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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曹小霓     俏影撩探txt下载     俏影撩探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17章 表兄表弟

    柳云堂低头找找,并没瞧见地上有东西。

    “在这儿呢!”佟香香端坐于高登之上,媚笑着往两腿之间一指,只见一盒火柴夹在大腿间的旗袍褶皱处。

    探手入兜,原本揣在大衣口袋里的火柴已然不在。不知火柴是如何去了妖精身上?

    他有些窘迫,看情形,佟香香是不会主动将火柴递给他。于是,他只好伸出细长的手指去拿,小心翼翼,生怕有肢体接触。

    到手后,他将火柴盒举在眼前晃了晃,朝此女笑别。

    “我叫佟香香!芳香的香!香喷喷的香!”美妖咧嘴一笑,朝他挤了下眼睛。

    接收到妖精抛出的媚眼,他笑得像个大男孩:“在下柳云堂。再会!”

    美男迈着模特步朝大门走去,佟香香不舍地望着,意犹未尽。

    待柳云堂再次见到方清影时,是在一个周末。秘书放假,他正倒在沙发里小憩,方清影则在外面敲门。

    看见大侦探顶着一头乱毛,她真想上手为其揉抓。那感觉接近你遇见一只卷毛狗,虽然怕它咬你,但就是止不住摸摸它的冲动。

    “杜康还没出现?”

    “不出现更好,这块红宝石,我还没戴够呢!”

    第一次走进侦探社,方清影好奇地四处瞧瞧,随后将拎来的袋子放在桌上,里面是和合点心铺的红豆糖糕,她记得大侦探喜欢吃。接着,从皮包里取出一个信封拍在桌上,里面是还给大侦探的房钱。她还写了张欠条,聘请侦探的费用日后补上。

    看见柳云堂清闲,她调侃道:“我应该早点过来,说不准,能给你带来新案子!”

    因为方清影的缘故,柳侦探确实辉煌一回,抓了蜜蜂社成员,算是事业上的一次飞跃。眼下门可罗雀,无事可做,不免烦闷。

    “既然闲着,请你吃午饭!”方清影挎上皮包,立在门前期待回应。

    柳云堂不假思索,竟从嘴里溜出一句颇具醋意的话:“你请我吃饭,男朋友没意见吧?”

    “什么男朋友?”

    “前几天去俱乐部,听佟香香说的。”

    “她肯定又是喝多了胡言乱语!我还没决定要不要与他交往呢!”

    方清影说着,摇了摇手腕,向他显摆胡献送的金手链:“这是他送的礼物,不错吧?”

    一条手链而已,不足为奇,柳云堂目光一扫,不以为意。可几秒过后,他像是鼓起身子、长出硬刺的河豚,猛然有了反应。凑近细瞧,金链子越瞅越熟悉,像极了母亲送给表弟的那条手链。

    “他叫什么?”

    “这款叫‘称心如意’。”

    “没问你链子,我是问你男朋友姓甚名谁。”

    没等方清影答复,他便抢先说道:“等等,我猜猜,他——姓胡?”

    “你是神仙吗?这也能猜到?不对!肯定是香香告诉你的!”

    柳云堂顿时无语。表弟正在追求的女人,居然是她。

    偌大个江城,街路交织,人口众多,大部分男女五辈子都碰不上一面,怎会如此之巧,表兄弟二人皆与她相识。

    “他叫胡献,常来俱乐部跳舞。人不错,既风趣,又细心!”方清影本想在他人面前夸夸胡献,却不知她的赞美在柳云堂看来,纯属一叶障目。

    “哎,我比你了解他!”

    “你认识胡献?”

    “不仅认识,而且有着血浓于水的关系,他是我表弟!”

    重名者不少,两人仔细核对后,方清影算是彻底服了老天爷。难道是因为她的生活太过乏味,上天才安排了这段奇缘,让她从中寻得快活?

    说到这条手链原本是他母亲的,方清影不仅没有失落,反而更为高兴。能戴上柳云堂母亲的首饰,似乎比戴上胡献送的礼物,更让她激动。可嘴上还在埋怨:“原来,他是拿别人的东西送礼,真是狡猾!还以为他是千挑万选为我准备的,空欢喜一场!”

    “你别挑理,是母亲没戴过的,送给他,希望他能结个好姻缘。”

    此刻柳云堂替表弟说好话,内心深处却存着百句千句的隐忧:你对胡献了解吗?你们认识多久?他什么地方吸引你?你们交往到什么程度?他表现出的缺点不足,你是否能够接纳和包容?你是真心爱他,还是一时的激情?

    他欲言又止,脑袋发胀,愉快指数极限下降。不知是身体里哪个小细胞在搞乱,弄得他心神不宁。他在担心什么?他在反感什么?他的心跳为何在加速?答案就潜伏在暗处,他用一双雪亮的眼睛不难发现。

    是嫉妒。他在嫉妒胡献。

    他开始紧张,因为嫉妒,意味着在乎。他在乎胡献?不,他在乎的是方清影。

    “砰砰!砰砰!”

    敲门声将他从慌乱中拉出:“请进!”

    方清影退后几步,给来访者腾出位置。一位圆脑袋的胖先生裹得严严实实,头戴圆帽,围巾遮住半张脸,露在外面的眼睛谨慎地审视着对面的柳云堂。

    “我姓柳,你可以先把围巾摘掉,我需要看清你的脸。”

    胖先生扭身瞅了瞅方清影,见她打扮摩登,与这简陋的房间有些格格不入。插有羽毛的蕾丝小帽,深蓝色长裙,胸前一枚红色胸针漂亮极了:“你也是来咨询的?”

    “我是柳先生的助手!”方清影笑言,走到桌边拿起纸笔,做出准备记录的样子:“请你放心,你在这里说的每一个字,绝不会跑出这个房间!”

    她是要做侦探社的代言人吗?柳云堂咬了咬大拇指,抬头看了看她的这位助手:“事先说好,我不会付你工钱。”

    方清影抿嘴一笑,用手比了一个“ok”的手势。

    进入正题,这位来访者自称是郝美仙小姐的私人厨师,在郝府负责人和猫的一日三餐。

    “猫?”柳云堂担心自己听错,特别问了一句。

    “对,一只白毛波斯猫。它叫darling(达令,英文:亲爱的),最爱吃我做的鱼酱。它昨天不见了!”

    听到这里,方清影很想笑,这次柳侦探又要大显身手寻宠物了。

    柳云堂大失所望,安抚道:“以我的经验判断,它在外面玩几天,可能就会自己回家。我建议你们暂且等待,或是到家附近猫多的地方找找。”

    “找不到的!它被绑架了!”

    “绑架一只猫?”方清影脱口而出。

第18章 亲爱的猫

    厨师点点头,他告诉二位,之所以裹得严实,皆是因为他受到郝小姐的指派,偷摸潜出家门找来这里。

    “郝小姐在报上看过侦探社的广告,darling不见后,不敢报警,就想起寻侦探帮忙。”

    波斯猫被认为是猫中贵族,郝小姐自始自终贯彻这一宗旨,将她的“亲爱的”养成了一只“小绅士”。

    darling是一只纯白色波斯猫,长着宝石般的绿眼睛。它整天摆出一副慵懒傲娇姿态,与那些活跃敏捷的猫咪不同,darling确实太过养尊处优,连尾巴都不愿多摆动一下。

    郝小姐已经年过半百,她家财万贯,一生未婚,没有子女,而darling就是她的孩子。她将全部母性关怀投射在darling身上,恨不得24小时盯着它、宠着它。

    为防止darling走失,家中时常门窗紧闭,以至于仆人都忍不住抱怨家中充斥着一股“令人印象深刻”的气味。

    出门溜达时,它的脖子会套上皮圈,一根长绳连接于皮圈和郝小姐之间。而郝小姐时刻抓紧绳端,将她的darling控制在视线之内。

    如此这般,她还是不放心,担心darling受伤,特别雇用一位健壮的小伙子做保镖。只要外出,保镖就紧护左右,那种感觉让darling优越感十足,时不时发出轻柔细小的“喵喵”声,似乎在向其他猫咪展示自己的尊贵。

    就是这样一只人畜无害的小懒猫成了某些人眼中的摇钱树。

    昨天,郝小姐照例去一家中医门诊为她的膝盖上药。

    “她的膝盖受过伤,近些年情况越发糟糕,每周五都会到这家门诊敷药。darling和保镖同她一起去的,等要离开的时候发现darling被调包。他们在诊所和周围寻找,折腾到天黑也没找到。后来回到家,收到一封匿名信,让郝小姐用高额赎金赎回darling,如果报警或是将此事张扬出去,就拔掉darling的毛,挖掉眼珠,然后扔进江里。郝小姐吓坏了,立刻准备赎金,按照约定地点送去。可是绑匪没有出现!”

    信上说,让他们带上赎金,在今天凌晨四点钟到儿童公园附近的菜市场门前等候。

    “我和保镖陪着郝小姐到了市场,天还没亮,但是摊主已经开始上货,门前推车往来,忙乱嘈杂。我们等了很久,直到天亮绑匪也没有出现。”

    郝小姐此刻在家中坐立不安,绑匪不露面,准备好的赎金送都送不出去,这可把她急得天旋地转。

    柳云堂开始对这起绑架案产生兴趣,这可比普通寻找宠物的案子有趣得多。

    厨师要求侦探伪装身份前往郝府,与郝小姐详谈。

    送走厨师,方清影伸手摸进纸袋,取出糖糕大口朵颐:“快吃啊,吃饱,一会儿还要办案。”

    “你还真要当我的助手?”

    “多一个人,多一份力。到时候满街找猫,你一个人如何忙得过来?”

    她这明摆着是要缠人嘛,柳云堂若是赶她走,显得不绅士,留她在身边,又觉得别扭。毕竟作为侦探,独来独往惯了,忽然冒出个助手,真不太适应。

    “要做侦探的助手,必须细心,有胆量。”柳云堂说着,趁她不注意,从柜子里拿出一样东西,轻脚走到她身后,把东西往她肩膀上一放。

    方清影扭头一瞧:“啊!啊!”

    是只老鼠。柳云堂在她肩膀上放了一只灰色毛绒玩偶,相当逼真,吓得她跳出好几米。

    “啊!老鼠!有老鼠!啊!啊!啊!”

    “老鼠都怕,怎么跟我赴汤蹈火?”柳云堂被她受惊的傻态逗得哈哈大笑:“这是假的,你下来,别把沙发踩坏啦!”

    察觉被整蛊,她从沙发上下来,上前一掌拍在柳云堂身上:“你知不知道人是会被吓死的!”

    她不单单害怕老鼠,只要是动物,不论大小,天上飞的、地上跑的,她都怕。哪怕是不起眼的小飞虫,她若遇上,都会小心回避。

    “不行了,我的精神受到严重刺激,你——你必须给我补偿!”

    “好!你说吧,怎么补偿?除了以身相许,其他皆可。”

    方清影按着胸口,生气道:“给我买三天早饭,能不能做到?”

    “你不是睡到中午起床吗?”

    “那就买三天午饭,晚饭也行,你看着办!”

    柳云堂用一只假老鼠让她又多黏了自己三天,人算不如天算,没有后悔药,都怪自己顽皮。在女人面前不能小气,他便立马答应。

    没多久,两人扮成夫妇,手挽手来到郝小姐的别墅前。

    这栋富丽堂皇的欧式建筑好似一间缩小版的宫殿,至少在方清影想象中,这样华丽高大上的建筑里应该住着国王和王后。

    他们想要到达三层白楼,需要穿过一片精心打造的花园。道路两旁陈列着石膏立柱,矮树丛经过花匠修剪,整齐规则。

    对于第一次走进如此高端别墅区的方清影,完全被眼前景象吸引,每走几步,便要求停下来欣赏。而柳云堂专注于整理自己的发型,他从兜里拎出领带系好,拍了拍大衣上的微尘,像是要去参加面试。

    “亲爱的,你快来瞧啊!这池塘里有好多红鱼!”方清影像是发现了新大陆,激动地朝柳云堂挥手。

    “叫我名字就好,不必叫‘亲爱的’。”柳云堂贴近她,压低声音说道。

    “我们假扮夫妻,唤你一声‘亲爱的’有何不可?莫非,你是怕于虹婷的耳朵太长,我们在这里说什么她能听到?你若心存顾虑,还是叫她来陪你查案最好。不过我担心,她要是叫你一声‘亲爱的’,估计你连腿都站不直了!”

