买来,每个月少算也能挣个万儿八千的,那上学不就有钱了?”蒋楚生皱眉道:“你想的倒好,万一赔了呢?”马交虎辩解道:“买的又不是旧车,得经常修理,新车刚买能跑好几年,怎么会赔?”蒋楚生手指戳着茶几上的本子,道:“你算过这上面的费用没?就算你不跑车,只要证办下来,每天一睁眼就得交很多钱。”马交虎道:“我雇个司机,俩人轮班跑。再说也没见那个跑公交的,往里赔钱。”蒋楚生道:“隔行如隔山,你是没见过。可不代表没人赔,万一赔了怎么办?”马交虎道:“我也已经问过了,只要手续办下来,光证就能买辆车了,不可能赔。”蒋楚生道:“你别犟嘴,这里的弯弯绕多着很。你以为谁想办证就能办,那得请客送礼托关系。”马交虎笑吟吟道:“你那个同学不是个领导么,他就主管这事,你去找找他,肯定能办下来。”蒋楚生阴沉个脸,道:“虎子,你还是没明白我的意思。”马交虎皱眉道:“我明白,你就是不想叫我买车。”蒋楚生道:“不是舅舅不想叫你买车,而是你一买车,你妈手里半分钱都没了,这日子还怎么过?”马交虎道:“舅,我刚才不是说了,车买来马上就能挣钱,怎么就不能过?”蒋楚生道:“好,我问你。万一撞了人,你是不是得赔钱?”马交虎道:“舅舅,你这不是咒我么。刚买来的车,怎么可能撞入,大街上那么多开车的,也没见谁天天出车祸。”蒋楚生道:“这事你得这么想,有的生意人家能做,你不能做,做了就是往里搭钱。”马交虎惑然道:“你怎么就知道我不能做?”蒋楚生道:“比方说,没有关系你能办下证吗?”马交虎道:“不能,可您有关系啊。”蒋楚生道:“我工地那么忙,有时间天天给你跑这事吗?”马交虎道:“不用天天跑,只要您帮忙把证办下来,带我认识认识你同学,以后我自己找他。”蒋楚生道:“你当人家是你舅舅,你一找他就能给你办事?”马交虎道:“这不是有您在中间么。”蒋楚生道:“对啊,还不是得我天天跑。”马交虎道:“舅舅,聊了半天,你怎么净说些车轱辘话。我刚都说了,只要你带我去见见你同学,等熟悉了,以后有事我自己去找他。”蒋楚生道:“混小子,什么车轱辘话,等有事再找他,你觉得他能给你办吗?”马交虎道:“怎么,你们俩的关系不好吗?”蒋楚生道:“现在这个社会,关系再好也没用,有事得烟酒烟酒,人才能给你办。”马交虎道:“简单,我每个月给他送点礼不就行了?”蒋楚生道:“我说这么半天你脑子都不转弯,铁了心是不是?”马交虎道:“你听我说舅,在江北的时候,我叔都打听过了,新车买来一年就能全部回本,以后再跑都是赚。这么好的事,你为什么非要反对?”听到这里,蒋楚生再也忍耐不住,怒道:“你就是说出花来,这车也不能买!”

第六十一回 正所谓人走茶凉

    马交虎心下暗付:“你固然是舅舅,按理说我应该听你的话。可自从我爸去世到现在,你不但什么忙也不帮,还撺掇我妈:一不给我爸转院,二不让我上学,三又不让我妈给我买车。说来说去就是怕花钱,我就奇怪了,钱又不是你家的,你到底安的什么心?”口中却道:“舅舅,我都这么大了,总不能什么都干,天天躺家里睡觉吧?”蒋楚生挺身把烟头摁灭在烟灰缸里,道:“这个我和你妈早商量过,等几天叫你去我朋友煤矿上工作。”马交虎听了一怔,道:“煤矿?我去哪能干什么?”蒋楚生道:“下井!”马交虎愕然道:“什么,你的意思叫我去挖煤?”蒋楚生道:“挖煤怎么了,每个月好几千块。你不是想挣钱吗,现在干什么能挣这么多钱?”马交虎反驳道:“我现在有驾照啊,可以给人开出租,可以跑运输,为什么非要去挖煤?”蒋楚生道:“挣钱多啊,开车能挣多少钱,每个月就那几百块钱,够你抽烟吗?”

