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皮开肉绽
他预感不妙,回身一看,来者正是何明。
“哎呦,行啊,都找到这儿来啦!”
何明没想到会撞见柳云堂,一抹笑意溜过,转瞬脸露凶相:“既然来了,就下去瞧瞧吧。”
柳云堂出师不利,还没见到何小元就被逮个正着,摊开双手:“正合我意,走吧!”
铁门之后是向下延伸的楼梯,通往小巴黎舞厅的地下世界。
极少有人知道舞厅下面还有一个地下室,柳云堂被带到这个秘密空间,心头瞬间生出恐惧。
地下室四面都是坚硬的灰色墙壁,头顶上的灯泡发出刺眼的光。
柳云堂走在前面,见一扇门边坐着一名黑衣男子,而送饭阿姨就在敞开的门内与人说话。待他走到门前,才看见站在床边的何小元,急忙唤道:“小元!”
何小元自从被哥哥带进地下室的小屋中,早以心如死灰,对未来不抱希望。
昨晚钟胡子来劝她,说江城美女如云,可在其眼里都是浮云,唯有她出水芙蓉,令人魂牵梦绕,勾着他满心浓情,好似一缕香风,使人沉醉其中而不愿醒来。
不知钟胡子从哪里背诵来的情话,说得天花乱坠,听得何小元胆战心惊。
所幸钟胡子绅士,没强行占有她,一番表白后便留她在这里做抉择。
何小元煎熬到此,数秒度日,不睡不吃,打算把自己饿死。谁知还能见到柳云堂,简直是抓住救命稻草,疯了似的往门口跑:“柳哥,救我呀!”
柳云堂迎上扑来的小元安慰道:“别怕,我带你回家!”
何明大笑:“回什么家呀,小元的婚事还没定呢。我肯带你来看她,就是让你知道她现在非常好,走是不会让她走的,要回你自己回!”
柳云堂岂能留小元在这里受苦,他突然发力朝何明撞去,一击重拳挥出,将何明打得后退。
旁边男子见状,一个飞腿袭来。柳云堂躲闪及时,一个转身,抡起木椅砸向男子。
此男不擅长打斗,反应慢,被飞来的椅子硬生生撞得倒地不起。
这时何明忽地飞出一脚,揣在柳云堂腰间。不料柳云堂稳住重心,回身接招,几个回合下来,一只胳膊紧紧扣住何明脖子,占据上风。
本以为胜券在握,却在半路杀出个程咬金。
早上堵楼梯的那位壮汉来到地下室,见柳云堂在此耍威风,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叫你不要来捣乱,你偏不听。来吧,把本事都亮出来!”
柳云堂顿时傻眼,放倒何明,打算以德服人。可还未来得及开口,对方的拳头已经挥了过来,擦着他的鼻尖过去。
壮汉拳风狠辣,技巧娴熟,接着又是一拳,直接将柳云堂干倒。
“敢抢老大的女人,必须接受教训!”
壮汉发话,命何明把柳云堂关进另一间屋子,绑在了墙边的十字木架上。
瞧这阵势,是要审犯人啊。
壮汉撸胳膊挽袖子,晃了晃粗腰,拎起地上一桶冷水,二话不说泼向柳云堂。
“啊!”
柳少爷从小锦衣玉食,哪里受过这样的罪,被冷水一浇,真是又惊又气,杀人的心都有。
这间房分明就是间刑房,钟胡子不愧是江龙帮出身,表面上退出黑道,实际上黑性不改。
壮汉拿起桌上小沙包,开始游戏。
他童心未泯,将装有沙粒的口袋狠狠打在柳云堂身上。沙包冲击力极强,滋味可想而知。
“你要杀要剐来个痛快的!我没心情陪你玩!”柳云堂怒吼。
“有脾气啊!不急,好玩的在后头!”
说着,壮汉拿起皮鞭子,在空中使劲儿甩了甩,笑道:“放心,我就在你身上画个叉,一会儿就好!”
话落鞭起,狠狠抽在柳云堂胸前,瞬间皮开肉绽,血染衣衫。
这一鞭子扫过肉身,他疼得差点儿昏死过去。
身体遭受疼痛,灵魂经受煎熬,他此生从未有过如此绝望。当皮鞭再次抽向他时,他恨不得自己就这么断了气,免得活受罪。
“以前没受过伤吧?”壮汉面露鄙视:“看你白白净净的,再来几下,真怕你一口气上不来失了性命。我劝你,以后别多管闲事!”
说完,放下皮鞭关门走人。
“啊!”
柳云堂紧握双拳,伤口剧痛难忍,痛苦异常。
何小元趴在铁门的小窗口前踮脚往外看,听见柳云堂惨叫,吓得直哆嗦。
一直在休息室焦急等待的方清影见楼上没动静,忧心不安,便到电话间拨通警局号码,请赵警长前来相助。而她急于找到柳云堂,不顾保安阻挠,硬往楼上冲。
刚才被撩到情难自控的保安哥哥这回清醒许多,坚决制止。
“钟大哥不在。你到底什么人?找他何事?”
“不在?那我找何明!”
方清影大喊大叫,引来不少客人驻足。
听到动静,何明过来一瞧,笑了:“我说你们怎么这么死心眼儿呢,拼了命要破坏我妹妹的终身幸福啊!”
“你妹妹幸不幸福你说的不算!她自己感到幸福才是真的幸福!”
“行啦,好男不和女斗,赶紧回去吧!”
“柳云堂呢?他在哪儿?”
“他不知好歹,不过你放心,抬我也给他抬回去!”
方清影一听,刷地被扣了盆冰水,瞬间慌乱:“你把他怎么了?我要见他!”
就在此时,钟胡子回到舞厅,几名手下簇拥着朝方清影走来。
“什么事啊,吵吵闹闹的?”
钟胡子果然高大,头戴礼帽,络腮胡十分醒目,身披大衣,手指间夹着烟卷。
何明凑到跟前讲明情况,只见钟胡子瞥了方清影一眼,竟然不予理睬,上楼去了。
任凭方清影喊叫,他就是装作听不见。
待赵应同和小周身着便装赶来,方清影正在大堂里摔东西。瓷瓶碎片散落,瓶中鲜花无家可归,被前来制止的保安踩出花汁。
方清影捡起花瓶碎片顶在颈上,只要有保安靠近,她便威胁要血溅小巴黎。
赵应同双手高举,命众人安静。
“稍安勿躁!方清影,你这是在破坏公共场所经营秩序,赶紧把手里的东西扔掉!还有你们,要对一位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做什么?”
赵应同亮明身份,一名保安疾跑上楼报信儿。很快,保安跑来请他们上楼。
钟胡子的办公室用三个字形容,即是“高富美”:高档、富贵、华美。
有钱人的生活令人羡慕。小周扭头看了看身边足有一人高的木雕艺术品,一时感慨万千。
窝在沙发里的钟胡子对赵应同抱怨:“这位小姐撒泼胡闹,赵警长,你得管管!”
“自然要管,她砸坏多少东西,让她赔便是。”
赵应同眯眼浅笑,转念问道:“钟老板,听说你绑架少女,逼迫成婚,可有此事啊?”
第33章 火光四起
“我只是请何小姐回来商量,怎么就成了逼迫了?”
方清影冷眉寒目,厉声道:“她不愿意,就叫逼迫!你若心是红的,就让我们带她回家!还有,你把柳云堂怎样了?”
钟胡子瞪眼问:“柳云堂是谁?我不认识吗?”
他属于瞪眼说瞎话,刚才他回来,壮汉便把今天发生的事告知于他。
“我丑话说在前头,要是见不到他,我就把小巴黎给烧了!”
方清影急了,她没有耐心与钟胡子磨磨唧唧兜圈子,必须硬碰硬,来个痛快。
“口气不小!你烧一个试试!”壮汉几步来到方清影身前,呼着熊气,怒目而视。
“你把火柴拿来,看我敢不敢?”
方清影给了他一个灿烂甜笑,惹得对方脸罩黑气。
赵应同急忙从中调解,好言相劝,对钟胡子表现得极为尊重。怎奈钟胡子装傻充愣,就是不提放人,最后打个哈欠,送客道:“何小姐在这里,我会好好照顾,赵警长安心回吧,那个柳云堂我替你找找,找到了自然送回去。”
明摆着要打发他们走,赵应同应和一声,便示意方清影和小周离开。
三人下楼,小周询问警长是否真要回去,赵应同笑言:“这是钟胡子的地盘,他不放人,我们总不能举枪硬来吧?”
“那何小姐和柳云堂怎么办?他们不会有危险吧?”
小周一提危险,方清影受到刺激,愤火难熄。赵应同怕将事情闹大不好收场,可她不怕。见不到柳云堂,她誓要闹个天翻地覆。
“我等不了,今晚就让钟胡子瞧瞧,什么叫火光四起。”
说着,不顾赵警长劝阻,风一般走到吧台边向服务生要了一盒火柴,转身就到布幔前划火点燃。
小周傻眼:“警长,她这是公然纵火呀,完全不把你我放在眼里。”
“她是不把钟胡子放在眼里。不过这一招儿挺好,我们就等着看热闹吧!”
赵应同碍于身份,不方便出手。以前钟胡子混黑道惹是生非,如今做起生意却也不安分,明面清白,暗里浊污,让他吃些苦头,并非坏事。
现在方清影起个头儿,接下来就好办多了。
火苗上窜,引起舞客注意。“着火啦!”有人大叫起来,舞池瞬间乱了套,客人纷纷择路而逃。
赵应同生似洪钟,镇定指挥:“舞厅起火啦,大家不要乱,有序撤离!”