    柳云堂没想到自己一句话竟然引出方清影的不满,只见她气呼呼独自走开,像是受到莫大委屈。

    年轻女侍打开厚重的木门带他们到客厅,为他们沏茶,给他们端来果品。

    二人坐在水晶吊灯下,目光被房间里的装潢和家具吸引,默默感叹。

    不一会儿,女侍从楼上下来,请他们上楼:“郝小姐的膝盖疼得厉害,不方便活动,她将在卧室接待二位。”

    迈上铺着地毯的楼梯,他们终于见到了这栋别墅的主人郝美仙。她留着长卷发,穿着宽松的裙装,发饰、耳环、项链、手镯、戒指,一应俱全。方清影一看便知,那些首饰她这辈子都买不起。

    由于卧室太大,郝小姐拄着拐杖一点点朝他们挪步。

    “我的darling还有救吗?”郝小姐红着眼问道。

    柳云堂急忙上前安抚,并请她描述猫咪被绑架的经过。

    昨天上午,她到诊所后,darling就在屋内走动。其间有几位病人来开药。

    没多久,门外有人喊话:“门口谁的车?有小孩儿爬车顶上啦!”

第19章 心肝宝贝

    兼职司机的保镖急忙出门查看,还真有两个小男孩在车轮边鼓捣,另有一名男孩正站在车顶蹦跶。

    保镖赶他们走,耗费些许时间。处理完回到屋内,瞧见darling窝在小凳上睡觉。等他们要离开时,郝小姐抱起darling,不禁惊呼:“这不是darling!”

    怀中的白猫同样胖乎乎,但郝小姐一眼就看出那不是她的心肝宝贝。待她使劲摇晃才将那只猫晃醒。猫眼一睁,果不其然,它与darling很相像,但它的眼珠呈褐色。

    “我的darling在哪儿?”

    保镖和大夫傻眼,楼上楼下、屋里屋外找了半天。绿眼猫变成了褐眼猫,郝小姐气炸锅,搅得大夫没法做生意。大夫也委屈,不知这“假猫”从何而来。

    柳云堂听后直言:“一定是趁大家忙碌之时,绑匪抱走‘真猫’,用‘假猫’替代。你们见一白猫在睡觉,没起疑心,这正是他们的伎俩。”

    使出这一伎俩的二人组,是蜜蜂社的蚊子和普洱。对于绑架,他们驾轻就熟,可是绑架一只动物,还是大姑娘上花轿——头一回。

    在接到领导火柴的指派后,他们开始实施绑架darling的计划。由于郝小姐对猫咪看管甚严,潜入别墅偷取亦或是当街绑架都存在风险。于是二人将目光放在郝小姐经常去的诊所。为使行动成功,他们特地找来一只与darling外形相近的波斯猫,准备来一招天衣无缝的调包。

    蚊子一瘸一拐地装成腿部扭伤的病人,手提菜篮进入诊所。菜篮上蒙着方布,里面躺着早被他打了一针迷药的胖猫。

    他见郝小姐正半卧在病床上敷药,而一身西装打扮的普洱同样假扮病人与郝小姐热情开聊,问东问西,从治疗膝盖的中药一直侃到西药,那股精英人士的侃侃而谈成功吸引住大家的注意力。

    蚊子趁机用身体挡住小凳,手脚麻利地从风衣兜里摸出针管朝darling屁屁上猛扎一针迷药。小猫轻唤两声,便闭上猫眼沉沉睡去。

    接下来的事情就很容易,两猫对调,蚊子拿上护士递给他的药膏走人,随后普洱借故离开。两人配合精准,各显其能,不费多少力气就把darling弄到手。

    这期间,保镖在做什么?他在门外正忙着驱赶淘气的孩子。

    在行动前,普洱找来一个相熟的街头混混,让他带着孩童来捣乱。那些小男孩都是附近胡同里玩耍的小屁孩,给他们一包奶糖,他们就欢天喜地跳上郝小姐的小轿车玩起来。

    “谁的车啊?都蹦出窟窿啦!”混混按照事先约定,嚷嚷起来。

    保镖听见街上有人喊小孩爬上了车,便冲出门去处理,给蚊子留下调包时机。

    计划周密,行云流水,蚊子和普洱带上darling回到住地,皆笑言绑架猫可比绑架人容易得多。可事情并没有按照他们预期的发展。

    普洱面戴口罩、头顶大檐帽站在郝府院门的铁栏杆外,把匿名信投给看门人后,便跑得不见踪影。当他回到住地后,本打算喝点小酒放松一下,不料蚊子满屋子找猫,惊得他一哆嗦:“猫呢?”

    蚊子额头冒汗,边说边在院子里瞎转:“刚才还在篮子里睡呢,我转身去拿笼子的功夫,它就没影了!”

    他给猫咪打了药,以为不会醒得早,掉以轻心,没尽快把猫关进铁笼。轻敌的后果不堪设想,他们小瞧了darling,觉得它不过是只任人摆布的小傻猫,结果两个大男人被猫玩得团团转。老屋里外被翻个底朝天,普洱爬上青瓦屋顶去找,蚊子找来活鱼引诱,始终无果。

    匿名信上已经写明,凌晨四点钟菜市场门前,一手交钱,一手给猫。可眼下猫已没影,连根猫毛都没有,拿什么去交易?两位搭档一头浑水,焦灼难耐,陷入职业生涯的低谷。

    “普洱,你说怎么办?你比我大,我都听你的!”

    “猫丢了,火柴那边不好交代。到手的金子飞了,丢人!找,凭它四条短腿,跑不出江城。不能败给一只猫,传出去,以后在蜜蜂社还怎么混?前几天火柴还说要给我们手下发福利,任务要是失败,你我的福利还能有吗?”

    蚊子蹲在地上叹气:“别被开除就好,否则我这两年算是白干了!”

    柳云堂不知绑匪正在满城寻猫,他站在走廊里试图从保镖那里获些破案灵感。

    保镖是个壮实的小伙子,会些功夫,因为darling丢失,他已被郝小姐辞退,此时正拎上行李准备回家。

    “估计就是有人趁我去街上轰小孩的时候,把猫给调包了。当时屋里除了郝小姐、大夫和护士,还有三个病人,可能绑匪就在其中!是我没经验,要不然,当场就能把他们几个撂倒!”

    方清影随女侍来到darling的房间,推门望去,立刻傻眼。宽敞明亮的屋内铺有地毯,一张高级的丝绒双人软床,屋里摆设着各式猫咪玩具,镶嵌着珍珠的猫架看得她一愣一愣的。

    一只猫竟然活得如此富足和舒坦,作为一个蜗居在简陋小屋里的人,她深感惭愧。

    捡起地上的塑料小鱼模型,方清影将她装进皮包。

    柳云堂在院子里见到了看门人,这位中年男子形容了一下送信者的穿衣打扮,而后频繁摇头:“他扔下信就跑了,戴着口罩和帽子,我连他是黑是白都没看清,实在帮不上忙啊。”

    不一会儿,厨师从楼里出来,交给柳云堂一小罐鱼酱:“这是darling最喜欢吃的东西,它挑食,一般食物它不吃。你要是找到它,喂它几口鱼酱,它就知道是遇见亲人了!”

    柳云堂见厨师言语动情,眼圈泛红,不禁感慨这只猫的好人缘。

    “它根本不是一只猫。”走在街上的方清影抒情道:“郝小姐把它当孩子养,孩子丢了,她的心想必也碎了。”

    愁眉不展的柳云堂点点头:“尽力而为吧。”

    找到诊所,大夫和护士对当天就诊的另外三个可疑病人说不出个所以然。在他们印象里,那三人皆是第一次来,开些药便离开,无处查找。

    “那天门外捣乱的孩童你见过吗?”柳云堂合上记录本,向大夫询问。

第20章 姐姐给糖

    “可能就是住在对面胡同里的孩子,他们每天都在这条街上玩闹,见不到他们的影儿,也能听到他们的喊声,吵得很!”

    柳云堂来到孩童时常出没的胡同口,见一帮孩子手握竹竿分组激战,玩得极嗨。

    随后赶来的方清影刚从街边地摊买了两包果糖,她走到孩童中间,举起手中糖果,娇滴滴一笑:“几位小武士,姐姐想要找聪明孩子回答问题,谁回答得好,我就奖励谁两包糖。你们想要这些糖吗?”

    孩子们群情激呼,其中一个蹦跶得最欢实的男孩说:“我先答!你快问啊!”

    “昨天是哪个小朋友跑到汽车上玩耍啦?这么厉害的孩子,我好想认识呢!”

    方清影发嗲的奶声奶气听得柳云堂难掩笑意:“这位姐姐,你断奶了吗?”

    还没等方清影回怼,只见一个矮胖男孩喊道:“我知道!是他!”说着,抬手指向身旁同伴。

    “我不是故意去玩车的,是有人叫我去的!”那男孩还挺诚实,扬起圆脸解释:“‘臭无赖’给我一包糖,让我去的。他还给了我一把木头手枪,说是奖励我。”

    “这位小朋友回答得真好!下一个问题,谁是‘臭无赖’呀?”

    “我们一起下棋他总耍赖,我就叫他‘臭无赖’。”

    “小弟弟,你知道怎么找到‘臭无赖’吗?”

    小孩急着拿糖果,两手往方清影怀里抓:“他在路口卖烟!快给我!我答对了!”

    摆脱一帮吵闹孩童,二人走到路口,一个卖烟男子进入视线。

    该男子年纪不大,黑瘦,头发抹着发油,被阳光照得锃亮。周身散发出的吊儿郎当的样儿完全配得上“臭无赖”的名号。

    “来包海豹香烟。”柳云堂掏钱搭话,接过香烟,出其不意地一把抓住他的手腕。

    “哎呦!大哥,怎么回事儿?你几个意思?”

    “臭无赖”惊异,他瞪眼张嘴,见对方不像是道儿上混混,以前也没见过,怎么就和他杠上了?

    手腕被扣得生疼,他试图挣脱,被方清影堵住身后:“问几句话,老实回答,否则以他的脾气,你的手腕必定‘咔嚓’一声!”

    “我就一卖烟的,你们可别欺负人!”

    “不欺负你,就想问问,昨天你为什么叫胡同口的孩子去爬诊所前的轿车。”

    “臭无赖”一愣,随后扯谎道:“不是我,你们听谁说的?这里面肯定有误会啊!”

    “别否认,我也没空与你纠缠。你只要告诉我是谁指使你的,钱包里的钱都归你。说句话而已,往后的事与你无关,我也绝不提你半句,如何?”

    这笔生意听起来倒也划算,“臭无赖”不想出卖谁,但老天有眼,纸包不住火,既然找到他,说句实话,也是被逼无奈,何苦给自己找麻烦。

    “钱先给我!”

    柳云堂把整个钱包塞进他上衣口袋:“说吧,是谁?”

    “以前住一条胡同的邻居,叫肖冬,他说现在改名叫‘普洱’。我也有些日子没见他,昨天他来找我帮个忙,我就答应了,就这么简单,真的,具体情况我一概不知。”

    “怎么找到他?”

    “找不到,他早就搬家了。”

    柳云堂懒得与他废话,对方清影道:“把你兜里的钱都给他!”

    晴天来个大霹雳,她最缺的就是钱,囊中羞涩,岂能说给就给?她迎上柳云堂严厉坚定的目光,此时不配合,便是无理取闹,只好听命。

    待“臭无赖”拿到钱,脸上神情立马变样,笑嘻嘻道:“听说他和朋友一起住,大概就是临江街一带的老屋。我可就知道这么多,再多说一个字,那就纯属胡扯了。你们也积点德,别提我的名儿,明天我就去灵山寺上炷香,求你们长命百岁!”

    花言巧语听起来甚是悦耳,柳云堂终于松开这小子的手腕,与方清影前往临江街。

    走在两排灰墙间,两人皱起眉头。这个地段的老屋住户不少,皆为独门独户的青瓦平房。普洱和他的同伙若在其中,他们挨家挨户敲门打听,怕是会引起风吹草动。

    柳云堂见一户门前坐着位银发老妇,快步上前笑问:“奶奶,你认识普洱吗?他就住在这里,具体哪间房,我没记清楚。”

    老妇放下手中缝制的鞋垫,一脸茫然:“普洱?还有人叫这名儿?我不认识!”

    “肖冬呢?有这人吗?”

    “冬?哦,前面有户叫小冬的,有空就过来和我聊会儿天。他出门了,和朋友一起。他还问我有没有见过一只白猫,我还真见着了!你们也是来找猫的?”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二人相视而笑,急忙追问白猫去向。

    “那小猫就从我眼前走过去,跳上墙头就不见啦。”

    没想到,绑匪也在找darling,难怪他们没出现在交易地点,原来是让darling给溜了。

    两人试着推了推普洱家的木门,没上锁,便悄咪咪潜进小院,贴着墙根来到房前查看。屋门大敞四开,探头进去,不见人影。方清影松了口气,向领导请示接下来的行动方案。

    柳云堂拎起地上的铁笼子:“如果我们抢先找到darling,再好不过!”