    便在这时,油烟机停止转动。

    蒋桂芝端出两盘菜放在桌上,道:“你俩别聊了,过来吃饭,虎子,到柜里拿瓶好酒。”马交虎坐在那纹丝不动,道:“妈,我舅叫我去挖煤。”蒋桂芝用围裙擦着手,长叹一口气,道:“你想去吗?”马交虎道:“不。”蒋桂芝道:“那再说吧,先过来吃饭。”蒋楚生登时面露愠色,道:“你这孩子,你不去挖煤想干什么?”马交虎道:“我就想买车跑公交。”蒋楚生道:“我刚在这给你苦口婆心说半天,你长没长耳朵?”

    马交虎艴然不悦,道:“要去你去,反正打死我我也不去!”说完气呼呼走进卧室,抬手哐当闭上房门。

    即闻蒋楚生立在客厅,怒不可遏道:“虎子,你别给我来这套,你甩脸色给谁看?啊!今天我还告诉你,到时候你去也得给我去,不去也得去,不能什么都由你说了算!你妈把你养这么大容易吗,不听话的东西!”蒋桂芝笑道:“算了算了,他还小,等过几年再说。”蒋楚生又冲姐姐大发牢骚,道:“什么过几年,他都二十了,还这么不懂事,都是你平时惯的。”蒋桂芝道:“挖煤太危险,我也不想叫他去。”蒋楚生道:“姐,就他这样的,要文化没文化,要本事没本事,还一身臭毛病,不去挖煤还能干什么!”蒋桂芝道:“虎子不是学会开车了么,你就帮忙给他找个开车的活吧。”蒋楚生道:“你以为那么容易,他刚考上驾照,都没正儿八经的摸过车,谁敢要他?”蒋桂芝道:“实在不行的话,就叫他去工地帮你干点活。”蒋楚生道:“他去工地能干什么?挖地基、绑钢筋?”蒋桂芝想了想,道:“开卷扬机、搅拌机都行,你姐夫在的时候,虎子就帮忙开过,还开的很好了。”蒋楚生道:“我可不敢叫他开,你看他毛手毛脚的样,卷扬机上那么多人,万一出事怎么办?”

    陡然间,客厅内一片寂静。

    此时的马交虎光脚站在卧室内,耳朵贴在门上。

    沉默片刻,又闻母亲蒋桂芝道:“小生,你工程干的怎么样?”蒋楚生嘴里呜呜囔囔着道:“还行吧,再有半年差不多就能交工。”好像在边吃东西边说。蒋桂芝小心奕奕,道:“我寻思等你交了工,能不能把那十万块钱先给我。”蒋楚生道:“姐,那也得等我结完工程款啊。”蒋桂芝轻声细语,道:“小生,我看虎子不想去就算了。我听人说挖煤的活很累,他想买车就买吧。”蒋楚生埋怨道:“姐,你怎么就这么糊涂?你家里就剩下这点钱了,万一他干赔了怎么办?你们一家三口喝西北风啊,我这么做还不都是为你好?”蒋桂芝惑然道:“刚不是听虎子说了,只要去找找你那个同学,帮忙把证能办下来,咋干都赔不了吗?”蒋楚生冷嗤一声,道:“他的话你也信,他懂个屁啊。我告诉你姐,人有的干了两三年,还保不齐会赔钱,别说他了,整个一青瓜蛋子。”蒋桂芝又恳求道:“那你叫他去工地上学点本事。”蒋楚生道:“学什么?”蒋桂芝道:“搞预算、看图纸啊什么的都行。”蒋楚生振振有词,道:“姐,那得大学毕业,虎子才高中文化,他能看懂?”蒋桂芝道:“你不也高中毕业吗?”蒋楚生洋洋自得,道:“咱们那时候的高中毕业,比现在的大学生还厉害。你看看他那样,能行吗?”蒋桂芝口吻略显犹疑,道:“应该行,他以前学习很好,每年都是班级前几名,你看看这些奖状。”蒋楚生道:“这些奖状有个屁用,就是一堆废纸,你不知道隔行如隔山么,看图纸那都是专业人才。”蒋桂芝道:“以前我听你姐夫说,虎子也能看得懂。”蒋楚生道:“姐,你千万别误会,不是我不想叫他去,工地上多个自己人,你弟还省点心嘞。我是怕他去了以后,净给我惹事。”蒋桂芝道:“工地那么多人,他能给你惹什么事?”蒋楚生道:“你刚才不是说,想叫他学搞预算看图纸?我告诉你,这图纸如果有一条线一个字看错,那整栋楼就完蛋了,就得全部推倒从建。到时候赔得可不是一星半点,弄不好我都得砸锅卖铁。咱们再说说搞预算,那就更难了,只要一个数算不准,这几年我就白干了。”