保安见状上楼通报。方才钟胡子还一副五毒不侵的无赖模样,现在听说楼下起火,愤然而起,黑道大哥的派头十足:“叫你们小心防范,怎么就起火了?”
“大哥,服务生说是一个女人把布幔点了!”
“还真敢烧啊!把她给我扔江里喂鱼!立刻!马上!”
钟胡子暴怒,带领手下抓人。
方清影彻底放飞自我,从吧台拎起一瓶洋酒扬在布幔上,接着点火。
保安过来阻止,小周便以舞厅不安全为由强行推他们走。
两面墙上火光耀眼,方清影料定钟胡子不会放过她,于是求赵应同借她一把枪护身。
“我放火,钟胡子急了怕是会要了我的命。我会使枪,保证不伤无辜!”
“没带枪!”
“我都瞧见了!”方清影上手摸进赵应同风衣内。
小周跑来,急道:“钟胡子来了!”
赵应同挣开方清影纠缠,正色道:“小周,救火!”
两人摆出救火架势,大喊着“水!快去接水!”。可是放眼一瞧,舞厅内就剩下他们三人。
客人们乱做一锅粥,吵嚷着涌入大堂,夺门而逃。
几名服务生拎着水桶返回舞厅,忙着灭火。
赵应同见钟胡子带人冲进舞厅,急忙撤到舞厅侧门,打算趁乱找人。
小周见警长没影儿,又见钟胡子气势逼人,立马掏出手枪防御。
刚才方清影向赵应同求枪不得,见小周举枪,忙问:“你枪法准吗?”
“还行。”
“你把枪借我,我枪法准!”
小周一脸疑惑,焦虑地舔起干唇。
方清影若是有枪在手,钟胡子无须靠近,便能打穿其头颅。可惜钟胡子已快步来至身前,会发生什么,根本无暇思虑。
“我让你走,你反而在这里放火,你当我是菩萨还是佛主?今晚不把你喂鱼,明天我都不好意思出门!给我带走!”
“等一下!”小周喊话:“她放火有错,我带她回警局!”
钟胡子扑哧笑出声:“这事儿就不麻烦你了,我们自己能解决。而且,我们肯定比警局解决得更彻底!”
“你用私刑,不允许!”小周愤然,挡在方清影身前。
“带走!”钟胡子从嗓子眼里恶狠狠挤出话来。
火灭,烟气呛人,舞厅内剑拔弩张。
方清影反而笑起来:“喂鱼之前,我要见何小元和柳云堂。”
“与我讲条件,我不喜欢。”
钟胡子一冷眼,黑胡须根根如刺。
手下过来拉方清影,小周用枪口示意,再敢妄动,子弹伺候。
子弹不知能否出膛,赵应同已顺着侧门走廊一路向前,拐过一个窄道,横在眼前一扇雕花玻璃门。平时此处设有看守,刚才看守去救火,赵应同不受阻拦直接推门而入。没走几步,恰巧碰见给何小元送饭的阿姨,便询问有没有见过何小元和柳云堂。
这位阿姨听说他是警长,慌张点头,说人关在地下室。
赵应同按照阿姨的提示,找到地下室入口,掏出手枪来到地下。
负责守卫的黑衣男子刚才被椅子砸得骨架似散,正坐在桌边给自己胸口抹药,瞧见赵应同挺着肚子,手上黑枪的枪口对准自己,蹭地起身投降。
“把门打开!”
男子取出钥匙开门,放出何小元。
待赵应同看见柳云堂时,心疼地皱起眉头:“哎呀,受苦啦!”
男子解开捆绑柳云堂的绳索后,贴墙边一站,不敢乱动。
赵应同扶柳云堂出来,便将门锁上,钥匙随手一扔。
“柳哥,还好吧?”
何小元上前搀扶,从柳云堂那里得到一个微笑:“不好不坏,还能走。”
三人返回舞厅,只见舞池边小周被三名保安围住。
“人都哪儿去了?”赵应同喊道。
原来刚才钟胡子的手下已将方清影带走,而试图阻止他们的小周被保安阻挠,无法施以援手。
赵应同气道:“这个大胡子完全不把警察放在眼里,简直无法无天!”
柳云堂听闻钟胡子要把方清影沉江,伤口也不疼了,脑袋也清醒了,大呼一声“救人!”便冲出舞厅直奔大门而去。
待他奔到门外,只见载着方清影的轿车正在启动。
“方清影!”
第34章 黑夜追逐
他狂拍车窗,急得头眼欲裂:“放了她!停车!”
可轿车听不懂他的口令,四个轮子猛转,飞快驶离。
钟胡子站在门口见何小元和柳云堂皆被救出,这才反应过来是中了方清影的调虎离山之计。大家都将注意力放在她身上,因此对地下室疏于防范,给了赵应同可乘之机。
“赵警长,你厉害!我输了,人你带走!”
“你明明可以将方清影交给我,她放火,我完全可以将她带回警局审问!”
见赵应同急了,钟胡子嘿嘿一笑,开始耍赖:“方清影?误会啊!我念她女流之辈,刚才已经放她走了。赵警长,天太黑,看走眼了吧?”
钟胡子无视警方,可怜巴巴地望了一眼何小元:“小元姑娘,你怎么就不懂我的心呢?可惜我一番盛情,你就一点儿没动心?”
他这是废话,姑娘心里没你,岂会动心?更何况怕你还来不及,哪里来的爱呢?
何小元哭得泪已干,柔声道:“对不起,我们没有缘,你还是令某佳人吧。”
何明欲上前劝说,被钟胡子一胳膊拦住。
钟胡子面露愤懑,求爱不得,让众人看笑话,多说无益,面子不能丢,便装作潇洒地甩起风衣负气进门。
何小元拉住何明衣袖哀求,让他说出方清影的去向,然而何明在钟胡子手下混饭吃,不敢出卖主子,无情一甩手,也跟了回去。
“钟胡子连我都不当回事儿,何况你们?还是靠自己吧!”赵应同叫上大家上车,准备实施追击。
方清影和壮汉坐在后排,司机开车往江边驶去。
她刚才与柳云堂一窗之隔,好似生离死别。事情闹大,想想自己即将被抛江水,一时愣住不语。
身后救兵驱车追赶,赵应同亲自驾车,柳云堂在旁焦急万分。
小周在后座照顾何小元,两人第一次见面,便在此种危情之下,除了眼神交流,并无过多言语。
“没受伤吧?”小周关切道。
何小元摇摇头:“我没事,就是柳哥为了我——”
话到一半不忍说,低声叹口气,心想若是方清影有个三长两短,她要如何面对。
两辆轿车在夜幕下的江城追逐,上演生死时速。
壮汉发现后方有车尾随,便叫司机加速前进。他扭头对方清影笑道:“你胆子够大的,敢在小巴黎放火,不怕死吗?”
“怕呀,好怕!”
“怕也晚了,钟胡子被心上人三番五次拒绝,心里正郁闷,你就出来搞事情,非要往枪口上撞,也算倒霉。他从来没把女人扔过江里,你是第一个!”
方清影阴沉的脸忽起笑意:“如此说来,我是不是应该感到很荣幸啊?”
壮汉靠过来低头闻了闻:“真香啊!多漂亮的姑娘,可惜了!”
“你还不如一枪毙了我,死也死个痛快,总比被冰冷的江水呛死好受。”
“那也行,一会儿我给你一枪,再把你扔江里。”
方清影抬眼蔑视:“你有枪吗?”
壮汉从腰后掏出一把手枪在她面前比划,还不时坏笑着用枪口往她身上顶。
两人挨得近,方清影发现壮汉脖子后面有个纹身被衣领遮住,若隐若现。她趁汽车急速拐弯之际故意往壮汉身上贴,一把扯住壮汉风衣,迅速扫了一眼露出的纹身图案。
蜜蜂。
这只蜜蜂图案她曾在绑架小猫darling的绑匪家中见过。
正当她绞尽脑汁想办法脱逃之时,援兵的轿车已经越来越近。
壮汉摇下车窗,伸出一只胳膊举枪便射。子弹飞过街道上空,穿过后车的挡风玻璃,几乎是擦着何小元的脑顶飞出车后玻璃,消失在黑夜中。
车中四人没来得及反应,又一颗子弹飞来,直接将右侧的后视镜击碎。
“袭警!”赵应同骂道:“果然狗改不了吃屎!地沟里的黑蛆才见了几天太阳就闲不住了!看我怎么收拾这帮兔崽子!”
小周试图还击,枪口已经瞄准,却被柳云堂高声制止:“方清影在车里,不能开枪!”
可是不反击,怕是要被打成塞子。赵应同猛地一转方向盘,将轿车拐进一条小路。
他凭借记忆,认准前方车辆会往尼古拉教堂方向开去,便绕近路进行拦截。
一顿横冲直撞,车子驶上路边一处公园,最后从公园的草坪上冲入教堂广场,险些撞上飞驰而来的汽车。
“打轮胎!”赵应同对小周下达指示。
小周“砰砰”两枪,昏暗中子弹打在车板上溅起火花,轮胎却完好无损。
壮汉的子弹再次飞来,赵应同奋力躲闪:“大家低头!”
可是这颗子弹没伤到人,却鬼使神差地打中车胎,只听一声爆响,轿车差点撞上旁边大树。
眼看即将到达江岸,轿车停工,赵应同和柳云堂只能下车以脚追击。
小周让何小元在车旁等候,他也跟了去。
方清影被车颠得要死,她一把揪住壮汉衣衫,喊道:“你再开枪,子弹就用光了!”