    寻人尚且困难,找猫找狗的更不容易。darling飞檐走壁,随心所欲,根本无迹可寻。方清影觉得darling会自己找回家去,而柳云堂却并不乐观。此地距离郝小姐的别墅过远,像darling这种长期宅于室内的懒猫,凭它自己,估计很难找到回家的方向,甚至可能朝反方向越走越远。

    “它受到惊吓,很可能躲起来。小时候有个同学家中养猫,在街上走丢,后来就在丢失附近的街边找到的。它躲在一个破纸箱里,躲了半个月。darling如果被带到这里,它的活动范围很可能就围绕着这间房子。我们分开找找,仔细找,房梁,凳子底下,再小的地方也别放过!”

    接到指示,方清影一会儿扒在地上,一会儿爬上桌子,忙得喘息汗出。她从包里掏出darling的小鱼玩具,满屋子比划,想以此引出猫咪。

    柳云堂想起来厨师交给他的鱼酱,赶紧取出来打开瓶盖,摆在院子中央。别人是守株待兔,他是守酱待猫。

    这一等就等到太阳西斜。江城的夜,准时到来。

    借着天边留下的最后一片光亮,只听一声轻柔猫叫忽地冒出。柳云堂抬头看去,一只白猫正立在墙头歪着小脑袋看他。

    “darling?你是darling吗?”方清影激动地跑来举起手中塑料小鱼,想引它下来。

第21章 箱子太挤

    “喵——喵——”

    什么意思?二人听不懂猫语。是,或不是,是个问题。

    “darling,下来吃鱼酱!”

    白猫胖身一跃,几下跑到罐子旁,“喵”一声,吐出小舌头舔了舔。味儿对!开吃!一看它就是饿得难受,埋头吃得特香。

    柳云堂低头看清后,安心道:“绿眼睛,是darling!”

    这只猫还真聪明,自己开溜,给主人省下一笔巨款。方清影蹲在一旁,瞧得正乐。柳云堂提醒道:“此乃是非地,不能让它在这里慢慢享用了,抱上它,我们撤!”

    说完转身要走,身后却传来方清影的娇声:“等等!我不敢,还是你来抱吧!”

    “小猫都不敢抱,有没有点爱心?”

    柳云堂不屑地撇撇嘴,正欲上前,不料吉时已过,双人黑煞寻猫不得返回家中,进门便瞧见他们。蚊子反应快,抬手已是黑枪在握。

    方清影又见枪口,熟练地高举双手,免得子弹无情,穿她而过。

    “什么人?”普洱关上院门,大喝一声。

    “寻猫人!”柳云堂笑着看了眼还在吃饭的darling:“猫已找到,你们不用多言,我们马上走!”

    普洱板起面孔:“走可以,但不是现在!”说着,走过去抱起darling,示意蚊子:“带两位进屋,正好有个空箱子,挤一挤,也够用!”

    柳云堂被顶住后腰推进屋中,眼看即将上砧板,为人鱼肉。

    卧室一角有个大木箱,普洱打开箱盖命令道:“进去吧!”

    方清影吓得发冷,试图扭转局势:“大哥,什么意思啊?我怕黑,把我关在箱子里,怕是要吓出病的。依我看,你们就找根绳子,把我绑床上。我兜里有手帕,再把我这嘴一堵,好不好?”

    蚊子哈哈大笑:“想上床,好啊,你这么主动,我都不好意思拒绝。妹妹,让哥哥抱你上床!来!别躲呀!”

    她这是出的什么馊主意,柳云堂见蚊子色眯眯地走来拽方清影,挺身挡在她身前:“她性子烈,别到时候弄得两败俱伤,不好收场。猫在你们手里,还不赶快去换钱,何必在此浪费时间?”

    “你究竟是什么人?和郝美仙什么关系?”普洱见此男子不慌不忙,心中似有定海神针,忍不住打听。

    “一位朋友,帮个忙罢了。”话落,柳云堂拉上方清影主动迈进箱内:“为了只猫搞出人命,非智者所为。你们看着办!”

    普洱和蚊子本也无意伤人,见他们乖乖听话,心下放宽,让他们躺入箱中,合盖上锁,任其自生自灭。

    黑暗中,方清影半个身子趴在柳云堂身上,压得他骨架子似散,气息似断。

    “你挪挪行吗?”

    “就这么点地方,我往哪里挪?”

    “你的腿,压到我——”柳云堂后面的话没说出口,即使在黑漆中也能想象他们此时尴尬的处境已让彼此脸红心跳。

    方清影发觉大腿确实抬得过高,压到不该碰触的位置,于是立刻调整姿势,远离柳云堂身上的禁地。

    两人身体紧贴着挤在木箱中,连呼吸都变得不自然,生怕打扰到对方。

    “我们会被闷死吗?”方清影担心道,将脸转向箱盖,以免从她口中呼出的气流蔓上身旁男子的肌肤。

    柳云堂一直留意箱外的动静:“他们好像走了,想不被闷死,就得自救。”他用力顶了顶箱盖,只顶开一丝缝隙。锁头成了拦路虎,他们根本无法从里面将其打开。

    这时,方清影想到自己包里总是随身带一把折叠刀。混在舞场,又是夜归人,怎能没点防身武器?她坐不起来,便扭动身体去够手包,一双手到处乱摸,在柳云堂身上滑来滑去。

    “你干什么?”柳云堂颤声问话。经不住被人占便宜,上手阻拦,结果挽上了方清影的细腰。

    “别乱动!我在找手包呢!”

    方清影顺着柳云堂的腿侧,终于摸到皮包:“小刀在手,能不能出去,就看你了!”

    柳云堂接过折叠刀,心情激越,想来这方清影还真是他的缪斯,不仅一出现就能给他带来案子,还总能在关键时刻给他制造惊喜,忽然就对她好感度倍增。

    没空多想,他用刀尖狠命往木箱上扎,“咚!咚!咚!”,在一次次撞击中,木屑溅起,刀尖在木板上搅出的洞面由浅到深。

    方清影抓紧柳云堂衣衫,静听一声声闷响在幽闭空间内扩散。

    木箱质厚,柳云堂不断重复同一动作,胳膊和手指越发酸麻。暗色中听他累到大喘气,方清影越发适应,竟也觉出两人关在木箱里的好处。如此亲近,机会难得,她不禁祈祷时间慢些走。

    在一次重击后,木板被贯穿,亮光挤进来。接着,刀尖继续开凿,施力人花费九牛二虎之力,累到冒汗。幸好木箱老旧,木质松疏,经过一番折腾,被捅出一道大裂缝。柳云堂用胳膊肘猛力撞击,顶撞之下疼得闷叫:“啊!骨头!”

    “我帮你!”方清影抬身用手掌拍打裂缝,胳膊肘支在柳云堂肚子上,引来他又一阵痛苦:“啊!”

    方清影听得一声叫唤,情急之下侧过脸蛋去瞧,不慎鼻尖碰上柳云堂的下巴。两人同时静止,如再妄动分毫,便会脸贴脸。

    男女共处一箱,此情此景欲说还休,气氛异样,空气凝滞。两颗心跳得砰砰响。柳云堂说不清他当时的感受,如同喝得微醉,杯壁上还挂有红酒残液,眼前有忽红忽绿的霓虹灯晃动,既真实,又虚空;既有欲望,又有克制。

    他没法深思细想,因为时间紧迫,他必须用肿痛的胳膊肘继续撞击,为二人开辟生机。

    咚咚!咣咣!咔嚓!木板终被撕裂,形成一个大裂口。柳云堂奋力一撞,断裂的箱板砰地落地。二人先后从裂口爬出,回身一看,那大木箱险些成为他们的坟墓。

    脱险后的柳云堂给郝府打了通电话。从女侍口中得知,郝小姐接到绑匪电话通知,交易地点改在江边一条废弃渔船上,船顶挂有红布条。厨师陪同郝小姐已经离开。

    他和方清影连忙赶去,沿着江水紧张寻找。

    天黑月淡,夜风拂水,黑色江面光影流动。只见远处一渔船边站有四人。

    “怎么办?”方清影躲在一条渔船后向外窥探。

第22章 热血沸腾

    “你在这里等,我绕到他们后面。”

    “他们有枪,你赤手空拳,太危险!”

    柳云堂拿出方清影的折叠刀笑了笑:“它救了我们,或许还能救那只肥猫。”

    鞋底与沙石的摩擦声被江风遮掩,他绕过堤岸,快步移向绑匪后方。

    此时普洱正在验查皮箱内的赎金。蚊子一手怀抱darling,一手举枪顶住darling的小脑袋瓜。

    “轻一点!”郝小姐心疼地不停念叨。

    厨师在一旁搀扶着拄拐的她,眼冒杀气:“你们这帮毒物!苍天有眼,必有报应!”

    “别说啦!darling还在他们手里!”郝小姐紧拽厨师胳膊,万分焦虑。她膝盖疼得厉害,被冷风一吹更加站不住:“快把darling给我吧,它吹不得风,会生病啊!”

    说话间,柳云堂冲了过来。他会些拳脚,可因为没有实战难免生疏。今夜遇此危情,来不及犹豫,从地上捡起石块扔向蚊子后脑,紧接着从后扑上。

    突然受袭的蚊子“哎呦”一声失去平衡,左手一松,darling趁势窜出重围,几步跳到郝小姐脚边。

    柳云堂本想用刀刺向蚊子,谁知蚊子回身举枪便射,子弹划过空气,竟然没有击中目标。

    枪法不准,有枪也是吓唬人。幸运躲过一枪的柳云堂举刀再刺,肩头撞向手枪,简直勇猛到令人瞠目。

    还真有不怕死的汉子,厨师见状,热血沸腾,拦住欲对柳云堂下手的普洱,挥起肉拳就往他脸上砸去。普洱向后速退,手拎皮箱,扫过厨师脸面。趁其闪躲,另一手五指紧握,一记铁拳顶上厨师的鼻梁子,鲜血顿时喷出,吓得厨师双手捂脸,踉跄倒地。

    这时,“嘣”地又是一声,子弹再次出膛,打在沙石之上。原来蚊子被柳云堂缠住,两人近身厮打之际慌忙扣动扳机。

    柳云堂的目标就是解除蚊子的武装,只要手枪离手,即便拳脚抗衡,至少胜算平分。否则在枪口下,他永远处于劣势。可惜夺枪不成,又差点挨了子弹。

    两人倒地混战,郝小姐憋着一肚子怒气,实在看不下去歹人作恶,便挪步上前,举起拐杖狠狠打在蚊子手腕处,可蚊子始终紧握手枪不放,并且试图将枪口对准柳云堂。

    郝小姐再次举起拐杖,却被普洱一把将拐杖抢走。由于普洱施力过猛,郝小姐被带得身体一阵摇晃,原地转了一圈,坐倒在地:“哎呀!救命!快来人啊!”

    darling似乎意识到郝妈妈有危险,叫着窜上普洱大腿,猫爪在他裤子上疯挠。

    柳云堂手中的小刀在打斗中不知掉落何处,他骑在蚊子身上,憋红了脸,双手死握枪管,让枪口偏离自己。

    而一直暗中观察的方清影已来至身前,她抓了一把地上沙子,撒于蚊子眼上。趁蚊子闭目扭躲,她跪在地上俯身就往蚊子手背上咬。

    “啊!”

    蚊子眼睛进了沙子睁不开,只觉手上皮肉剧痛,像是刀绞般难以忍受,本能地松开五指,被迫将手枪的使用权交于方清影。

    此时,岸边路过的行人听到喊叫声不断前来看热闹,普洱看到情势不利,心想钱已在手,狠心丢下蚊子,甩掉挂在腿上的darling,拔腿狂奔。

    方清影夺过手枪,便将枪口对准蚊子,跪在地上,累到呼哧呼哧喘气。她见普洱要逃,不由分说,站起身,两手握稳手枪,冷静瞄准目标,食指用力,一颗子弹追着普洱就射了出去。

    只见远处昏暗中一个黑影轰然倒地。

    柳云堂抬头瞧时,瞬间惊住。开了一枪的方清影从容不迫,眼神犀利,举枪姿态标准,像是经过训练。

    愣神中,蚊子抓住机会反攻,来个猛虎翻身,将柳云堂反压身下,随即出拳,揍在他白净的脸蛋上。

    “住手!再动就开枪!”方清影举枪朝蚊子喊道。

    蚊子两眼被沙子磨得通红,眯眼瞅着,无力反抗,乖乖闪到一边。

    晕乎乎的柳云堂挣扎起身,凑到方清影身侧,开口道:“大黑天的,远距离射击一枪即中,不简单啊!”

    “我是运气好。你没事儿吧?”

    方清影扶上他的肩头,眼中满是关切。

    “你不会是,受过训练吧?”柳云堂狐疑地盯住方清影的眼,看她如何圆说。

    “别这么看着我,怪严肃的。不就是开了一枪嘛,有什么奇怪?”