    马交虎再也无法听下去,忽地拉开门冲出,高声嚷嚷,道:“舅,你别在这骗我妈了!图纸又不是我自己看的,工地上还有技术员、工程师,得经过他们一遍一遍审核,然后才能交给工人按图施工。搞预算也是这样,得好几个人核对无误才行!就算你请个老工程师,你敢交给他一个人吗?就是你敢,人甲方也不敢!”

    听了他这番话,蒋楚生顿时窘得满脸通红,手里的筷子抬在半空,坐在椅子上呆若木鸡。

    蒋桂芝看了看弟弟,又转向儿子,道:“虎子,快过来吃饭。”

    马交虎赌气道:“不吃,我有事。”说完,便往外飞奔。

    蒋桂芝慌追出家门,道:“虎子,这么晚了你去哪啊?”

    喊声在楼内回荡,久久未歇。

    向阳路某小区,居民楼七层。

    听完侄子鼻涕一把眼泪一把的,将前因后果陈述完毕。

    大姑马兰英顿时暴跳如雷,道:“太不像话了,蒋楚生然到底想干什么!”大姑夫杨庆磊恍然大悟,道:“怪不得你舅不叫你妈买车,原来你家的钱都借给他了。”马交虎哽咽着道:“他不单不想叫我妈买车,还想叫我下井挖煤了。”马兰英急匆匆披上外套,道:“你别哭了虎子,跟姑去找你妈。哪有这么当舅舅的,整天净欺负孩子,啊,还有没有天理了!”大姑夫杨庆磊忙向妻子使个眼色,道:“他是虎子亲舅舅,你去了怎么说?”马兰英厉声道:“怎么说?我就问问他,凭什么拿我哥血汗钱,去干他自己的工程!”杨庆磊淡淡言道:“你这不是去找架吵吗?”马兰英双目瞪得溜圆,道:“吵就吵,你以为谁怕他啊!”杨庆磊又朝妻子悄悄摇一摇头,道:“这不是你怕不怕的事,你和他吵一架能解决问题?”马兰英皱眉道:“孩子都气成这样了,你说怎么办?”杨庆磊沉思片刻,方道:“虎子,你非要买车吗?”马交虎抹把眼泪,接道:“我今天去过好几家单位,都问清楚了。”杨庆磊心平气和,道:“你先别哭,听大姑夫说。这钱既然都借给你舅了,估计这几天也要不回来。要不你先去他工地干半年,等交了工再说?”马兰英道:“虎子他舅抠得很,见钱就像见他亲爹一样,就算工程干完,也不定能还这个钱。”杨庆磊道:“现在也没别的办法,只能等工程干完再说了。”马兰英道:“是啊虎子,你妈都把钱借给他了,就听你姑夫的话,再等等吧,到时候他要不还钱,姑和大姑夫跟他要!”杨庆磊道:“你可别开玩笑了。”马兰英道:“我开什么玩笑了?”杨庆磊道:“蒋楚生是咱嫂子亲弟弟,人家俩打断骨头连着筋嘞。我算什么,三不亲里的数。”马交虎惑然道:“什么是三不亲?”杨庆磊道:“这你都不知道,姑夫、姨夫、舅的媳妇就是三不亲。”马兰英道:“都什么时候了,还跟孩子说这个。”杨庆磊道:“不是我要说这个,这不是虎子问我吗。”马兰英道:“虎子,你自己怎么认为?”马交虎道:“我现在有驾照,干嘛非去他工地干?”马兰英道:“说的也是,那叫你大姑夫给你找个车开吧。”杨庆磊斜睨她一眼,道:“我自己都还闲着没事干了,你叫我去哪找?”