壮汉很久没玩得这么快活,兴奋地哈哈大笑,吹嘘自己枪法准。
“把你的枪给我!”壮汉见自己枪中子弹殆尽,便向司机借枪。
司机一边开车,一边从腰后拔枪往后送。
兴许是壮汉过于自大,还沉浸在喜悦中没回过神来,动作慢了半拍。他伸手接枪,却被方清影抢先一步。
方清影反应神速,握枪在手,枪口对准壮汉,没给任何人喘息的机会,第一时间扣动扳机,一颗子弹射穿壮汉喉咙。
壮汉还没意识到命不久矣,接着又被方清影射了一枪,正中胸口。他握枪的手举到半空,便已不再用力,整个人像是醉了,一头砸在身前车座上。
方清影见他的胸前伤口往外冒血,壮汉睁眼使劲儿喘气,没几下,便不再动弹。
司机见状一脚猛踩刹车,推开车门撒腿就跑。方清影下车举枪便射,正好打在司机屁股上,疼得司机满地打滚。
柳云堂几乎用上所有力气狂奔而来,见方清影稳稳立在车边,毫发无损,方才体力不支,双膝跪倒在地。
“云堂!你怎么样?”
方清影借着月色,看清柳云堂衣衫泛红,摸他浑身湿冷,急忙用身体托住他。
“你没事就好。要是你真被扔进江里喂鱼,就麻烦了,我不会游泳,没法救你。”
“别说话,省点力气!”
两人相视而笑,两颗心都踏实下来。
再看赵应同,他拉开车门瞧见壮汉尸体,不禁大吃一惊:“哎呀,方小姐,这是你的杰作啊!女中豪杰!难怪你敢惹怒钟胡子,你是真有本事啊!”
柳云堂看向刚才被方清影扔在地上的手枪,凝神肃目,低声问道:“上次开枪是巧合,这回独自制伏两人,你作何解释?”
第35章 再吃一口
朦胧月影映在方清影脸侧,高挺的俏鼻被罩上一层柔光。两眼中的黑色散出柳云堂捉摸不透的迷蒙。
“如果身后有猛虎追赶,跑得再慢也会比平时快。为了保命,我做得不过分吧?”
“我知道,但是——”
方清影答非所问,她避开柳云堂望来的眼神,开始于大家商量接下来如何应付钟胡子。
壮汉跟随钟胡子多年,为其遮风挡雨,风风火火从江龙帮闯到小巴黎舞厅,一路过关斩将,出生入死,而今竟被方清影两颗子弹要了性命,钟胡子知道后岂能饶了她?
赵应同身为警务人员,如果目击方清影犯案,势必要将其羁押,否则就是失职或是有共犯嫌疑。他和小周嘀咕半天,最后决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瞧瞧四周无人,趁早回避,沿着原路返回,对等在车边的何小元交代几句,便匆匆离去。
何小元跑去与方清影和柳云堂汇合,只见三个黑影快速消失在江畔小路尽头。
按照赵警长的指示,三人先去附近医院为柳云堂治伤,何小元在医院打电话给警局,以目击者身份报案称在江边发生枪击事件。
待值班警员赶到现场,发现壮汉和受伤司机,带回警局调查。
何小元和方清影在走廊里听见治疗室内传来柳云堂因伤口疼痛而发出的低吟,那是无法忘却的音频片段,她们静默无言,陷入各自的沉重。
壮汉最后的挣扎印在方清影脑海中,不知需要多久才能彻底释然。
“赵警长让我们暂时不要回家,找地方躲一躲。方姐,是我连累你和柳哥,对不起。”
“这不叫连累,我和云堂所做的事不是因为你,而是因为道义,因为良知。有黑暗的地方,就需要光亮,你的反抗本身也是光亮。”
柳云堂从房里出来,对何小元笑道:“对啊,正是你的光亮感染了我们。你要实在觉得内疚,下个月的工资可以不要嘛!”
“不要了,这个月的工资也不要了!”
方清影仰天长叹:“哎,怕是小命不保,要钱也花不了,不要也罢!”
柳云堂在一旁忙劝,钟胡子心狠手辣,也并非无药可治。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见招拆招。
“今晚你们先到我家去,明天再做打算。”
说着,三人一同回到柳家别墅。
刘妈见少爷被人打伤,心口一疼,哭得大声。唐丽披着睡袍跑下楼,抱着儿子不撒手。
讲明事情原委,一家人都睡不着了。
柳风和唐丽在房里研究对策,柳雨文和蒋溪兰躺在床上辗转难眠。方清影病没好,出去折腾后咳个不停,何小元在旁照顾。
眼看光线冲破云层,白日已至。
早饭后,柳风召开家庭会议,让何小元和方清影就在柳家住着。
“你们躲到哪里,都有被找到的风险。他找不到你们,却能找到云堂,毕竟柳家别墅不能一夜之间长了翅膀飞走。所以你们暂且不要乱跑,免得被抓了去,以云堂的性子,还是要去救的。”
柳风说完,也不再多言,只盯着方清影别在衣领上的红宝石胸针发愣。
方清影亲自给柳云堂送早饭,一碗热粥端到床头柜上,坐在床边若有所思。
柳云堂唇干,气色不好,胸前绑着纱布,稍微用力伤口就疼得难耐。方清影喂他吃了几口,聊起昨晚的发现。
“蜜蜂社?”柳云堂诧异:“他是蜜蜂社的,那钟胡子会不会也是?”
“有这个可能。以钟胡子的地位,他在蜜蜂社里想必也是重要人物,通过他,说不定能查出一二。”
柳云堂嘴角带笑,眼神却冰冰凉:“你对蜜蜂社似乎很感兴趣。”
“我?”
方清影的眼神同样冷冰冰:“我在帮你。”
“那你能否解释一下,你一个娇弱女子,杀人后为何如此镇定?”
“我不镇定,害怕、焦虑,感觉糟透了。”
“你掩饰得很好,早知道你这么厉害,花多少工钱,我都会雇你当助手。”
说着,柳云堂也不知是哪里来的胆子,居然将手按在了方清影的手背上。这本该是温柔的一触,却不知为何,两人皆没能感到彼此的温度。
柳云堂深觉方清影有事相瞒,而方清影深知他对自己的猜忌定会越来越浓。
“疼吗?”方清影皱起弯眉。
“疼。”
“如果我真被扔进江水,你会比现在疼吗?”
柳云堂把手收回,爽朗一笑:“会,你们任何一个人出事,我都会疼。”
“你出事,我们也会疼。所以,小心驶得万年船,以后没有把握,不要随意行动。”
方清影眼荡柔光,说着话,忍不住一阵咳。
“去歇着吧!”柳云堂严厉道:“记得吃药,免得传染给我。我的身体现在脆弱得很,可经不起折腾了!”
“柳少爷身子这么弱,我瞧着真是心疼!”方清影笑着调侃,端起饭碗准备再喂他几口:“吃吧,乖乖,吃饱饭才有力气呀!”
柳云堂倔强地扭头躲避,脸上表情极为痛苦:“不吃,哎呀,疼!”
“再吃一口!来嘛!”
柳云堂越是往后躲,方清影越是有意靠近,逗他开心。
“你饶了我吧,真吃不下!我想吃甜的,桌上有饼干帮我拿来。”
方清影忙将饼干盒抱来:“张嘴,喂喂!”
柳云堂见她饼干夹在两指间高高举起,简直就是在喂养小猫小狗,忍不住哈哈大笑。
“你别笑,伤口会疼的!”
不料房门被推开,两人的嬉笑被打断,正牌女友于虹婷大大方方迈步进门。
方清影起身让出位置,转身看见唐丽站在门口,正用审慎的目光瞧着她。
一大早,唐丽就把于虹婷叫来,表面上是让女友来看望,实则是对方清影不放心。特别是当她躲在门后偷听两人在房中有说有笑,心里那叫一个不踏实。
她担心儿子移情别恋,被方清影勾搭去。
于虹婷见方清影关门离开,这才一头扑进柳云堂怀中。
“啊!轻点儿!”
“云堂,对不起。刚才阿姨说你受伤,我吓坏了,你别动,让我好好瞧瞧!”
想到一对恋人在房里腻歪,方清影回到客房狠狠关上门。
她看于虹婷不顺眼,一想到与其同在一个屋檐下就觉得浑身不舒服。
何小元见她回来,放下手中书本,说起刚才打电话给警局:“钟胡子已经去警局领人,小周说钟胡子表现得极为平静,不知是不是火山爆发前的短暂安宁。”
方清影叹口气,见何小元继续翻书,问道:“都火烧眉毛了,你怎么还能看得进去呀?”
第36章 无意撒手
“书里的世界最好,祥和安乐。外面闹哄哄,喧嚣不宁,还是读书好。”
可是她盼望的安宁即将被钟胡子破坏。
得知壮汉死讯,钟胡子难以置信。他见到一具冰冷的尸体躺在眼前,泪光在眼眶里打转。
回到小巴黎舞厅,他决定报仇,以他的方式进行回击。
何明主动交代出柳云堂和方清影等人的信息,钟胡子便派人到方清影的公寓和侦探社抓人,结果扑空。最后将目标锁定柳家别墅,钟胡子亲自带人前往。
没想到暴风雨来得这么快,柳家人聚在客厅内焦躁不安。唐丽不合时宜地开始抱怨儿子的侦探事业,柳风则不声不响地来回踱步。柳雨文和蒋溪兰趴在窗边向外观望。
何小元拿起话筒向小周求助,小周挂断电话便带上三名警员火速赶往柳家。
柳云堂听见钟胡子在院子里喊话,匆忙下楼,打算当面与钟胡子较量。
“你们别出来,我去看看!”柳云堂话落,便要开门出去。
“不许出去!”唐丽尖声大叫,吓得众人心脏颤抖。
柳风按住胸口,抚慰自己担惊受怕的玻璃心:“你能不能小声点儿?天塌不下来,一惊一乍的瞎喊什么?”