    说着,她将手枪交给柳云堂,转身去照顾郝小姐。

    第二天一早,赵应同从值班警员口中得知整个绑架案的经过,并着手开始审讯工作。

    代号蚊子的绑匪在审讯室交代了他和同伙普洱受到上级火柴的指派,策划、绑架darling的事实。

    郝小姐被请到警局协助问询,而darling依旧懒洋洋地窝在她怀里,无忧无虑地四处瞧,好像这起案件并没有发生在它的身上。

    方清影靠在医院走廊的长椅上打瞌睡,由于饥饿,肚子咕咕叫。

    普洱中弹昏迷,抢救后已被送进病房。她一直守在门外,毕竟自己一枪差点把普洱送去见阎王,心里忐忑,便陪了一夜。直到艳阳高升,才见柳云堂从警局回来。

    他的右胳膊因为长时间重击箱板,红肿青紫,找医生敷药后缠上绷带,垂于身侧不敢施力。他坐到方清影旁边:“他们是蜜蜂社的人。”

    “真是巧呀!赵警长应该好好谢谢你,又帮他捕到两只蜜蜂!”

    方清影脸露倦容,极其淡然地说着,显得并不吃惊,反而给人一种早有预料的感觉。

    “蜜蜂社的犯罪率不低啊,总能叫我们碰上。”柳云堂翘起二郎腿,往椅背上一靠,浑身关节像是被重新组装过,怎么动都难受:“他们几乎在各个犯罪领域均有涉猎,如今在江城,蜜蜂社的势力不容小觑。若是能捣毁蜂巢,大功一件!”

    他扭头见方清影从包里拿出一块纸片,边缘泛黑,像是被火烧过。

    “我在绑匪家里捡的,丢在垃圾桶里,应该是没烧完的信件。这上面有一只蜜蜂,所以我当时就想到了蜜蜂社。”

    接过残片,柳云堂见上面确实有蜜蜂图案,像是用印章印上去的。想必是绑匪收到上级来信,阅后即焚,结果还未烧尽火便熄灭,他们才有幸见识到蜜蜂社的印记。

    “蜜蜂社成员都以代号相称,藏身于江城人海,说不定在这医院中,就有他们的人。”柳云堂说着站起身,低头对陷入沉思的方清影言道:“走吧,想吃什么?”

第23章 离家出走

    柳云堂答应管饭,便不能含糊。不仅要吃,还要吃好的。她知少爷多金,任凭她一个小胃吃不垮,所幸顺杆爬,专挑贵的吃。

    “柳少爷,听说龙凤楼的烧鱼和佛跳墙惊艳江城,也不知是个什么味道。”

    “什么味道?好吃的味道呗!”柳云堂脸上堆笑,一招手,尽显大佬风范,这就要带上俏小姐去大吃一顿。

    两人经过一楼大厅时,身后忽地传来一声熟悉的呼唤:“柳云堂!”

    柳云堂回身瞧见母亲和嫂嫂朝他走来,屁颠屁颠地迎上去:“你们怎么到医院来了?”

    他拉起唐丽的手,从头看到脚,又看向蒋溪兰:“生什么病了?哪里不舒服?”

    唐丽话音略哑,瞧见儿子异常喜悦:“嗓子疼,医生说没有大碍,吃些药就能好。你怎么样啊?跑来医院,没受伤吧?”

    柳云堂三言两语把抓捕绑匪的事情一说,没提胳膊的伤,只是母亲激动地搂过来时,碰到了胳膊,还真是疼得不轻。

    “胳膊怎么了?脸怎么青啦?让我看看!”

    “没事,撞了一下,不要紧!快回家吧,生病了多休息。嫂子,麻烦你多照顾!”

    蒋溪兰正在一旁与方清影说笑,她转向柳云堂道:“放心吧,我可不比那些护士差,自然照顾得更好。只是没想到,今天能与清影见面。”

    这两位女子自从珍珠饭店相识后,心里面还都想着对方,此次巧遇,双方皆欢喜,仿若落霞与孤鹜齐飞,相映成趣。

    “清影,你手上的链子——”蒋溪兰留意到方清影佩戴的金手链似曾相识。

    唐丽伸长脖子细瞧,听得方清影说起这是胡献送的礼物,心知肚明,该女子就是胡献要追求的姑娘。她逮到机会,热情地拉过方清影问长问短。从年龄到住所,从工作到家庭,凡是能想到的她都问个遍。

    方清影大大方方回答,模样乖巧,好似未来媳妇见婆婆。可惜满眼含笑的“婆婆”知道她是舞女后,在心里就已将她扫地出门。唐丽还很庆幸,这亏得不是自己儿子找的女朋友,否则她定不会笑脸相迎。

    唐丽不明儿子为何与舞女出双入对,问清后才知方清影暂且兼职侦探助手。

    “你既然认识方小姐,何苦瞒着?我和溪兰还猜想这回献儿被哪个女子迷住了。今日一见,还真是俏丽的时髦姑娘。”

    “我也是刚知道她和表弟的关系。”柳云堂了解母亲性格,不问出个天翻地覆她誓不罢休。再问下去,侦探和助手的日常怕是会蒙上一层浪漫悬疑色彩,成为家人茶余饭后的谈资,传到于虹婷耳中,引起不必要的猜忌。

    唐丽已经开始疑神疑鬼,她纳闷儿子一直没有找助手,只雇了位秘书。现在身边忽然多出个舞场风姿女陪伴左右,这里面究竟几层含义?

    分手后,蒋溪兰架不住婆婆追问,将自己与方清影相识的经过老老实实陈述一番。

    “我挺喜欢她,我看云堂对她也很好。”

    唐丽则有自己的想法:“你看她打扮得多漂亮,身上香得蜜蜂都能招来。她的人品一时难断,不过出入舞场的女子,今天陪你笑,明天陪别人哭,有几人清白纯良?都是些有手段的人,我是怕云堂心软,上当受骗,被她挟住,吃大亏!”

    “每家有每家的难处,她也是可怜人,多是身不由己。既然是云堂的朋友,我们应该多体谅、多帮助。”

    “你太善良!再黑的东西在你眼里也是白的。多个心眼儿,没坏处!雨文最近经常晚归,你为人妻,该管的管,该问的问,不能太惯着他。”

    蒋溪兰在旁应和,不多言语,一笑置之。

    柳云堂和方清影坐在龙凤楼的隔间里风卷残云。

    两个人点了一桌子菜,根本吃不完。方清影边吃边乐,幸福感爆棚。柳云堂默默吃着,竟出人意料地夹了一块肉放到方清影的碗里。这突如其来的热情,搞得方清影有些羞涩,她抬眼看看柳云堂,一股暖流涌上心头,心里美滋滋,一脸疲倦也慢慢消散。

    跟着柳少爷吃香喝辣,人生爽快,她越发觉出这个男人是宝藏,越挖越欣喜。

    拎上打包饭菜,柳云堂准备结账,一摸口袋,差点痉挛。

    他的钱包昨天给了“臭无赖”,刚才在医院上药的钱还没付,兴冲冲进店吃饭,把兜里无钱这件事忘到脑后。方清影包里也不剩分文,两人处境窘迫,丢人现眼,想钻地缝,地缝都不愿收他们。

    “没带钱?”伙计见他们点的全是镇店名菜,以为二人多金,不想是空着手来的。

    “二位,本店不许赊账,你们找人来送钱吧。电话在那边,我带路!”说着,引他们去打电话。

    柳云堂拿起话筒打去侦探社,告诉秘书办公桌抽屉里有钱包,叫她速来饭馆。

    不多时,何小元匆匆赶来。她梳着短发,画着淡妆,穿了身奶黄色旗袍,一双忧郁的杏眼成了这冷美人的点睛之笔。

    她生性内向,少言寡语,从她平静的脸上很难看出情绪波动。方清影感觉她就像是古画中的少女,清新脱俗,却带有抹之不去的距离感。

    付过钱,三人从店里出来,何小元憋了半天才敢开口:“柳哥,我想请假。今早我离家出走,不找到住处,晚上就要露宿街头了。”

    “离家出走?”柳云堂诧异。

    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平日里大气都不喘的小姑娘居然也有刚强一面。

    她此次离家,事出有因。早年父亲病故,母亲带她改嫁到何家。何家父亲喜欢她母亲,却向来对她不好。从小到大,她想从继父那里得到一句赞美,比到江里徒手捞鱼还难。

    继父有个儿子,比她大两岁,小时候两人还能玩到一处,长大后这个哥哥也开始瞧她不顺眼,生活中时常冷言相待,鸡蛋里挑骨头,以至她在家中异常压抑,仅能从母亲那里获取一丝慰藉。

    可惜母亲病逝,这个家再没有温暖可言。继父和哥哥对她更加排斥,见了她就跟见了癞蛤蟆似的。明明一个标致的好姑娘,平白无故遭受白眼,这种凄苦不公的待遇叫她早有离家之心。

    “这几天,父亲和哥哥突然对我态度极好,本以为他们良心发现,谁知昨晚我听到他们在房中偷偷议论,要把我嫁出去。”

    柳云堂听后笑言:“姑娘大了,自然要出嫁。我呢,一定给你包个大红包!”

    何小元有些急了,声音抬高八度:“那你知道,他们要把我嫁给谁吗?”

第24章 包办婚约

    原来,继父打算把她嫁给小巴黎舞厅的钟胡子。

    小巴黎舞厅是江城知名的舞场,柳云堂和方清影自然知道,可钟胡子是何许人也,他们还是头一次听说。

    据何小元介绍,她的哥哥何明在钟胡子手下工作,而钟胡子是小巴黎舞厅的合伙人之一,曾经是黑道江龙帮的重要成员。后来江龙帮日渐衰落,以解散收场,原帮派人员各寻出路,他便带上几名兄弟投资小巴黎舞厅,现在混得风生水起。

    他常年留着大胡子,便得来钟胡子的称号。眼看就要逼近四十不惑的年纪,仍未成婚。老父老母急着抱孙子,他也打算安顿下来,找个好女人结婚。选来选去,那些主动抛姿献媚的女子他都瞧不上眼,唯独对何明的妹妹何小元动了心。

    何小元去小巴黎舞厅找她哥哥时,与钟胡子有过一面之缘。此后,钟胡子便隔三差五到家中以找手下兄弟之名,干着偷瞄美女之事。何明看出他的意思,便准备牵线搭桥。同妹妹聊过,只等来“不行”二字。

    “强扭的瓜不甜!”继父何宝义也觉得这门亲事不妥,对儿子说:“钟胡子虽算得上高大威猛、相貌端正,可他身上戾气未消,搞不好明天又拿起刀去砍人,他们那些帮派混混,靠不住!小元喜欢文化人,她能瞧得上才怪!”

    本以为此事随风而过,再无波澜。然而钟胡子偏偏对何小元萌发出不可抗拒的感情,脑中的爱情多巴胺分泌旺盛,充满对未来两人幸福生活的幻想。女子婉拒,用钱来砸。他趁何小元不在家,给何宝义送来重礼,逼老人家把女儿嫁给他。

    金钱的魅力在于被逼迫都成为一种享受。何宝义见钱眼开,巴不得钟胡子再逼他几回。自此,他和儿子暗中商议如何让女儿心甘情愿出嫁。

    结果何小元不从,多次冷言回拒。昨夜又听父子在屋中议论此事,令何小元顿时冒冷汗。一老一小简直冷血,话里话外势要把她卖掉。亏她“父亲”“哥哥”喊了十几年,即便不是亲生,也不至于这般冷酷无情。泪目心寒,她一咬牙,回房收拾行李,第二天太阳升起,义无反顾地悄悄溜出家门。

    方清影愤然:“这样的家不住也罢,如此黑心父兄,如不远离,早晚吃亏。现在追求男女平等,女性拥有追求幸福婚姻的权利和自由,腐朽的包办婚姻本身就是对女人的摧残,幸运者安然度日,不幸者凄楚一生。你不同意,就算他们抬着黄金来接你,你也绝不能回去!”

    何小元憋着委屈和苦楚无处说,见方清影理解支持她,心中柔软,情难自持,瞬间珍珠泪涌上眼眶,被风一吹,滴落而下。

    “其实不必着急找房子,我一个人住,虽然地方不大,一张双人床还是很舒服的。你要不嫌弃,今晚先住我家,以后再慢慢找。”

    方清影指出一条路,何小元甚为感激。她怎会嫌弃,本来没独自出门住过,还一直担心,现在不仅有地方住,还多了室友,立即破涕为笑。

    三人回到侦探社拿行李,又一同到方清影的公寓。

    一进门,三人皆愣在当场。只见一男子坐于床边,手里托着本杂志。

    男子没想到会一起回来这么多人,也是一愣。四人目光接触后,他镇定一笑:“别紧张,身体不好,走廊里站不住,就自作主张进了屋,多包涵!”