    耳闻得“吱呀”作响,姑表哥杨晓海怀抱足球推门而入,道:“虎子,你什么时候来的?”

    马交虎道:“刚来。”话音甫歇。

    便闻大姑马兰英破口大骂,道:“死孩子,看看这都几点了,你怎么才回来,又去哪疯了?几天不挨打,皮痒痒了不是,你明天不上学么,啊!快给我滚到房里睡觉去!”

    杨晓海直起脖子,道:“你叫什么叫,明个是星期天。”

    马兰英忽地冲将而至,挥手打了儿子后背一巴掌,道:“星期天也不行,要是明天你不待在家里,再给我到处乱跑,看我不打断你的腿!”

    杨庆磊忙闪身挡住母子二人中间,道:“还愣着干什么,回房睡觉。”

    杨晓海将足球使劲往地上一摔,口中嘟嘟囔囔,道:“神经病!”

    马兰英暴跳如雷,道:“死孩子,你再给我说一遍!”

    杨晓海慌跑进卧室,探出脑袋做个鬼脸,道:“神经病!”

    马兰英猛扑过去,道:“看我今天不打死你!”

    杨晓海“砰”的一声锁上门,且在里面叫嚣,道:“你打啊,你打啊!”

    马兰英气得当场直跺脚,对着丈夫吼道:“你瞎了,不知道管管他!”杨庆磊喝道:“小海,你给我闭嘴!”马交虎抓住大姑的胳膊,劝道:“您别生气了,海哥还小嘞,星期天不出去玩,你叫他在家干什么?”马兰英余怒未消,道:“你海哥这么不听话,都是你姑夫给惯的!”杨庆磊阴沉个脸,道:“咱正说虎子的事,你怎么又骂上我了?”马兰英怒道:“我不骂你骂谁,啊?老子英雄儿好汉,老子混账儿混蛋!你看看人阿虎,才这么大点就知道赚钱养家!再看看你儿子,长得都快一米八了,还整天鼓捣个破皮球,学习一点不上进,那东西能当饭吃吗?啊!”杨庆磊道:“他不是刚毕业嘛,等上班就好了。”马兰英道:“好个屁,你看他都成什么样了,都敢跟我顶嘴了,你什么时候管过?整天就知道喝酒打麻将,屁本事没有!”杨庆磊扫视马交虎一下,道:“是,我屁本事没有,你有本事你管。”马兰英道:“我这辈子算瞎了眼,怎么会嫁给你!”杨庆磊道:“你骂够没,差不多得了啊,别看虎子今天在,你不依不饶的!”马兰英道:“你还有脸提虎子,虎子怎么了?就虎子的聪明孝顺劲,你儿子八辈子也赶不上人家!”