“不能出去,这帮人没有理智,估计连智商都没有,同他们讲道理有用吗?等警察来!”
唐丽说得有理,一旦出去,钟胡子撒起野来后果难料。可是坐以待毙,人心惶惶,实在难熬。
钟胡子见没人出来,大喊:“人呢?躲在屋里装聋作哑是不是?好!那我就自己进去啦!”
他一挥手,身后兄弟跟上,准备砸开柳家大门。
柳云堂见状不妙,不由分说,推门而出。
“云堂!”于虹婷急得跟了出去,瞧见钟胡子那一脸黑胡须,不禁停下脚步,立在门边倒吸凉气。
柳云堂几步迈下台阶,堵住钟胡子:“家中老人心脏不好,有什么话就在外面说。”
钟胡子并非滥杀无辜之人,他此来目的只有一个,为死去兄弟报仇。
“杀人者,我带回去。其他人,我无心打扰。”
柳云堂盯住对方黑瞳,只觉一道寒光射出,冰冷决绝。
他此刻犯难,要如何应付黑煞脸的钟胡子,简直成了难题。他们先出黑手,视人命为草芥,非要对方清影动用私刑,否则壮汉也不会送了性命。
道理归道理,苍天在上,烈日当头,钟胡子却像一团散不去的黑雾,固执于自己的理论,沉浸于自己的小宇宙,完全不肯抬头看看大好晴空。他对道理置之不理,任凭谁来苦口婆心劝诫,怕是都无济于事。
“据司机说,凶手是方清影。柳少爷,她在这里吗?”
没等柳云堂开口,身后已传来一声答复:“别问来问去了,我跟你走!”
方清影经过柳云堂身边,竟然露齿一笑,那个笑容就同他们在和合点心铺第一次见面时一模一样。
“他会杀了你!”柳云堂一把拉住她的胳膊。
“没办法,听天由命吧。”
柳云堂不松手:“这又不是发优惠券,你急着跑出来干什么?”
“我是怕钟胡子一激动,放枪把你给毙了。”方清影说着,转念想起件事:“差点忘了,刚才应该向你大哥要些打折券的。”
“嫂子手里一堆优惠券。”
两人不紧不慢地聊些无关紧要的话,试图拖延时间,等警察赶来。
钟胡子不傻,提醒道:“走吧,一会儿警察来了,还得多费口舌。”
“我和你一起去!”柳云堂看着方清影,五指紧扣,无意撒手。
“一人做事一人当,你又没杀人干嘛与我一起?你回头看看,你的家人是你的责任,难道你要放弃自己的责任?”
“你也有父母,你难道就想这样放弃自己的生命?”
方清影低头轻语:“我早就该死了,老天爷眷顾,又让我多活了这么久,已经很好了。”
柳云堂凝眉疑思,完全摸不透方清影话里的意思。
“方清影,你究竟是什么人?什么叫‘早就该死了’?你能不能在临死前把话说清楚?”
“我还没死呢就急着让我留遗言?”方清影冷笑道:“柳云堂,你对我存在严重误解。我就是一个不成功的舞女,最大的期盼就是吃得好、穿得好、住得好,再简单不过,有这么难理解吗?”
钟胡子看不下去,吼道:“磨磨唧唧的有完没完?快走!”
方清影见躲不过,使劲儿挣脱柳云堂的束缚:“你放手!”
“我放手你就没命了!”
“你不放手我们一起没命!松开!别在你女朋友面前与我拉拉扯扯!”
于虹婷急忙跑来拉住柳云堂,劝他放手。毕竟家人安慰全在钟胡子一念之间,稍有不慎便会引起不必要的伤亡。
柳云堂终于放开方清影,看她走向钟胡子,被带上停在街边的轿车,再次消失于自己的视线。
气恼、无助、失落,他从未觉得自己如此窝囊。他感到狼狈不堪,仿佛被扒去衣衫赤裸立于街头。
紧急关头,小周开车赶来,柳云堂迅速开门上车,直奔小巴黎舞厅。
“云堂!回来!”
于虹婷跟在车后跑了几步,回头见唐丽也跑出来连忙拦住。
两个女人深陷绝望,三魂去了七魄,呆立在路边。
上次没有保护好方清影,小周决心这次要大放雄风。可是几人被门卫拦在小巴黎门外,除非变成蚊子,否则根本进不去。
“警察办案,你们也敢阻拦?”小周怒道。
门卫嬉皮笑脸解释说:“谁报的案?里面一片祥和,没出事儿!”
小周问他刚才有没有见到一位小姐被钟胡子带进去,门卫再次笑道:“没看见,钟老板有时会从后门走,我想见也见不着啊。”
四人绕到小巴黎后身的一条胡同里,见胡同口停有两辆轿车。
“这是钟胡子的车,他们肯定走的后门。柳少爷,你跟在后面,注意安全!”
小周在前领路,但见后门有一名守卫正与送菜师傅闲聊,便悄咪咪潜到守卫身后来了一个突袭,从身后扣住对方脖颈,猛力将其头部撞向墙面。守卫当场昏厥。
送菜师傅不敢出声,见柳云堂朝他走来,推着小车一溜烟儿跑了。
三名警员抬起守卫将他投入楼后垃圾桶内,便与小周和柳云堂摸进后门,把门反锁。
由于舞厅没有营业,人员稀少,他们如潜行昆虫,在一楼绕了一圈。
这时,一名警员拉住小周低语:“你看那边穿唐装的人,像不像我们通缉的惯犯?”
第37章 蓄势待发
小周探头细瞧,果然很像。
小巴黎藏虫卧蛆,江龙帮虽已瓦解,但以钟胡子为首的黑道势力尚有残留。舞厅成了他们的避难所,钟胡子就是他们的保护伞。而伞下,怕是蛇虫满窝,为患江城。
“他的事不急,先救方清影。”
小周说着,见前面走来一位保洁大妈,将其拦住询问钟胡子去向。
“钟胡子一帮人上楼去啦!”大妈悄声道:“你们去吧,我不对别人说。规矩我懂,就当没看见!我是好人,你们要相信我!”
看样子,连扫地大妈都知道舞厅凶险,不是光明之所。
小周还想细问,看看能否揪出几名要犯,可时间紧迫,速由柳云堂带路从员工楼梯潜上二楼。
在钟胡子豪华的办公室里,方清影情绪低落,满面愁容。想到即将魂灭小巴黎,紧张到站不住,快步到沙发边坐下,抱住沙发扶手寻求安慰。
钟胡子不急于对她下手,因为好奇未解。
他拿出小镜照照胡须,边说边捋:“你开了两枪,一枪打碎喉骨,一枪打在胸口,枪枪致命。我看你一副娇小身躯,你开枪时,手不会抖吗?”
方清影倒也诚实:“心可以抖,手不能抖。若是抖,就打不准了。”
“你和谁学的?”
“是天赋。小时候,我第一次开枪,就击碎了一个酒瓶。”
“这么说,你是神枪手?”
“你问来问去的,我心好乱。你是想听我的往昔岁月,还是要杀了我,能不能给点儿提示?”
钟胡子大笑,他很欣赏有能力的人,也愿意招贤纳士,不过方清影涉及兄弟之死,对其最终判决还需仔细琢磨。
“我要是饶你一命,你愿意留在我身边听命吗?”
方清影抬眼抛出一句:“是听你的命?还是蜜蜂社的?”
钟胡子一愣,他万万没想到会从方清影口中听到“蜜蜂社”三个字,为此,他对这个女人更加好奇。
“什么‘蜜蜂社’?养蜜蜂的?”
“我在壮汉脖子后面看见一个纹身,那是蜜蜂社的图徽。不知你身上有没有呢?”
钟胡子笑道:“他纹个蜜蜂,就是蜜蜂社的,若是他纹个蝴蝶,难道就是蝴蝶社的?”
方清影心情低落,无心与之对话:“算了,你不承认也无所谓,反正我马上要去极乐世界,管那么多干嘛呢。你发发慈悲,别折磨我,直截了当给我一枪最好。往这里打,一颗子弹就够。”
她边说边用食指点了点自己的眉心。
方清影既没有哭鼻子,又没有跪地求饶,叫钟胡子大开眼界。
“想死还不容易嘛,你先说说,你对蜜蜂社知道多少?”
“燕度春秋社,蜂喧早晚衙。
钟胡子听方清影吟出此诗句,脸上神色突变,蹭地从椅中站起,万缕黑须跟着一抖:“你是——”
正在关键时刻,门外传来打斗声。
只见一名守卫推门而入,气喘吁吁:“警察——来了——”
话音未落,柳云堂跑进门将他推到一边,抬手指向钟胡子:“放人!否则封了你的场子!”
钟胡子戾气当头,转身拉开办公桌抽屉摸出手枪,昂首挺胸,一副唯我独尊的派头。
“凭什么封我场子?”
“窝藏要犯,绑架良民,你做的这些事,已经超出一位正常经营者的活动范畴!彻查下去,小巴黎恐怕要露出真面目了!”