    鬼知道他是怎么进来的。当然,一个简单的门锁难不住他这贼中高手。

    方清影认出他:“你是杜康?”

    “是我。”

    神秘人终于出现,柳云堂把行李放在墙边,忍不住吐槽:“盼你盼得头发都白了,今天总算一睹你庐山真面目。”

    “你是?”杜康发问。

    “柳云堂,兼职侦探,这位是我的秘书何小姐。”话落,他礼貌伸手。

    杜康稍有犹豫,最后还是笑着与他握了握手,转而看向方清影,面露责备:“你不应该将我的事告诉别人,特别是一名侦探。”

    方清影解释自己当时的处境与担忧,她认为自己完全对得起杜康的托付。

    “杜先生,见到你安然无恙,我很高兴。在我把钱交于你之前,希望你能坦诚相告,那天究竟发生了什么?你为何会知道蜜蜂社的计划?”

    面对方清影的问话,杜康显然不愿回答。怎奈方清影摘下胸前的红宝石胸针,递到他手中,他忽然被方清影眼中的温柔打动,第一次在外人面前坦露自己作为盗贼的特殊兼职。

    他言简意赅,将自己到钱太太家偷项链的事几句带过,重点讲述起他偷听到海马打电话以及被发现、刺伤、逃跑的经过。何小元出于职业本能,从包里拿出本子和笔,准备记录。

    “何小姐,就当听个故事,不必如此认真吧。”杜康上前抢过本子,把刚写上几行字的那页撕掉,揉成一团,揣进风衣口袋。

    何小元被杜康粗鲁举动吓得躲到一边,而柳云堂在知道杜康的身份后并没打算采取行动。

    “我来拿回属于我的东西,不想惹麻烦。方小姐,你愿意帮我,这份情意杜康牢记于心。我不想伤害你,还有你的朋友。希望你能理解我。”

    “你杀过人吗?或者,伤害过别人?只是偷东西?”

    “我发誓,真的只偷过东西,都是些首饰。”

    方清影看向柳云堂,她想给杜康一次机会,渴望从柳云堂那里得到鼓励。

    杜康后悔,他深觉自己一定是受伤卧床时间过长以至大脑蠢顿,泄露实情,造成难以收场的窘境。他视线扫过对面三人,做好备战准备。一旦他们有所行动,必将愤而回击。

    “东西在我那儿。”柳云堂轻松地走过去拍拍他的肩膀:“查理夫人一案,你也算有功。念你主动交代,我们就不送你去警局了。给你改过自新的机会,不如把你的钱捐给尼古拉教堂,那里有很多无家可归的孩子需要照顾。你的帮助,能让他们多吃些好的,多穿件新衣。以后,望你金盆洗手,远离是非,回到正轨。”

    杜康苦笑,他抬眼看向方清影满怀期待的神情,不禁叹息,辛苦攒下的钱,终究没保住。他不愿找麻烦,柳云堂的提议合情合理,他一飞贼还能怎样?

    “不义之财,有个好去处也好,听你安排。只是翡翠项链和钻石手镯,求你们还我。那是母亲的遗物,我有权拿回来。”

    鉴于杜康身体虚弱,不便在外久留,二人约定明晚在茉莉俱乐部见面,柳云堂会亲手把首饰交给他。

    临走前,杜康忽然停住脚步,回头看了眼方清影,略思片刻,将手中胸针递过去:“送给你。”

    “它是你母亲的物品,意义非凡,为何送我?”

第25章 性情中人

    “你戴上它,很漂亮!”

    杜康情不自禁的一句话令方清影瞬间面颊通红。她不知道,杜康的母亲生前也是一名舞女,杜康看见她佩戴这枚红宝石胸针,就好像看见亲爱的母亲。特别是她笑起来的样子,那抹红唇,让杜康联想起远在天上的牵挂,心头一热,做出这个决定。

    礼物贵重,方清影坚决不收:“无功不受禄,好意心领,东西你且拿回去!”

    但杜康是性情中人,心意已决,话说出口,头也不回。

    柳云堂靠在门边,见杜康缓步走远,歪头说道:“十有八九是看上你了。哎,你可不能对不起我表弟啊!”

    “怎么酸溜溜的?吃醋啦?”方清影笑着与他擦身而过,从桌上拿过一包夹心甜酥塞进他怀里:“你心善,考虑周全,但愿他知你用心,做个善人。”

    盈盈一水间,脉脉不得语。此时两人四目相对,心照不宣,似乎达成某种来自灵魂深处的契合。花知花,雨知雨,清影知云堂。

    高山流水,知己难求。柳云堂暗喜,红颜知己不就站在他眼前吗?

    “你这里有醋吗?连瓶酱油都没有吧?还吃醋,批评你用词不当!”

    大侦探走后,何小元捧本书在桌边安心读。窗外泛黑,灯影点点,见方清影仍倒在床上呼呼睡,试着叫醒她:“方姐,你该上班了。”

    方清影一机灵,猛地坐起来,看了眼墙上的时钟,撅起嘴,撒娇地念叨着不想去。她实在太过乏累,完全没有精神气再去跳舞,干脆倒下接着睡。

    “你是不是喜欢柳哥?”

    “什么?”

    方清影重又坐起,面露惊恐。她自认隐藏得很好,怎么被何小元一眼看穿?

    “唯有爱与恐惧,是无法掩饰的。”何小元轻描淡写地抛出一句。

    “你误会了,我有意中人。”她指的意中人是胡献。之所以如此说,是不想让何小元觉出她在对柳云堂单相思。

    “他背过身去的时候,你盯着他看。等他回身时,你马上移开视线。这不是爱,是什么?”

    何小元心思细腻,目光敏锐,分析透彻,做秘书太屈才。她低头翻书,语调极为平稳自然,不带有情绪色彩,似乎只是在念书上印刷的文字。

    真人不露相,她看似内向文静的外表下,藏有一副极具灵性的魂魄,给方清影带来巨大冲击。

    “小元,姐姐佩服你!”

    见方清影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想必自己猜中,何小元抿嘴一笑。在她眼中,柳云堂既有兔子的可爱,又有野狼的深沉。老天爷赐予他诱惑身躯的同时,还不忘给他好看的容貌,他分明就是来世间搅动女子春心的果实,谁不想吃上一口?方清影若是不对他动心,那才是奇之怪哉。

    而坐在屋中等待何小元下班的何宝义眉头紧皱,用手指搓揉他下巴上花白的胡茬。

    夜已深,花鸟人静,平时这个时间,何小元早就回来在房里读书,可今夜仍不见身影,他焦虑地起身在门口徘徊,忽然心里咯噔一声,快步上楼推开何小元的房门,瞧那梳妆台上的瓶瓶罐罐已不在原处,再打开衣柜,衣架上只剩下两件薄衫。

    “不好!这丫头跑啦!”

    老头子急匆匆地跑下楼,在门口跺脚转圈。等何明回来,他把情况一说,两人都懵了。

    “她肯定是不愿嫁给钟胡子,自己偷偷跑了。看着老实,主意挺正!她走了,我们怎么向钟胡子交代?钱都收了,总不能再还回去吧?”

    何明又急又气,蹲在院子里揪自己头发,寻思着要把妹妹找回来。他知道侦探社的位置,便立马去寻。可是任凭他敲碎门,屋里没人,总不能让桌子椅子给他开门吧。

    没办法,第二天一早,他又跑到侦探社蹲守。

    何小元瞧见哥哥堵在走廊里,急得面红耳赤,据理力争:“我不会随你回去,更不会嫁给钟胡子。你们的如意算盘落了空,怪不到我头上。你们如何对我,你们最清楚!从今天起,我就与何家断绝关系,以后你不要再来找我!”

    “你是何家养大的,你的婚事就得听何家安排!自己翅膀硬了想飞,谁批准的?何小元,你要么跟我回去,要么我绑你回去,你自己选!”

    “你敢绑我回去,我就一头撞死!我就算做鬼,断不会随了你的愿!”

    何明见妹妹情绪激动,又喊又哭,上次见她这般,还是她母亲去世的时候。两人同一屋檐下住了十几年,虽然没有血缘关系,但是朝夕相处并非没有半点感情。看她泪流满面,急得喘不上气来,何明狠不下心硬来。

    “钟胡子有钱有势,你嫁给他就是少奶奶,弟兄们敬你,仆人们捧你,锦衣玉食的好日子近在咫尺,你怎么就不开窍呢?有多少姑娘往他怀里扑,你知道吗?你幸运,入了他的眼。他怕吓着你,所以没敢当面与你说,求着我和爹好好做你的思想工作,以他的脾气秉性,能如此对你,那真是你的福气!”

    何小元抽泣着抹完鼻涕抹眼泪,身体止不住颤抖。就算何明把钟胡子捧上天,说成是神仙下凡,这门婚事她也坚决不同意。

    “丑话说在前头,钟胡子喜欢你,他要是强硬起来,我可拦不住。你也不傻,考虑好了再拒绝!爹还担心呢,下班赶紧回家!”

    何明走后,何小元开门进屋,趴在桌上闷头痛哭。都说哥哥是妹妹的保护伞,可是这个坏哥哥居然把妹妹往虎穴里送,何小元越想越气,越思越伤心,眼泪噼里啪啦流成河。

    柳云堂在家里歇了一天,入夜,拿上首饰如约来到茉莉俱乐部与杜康见面。两人举起酒杯碰了一碰,均一饮而尽。

    “你为何做侦探?”杜康好奇道。

    “喜欢!”

    “看来,也是性情中人。”

    杜康并没有解除对柳云堂的敌意,毕竟他有飞贼的身份,猫和老鼠即使能同住一间屋,猫还是猫,说不定哪天就想活动筋骨,玩起捉老鼠的游戏。

    方清影跳完一曲,手中一把檀香小扇微微扇动,挤到二人中间:“先生们,谁想与我跳下一曲?”

第26章 爱如海深

    “不好意思,今晚,我有舞伴。”柳云堂说着,迎上姗姗来迟的于虹婷。

    方清影见于虹婷立在身前,就像看见洋葱,辣眼睛。而于虹婷看见方清影,就像闻到蒜味,呛鼻子。两人一对视,天地崩裂,海啸风暴,雷电霹雳,气氛异常诡异。

    “方小姐风姿绰约,真乃舞场一道霞光!云堂幸运,能交到你这样的朋友,我都替他高兴!”

    “于小姐才是花中牡丹,冠艳群芳!说来,还是你有福气,他这等美男子可是姑娘们的梦中情人呢,怎么偏就恋上你了?”

    “或许,这就叫做缘分。我和云堂怕是前世有约,今世早早相遇,你中有我,我中有你,情比金坚,连我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

    “瞧你说的,我的脸都跟着红了!以前总琢磨什么是‘爱如海深’,今天算是见识到了。不过,我看他是浑身上下涂了蜜,你不担心他招蜂引蝶吗?”

    “说起蜜糖,昨天电话里他还说因为我,他现在像是生活在蜜罐里。你看他风流倜傥的样子,难得说上一句甜言蜜语,当时就把我惊住了!”

    女人斗嘴,越斗越气。于虹婷见好就收,拉上柳云堂准备步入舞池:“方小姐,我跳得不好,麻烦你在旁帮忙瞧瞧,给些指点,虹婷感激不尽。”

    “于小姐谦虚,若想学,过会儿我教你!”

    绿光曼妙,蓝影婆娑,沉醉于柔音中的男女拥身而荡,在舞池中自我陶醉。

    方清影静坐在沙发里,拿起酒杯,时不时喝上一口。她见柳云堂和于虹婷舞得情深绵长,伴随迷醉的乐声,仿佛在欣赏一出爱情戏剧。

    杜康的目光落在她脸上,只见她眉眼间弥漫哀愁,目不转睛地关注着舞池中的那对情侣。

    “很失望吧?”

    方清影一愣:“失望?”

    “我感觉,你不高兴。”

    杜康直觉很准,方清影岂止是不高兴,她恨不得冲进舞池,把于虹婷揉成一团废纸,投进垃圾桶。可她表面还要伪装起自私残忍的念头,笑得天真灿烂。

    “我正有件事不明所以。你有父亲,为何将钱托付于我?”方清影转移话题,嫩手托腮,凑近杜康询问。

    “他是我的养父,嗜酒好赌,钱到他手里,就成了流水,一去无回,我实在不放心,正巧遇见你,见你长得像我母亲,一时混乱,就稀里糊涂地把全部财产交付于你,也真是愚蠢。所以,人千万别在神志不清的时候做决定。”

    杜康因为柳云堂要把他的钱捐给教堂,心存气恼,有些哑巴吃黄连的意味。

    “他是为你好,你万万不可迁怒于他。你心里有气,就责怪我吧,是我把他扯进来,我负全责。”

    从方清影担忧的眼神里,杜康秒懂,她对柳云堂的感情,绝不会仅仅是友谊。

    “我先告辞,需要香皂,可以来找我。梅花牌,让你美丽如花!”他微微一笑,起身而去。

    离开茉莉俱乐部,他直奔江边码头。一位曾与他合作过的黑市中间商老田正在等他。

    杜康取出柳云堂还给他的首饰让此人过目。他欺骗柳云堂,说首饰是母亲的遗物,实则全是偷来的。

    这位行家点点头,将准备好的钱递给他。

    两人站在江边抽起香烟。江风吹面,烟缕飘散,星星眨眼,顽皮地不愿睡去。

    老田一笑,眼角泛起皱纹,饱经沧桑的心被眼前江水洗得分外清透。他听杜康说打算收手,吐个烟圈,笑道:“随心所欲吧,你年轻,来得及!”