    杨庆磊一屁股坐在沙发上,闷头点根香烟猛抽着。

    马兰英道:“杨庆磊,你说你儿子还小是吧?那再说说虎子他爸,我哥人三十来岁就能包那么大工程!你嘞,今年都快四十了,还整天吊儿郎当的,要不是我,你还能坐在这抽烟,你就是到街上去要饭,也没人给你们爷俩!”马交虎见她越说越不像话,忙道:“大姑、大姑夫,你们早点睡吧,我先回家了。”马兰英道闻言一怔,道:“你舅舅蒋楚生还没走,你回家干什么?”马交虎暗付道:“我不回家,难不成听你在这大吼大叫?”回道:“估计现在已经走了,回去看看。”马兰英道:“别回去了,今晚住这吧。”杨庆磊乘机起身,道:“是啊,这么晚了,你去和小海先凑合一夜吧,明天再回去。”马兰英听了,禁不住又怒从中来,道:“四十岁了,还住这么个小破房子!俩大男人怎么凑合,等会你去小海房里,我睡沙发,叫虎子睡咱们卧室。”马交虎忙道:“不用,离得又不远,我下去打辆车,一会就到家了。”杨庆磊道:“我送送你。”

    月光如水,朦朦胧胧洒满宽阔的街面上。

    马交虎走到路边,道:“大姑夫,你快回去吧,天挺冷的,别冻感冒喽。”杨庆磊侧站在他身旁,道:“虎子,我知道你今天来干什么。姑夫也不瞒你,你海哥上学花了我不少钱,今年还打算结婚,这几天我正为这事发愁。你二姑夫是做生意的,家里肯定有钱,你去找他试试。”马交虎牵强一笑,道:“大姑夫,你想错了,我没说要借钱,就是来看看你们。”

第六十三回 众叛亲离

    次日醒来,已是上午十点多钟,宿舍内空无一人,工地上各种机器嗡嗡作响。

    马交虎此时仍不相信,所有亲戚皆像李姓工头说的那样冷酷无情,匆匆起来也没吃饭,就直奔以前最疼自己的二姑家中。二姑名叫马超英,与二姑夫周守军结婚有二十多年,夫妇俩开了十几间熟食连锁店,膝下一儿一女。陡见侄子造访,马超英先是一愣,接着热情洋溢,道:“是虎子啊,快进屋坐,大清早的你怎么来了,是不是想二姑了?”马交虎也不拐弯抹角,道:“不坐了二姑,我今天来找你有点事。”马超英道:“跟二姑就别客气了,什么事你说。”马交虎站在门口直言不讳,道:“借点钱。”马超英诧异道:“借钱干什么?”马交虎把准备买车跑公交的想法,大概讲述一番。马超英听毕沉思片刻,道:“这事我做不了主,得等你姑夫回来商量商量。”马交虎面无表情,道:“不用,你忙吧。”转身便走。”马超英在身后喊道:“虎子,中午饭在这吃吧。”马交虎闻喊头也不回,大踏步而去。

    在滨海整整奔波三天,七大姑八大姨全问个遍,打车费也花掉上百块,还是没借到半毛钱。

    马交虎不由得心灰意冷,躺在公园木椅上,望着天空朵朵洁白的云彩陷入迷茫之中:“小时候他们见了我,个个莫不是喜笑颜开,又是亲热又是搂抱,又是买衣服又是给钱的,怎么我爸一去世,会有如此巨大变化?到底是什么才是亲情,什么才是亲人?像我叔对我爷爷那样?像我舅对我那样吗?难道这就是亲情,这就是血脉紧密相连的亲人吗?如果真是这样,那要亲情还有个屁用?”