纸包不住火,小巴黎的情况钟胡子最清楚,现在一楼的储藏室内还藏有前不久从金店抢来的大量黄金制品,而小巴黎一直火爆的地下肉体交易也将曝光,以舞女名义出没于舞厅的陪睡女郎们定会牵连出更多幕后高官。
想到这些,钟胡子忧心忡忡。因为何小元,牵扯出方清影,又因为方清影,把警察招来,实乃失策。他必须想办法化干戈为玉帛,尽快解决此事。
于是,他终于松口:“你以为我怕赵应同吗?他是警局的荣光,但照不到我头上。我为兄弟报仇情有可原,你们求追不舍,非要鱼死网破,愚蠢透顶!”
柳云堂发起狠来掷地有声:“钟胡子,方清影要是有事,我死盯小巴黎。别以为你的勾当藏在暗影中没人知道,我是侦探,打听到不少花边新闻。听说商务局的局长前两天因为你们这里的一位舞女和太太吵得热火朝天,据传这位舞女同时跟市长秘书和某会长也有瓜葛。以前的小巴黎默默无闻,自从你经手后丑小鸭变天鹅,完全脱胎换骨。高官显贵、富家子弟皆对这里流连忘返,都是舞小姐们的功劳吧?看来这里不应该叫‘小巴黎’,应该改名叫‘小春宵’啊。”
钟胡子小看了方清影,也小看了柳云堂。遇到难缠的对手,光是愤懑交织可不够,必须打太极,大事化小。
他看了看方清影,又瞧了瞧进门的小周,笑了笑:“既然警察来了,那你们就把这位小姐带回警局审问,她谋害了我兄弟,必须给予严惩!”
“有什么证据证明,她杀了人?”柳云堂一脸坏笑。
“她自己都承认啦!”
柳云堂看向方清影:“你杀人了?”
“没有!”
方清影矢口否认,给了钟胡子当头一棒。
“好!你们赢了!”钟胡子大手一挥:“从哪里来,回哪里去!不送!”
钟胡子明显怂了,这反而让小周觉得他是故意撵他们走,以免牵出更多阴谋。
“钟老板,刚才我在这里遇见一位熟人,看上去很像是警局正在通缉的要犯。”
“什么要犯?”
小周解释说:“抢劫金店的嫌疑人。”
钟胡子已然头痛,越发难以冷静。
小周提出要对小巴黎舞厅进行搜查,这可触碰了钟胡子的底线。
“你们无凭无据,想搜查就搜查吗?你们难道没有其他事情可做,非要在小巴黎与我纠缠?”
钟胡子这边正想办法把这帮讨人嫌打发走,却不料跟来的一名警员想要出头混个奖赏,偷跑去寻刚才看见的那名要犯,结果在一楼走个照面。
警员拔枪劝对方投降,可那名要犯岂是乖乖听话的人,靠近后趁警员不备予以反击,两人就这样厮打起来,引来其他兄弟帮忙。
一名守卫捡起警员掉落的手枪站在一旁,也不敢开枪,就跑到楼上汇报。
钟胡子已是焦头烂额,见楼下发生这种事,额头立马冒汗。
小周和另一名警员冲下楼支援,结果招来几名小伙子围堵,一场混战蓄势待发。
打算下楼制止的钟胡子却被方清影叫住,扭头一看,这位美人手中竟握有一把黑枪。
原来,方清影早有准备。这把枪正是她打死壮汉的那只手枪,当时她趁柳云堂和何小元不注意,便偷偷把枪揣进衣兜,现在正好派上用场。
“钟胡子,你的事情还没解释清楚,别急着走啊。”
“我有什么需要解释吗?”
第38章 轰然倒地
“我们想知道你和蜜蜂社的关系。”
钟胡子大笑:“我说过,我不知道蜜蜂社。”
他的手下见方清影举枪,便也纷纷掏枪取刀。
柳云堂可不想成为活靶子,急忙让方清影收枪。
两人既然可以全身而退,此时不走尚待何时?于是不再纠缠,下楼去找小周,不料陷入新的漩涡。
外出办事的赵应同回到警局,听说钟胡子带人去柳家闹事,小周已去解决。他不放心,打电话到柳家询问,却听闻方清影被钟胡子抓去,便又带上几名警员到小巴黎舞厅找钟胡子要人。
结果刚一进小巴黎大堂,就看见一场群架,场面混乱,闹得他脑袋嗡嗡直响,急得浑身冒汗。
他拔出手枪,举在空中,对着乱作一团的众人喊道:“不要打啦!全部住手!都停下!”
赵应同的喊声在小巴黎舞厅华丽的圆顶间绕了一圈,软弱无力地向四面八方蔓延,最终消失在空气中。
混战依然在继续。
钟胡子站在楼上围栏边,看见赵应同带人支援,顿时心惊,担心东窗事发,下意识地举起手枪。
恰巧方清影看见,以为钟胡子要对他们开枪,便也举枪对钟胡子喊了一声:“把枪放下!”
这一喊,赵应同身后的警员缺乏经验,脑袋一热,纷纷举枪做好战斗准备。
钟胡子的手下见状都冲下楼,手中长刀短刀明晃晃吓得其中一名警员扣动扳机,枪中子弹急射而出,打在一名保安腿上。
这帮人以前跟着钟胡子混黑道,打架打惯了,丝毫不怯场,见警员开枪,气势更为凶猛。
何明从兄弟那里要来一把手枪,他没用过,只当装装门面,见枪声想起,兄弟倒地,他大脑一片空白,双手握住手枪愣是放出一颗子弹。
他不是傻瓜,谁是傻瓜?他不是二百五,谁是二百五?
这颗子弹调皮地空中旋转,正好打在方清影身旁的立柱上。
情急之下,方清影回手放枪。擒贼先擒王,子弹直奔钟胡子而去,打在其肩膀上。
钟胡子毫无防备,只听他一声惨叫,重心不稳,从楼梯上滚了下去。他在台阶上向下翻滚,一头栽在光洁的大理石地面上,手中的枪甩落在地。
“不要开枪!”赵应同匆忙回避,屈身躲到大花瓶后面。
谁知又是一颗高速旋转的子弹在空中划出一个抛物线,钉进这只花瓶。花瓶瞬间炸裂,溅起的碎片烟花般绽放,吓得赵应同转身再躲。
也不知是谁开的枪,毕竟场面已经无法控制,子弹上堂,一触即发。
打扫卫生的阿姨听见枪声惊呼嚎叫,丢掉拖把拔腿就跑。其他工作人员也都纷纷躲避,不愿牵涉其中。
柳云堂身上挨了一脚,向后退了几步,忽地觉察到身侧有人举枪,一个飞身躲到大堂立柱后,避开一枪。
子弹可是实实在在的东西,不拐弯不抹角,又狠又辣,它奔向你的同时,正是考验你此生功德的时候。你若运气好,它完全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放过你。你若运气不好,它是一定要钻进你的肉体,与你的灵魂来个深刻交流。
这一回合,柳云堂算是运气上佳,子弹没有击中他。可是下一次,谁又能说得准呢。
他背靠石柱,聚气凝神,准备出击。他感觉开枪的人正朝他靠近,于是他先出手,动作快而狠,一个挥拳打在对方脸上,趁其不备夺过那人手中冷枪。
此时钟胡子被手下扶起,挨了枪子,他是又惊又气,又晕又疼,子弹钻入肩膀,伤口冒血。眼见局势失控,公然袭警,赵应同定不会善罢甘休。
窝藏要犯这件事怕是掩盖不过去,三十六计走为上计,他叫上身边兄弟,先走一步,躲过此劫再做打算。
几名手下一边护着他,一边朝门口跑。
方清影见钟胡子要逃,毫不犹豫举枪便射。
“没子弹了!”
关键时刻,她接过柳云堂手中枪,追了出去。
赵应同停在门外的轿车被钟胡子等人绑架,司机双手紧握方向盘,启动轿车,脚踩油门。钟胡子坐在后座,扭头朝窗外看了一眼,只见方清影站在门外准备射击,吓得他赶紧俯身躲避。
其实他不用躲,因为方清影的目标不是他,而是轮胎。
她的眼角流露出一丝狡黠之色,“砰!砰!”,两声枪响,两个轮胎被打爆。
钟胡子大骂一声,推开车门朝方清影冲去:“你到底是谁?为什么非要与我作对?”
他像头熊似的扑近身前,方清影懵了。
“你是不是蜜蜂?”钟胡子凑近低声问道。
“你是蜜蜂,我不是。”
“那你怎么——”
话刚出口,只听“砰砰”几声枪响,钟胡子中弹。他身体一直,大眼一瞪,轰然倒地。
柳云堂跑来将方清影拉入怀中,两人迅速躲到门前立柱后。
突如其来的冷枪惊呆众人,街上人群惊呼着四散躲避。钟胡子的手下也都懵了,傻的傻,逃的逃。
小巴黎舞厅上空,此时莫名其妙地飘起细雨。
刚才还艳阳高照,阴云无声无息而来,就像那躲在暗处观察的杀手,让人毫无防范。
方清影和柳云堂环顾四周,没能发现开枪者。
“钟胡子!”方清影跪在地上,用手推了推他的手臂:“是谁要杀你?”
钟胡子的魂已经走了一半,剩下的一半正往天上飘。他嘴角流血,暗红的色调异常醒目,黏在黑胡子上。
他想说,却说不出。
柳云堂想要知道他的上级是谁,哪怕是一个代号。
钟胡子奄奄一息,他闭上双眼,不知在生命最后看到了什么。
他追逐的地位、财富,他梦想娶到的女人,皆留了下来,没与他同行。
方清影见他身体静止,一时哀从心起,脑袋昏眩,竟然眼前一黑,倒在柳云堂身上。
“方清影,醒醒!”
柳云堂抱起她送上路边黄包车:“师傅,去医院!”