    日月星辰,年复一年,老田意识到自己的身体日渐老去,灰白的发丝在风中凌乱。他已经走到了折腾不起的阶段,看着未来可期的杜康,百感交集。

    他将烟头随手一抛,临走前忽地想起一事:“我听到风声,西葫芦巷的冯家最近得了一块古玉,记不清哪朝哪代的,反正是好东西。冯家祖上就是靠挖坟掘墓发的家,这块玉搞不好就是冯大山从哪个山头挖出来的。明里暗里,很多人惦记,似乎蜜蜂社也打算动手。你要金盆洗手,这笔买卖值得一干,捞一笔,以后安心过你的小日子,不是不可。”

    杜康细听,记在心里,若有所思。

    “走了!”老田一甩手,留他独自在江边看景。

    而在俱乐部的舞池中,于虹婷扬起脸,痴迷地盯住柳云堂,不舍移开视线。

    她轻抚爱人肩头,指尖时不时随着音乐律动。

    “你瘦了。”

    “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

    说起情话,柳云堂深觉矫情,比起表弟胡献张口闭口的情爱浓浓,他尽量避免吐出太过肉麻的语句。但是谈恋爱,又不能过分吝啬浪漫辞藻的堆砌,否则女孩子会皱起眉头,指责你不够爱她。

    于虹婷仿佛在注视一件艺术品,她毫不掩饰内心的欲望:“我想每天都这样抱着你,看你笑,看你思考。”

    “每天都看,不会腻烦吗?”

    “当然不会!难道你每天与我在一起,会厌烦?”

    柳云堂瞧见怀中女子微微嗔怒的模样,怜惜地低头吻向她的额头:“现在不讨厌,不代表一辈子都喜欢啊。你不能总想着爱恋斑斓,现实生活中,往往积灰黯淡。说不定哪天,你看到我,就像见了潮虫一般,恨不得举起拖鞋‘啪啪’拍死。”

    “讨厌!你这张嘴,就不能说些温柔话哄哄我?什么潮虫,我看你就是一只臭蟾蜍!”

    于虹婷推开他,扭头离开舞池。这一幕被方清影看在眼里,嘴角忍不住上扬。

    光影阑珊中,一丝一缕的情绪波动都能激起微澜。五线谱上的黑色音符就是魔法师,它能带动所有人的情丝,绕着缠着,变幻出五颜六色的情仇,轻松拨弄人心。

    欲望升腾,方清影对柳云堂欲罢不能。眼看他轻薄的身板在人群中释放异彩,真想生扑过去,将其收入囊中。

    “你的仙女怎么不跳了?是不是你粗鄙下流,吓到她了?”方清影迎上柳云堂,笑眯眯地数落一番。

第27章 不欢而散

    “我要是下流,那世间再无君子!”柳云堂双手插兜,神气得很。

    方清影常被男人借跳舞之名占便宜,她最清楚,不管出身,不论相貌,不谈层次,男人若是惦记你,他们的手就会变得活跃。

    遇上内敛派,笑笑收敛。遇上强硬派,不欢而散。今晚,她就碰上一个冥顽不灵的老家伙,将她拉进舞池,没跳几步,手就不老实,任凭她婉言告诫,就是不听。

    老先生估计是情场老手,嬉皮笑脸对方清影百般讨好,一会儿夸她是珍珠,一会儿赞她是芙蓉。

    嘴上文绉绉的,却掩盖不了他丑陋的本质。

    “方小姐,我可否有幸请你到休息室一聚?”

    “承蒙厚爱,可惜佳人有约,让您失望了!”

    老头儿的盛情邀约被拒,不知好歹,又将她揽在怀中。

    方清影脸色一沉,用力一推,挣脱出怀。她瞪了老头儿一眼,转身挤出舞池,气得胸膛起伏,到吧台边定神。结果旁边一位微醉的男子涨着红脸凑过去,拉住她的手腕:“妹妹,陪哥哥喝一杯!”

    “谁是你妹妹?把手松开!”方清影厉声冷面,双眼冒火。

    男子不高兴,手握得更紧。呲牙咧嘴,一副欠扁丑态。

    “松开!”

    方清影再次提醒,可手腕被捏住,她越挣扎就越疼。瞥见吧台上有杯酒,她顺势拿起扬在那人脸上。

    莽撞之举引来波涛汹涌,男子暴怒,一把揪住她的旗袍领口,张开臭嘴:“给脸不要脸,知道我是谁吗,杨飞翼都要看我眼色,扬我一脸酒,你今晚别想走!”

    见势不妙,方清影一个寒颤,慌了神志。

    此时柳云堂正在走廊里哄女友开心。

    刚才于虹婷与柳云堂话不投机,待她再次发问,柳云堂不敢怠慢:“我自然也是想你的,有时候想着想着,都想不起来了!”

    这句玩笑把于虹婷逗得眉开眼笑,娇拳捶在他胸前,低头轻语:“耶-留布鲁-吉比亚!”

    “嗯?”柳云堂没听懂:“什么吉比亚?”

    “我说的是俄语,‘我爱你’的意思。”

    本想听柳云堂也说一句“我爱你”,不巧两名服务生快步经过,说是里面有人闹事。走廊里的几位客人好奇心起,皆随着进去瞧个热闹。

    柳云堂和于虹婷也跟上去,放眼舞池,男男女女脚踩快步,跳得尽兴。而吧台边似有骚动,走近一看,方清影正与一男子拉扯。服务生上前拦阻,被男子凑骂一顿:“别多管闲事!我非要教训教训她,看她以后还敢不敢撒野!”

    方清影不甘示弱,用拳头狠砸男子脑袋:“你一个臭流氓有什么资格教育我?多看你一眼我都觉得恶心!一身恶臭,连苍蝇都嫌弃你,绕着你飞!”

    欺负女人,此等人渣,确实碍眼。服务生劝说无效,又不想把事情闹大影响生意,在旁不敢轻举妄动。柳云堂可没有顾虑,上前将方清影扶稳,喝令男子松开脏手。

    有柳云堂做靠山,方清影不再恐惧,壮起胆子上嘴咬住男子手背。只见他“哎呦”着,猛劲抬起另一只手抓向方清影的头发,却见柳云堂抬臂拦截:“大哥,醒醒酒吧,再闹下去,被打个鼻青脸肿,好意思吗?”

    男子气不过,终于松开抓紧方清影的手,准备对付柳云堂。可是柳云堂反应快,在他近身之际,已出拳砸上他的大脸。这家伙不堪一击,一个对眼,柿子般软塌塌双膝跪地,迷迷瞪瞪地被服务生架走。

    方清影握住通红的手腕,发丝凌乱。

    她没有谢谢柳云堂,甚至没看他一眼,便独自回到化妆间,对镜整理衣衫,眼泪不知何时已决堤,沿着通红的面颊静静流淌。

    柳云堂随后而至,见她不语,反而更加担心。于虹婷也立在门边,想开口劝两句,又不知从何说起。

    “你们去玩吧,别因为我扫了兴致。”说着,她披上罩衫、挎上小包出门离去。

    见她脸上挂着泪,柳云堂莫名一阵酸楚,心头闷热,喉咙冒火,欲言又止。如果不是于虹婷在身边,他肯定会追上去。眼下他能做的,便是目送其背影慢慢消失。

    待方清影拖着疲累的身躯回到家中,脸上的泪已被夜风吹干。她不曾想到,自己一个可怜人还要去安慰另一个可怜人——何小元在默默流泪。

    “怎么了?”

    “哥哥早上到侦探社找我,要绑我回家。你说,我该怎么办呀?”

    何小元越说越激动,哭相可怜。

    平时心有苦闷,她大多咽下肚,自己消化。现在有方清影在身边劝慰,话匣子开启,讲起自己的不幸。

    方清影见状,说起晚上在俱乐部发生的事,两个女人眼对眼,委屈对委屈,苦恼对苦恼,没等何小元止住眼泪,方清影又眼圈通红,泪水不安分地出来遛弯儿,眨眼之际,滑下两条雨线。

    想想自己漂泊在江城无亲无靠,凄凄惨惨戚戚。混在鱼龙混杂的舞场,委屈随时都会找上门。

    这些年,一步一个脚印地努力生活,可还是免不了泪水滂沱。转身瞧那于虹婷,她真是羡慕嫉妒恨,家境优越,又有男友贴心陪伴,越想越觉得自己可怜,越觉得自己可怜越是周身无力,恨不得躺下永远不起来。

    “做人好累,还不如一只鸟儿轻松。”何小元直勾勾顶住地面,语气消沉。

    方清影急忙宽慰:“人有人的烦忧,鸟儿虫儿也有各自烦恼。世间万物,皆避不开伤痛和失望。世事无常,佛家说,无常才是平常,变化才是不变。你我所经历的,是芝麻大的小事,与那些经沧桑饱风雨的人相比,不值一提。你瞧鸟儿尚有勇气迎风而飞,我们是不是应该更强呢?”

    何小元叹口气,面无表情,身体无力,等了等,才缓缓点头。

    “道理我懂,可我被逼得喘不过气,你体验过窒息的感觉吗?好痛苦,好累。”

    她依旧愁眉不展,陷入悲哀,无论方清影如何开导,她都表现得无动于衷。直到她睡下,眼角仍挂着泪。

    第二天,她怕哥哥还会来侦探社纠缠,一步三回头,躲在楼前的摊位旁心烦意乱。

    “干什么呢?”身后突然传来一声低语。

第28章 歇斯底里

    “哎呀!吓死我了!”何小元回身一看是柳云堂,蹦蹦跳的心脏才算安稳。

    不见哥哥来捣乱,她的心情稍加明朗。柳云堂见她眼睛红肿,说她的杏眼一夜之间真的变作了红杏,算是把她暂时逗笑。

    侦探社像往常一样清闲,柳侦探为了不让自己无聊到死,戴上礼帽外出找活儿。路过他常去的早餐铺子,询问老板家的黄毛狗最近有没有走丢。经过钟表店,进去问老板最近有没有钟表失窃。走走停停,满眼太平,无奈之下,只好去迎春百货露个脸。

    百货公司的红漆大招牌挂于大门之上,三层大楼矗立在江城最繁华街段,每日客流不息,赶上过节或是做活动,门前更是锣鼓喧天、热闹喜庆。

    他一层层闲逛,观察工作人员的状态和最新商品的销售情况。一位员工认出他,主动打招呼:“柳主任,许久不见,听说你去做了侦探,真了不起!”

    小姑娘笑容如春,两条乌黑辫子上系着红丝带,嘴边的大酒窝令人印象深刻。他以前见过这位售货员,小丫头精神气十足,正在糖果柜台忙碌。

    喜吃甜食的他欣赏着柜台里琳琅满目的果脯,忽被柳雨文偷袭,狠拍上他的脊背。

    “不去办案,跑来做什么?”柳雨文笑着递给售货员一份文件,转而搂上弟弟的肩膀。

    “替你查岗啊!我看这位员工服务热情,考虑周到,非常好!”

    “她叫孟玉,一直都是优秀售货员。”

    被领导赞许,孟玉笑得更开心,粉红的脸蛋,含情的大眼,满腔热忱藏都藏不住。

    目送兄弟二人离开,她背过身去,翻开文件,果然在纸页间找到一张字条:

    下班后,龙凤楼,望等。

    内心狂喜,她四处张望,趁人不备,忙将字条撕碎后扔进垃圾桶。

    柳云堂在大哥办公室闲聊几句,便又动身到楼下逛逛。谁知经过珠宝柜台,一眼瞧见表弟胡献,在他身旁戴着红纱小帽的方清影正在聚精会神地欣赏柜台里的首饰。

    本以为杜康一事解决,他和方清影再无交集,怎奈兜兜转转,两人总能碰上。早上他还听何小元提起昨晚方清影因为在俱乐部被人骚扰心情不佳,现在看情形,方清影似乎已走出阴霾。

    他站在楼梯边,考虑到胡献在约会,便决定不去打扰。走出大门,忍不住停下脚步回头瞧瞧,心窝里的失落感让他感到不爽。烦闷挂在脸上,无精打采,皮肤上好似爬满虫子,酸痒难耐。

    没走几步,忽见胡献跑下台阶,叫上黄包车匆匆离去。柳云堂立在街边浮想联翩,因为不见方清影,他犹豫片刻,便又返回百货大楼,在一层找了半天,又去二层寻觅,终在女装部发现目标。

    “方清影!”他高声唤道,假装是偶然撞见,上前攀谈。

    “侦探哥哥!”方清影正在发愁,看见柳云堂像是见了财神,双眸放光:“真是巧了,我想买这件衣服,可与她商量,就是不给打折!”