    不单是他,我们也经常有这样的困惑。

    比如某个亲戚或某个朋友,许久不相往来。有一天,突然对你嘘寒问暖、关怀备至。那么这个亲戚朋友,若非卖保险的就是搞推销的,要不就是求点赞投票的。他们之所以低三下四,好客拉感情,无非是想利用这层关系,去获取自己的利益。你要断然拒绝,肯定得罪人,说不定盛怒之下,人家八辈子都不和你往来。你要顺从接受的话,除了多花冤枉钱,根本没什么益处,备不住人家还暗地里骂你是个白痴。这并非是某个人变坏了,而是整个社会结构的必然趋势。一旦成家立业,亲朋好友之间那种曾经风雨同舟的关系,荣辱与共的情感,就分散成各个家庭的生活能力攀比。这就恰恰证明,古人之言诚不欺我:毋论你是婚嫁还是社会交际,都讲究个门当户对。不管亲朋好友,抑或伴侣情人,有钱有权有本事的人,总会无意识瞧不起比自己低一头的人。也肯定有人质疑,兄弟姐妹之间绝不至如此。有这想法的人,就大错特错了。兄弟姐妹之间最亲近的光阴,大概便是在尚未成年,尚未婚婚配嫁娶的那段懵懵懂懂青葱岁月。那时候,每人都有一个迫切梦想,希望在我们上面,有一个大哥哥或是大姐姐。这样的话,我们在外面玩耍嬉戏之时,就觉得有了靠山,就不怕受到其他小朋友欺负。当然,有了哥哥和姐姐,也就会产生利弊关系,也会因为父母的偏心而导致心生嫉妒,继而会更好的表现自己,去夺得父母的宠爱。然当各自婚嫁以后,这些关系随之也就渐渐暗淡下来。婚嫁之后,每人都有了自己的家庭,都会把更多精力与心神,放在打理这个家庭上。久而久之,兄弟姐妹之间变得开始生疏起来。那些权势身家相同、生活条件相当之人,才会经常自然走动。而那些生活轻松的人,与那些生活辛苦的人,中间便莫名筑起一条鸿沟,也许没人想跨越,也许根本不好意思想跨越过去。没办法啊,现实就是这样,谁教人类有思维,有荣华富贵的向往呢?当然,这话未必绝对。也许极少数人,仍会像儿时那样相互帮助、相互提携。可彼时,你会不会觉得在这些人面前,总觉得难乎为情,亏欠他们点什么?

    在公园躺至下午五点多,忽觉肚子有点饿,马交虎遂爬将起来,步履蹒跚的往回走。

    孰料到家一看,母亲蒋桂芝也不知去哪了。

    马交虎打开煤气灶煮包泡面,然后狼吞虎咽吃完,就钻进卧室里,锁上门蒙头呼呼大睡。

    也不知过了多久,迷迷糊糊中有人在客厅说话。辨声十分熟悉,好像是舅舅蒋楚生。

    马交虎下床站在门内,俯身帖耳聆听。

    母亲蒋桂芝道:“不用你说,虎子他爸干的那会,我就知道开工肯定缺钱,那时他还到处借钱嘞。你也清楚,我手里就虎子他爸留下那点钱,全给你了,现在就剩下几千块钱。”蒋楚生长叹一口气,道:“照这么下去,项目没事就要停了,工地那么多张嘴吃喝,我那养得起。”蒋桂芝道:“你找朋友问问啊,看能不能贷点款。”蒋楚生道:“都问过了,有办法我还能来找你么。”蒋桂芝道:“小生,你找来也没用,我一个妇道人家,能有什么办法?要是虎子他爸还在,他肯定能帮你。”蒋楚生道:“要是我姐夫还在,这个工程能交给我干?”蒋桂芝道:“如果实在没办法,那你就转给别人做吧。”蒋楚生道:“那怎么行,我把房子都抵押了。”蒋桂芝道:“这有什么不行的,到时候人家给了你钱,你去把房子赎回来,不就行了。”蒋楚生道:“姐,话虽没错,可我心里难受,接手辛辛苦苦干到现在,眼看马上就要交工了,我能甘心吗?你知道交完工我能赚多少钱么,最少能赚一百多万!就差这几个月,我不能把钱送给别人。”蒋桂芝思索片刻,道:“想干又没钱,那你说怎么办?”蒋楚生忽问道:“姐,虎子在吗?”蒋桂芝道:“不在,自从上次跟你吵了一架,气呼呼跑出去以后,好几天没回来了。”

    马交虎心下一怔,暗付:“奇怪,好端端的问我干嘛?”