钟胡子的死讯传到小巴黎,还一窝蜂挥刀出拳的小兄弟们不约而同停了下来。
赵应同拿出手帕,擦去额头上的汗珠儿,放话道:“你们这些亡命之徒,简直无法无天,全部带回警局!”
有警长出面主持大局,刚才还气焰嚣张的钟胡子手下立刻成了瘪柿子、蔫茄子,像是被拧上发条,纷纷往门外逃。
几名警员试图拦截,可惜大部分人都没截住。
赵应同让小周清点伤亡人数,做好善后工作。他亲自对小巴黎进行彻底搜查,找到金店被盗黄金。此次出征可谓满载而归,回到警局,怕是又要炫一炫自己的战绩。
医院病房内,方清影因为近日发烧感冒没休息好,血压偏低,精神一度紧绷,导致突然晕厥。
柳云堂坐在病床边等护士来输液,琢磨着钟胡子死得突然,凶手人间蒸发,究竟是谁在这个紧要关头想要了钟胡子性命?
第40章 四角关系
等了等还是无人回应,想来方清影已睡下。
事实上,方清影清醒得很。她窝在床上不语,秉着眼不见心不烦的理念,将于虹婷挡在门外。
“苍蝇!”方清影小声嘀咕。
她身居柳家屋檐下,内心泛起前所未有的挫败感。唐丽和于虹婷似乎都在防她,皆是笑里藏刀,内有波澜。
还有柳云堂,刚才从医院回来,他就有意保持与自己的距离,这点方清影敏感的柔软心已有察觉。
方清影看向他的目光多次被他冷冷地驳回,好像那目光糟粕不堪,极为碍眼,他躲得比子弹飞得还快。
看来,即使对柳云堂心存爱意,方清影也只能把这份爱往肚子里吞。
潜藏的爱已打扰到柳云堂静如止水的心,倘若再不收敛,继续任凭火焰将水烧开,一旦滚烫的沸水溢出,怕是会烫了柳云堂,还有她自己。
怎奈爱的滋长极难被阻断。水可灭火,胶可黏物,药可驱虫,唯有爱这个死东西,没有法宝能够降服。
方清影闷闷不乐,在客厅里喝茶的何小元面色苍白,也是一张面容写满“不开心”。
不知哥哥何明是死是伤,是被抓了还是逃了,她独自神伤。蒋溪兰下楼来想要安慰几句,见她掰着手指头郁郁寡欢的样子,就为她拿了本杂志解闷。
翻开第一页,就读到一篇情诗,结果钟胡子从记忆中爬出来,扰乱了她的心。
那晚被钟胡子关在地下室,她本想一头撞死在墙上,可是最终还是没胆量,只能乖乖等待命运指路。
钟胡子男子汉气概十足,坐到她身边,散发出她不曾感受过的阳刚之美。
人已逝,现在想来,那下巴上的浓密黑胡子却也有几分可爱。
“我对你一见钟情!”
这是钟胡子的开场白,直白得不添加一丝杂质。
“你躲着我,请你吃饭不吃,请你看戏不看,请你逛园子不逛,请你跳舞不跳。从你看我的眼神,我就知道你鄙视我,对不对?”
当时何小元紧张到身体僵硬,缩在床角不敢说话。
“我送你的礼物,听说都被你送给邻居家小孩儿了。还有花,你全扔了吧?”
钟胡子每天都派人到家里送花,皆被何小元扔进了门外的垃圾箱。
“你就一点不动心?”
何小元依旧不语。
钟胡子坦言,与他好过的女人,他连一片花瓣都没送过,何小元是他第一次认认真真追求的对象。他喜欢何小元的清纯和简单。在他眼里,此女子就是一缕暖风,能够穿越他的黑胡子,直达心底。
尽管何小元是阳光下的绿植,安静透彻,养在院子里、窗台上正合适。可想养也要有合适的花盆才好,钟胡子恰恰缺少一个像样儿的花盆。
他是猛兽,却不愿对何小元强硬,可他不甘心。对待喜欢的女人,他会使出全部伎俩。不碰何小元的身体,已是他最大的温柔。
“你嫁给我,保证好好待你。”
这是钟胡子离开地下室前,对何小元说的最后一句话。
婚没结成,这个承诺永远无法兑现。
如果钟胡子是真心实意,那何小元岂不冷血?
蒋溪兰听何小元说起钟胡子,不免一番感慨。
“你没错,你拒绝他,是因为你对他没有爱。他对你的爱也没错,是他的方法错了。想要征服女人心,光靠捆绑肉身是愚蠢的。你是小鹿,他是狮子,你们生于一片蓝天下,却命中注定是敌对关系。你没被他吃掉,是你的幸运。他的结局,是他的命。你若心里觉得愧对他,往后心里多想想他,他会高兴的。”
不劝还好,这一劝反倒引出何小元两行热泪。
天空阴云不散,细小的雨滴稀疏落下,太阳就在云层之后,却迟迟不肯露面。
唐丽倚在窗边听着,替这些年轻人发愁,也不知怎么就想起一人,便急忙去打电话。
没多久,胡献怀抱一大堆营养补品登门看望方清影。
“我的清影呢?”
他喊得亲热,放下东西急匆匆就要上楼,被蒋溪兰叫住:“清影睡了,你在这里等吧。”
直到入夜,方清影才从楼上下来。
胡献上前嘘寒问暖,拉住她的手像是黏了胶水,松不开。
“我正准备走,你送我回家吧。”
方清影要走,被唐丽拦下:“吃了晚饭再走,今天人多,大家一起热闹热闹!”
这边就和刘妈张罗着上菜,蒋溪兰用留声机放出音乐,一家人有说有笑,围在一起用餐。
说起方清影给表哥当助手,胡献言辞恳切,希望表哥不要再犯类似的错误。
“我可没强迫她,是她自愿的!”柳云堂瞅了眼方清影,便又低头吃饭。
方清影一副与己无关的姿态,自顾自一顿吃,完全没有要参与到谈话中的意思。
胡献原本不知表哥和方清影关系如此密切,争强好胜的他和于虹婷一样,急于表明态度。
他不停地为方清影夹菜,米粒子黏在嘴边,他都要亲自用手帕为其拭去。
耀眼的爱情之光晃得大家睁不开眼。
于虹婷如法炮制,为柳云堂添汤,不时还要亲密地凑近说几句悄悄话,也不知说的什么,于美人自己笑得花枝乱颤。
这些方清影看在眼里,胸口发闷,只能靠吃东西来缓解不适感。
席间,她和柳云堂异常安静,两人偶有眼神交流,也只是一扫而过。
唐丽不失时机,聊起柳云堂和于虹婷的婚事。
“结婚宜早不宜晚,你们要认真考虑,把婚事提上日程。”
柳云堂猛点头,敷衍道:“放心吧,会考虑!”
于虹婷见情郎态度不积极,稍显失落,转而将焦点对准胡献。
“你和方小姐是在正式交往吗?”
“这还用问!”胡献大笑起来:“今天借此机会,我向大家正式介绍。方清影小姐,我的女朋友,望诸位以后多多照顾!”
方清影被推上舞台,没法再装聋作哑,便也笑着用手托腮,羞红了脸。
此刻柳云堂心里的滋味,除了酸,还是酸。脸上除了笑,也只能是笑。
他感觉坐在对面的方清影就是一团香草,始终在散发香气,让人避而不能。
他们相识不久,便已经坐在一起与家人共进晚餐,这种关系表面上看是友谊,但在表面之下就显得错综复杂。
柳云堂对表弟心生嫉妒,他见胡献将手搭在方清影肩头,难受得连嘴里嚼的糖醋肉都变了味道。而方清影也因为胡献过于亲密的举止而显得不舒服。她扭过头,被眼下情情爱爱的东西搅得昏沉。
两对情侣各自暗潮汹涌,四人的关系微妙且危险,正需要一位调解员来打破别扭的场面。
柳风充当这一角色,突然开口:“清影啊,你这红宝石胸针是一位朋友的馈赠,不知这位朋友叫什么名字?”
“他叫杜康。”
不料柳风震惊:“康?是健康的康?”
第41章 黯然销魂
“没错,他是香皂厂的推销员,梅花牌香皂。”
方清影说完,目光直直地盯向柳风呆滞的面容。
她早前已然觉察出柳风对这枚红宝石胸针的关注,此时柳风忍不住围绕这枚胸针的继续盘问,令她意识到这位老人与杜康肯定有所关联。
于是,她打开话匣子,满足柳风的全部好奇心,将有关杜康的情况娓娓道来。当然,杜康从事的特殊兼职,她没有提及。
此时,唐丽也注意到丈夫神色的变化,凝眉问道:“你怎么了?这个杜康你认识?”
“不认识。”柳风举起筷子,故作轻松:“只是随口问问罢了。这枚红宝石是鸽血红,十分珍贵,难得一见,所以对他的主人很好奇。”
方清影将胸针取下,起身走到柳风身旁,递给他欣赏。
柳风接过胸针,用指尖在上面摸了摸,表现得不温不火,方清影并没看出异样。
“柳叔叔好眼力!我和云堂找专家鉴定过,这确实是鸽血红宝石,周围镶嵌的珍珠也是上等货。”
“这是南洋珍珠,真正的海珍珠!”柳风说到此处眼神忽亮,兴致勃勃地为大家讲解:“它们都是圆珠,置于光下,可曾七彩虹光。你们瞧,珠圆玉润,光泽温厚。”
他还告诉方清影如何正确保养珍珠:“不要用水清洗,可以用软布擦拭。我看你身上喷了不少香水,千万不要让珍珠沾染上香水,香皂、肥皂水也要远离。还有,尽量避免强光照射。”
“父亲,想不到你还挺懂。”
在柳云堂的印象中,他没见父亲给母亲送过珠宝首饰,还以为父亲老土,对这类物品不敏感。
“珍珠、玛瑙、玉石、水晶,被称为传统四宝,我年轻时曾粗略研究过。”
方清影从柳风对胸针的了解中,窥见隐隐谜团。
这位斯文老帅哥聊起红宝石和珍珠,就如同聊起一位相熟的旧友,不禁令人浮想联翩。
饭后,趁于虹婷不在视线内,方清影晃到柳云堂身后扯了扯他的衣角,示意他到书房密谈。
方清影神神秘秘地关上门,把立在书架前的柳云堂瞧得一愣。
“什么事儿?”柳云堂感到不自在,回身取下一本书乱翻。
“我觉得你父亲对杜康的胸针特别在意,这里面会不会有什么故事?”