    售货员翻个白眼:“只有拿优惠券才可便宜,这是公司规定,我岂敢擅自做主卖给你?”

    “你刚才不是说优惠券已经发完了,叫我去哪里弄?”

    这个售货员显然不认识柳云堂,极不耐烦地皱起弯眉:“没有及时领到优惠券,你也不能怪我呀?下周记得来领!”

    衣服是新款,方清影不愿错过,紧紧攥在手里不撒手。若不是囊中羞涩,她也不会在这里浪费口舌。

    公司规定,柳云堂不好破例,便主动掏钱结束双方的拉锯战。

    拿上新衣的方清影自然开怀,可一想侦探费用尚未清还,又欠下一笔,实乃无地自容。跟在柳云堂身边,闷声不语。

    两人皆没提起胡献。

    其实,早上胡献去公寓找方清影,便一路陪着她到迎春百货逛逛。因为要同朋友赶去墨湖,所以不得不先行一步。这才留下机会,让柳云堂和方清影再次并肩而行。

    “阿姨,买朵花吧!”街边一位扎着马尾辫的小女孩手里拎个小竹桶笑嘻嘻喊道。

    方清影一瞧,桶里装有许多玫瑰,笑道:“小姑娘,你说错啦。你应该说‘叔叔,给阿姨买朵花吧’!”

    柳云堂见卖花孩童裙子脏兮兮仍穿着,想必是生活困难,怕是缺少照顾,心一软,掏钱把所有花束都买了下来。

    “全给你!”他将怀中玫瑰塞给方清影,没得感情地转身就走。

    “送花如此浪漫的事,怎么瞧你的样子,很不情愿啊!”

    “别误会,我非常情愿。鲜花配美人,天经地义。”柳云堂故意表现得冷淡,反而引来方清影的埋怨,他只好脸上堆笑,为自己辩解。

    方清影打算去看望何小元,特意绕路到和合点心铺买些甜点让她高兴。待两人回到侦探社,见房门四敞大开,屋中无人,心头一紧。

    柳云堂发现何小元的布包还挂在衣架上,人不知去了何处,不禁为之担忧。

    “不会是被她哥哥绑走了吧?”

    方清影的问话刚出口,同在一楼的一位租客站在走廊里朝他们喊:“那姑娘被两个小伙子带走啦,说她离家出走,老父亲都急出病了!”

    怕什么来什么,何小元这一劫终究躲不过。虽然是何小元的家事,但柳云堂不能放着好员工不管不顾,便同方清影一起到何家讲理。结果何家老父堵在门口,愣是不许他们进门。

    楼上敞开的窗口内,传来何小元歇斯底里的哭叫声,凡是长颗人心,都会为之动容。

    何明与朋友守在屋中,试图说服何小元,可他们低估了此女子的反抗意志。只见她一个加速奔到窗口,就要往下跳,吓得二人急忙上前阻拦。

    何宝义抬头看时,双臂在空中乱挥,急得唾沫横飞:“败家丫头,好好日子不过,寻死也别死在家呀!”

    何小元挣扎不过,被何明拽回床上。而柳云堂再无顾忌,一把推开老人,快步上楼。

    “你们这么做,怕是要闹出人命。”柳云堂对何明扯谎道:“她一根筋,动武肯定不能让她心服。我是她老板,这位方小姐是她朋友,你让我们带她回去,细心劝说,过两天说不定就想通了。脑子一开窍,万事好解决。你们硬来,实为不妥。”

    方清影将她扶起,不等何明同意,便朝门口走。见妹妹执拗,何明无计可施,也只好放行。

    三人回到公寓,何小元情绪稍显稳定,呆坐于床边不言语。

    此次将她接回来是缓兵之计,并不能解决问题。如若钟胡子不罢休,何明还会来纠缠。

    傍晚时分,方清影照常上班,走时何小元正在浴室洗澡,并未表现出异样。可等她深夜归家,却被桌上一张字条镇住:

    我走了,去找母亲。

    “母亲?”方清影自语道:“她母亲不是已经——”

第29章 抱伊入怀

    “这丫头还真是一根筋!”

    方清影冲出房门,在公寓楼附近找寻无果,便叫上黄包车直奔柳家别墅。

    刘妈听见有人按铃,披上外衫去开院门:“小姐,你找谁?”

    “柳云堂,你告诉他何小元不见了,让他快出来!”

    没多时,柳云堂一路小跑来到方清影身前,揉了揉惺忪睡眼:“又被带走了?”

    “更严重!她留下字条,说要去找母亲!”

    她母亲已去西方极乐世界,这次出走,生命堪忧。

    柳云堂听后立马精神,与方清影商量对策。何小元若是一心寻死,说不定能回家做最后道别。于是两人顶着月色赶到何家,叫醒正在打呼噜的何宝义说明情况,结果何宝义铁石心肠,冷语嘲笑,说何小元从小就胆子小,断然不敢去寻死,估计是耍脾气,闹够了自然回来。

    柳云堂本打算叫上何家父子一起寻找,无奈何宝义不以为意继续回房呼呼大睡,何明又没在家,这爷俩是指望不上。

    自杀方式多样,何小元会选择哪种方式,二人一时无从忖度。深更半夜满江城找人,未免浪费时间。

    “如果是你寻死,会去哪里?”

    方清影凝眉思虑,想起报上隔三差五便会登出某人投江的新闻,眼前一亮:“去江边找!”

    柳云堂正有此意,猛踩油门,一路开到江畔。两人分头沿岸边寻找,江风吹面,江水像是一团黑漆漆的凝胶,看得人心堵闷。

    方清影望着浑浊不清的江面,一阵恐惧袭来。她担心小元会被这昏浊的世俗,逼得走投无路,脑袋一热踏上绝路。她不敢想象,一个妙龄女子投入这冰冷江水的一幕。

    他们顺江而行,寻人不遇,急成热锅上的蚂蚁。

    “她平时爱去什么地方?”方清影急问。

    然而柳云堂对秘书的了解似乎不比方清影多,直接被问住,不安地咬起拇指。

    急得团团转的二人并不知晓,何小元当晚趁方清影上班,洗漱干净,换上心爱衣衫,打算投江一死了之。不料走出公寓大楼没多远,便撞上何明来抓她回去。

    何明受钟胡子指派,带上两个兄弟二话不说就把何小元推上轿车,送去小巴黎舞厅。

    显然,何小元连死的机会都没了。她被关在舞厅的地下室,看守的小伙子目不转睛,一旦见她有危险举动便会第一时间制止。

    寻人搭档从江边找到各大公园、教堂,直到天边泛起鱼肚白,才开车回家。

    方清影坐在车里,晕头转向,思绪杂乱,只觉浑身发冷,摸摸自己额头,有些发烫。

    吹了一夜冷风,定是受寒,加上火气攻心,突然发病。

    “怎么了?”柳云堂扭头问切,见她闭目不言语,用手背贴上她额前:“发烧了,家里有药吗?”

    方清影干咳几声,点点头。

    看她可怜楚楚的样子,柳云堂心想若是送她回家,而自己还要继续寻找何小元,她独自一人,生着病,无人照顾实为不妥。于是自作主张,开车回到柳家别墅。

    方清影没了力气,脸色煞白,靠在椅背上陷入昏态。

    柳云堂没有叫醒她,下车后拉开车门,来了一个公主抱,迈上台阶用脚使劲儿踹门。

    其实方清影并没有睡沉,隐约感到柳云堂抱着她,便也踏实地头靠胸膛,享受这短暂的亲密接触。

    跑来开门的刘妈见少爷怀抱一女子,问明情况,跟在后面打开客房门,快速用小扫帚扫了扫床铺,让柳云堂把女子放上床。

    “她这是怎么啦?”

    刘妈为其盖好被子,听说生了病,摸了摸她的额头,确实烧得很热。

    “我去拿药。”刘妈说着急匆匆到楼下取药箱。

    柳风和唐丽大清早醒来,听说家中来客,还是位小姐,便到客房一看究竟。只见刘妈忙前忙后给方清影喂药,柳云堂一身疲惫,窝在沙发里睡着了。

    刘妈轻语道:“少爷把她抱来的,烧得昏昏沉沉。昨晚上这位姑娘来找少爷,他们好像是去找什么人,折腾到天亮才回来。”

    唐丽认出躺在床上的方清影,脑袋里开始自编自导各种场面,八卦之心藏不住,急于找人聊聊,便去叫醒柳雨文和蒋溪兰,拉上二人到客房开家庭会议。

    蒋溪兰见方清影面容憔悴,睡得正沉,就退到走廊,准备同柳雨文下楼吃早饭,却被婆婆拦住。

    “溪兰啊,你说方小姐和云堂到底什么关系?怎么就抱回家啦?”

    “莫要多虑,想必是清影生病,无人照料,云堂好心帮忙罢了。”

    柳雨文看母亲神经兮兮的样子,站在一旁偷笑。

    “来个客人有什么稀奇的?都走吧,让他们安安静静睡一觉。”柳风发话,领大家撤离。

    可没过几分钟,柳云堂忽地惊醒,狠揉睛明穴,让自己保持清醒。他不能再睡下去,他还要寻找何小元,挽救其生命。

    时间滴滴答答不等人,经过一夜,搞不好何小元已经去了阎王殿。他越想越怕,焦虑爆棚,因为找不到人而自责。

    此时方清影缓缓睁开眼:“送我回家吧,我能照顾自己,还没病到不省人事的程度。”说着,撑身坐起,拨开被额上汗水浸染的发丝。她看向柳云堂,迷蒙的眼神透着深不见底的情愫。

    “你安心在这里睡,我去警局找人帮忙。”

    柳云堂似有不舍,走到门边回头撇嘴一笑:“我让刘妈把早饭端来,你吃了再睡。”

    来到饭厅,柳云堂被母亲缠住。由于抛来的问题太多,他一时难以回复,匆匆交代几句便快速闪人。

    他先去警局找到赵应同,说明情况后,赵警长派了两名警员随他一同寻找何小元。三人在街上顶着太阳四处打听,问得嗓子眼冒烟儿。

    而后又来到何家,见到何宝义悠闲地在院子里浇花,柳云堂气得直舔后槽牙。

    “不用找啦!何明刚才回来过,说小元已经同意嫁给钟胡子。她现在就在小巴黎舞厅!”

    想到何小元生命无恙,柳云堂悬着的心终于放下。可是何小元怎会突然改变主意?她是主动答应,还是被迫应允?他必须去小巴黎舞厅问个明白。

    两名警员听说柳云堂要去小巴黎舞厅皆欣然跟随。

    小巴黎舞厅是江城的一颗明珠,有钱人的聚拢之地。无论户外刮风下雨、电闪雷鸣,小巴黎舞厅内皆是一派歌舞升平之景。

    走进旋转大门,华丽的大堂映入眼帘。多层吊灯,波纹地砖,彩绘墙面,奢华之风扑面而来。两名警员东看西看,险些与柳云堂走散。

    由于舞厅上午不营业,三人被一名保安拦住:“对不起,不到营业时间,各位——”

    话未说完,柳云堂直接打断:“我找钟胡子,他在吗?”

第30章 喜不喜欢

    只听楼上传来话音:“若是公事,我们欢迎。若是我妹妹的事,你们请回吧!”

    说话者正是何明,他胳膊支在围栏上,面露不爽。

    柳云堂毫无退意,快步朝楼梯走去,却再次被身后保安追上:“先生,没到营业时间,客人不能到楼上去!”

    “楼梯就是让人上的,我有急事,麻烦你让开!”

    “不能上!”

    “让开!”

    柳云堂没睡觉,状态不佳,心情烦躁,对保安也不客气,表现得异常强横。

    这时,一个膀大腰圆的汉子从楼上下来,像一头棕熊,带着一股子惊悚杀气:“外面晴空万里,你却在这里捣乱!说说,你到底想干什么?”

    “我要带何小元走!”

    柳云堂眼带利剑,剑光冷冽,直刺拦路人。而那名汉子冷笑一声,双手叉腰,摇了摇头。

    两人僵持不下,柳云堂摆事实、讲道理就是无法撼动身前壮汉。何明则倚在围栏边看热闹,时不时传来一阵坏笑。

    见此局面,柳云堂知道再耗下去也无济于事。他明白,要想到楼上去,必须先过壮汉一关。他也明白,若是打起架来,自己根本不是壮汉对手,估计对方一拳过来,他就满地找牙了。

    于是,他只能冲着何明出气:“小元喊了你十多年哥哥,你就这么对她,你还是不是人?”