    接听蒋楚生怂恿母亲,道:“姐,你看能不能这样。先把你家这套房子抵押出去,等我交工结算完,加上那次十万块钱,连本带利全部都还给你。”母亲蒋桂芝忙不迭道:“不行不行,你把这套房子抵押出去,万一干赔了,我们一家三口住哪?”蒋楚生信誓旦旦,道:“放心,姐,我敢保证,绝对只赚不赔!”蒋桂芝言道:“你下保证也没用,做生意那有只赚不赔的!”蒋楚生柔声细语道:“姐,你还不相信我么,从小到大,你弟弟什么时候做过赔本买卖?”蒋桂芝道:“不是我不相信你,虎子他爸就给我留下这么点东西,将来虎子结婚,还打算给他做新房了。那十万块钱你还不还无所谓,但这套房子绝对不能动!”蒋楚生道:“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想那么多?这样吧,如果我这次干赔了,将来虎子结婚,你弟弟给他买套房!”蒋桂芝道:“你都干赔了,还拿什么给虎子买房?小生,你别逼姐了行不行?”蒋楚生道:“不是我逼你,如果我不能接着往下干,我家那套房子也就要不回来了,你弟媳妇还不得跟我离婚啊?到时候你弟媳妇一走,你侄子怎么办?姐,我求求你了。”蒋桂芝道:“我刚不是说了么,你可以找别人接手。既然项目这么赚钱,肯定会有很多人愿意干。人把钱一给你,你把放在赎回来不就行了?”蒋楚生道:“姐,你别翻来覆去跟我说这句话了。要不这样,弟弟就算你入股了,等这个项目完工一结算,赚一百万我分你五十万,赚两百万我分你一百万,你看行吗?”蒋桂芝道:“分不分倒无所谓,只要你一家人过得好好的就行了。”蒋楚生道:“好,就算我去找别人干,可时间这么仓促,万一没人愿意接手怎么办?延误工期甲方是要罚款的,每天平白无故就得多掏好几万,等我找到人接手,估计黄花菜都凉了!”蒋桂芝道:“你再坚持几天,不会少赚点转给别人吗?”蒋楚生道:“怎么坚持,接手的人来了必须搞个总体预算吧,不搞预算是赔是赚,人家也不放心。你想想,搞完预算就得个把月,每天逾期按三万罚款来算,一个月是不是九十万?到时候别说我那套房子,估计连我朋友的钱,还有你之前借给我那十万,都得打水漂。”蒋桂芝本来就没什么文化,加上对这个弟弟十分溺爱,听毕一番慷慨陈词之后,低头沉默不语。

    马交虎在卧室里火冒三丈,暗付:“什么逾期,什么罚款,什么搞预算,这不他么的纯属扯淡吗?工程款是按每月进度下拨到账的,并非是干完才给结算!没有进度款你可以申请,甚至可以罢工!像现在这种情况,我都能接手继续干!”想到这,欲冲出去理论。

    又闻蒋楚生道:“姐,你仔细想想,姐夫干这么多年赔过么,没有吧?眼下这个工程,我姐夫早就上下打点好了,即使我躺在床上干,也不会赔钱。现在就是资金有点周转不开,想找你帮帮忙。你是我亲姐姐,我是你亲弟弟,就算我想害人,也不敢害你啊!要是我害你的话,咱爸知道了还不打死我啊?你放心,如果这次你帮我,万一以后你俩孩子不孝顺,不想养你了,你弟弟我养你一辈子,总行了吧!”蒋桂芝道:“小生,虎子已经长大了,这事我自己做不了主,得等他回来商量商量。”蒋楚生道:“你和虎子商量什么,他一个高中都没毕业的小屁孩,除了整天做白日梦,就是吊儿郎当的到处瞎混!”蒋桂芝埋怨道:“虎子高中没毕业,还不都是因为你啊,他小时候学习多好,要不是你死活不让他上学,他今年也快大学毕业了,现在我一想就后悔,后悔当初就不该听你的话,就该让他继续上学。”

    听到这里,马交虎禁不住悲从中来:“是啊老妈,你怎么这么傻,我学习那么好,你为什么非要听我舅舅的话,不叫我去上学,现在后悔有用吗?”