“什么故事?”
方清影走到桌案旁,顺手拿起桌边一本小说,抬眼一笑:“你去查呀!”
儿子调查父亲,的确是一份厚重差事。
说话间,一张照片竟从书页间滑落,掉在地上。方清影俯身拾起,只见照片上一个姑娘面若桃花,正手扶枝条笑得开怀。
“她是谁?”
柳云堂走近一瞧,眼前忽然飘过一层阴霾。
照片中的女人长着一张辨识度极高的脸,特别是两个大酒窝,不知窝住了多少糖分。
“好像是迎春百货的售货员,名字我忘了。”
方清影噘嘴皱眉:“她的照片怎么会夹在这本书里?”
“这本书是哥哥的,最近我常见他捧着读。”
柳风和红宝石胸针的谜题还没解决,现在又突然冒出一张漂亮姑娘的照片,方清影瞪大眼睛对柳云堂送去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
一个已婚男人的书里,居然夹有一张少女的美照,几个意思?
方清影乖乖地又把照片放回去,调皮地将手搭在柳云堂肩头,叹口气:“人间能有几多愁?恰似柳家春水不入流。太平屋檐下,是是又非非。小少爷,你要调查的东西,还挺多,用不用我帮你?”
柳云堂低头冷笑:“你忙着谈恋爱,还要跳舞,有时间吗?”
“我可是难得的人才,免费为你所用,而且随叫随到。时间挤一挤,总会有的。”
没有人是不求回报的,一位舞厅女郎不务正业,非要在他身边冒风险。柳云堂追寻她飘忽不定的眼波,绸缎长裙泛着墨绿光影,勾勒出她的婀娜。
“你究竟想得到什么?”
柳云堂直来直去,问得方清影一阵虚脱。
她咽部肿痛,鼻塞胸闷,胃里的中药汤还在吸收中,惹弄她的肌肤微微发热,娇身倚在桌畔,气血不足,无精打采,一双放空的迷离双眸在柔和的灯光下死死盯住对面男人的眼。
她并非无欲无求之人,但她现在还不想与柳云堂深入聊她的目的,只是淡淡一句:“你不愿意?”
愿意与否,结果皆是未知。
柳云堂犹豫时,她再次开口:“你好像不喜欢我出现,我自认为不那么讨人嫌,与我在一起,你若是不舒服,不妨直说。”
“没有,你误会了。”
“那是不是我和胡献在一起——”
她原话想说,是不是我和胡献在一起,你不高兴。但她瞬间觉出自己这话很蠢,带有极度自恋成分。因为柳云堂可能对她和胡献在一起的事实十分乐于接受,她担心自己是在自作多情的边缘垂死挣扎。
“算了,如果你不愿意我做你的助手,那我就消失。”
话落,她稍微一个扭身,便牵动出柳云堂难以抑制的手。
“你又不是烟,如何消失?”
柳云堂伸手抓住她的手腕,淡淡地说着。
她来了精神,笑了:“所有的物和人,最终都会消失。就算被时间留下来,也是它们变化后的样子。”
“你是什么样子?”柳云堂低语道。
压低的声音在安静的书房中仿若烟花绚烂,磁性的声线在方清影心中好似大提琴鸣奏。两人身体挨得很近,彼此肉身似乎正长出丝线,缠绕向对方。
方清影面颊红润,一是因为吃药后的潮热,二是因为把持不住的爱欲。
她双唇开启,嘴角上扬:“你认为我是什么样子,我就是什么样子。”
气氛暧昧,视线凌乱,没有饮酒,却有醉意。
柳云堂急于阐述他对方清影的态度:“我视你做朋友,对你绝无半分嫌弃。你若愿意,我怎会不答应?”
“那我欠你的侦探费用,是不是可以一笔勾销?我保证全心全意做你的左膀右臂。”
果真还是有所图:“好!不过丑话说在前,你要是不能让我满意,随时辞退!”
“老板放心,我一定尽心尽力。为你,哪怕是挡子弹,我也不会打退堂鼓。”
方清影爱的誓言说出口,便覆水难收。她对柳老板的关心和爱慕,藏不住,已被对方了然于心。
柳云堂开始退缩,他怎么可以允许自己背着于虹婷与她独处,还说些黯然销魂的缠绵话,氛围明显发酵,逐渐从正常友人交谈的清爽,变作朦胧情愫的浑浊。
两人四目相交,空气凝结,不料这温柔只持续几秒钟便被冲散。
房门被推开,一双冷眸在门口放出寒气。
“聊什么呢?”
第42章 如履薄冰
如果不是胡献突然闯入,他们下一秒将会发生什么,细思极恐。
若需密谈,记住一点很重要,那就是不要只是关门,而应将房门锁死。
胡献找不到方清影便试着推开书房门,入眼即是方清影和柳云堂面对面的画面。而在他看向两人迷茫的眼神时,柳云堂松开了握于方清影手腕的五指。
“小元已经上车了,我们走吧!”
胡献从忽然僵硬的脸上挤出笑颜,向表哥挥挥手中的礼帽,随方清影离开柳宅。
路上,他手握方向盘,忍不住问:“你们刚才聊什么呢?”
方清影坦言,她希望能够继续给柳侦探当助手,结果自然引发胡献的不满。
他出于一个男人的自尊心,对喜欢的女人与其他男人过分接触感到厌恶,哪怕那个男人是自己的表哥。
“你最近都没去上班吧?怎么,想改行做侦探?”
“纯粹是好奇心强!一来帮云堂的忙,二来找些有趣的事情做。舞还是要跳的,给他当助手又没工资可拿,不跳舞怎么养活自己?”
胡献立马表态:“我养你啊!反正你也跳不出什么名堂,干脆解甲归田,到墨湖去享受田园生活。”
说到墨湖,方清影想起胡献和朋友在墨湖开的旅馆,便与何小元计划去游玩。至于胡献痴情的一句“我养你”完全被她屏蔽,不往下接话,态度模棱两可。
对于女友的不冷不热,胡献不甚满意。他强压住闷火,舔了舔后槽牙,一脸不爽。
下车后,何小元很有眼力见地先上了楼,留下两人在楼道内告别。
昏暗的楼梯口只有一盏黄灯在天花板上放光,灯泡使用过久,表面已经发黑。
胡献情之所至,出人意料地开始表白。
“清影,我爱你!你就是我的阳光,我的空气。你是我见过最美丽的花朵,牡丹没你富贵,水仙没你纯洁。风雪吹不走我对你的相思,阴霾挡不住我对你的眷恋。你是一束光,照亮了我人生长路。没有你,我不知如何面对今后的岁月。你就像一只小鹿,跳进我心里,改变了我,牵动着我的心。我此刻深深知道,已经离不开你!”
方清影显然已经成为他到手的猎物,接下来是烹是煮,他可随心所欲。
一句“我爱你”灌进方清影脑中,让一直漂在海上的她望见彼岸,前所未有的安全感将她温暖。
她被爱情滋养,而爱她的人就在眼前,真实不虚。
“你真的爱我?”
胡献不假思索,直言:“爱!深爱!无法自拔地爱!”
被人爱,恐怕是天下最美好的事。方清影希望得到爱,她幻想过无数次自己与爱人相拥的场景,这份爱让她感到振奋,让她感到踏实。如果最开始她对胡献还有顾虑,那么现在她体内的爱情多巴胺已经分泌到足以支撑一份爱恋。
胡献的温存在她胸口消融,她对这个男人的爱,渐渐萌发。
“我好幸运,能够遇到你!”
儿时,她最怕没人爱她,而此刻,当她深切感受到有一个人对她如此深爱之时,眼眶禁不住泛红。
胡献见她泪眼汪汪,心中满是怜惜。
送走胡献后,方清影站在楼下发呆。
头上黄灯静默,与她狂乱的内心形成鲜明对照。
她回到房间,倒在床上辗转反侧。
一边是柳云堂,一边是胡献。一个是名花有主,一个是步步紧逼。留给她的选项似乎已经非常清晰,她只能将柳云堂烧成灰抹在心窝,然后在胡献身上画个对号。
柳云堂同样纠结,他因自己对方清影的动心而惶恐不安。
他送于虹婷到家门外,两人吻别。
夜色撩人,周遭蔓出薄雾,柳云堂转身后若有所思,回身又将于虹婷揽在怀中。
他的一双眼在路灯暗影下寻寻觅觅,好似那里有他要的答案。
“你怎么了?不高兴?”