    “正因为我是她哥,她的婚姻大事我才这么操心。她是头发长见识短,不知道什么男人好,我也是帮她看清楚现实。你一个外人,少来说三道四!你带警察来也没用,小元是钟胡子的未婚妻,他们夫妻俩的事儿你们警局操个哪门子心?奉劝你们,赶紧回去,这里是正规营业场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谁都别找麻烦!”

    硬闯不行,只能智取。柳云堂咬牙瞪目,忍住怒火,与两名警员暂且离去。

    返回家中,柳云堂郁闷,躺在浴缸里泡热水澡。

    方清影卧床休息,听蒋溪兰说柳云堂已经回来,急着要去问明详情,便在蒋溪兰陪同下来到柳云堂卧室。

    听到门外说话声,柳云堂披上睡袍从浴室里出来,见方清影气色不错,烧也退了,心情稍有舒缓。

    他把小巴黎舞厅的遭遇一说,两位听众笑成一团。

    “你这瘦身板确实吃亏,有时候挂阵风,我还真怕你被吹跑了!”蒋溪兰调侃道。

    方清影也不是省油的灯,取笑他细皮嫩肉,根本不是那些黑道大哥的对手,对方一个指头,便能将他撂倒。

    柳云堂一边擦湿发,一边苦笑,翻身上床,懒洋洋地说:“两位美人,我想睡一会儿,麻烦你们回避,好吗?”

    方清影笑着退到走廊,正巧遇见柳风。谁知柳风见了她,开始还面带微笑,说着说着,脸色就变了。柳风盯着她佩戴的红宝石胸针,久久说不出话来。

    蒋溪兰见柳风愣住,好似有话要说,便主动开口:“父亲,你怎么了?”

    柳风神魂抽离,被蒋溪兰提醒,这才回归本体:“啊,没什么,就是想起一些陈年旧事。方小姐,不知你这枚胸针从何而来呀?”

    “一位朋友送的。”

    “他是在哪里买到的?”

    “这枚胸针是他母亲的东西。”

    “那你可知,他母亲叫什么名字?”

    柳风一再追问,显然对胸针十分感兴趣。可惜方清影对杜康的母亲一无所知,无法给予解答。

    没有得到答案的柳风稍显恍惚,不声不语地准备回房,忽地又问了句:“他母亲可还健在?”

    “已经过世了。”

    “已经——不在了——”柳风神色落寞,轻声嘀咕一句,便默默转身。

    蒋溪兰送方清影回到客房,两人你一言我一语,有说有笑。

    “说老实话,我觉得胡献心气高,不脚踏实地,又大男子派头,你若和他好,心里要有数。男人不能只看表面,人好不好,还是要看他的心。”

    没想到蒋溪兰会对自己说出这么一番贴心之语,方清影笑言:“你是他表嫂,应该向着他说话才对,怎么倒还说些他的毛病?”

    蒋溪兰直言:“谁对,我就向着谁!”

    说起何小元的遭遇,两个女人产生情感共鸣,互相敞开心扉,聊起自己对待感情的看法。

    自从情窦萌开,蒋溪兰便希望能找一位知书达理的男子共度一生。她算幸运,嫁给柳雨文这样斯文阔少,相处起来十分融洽。可因为夫妻间缺少了解,匆匆步入婚姻,她总是心里不踏实。特别是近期柳雨文的表现,让她很不舒服。

    “雨文经常早出晚归,回到家中就去书房,很少与我说话。他确实话少,可我总觉得他似乎心里有事,对我冷冷淡淡。”

    方清影始终认为包办婚姻存在弊端,但是她也不认为自由恋爱就有多好。强行被塞进一个被窝的夫妻也有幸福美满的,奔着爱情而结合的夫妻也有打闹分手的。

    “找对了人,遇到个好人,才能过上舒心日子。姐姐不必自寻烦恼,找机会直接问他,把心里话说出来,两人沟通,解决得了的,就解决。解决不了的,听天由命。”

    方清影靠在床边忍不住咳嗽,脑袋昏沉,眼睛酸胀,无精打采地继续说:“现在不同于旧时,女子听从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无法选择自己的命运。作为新时代的女子,应该大胆追求自己的幸福,摆脱旧思想、旧观念的束缚。柳雨文若是对你不好,完全可以重新选择。”

    方清影说起西方戏剧里的女子如何摆脱家庭桎梏,勇敢走出家门,为了自由和幸福而奋不顾身的故事。失望的婚姻,讨厌的丈夫,困住了女性的手脚,也困住了女性的灵魂。必须想办法解放自己,敢于对一切压迫说“不”。

    蒋溪兰听得眼冒亮光,对方清影心生敬佩。

    “那么胡献,是你理想的伴侣吗?你爱不爱他?”

    谈到这个话题,方清影犹豫了。

    “我挺喜欢他,似乎也找不出拒绝他的理由。他是有些毛病,可哪个男人是完美的?每个人都有身体或心灵上的不足,我自己尚且凡人,又怎能要求别人非是圣贤呢?”

    “那云堂呢?你和他——”蒋溪兰柔声说着。

    面对这个问题,方清影迟疑了。

    “他——”

    蒋溪兰见方清影欲言又止,视线移到别处陷入凝思。

    “你喜欢云堂?”她将手搭在方清影胳膊上,忍不住问道。

第31章 美人小计

    蒋溪兰与何小元似乎心有灵犀,两人在这件事上表现出的精准直觉令方清影慌乱起来:“他——我——”

    “你瞧你脸都红了,看来你是真喜欢云堂啊!”蒋溪兰捕捉到真相后大为欣喜,激动地起身在屋里转圈:“可是云堂心有所属,他对虹婷可谓真心实意,你——”

    方清影接道:“我没机会?”

    蒋溪兰搓着手指头,面露哀伤:“你喜欢他,肯定是要伤心的!”

    “看把你紧张的,我还没怎样呢,你倒是替我操起心了。我与他做朋友就好,其他的不求不念,何况像他这样漂亮男子我见得多,也不稀奇。他爱喜欢谁就喜欢谁,在我看来,真不算什么。”

    话里潇洒,心里难受。她摆出一副无所谓的模样,蒋溪兰倒是迷糊了,心想这到底是喜欢还是不喜欢?或是有好感,却没到深爱的程度?

    她瞧方清影闭目不语,轻手轻脚关门而出。

    天边黑色蔓来,日光渐退,柳家别墅的窗口亮起灯芒。

    方清影已洗漱完毕、化好妆容,轻轻敲响房门。柳云堂正要换衣去小巴黎舞厅,开门一瞧,方清影浓妆艳抹立在门外。

    她大病未愈,姿容憔悴,打扮后倒也精神些。

    “你不好好养病,又喷得这么香,做什么?”

    “我猜你晚上要去小巴黎,特地陪你同行。大侦探,我可是能给你带来好运的助手,不会这么快就把我开除吧?”

    说着,她晃进屋中,靠着五斗橱欣赏柳云堂更衣。

    “帮我拿双袜子,一层!”柳云堂站在衣柜前系衬衫扣子,回身指向五斗橱。

    方清影拉开抽屉随便拎起一双甩在床上,笑问:“有计划吗?是面对面直接干,还是迂回潜藏?”

    柳云堂伸了伸脖子,扭肩动动筋骨:“小巴黎人才济济,若是一两个我还能对付,一帮壮汉涌上来,你觉得我能全身而退吗?”

    方清影笑着摇摇头。

    她回身拉开抽屉,找出一条领带,走过去为柳云堂戴上:“那今天,我们是演夫妻,还是演情人?”

    柳云堂低头浅笑:“随你!”

    方清影又替他系好马甲扣子,用手掌抚了抚他衬衫上的褶皱,举止亲密得好似他们真是一对恋人。

    他们不能确定何小元是否还在小巴黎舞厅,但是今晚,必须见到钟胡子。何小元就像一只兔子,被狐狸叼进洞穴,随时都可能被吃掉。他们必须尽力而为,挽救妙龄少女沦落成恶魔的玩物。

    舞厅营业,舞客蜂拥而至。二人混在其中,步入舞场。

    阔气的舞池光影璀璨,四周墙壁上挂满墨绿色丝绒布幔,一位雍容华贵的歌者正在舞池边吟唱情歌。

    假情侣相拥而舞,视线在周围探寻。

    “说不定小元就在二楼,我们得想办法上去。”柳云堂在方清影耳边说道。

    “我们可以打一架,或是你跳个脱衣舞。”

    方清影的提议可以一试,但柳云堂希望,他们可以找个更好的办法:“依我看,由你来跳脱衣舞,胜算更大。”

    “美人计,会不会有些老土?”

    柳云堂笑道:“不会,美人计到什么时候都不会过时。”

    方清影无奈一笑,忽觉头晕,身体一软,靠在柳云堂身上。

    “怎么了?”

    “头晕。”

    柳云堂挽住她的软腰:“你就在这里等我吧,我要是被打得不省人事,你就去找赵警长,他今晚值班。”

    “不要!我要陪着你,没有我,美人计如何实施呢?”

    说着,她伸头在柳云堂脸侧印上一吻。这突如其来的红唇印子击得柳云堂五脏六腑一齐颤了颤。

    “云堂,现在我可要生气了!”方清影柔声细语,眼含深情。

    柳云堂的手滑过她的香肩,也就是眨眼功夫,只见方清影神色变化,眼冒怒火,一巴掌扇过来,打在刚烙上唇印的脸。

    “臭男人!喜新厌旧!给我死远点儿!”方清影大声嚷嚷,气得转身冲出舞池。

    说演就演,柳云堂尴尬地四下瞅瞅,周围目光袭来,男女表情各异,像瞧怪物似的看着他。他只能装出一副委屈模样,快步撤离。

    通往二楼的楼梯口有一名保安看守,方清影掏出手帕,假装哭哭啼啼,凑近一屁股坐在楼梯台阶上抱怨起来。

    “你说我怎么如此可怜,每次找的男人都不是好东西。保安哥哥,难道江城就没有好男人吗?为什么偏要欺负我一人?”

    小伙子面无表情地扭头瞧瞧,仍立在原地,似乎并不想参与到她的情爱纠纷中。

    方清影继续唠叨,叽里呱啦说了一堆,听得小伙子心烦意乱。

    “小姐,你要哭可以到休息室去哭,在这里不合适!”

    “可我就想找人说说话嘛,怎么这么凶呢?哥哥英俊潇洒,要是温柔些多好!”

    她边说边撩起裙摆,故意露出一条大长腿。

    小伙子见她卖弄风姿,像是风月场上的女子存心来勾引。

    “我在工作,你走吧。”

    “我被气得胃痛,走不动,你好心,抱我去休息室,行吗?”

    方清影抬眼放电,秋波暗送,话音娇酥,手指在脖间撩拨:“你放心,我给小费,不能叫你白辛苦一场!”

    原本只是一试,结果美人计有效,小伙子笑了笑,几步上前抱起她就往休息室走。柳云堂躲在暗处,趁机溜上楼。

    方清影被抱进空无一人的屋内,小伙子将她放进沙发,身子猛地压过来:“小姐,小费我就不要了,你骚得我心痒痒,不如我们互相伺候伺候。”

    没想到会有这一出,方清影紧张地笑起来,用双手拦住小伙子探来的嘴脸。

    “哥哥,你就会说笑,这里人来人往,我怎么好好伺候你呀?我在舞场等你,待你下班,带我回家,不是更舒服?”

    小伙子身体燥热,被她一说,勉强起身。正巧有客人进来,他说了个地址,便退了出去。

    方清影刚才大气不敢喘,见他离开,终于忍不住咳起来。而柳云堂潜上二楼,在走廊里瞧见一男子正与一位阿姨说话:“你再送去,她要是还不吃,就给她喝果汁。反正不能让她饿着。”

    阿姨接到指示,甩着围裙消失在走廊尽头。

    柳云堂藏在巨大的石膏雕像后面,待男子进屋,他偷偷去寻那位阿姨。

    原来在走廊尽头还有一段楼梯通往楼下,估计是内部人员通道。他贴着墙边一路来到一楼,眼前走廊狭窄阴暗。顺着走廊继续走,忽见阿姨从一扇门内出来,手上端有饭菜。

    阿姨穿过走廊来到一扇铁门前,按动墙上按钮,铁门缓缓打开。

    柳云堂躲在拐角处暗中观察,待铁门闭合,他迅速上前查看。他相信,何小元定在这道门内,事不宜迟,他就算单枪匹马,也要进去闯一闯。

    可就在他按动按钮之时,身后传来脚步声。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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