    又闻蒋楚生道:“姐,能怨我吗?你教他叔叔把虎子接到江北,后来又怎么样?还不是先学开车,再找个工作上班?过来人看得远,心里都会这么想,反正归根结底,也全为了你们一家人好。虎子现在有开车的本事,无论到哪也饿不死,虽然还挣不了钱,可你不少操份心了么?”蒋桂芝道:“你看这样行吧,房子抵押我同意,等贷款下来留下一部分钱,我想给虎子买辆车。”蒋楚生道:“姐,不是我说你,上次我为什么骂虎子,就因为他想买车!这事复杂着嘞,没有你们想得那么简单。你想留下一部分钱我没意见,但绝对不能给他买车,听我的!不然的话,到时候有你后悔的!”蒋桂芝道:“有什么后悔的,大不了全赔进去。我不能叫虎子以后恨我,说他妈妈能帮自己的弟弟,也能帮自己的妹妹,就不想忙他。不管你怎么说,虎子可是我亲儿子,这事就这么定了,房子抵押可以,但必须留下点钱给虎子买车。”蒋楚生道:“行吧,那到时候托关系办证,可能会花很多钱,你做好准备。”蒋桂芝诧异道:“小生,你不是有个同学管这事吗?”

    蒋楚生道:“没错,正因为管这事的是我同学,要不然花再多的钱,也别想把证办下来。”

    卧室门忽地拉开,有个人影奔将出来。

    蒋桂芝见状不禁一怔,慢慢站起来看着儿子,道:“虎子,你在家啊?”蒋楚生像什么也没发生似的,笑道:“姐,这事就这么说定了,我先走了。”马交虎顿时怒瞪双目,扯着嗓子大吼,道:“做梦吧你!妈,我不同意!我不同意!”蒋桂芝愕然道:“不同意什么?”马交虎道:“这套房子是我爸留给我的,我就是拆了砸了,也不同意给他贷款!”蒋楚生道:“我和你妈妈已经商量好了,这事由不得你!”马交虎立即反驳,道:“这事也由不得你,房子是我的!”蒋桂芝忙挡在舅甥之间,道:“好好,妈听你的。”马交虎道:“妈,你要敢把房子给他,我马上离家出走,再也不回来了!”蒋楚生冷嗤两声,道:“能耐了,你走一个我看看?”马交虎也冷笑一声,道:“我再没能耐,也不会天天骗我妈!你有能耐自己想办法,天天骗我妈算什么本事!”蒋楚生闻言勃然变色,抬手指着他,喝道:“臭小子,谁骗你妈妈了,你给我说清楚!”

    ......

    一个星期后,房子还是抵押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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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杀介绍:
《因是初稿,未及矫校。如有误错,敬请指正》
真诚很可笑,可笑的是自己必须分清什么时候该用真诚。否则,诸如傻、愚昧无知等等的话就按在了你的身上。
累吗,为了家庭和生活,人们四处奔波,说不累那是假的。可能怎么办,世间的形态就是这样,不是你想做就能做,想说就能说的。有时违心未尝不是一种高尚,一种自我救赎。谁愿意明知前面是个陷阱,是个火坑,跳进去万劫不复,还拼命的往里跳?
这就是人世,这就是生活。生下来你就得活下去,活下去你就得虚伪和真诚并存。
我们在真诚中一次次爬起,在虚伪中又一次次跌倒。经历的多了,自然便释怀了,也就随风而屈,随雨而栖了。就像战场上对决的将军,依仗自身条件,施展出平生所学,用各自诡计假象迷惑敌人。
有人说:失败乃成功之母。我想说:去特么的,只要成功,我甘愿做个孤儿!话杀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话杀,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话杀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