于虹婷见他心事重重,不禁为之担忧。
而柳云堂笑了笑,习惯性地用指尖拨动女友的长发:“回去早点睡,我在梦里等你。”
每次与柳云堂分别,于虹婷都觉苦闷。她不情愿地望向一个远去的背影消失在街角,总有种莫名忧伤。
她爱柳云堂胜过一切,这份挚爱让她每走一步皆如履薄冰。柳云堂情绪上细微的变化在她敏锐的直觉看来,已经危机四伏。
她怀疑男友移情别恋。
现实是,她猜对了。柳云堂对方清影产生了难以估量的情愫。
恐怕,那是爱。
柳云堂如同黑色幽灵晃荡在路边,方清影这个女人已经鬼使神差地融入他的血脉,如影随形。
他越是想要挣脱这份爱的束缚,越是被紧紧裹挟。强烈的负罪感撕咬着他的皮肤,中邪般的迷幻感舔食着他的神经。
他从未想过,除了于虹婷,他还会爱上其他女人。
他也万万没想到,自己对方清影心存欲望。他希望能看见这个女人,每时;他渴望这个女人留在身边,每刻。
他见不得方清影被其他男人搂住腰身跳舞,更看不得胡献对方清影垂涎三尺。
他嫉妒,他烦闷,他激动。
他动了真心。
回到家,他瞧见晚归的哥哥正窝在沙发里小憩,犹豫着如何开口询问他与照片中姑娘的关系。
“还好吧?”柳雨文睁眼问道。
“好着呢!还以为你睡了。”
“没有,只是累了。”
柳雨文起身回房,柔声抱怨:“为你提心吊胆,无法安心工作,弄得我一整天神经兮兮的。”
两人迈上楼梯,柳云堂提醒道:“最近你一直忙,早出晚归,放假也不休息,还是应该抽时间陪陪嫂子。”
“我知道。”
柳雨文当然知道陪伴妻子的重要性,他不傻。
蒋溪兰也不傻,她没睡,在等。
她穿了件新买的丝绸睡衣,渴望能吸引来丈夫赞许的目光。
不管工作到多晚,丈夫都会回家,这点她清楚。
柳雨文进屋后便坐在床边看书,过了好一会儿才转头看向妻子,送上一吻。
“这么晚才回来,你去哪儿了?”
第43章 姗姗来迟
“陪外宾吃饭,都是些应酬,既累身又劳神。”
柳雨文简单说了句,便钻进被窝。
蒋溪兰看着身边的丈夫,眼中满是哀怨。
柳雨文平日对她不冷不热,近些时日更是极尽敷衍之势。
尽管丈夫还是那般温柔,可是温柔不能当饭吃,蒋溪兰渴望得到丈夫的一颗真心。
难,比想象中的还要难。
“雨文,你爱我吗?”蒋溪兰缩进丈夫怀中,犹豫许久才问出口。
柳雨文装睡不言语。
“你是不是不爱我?”
蒋溪兰急了,大声的质问终于引起了丈夫的注意。
“怎么了?”
柳雨文一脸不解地看着妻子。
“我想知道,你爱不爱我!”
这样的问题他要如何回答?说真话,伤人;说假话,欺人。
“你是我的妻,我当然爱你!”
“可是——我觉得你——”蒋溪兰盯住丈夫的眼,一字一句地吐出心底话:“你对我是亲情,不是爱情。”
柳雨文不明白妻子为什么偏要深更半夜谈论亲情与爱情,于是起身,捧书翻阅,不予理会。
可是蒋溪兰并没打算就此结束话题,她要问清楚,丈夫的心为什么不在她身上。
“你是不是——”
话刚出口,就被柳雨文冷脸阻截:“你睡吧,我累了,不想聊。”
接着,柳雨文说他要下楼抽支烟,便开门离去。
抽烟为什么非要到楼下去抽?蒋溪兰呆坐在床上,像个受气的孩子,长发凌乱,身体微颤。
而她的心,颤得更为剧烈。
她披上睡衣赤脚来到走廊,缓步走到楼梯旁,见柳雨文拿了杯水晃进了书房,心情低落谷底。
想来丈夫宁愿与书相伴,也不肯与她交流,自己作为妻子难道失败到如此地步?
她伤心欲绝,气势消沉地回到床上,只能用被子取暖,让枕头抚慰自己入眠。
在书房中,柳雨文拉开台灯,点上一支烟,将烟雾轻吐在空气中,随手拿起书桌上的一本书,孟玉的照片仍夹在书页间。
他忽然一惊,这本书往常都是锁在抽屉内,今天怎么跑来桌面上?
这一想,才记起昨天冲忙接了个电话后就拎上公文包外出办事,此书便遗留在桌面。
也不知这书有没有人碰过,真是越想越心惊,只能祈祷没人发现书中的秘密。
他想了想,拿起话筒拨了出去。
“喂,你好。”电话另一端传来一个清亮的女声。
“小玉,是我。”
其实,柳雨文也不知要说些什么,就是想听听孟玉的声音。
当年在父亲的说合下,他娶了蒋溪兰为妻。这段包办婚姻,他并没觉得不好,也没觉得多好。
他不反感,甚至认为能娶到蒋溪兰这种传统而柔美的妻子是非常有福气的事。
貌似祥和平静的婚姻表象之下,让他不满意的,是缺了一样东西——爱的火花。
直到遇见孟玉,他茅塞顿开,眼前豁然开朗。他体验到了从未有过的情感,走进了他不曾触及的迷雾。
曾经以为遥不可及的怦然心动,因孟玉而来,虽姗姗来迟,却比没来的好。
就在孟玉站于他面前的那刻起,他的心,活了。
他好似从久久的睡梦中苏醒,所谓伊人,终于朝他走来。
众里寻她,灯火阑珊处,总算得以相遇。
这份突如其来的爱情让他的生活重新点燃了光亮,只要想到孟玉,他再疲累再苦恼,也是快乐的。
“你还没睡?”
孟玉呵呵笑着,声音从听筒里传来,仿若水晶叮铃:“我总是感觉会接到你的电话,所以不舍得睡。”
两人没有甜言蜜语,只限于友人般的闲聊,却令他们获得了能量。
孟玉的话音是繁星万里,是映在他心头的良辰美景。他痴迷,但必须节制。
“去睡吧,明天见!”
他放下电话,心情顿时舒畅。他将夹有孟玉照片的小说锁进抽屉,这才安心回房休息。
被心上人一通电话撩得振奋的孟玉却更睡不着了。
她窝在沙发里发呆,脑中幻想着与柳雨文在一起的一幕幕。
从到迎春百货的第一天起,她就对柳老板一见难舍。虽然他们的接触机会不多,但她还是尽自己最大的努力,试图吸引柳雨文的目光。而柳雨文似乎也对这位热情洋溢的漂亮姑娘印象不错。
慢慢地,柳雨文每天上班都会习惯性地去她的柜台晃一圈,说不说话无所谓,先混个脸熟。
柳雨文拨开了孟玉的少女情梦,这个英俊的斯文绅士简直就是为孟玉量身定做,正是她喜欢的类型。
情丝难断,爱情萌芽一旦破土而出便会止不住生长。
孟玉自认为遇上了对的人,又怕被人知晓心意,就将对柳雨文的爱慕之情藏于心底。可是时间一长,自己憋得难受,忍不住展开行动。
上班积极,不休息最好;主动加班,多晚不抱怨。皆因为想与柳雨文多些见面机会,以疗愈她的相思。
久而久之,柳雨文捕捉到孟玉暗送的秋波,一颗石头心突然就裂了缝,躲闪不及,被佳人甜得无法自拔。
直到普通的工作关系无法填补内心激情,孟玉便偷偷约柳雨文吃饭。
柳雨文心里愿意,表面却假装矜持,多次婉言拒绝。
怎奈缘分不散,越积越深,在接到孟玉夹在文件内的秘信后,柳雨文的防线彻底溃败,再也无法狠心回拒,于是才有了两人的第一次约会。
自此,他们隔三差五就约出来吃饭,即便有偷偷摸摸的意味,但对孟玉而言,已经足以令她欢愉。
这时,电话铃声再次响起,孟玉以为又是情郎打来,激动地拿起听筒:“喂喂!”
“小玉,是哥哥。”
原来是哥哥孟金,她不免扫兴,嘟起嘴。
“我晚上有事,你把门窗关好,自己先睡。”
孟金正要挂电话,却听妹妹说傍晚时分有位女子来过家中,说是他的一位旧友。
“她没有进屋,只在院子里转了转,很快就走了。我问她叫什么,她说她叫珊瑚。”
孟金听到珊瑚二字,脑袋嗡地一声响,急问:“她还说了什么?”
“她说她对你的生活感到好奇,所以过来瞧瞧。哥哥,她是谁呀?”
第44章 有客来访
“一位朋友。小玉,以后不认识的人不要让他们随便进出,你独自在家,我不放心。”
“我已经长大了,不再是小孩子!”
孟金嘿嘿笑,听着他妹妹的甜美声线还同儿时差不多。在他眼里,这个妹妹永远是小女孩。
孟玉回到卧室,从抽屉里取出几张信纸,上面写满重复的内容:
玉仰慕先生多时,虽然屡次邀约被拒,玉不曾心灰,反而更敬先生为人。玉愿与先生交友,望不嫌弃。玉彻夜难眠,书下此信,如有打扰,请先生明示。
这正是她写给柳雨文的第一封信,担心字迹难看,于是反复练习。
熟不知,在读到这份信后,柳雨文第一时间取出火柴,将信纸烧个一干二净,根本没顾得上研究字迹好坏。
一位有妇之夫,完全明白这位姑娘的用意。他担心自己有越轨行为,可又控制不住早已越轨的心。信是烧了,可情还在,并且蠢蠢欲动,已然包不住。
孟玉在悬崖边行走,可谓初生牛犊不怕虎,被爱情指引,顾不上粉身碎骨的后果。明明知道柳雨文有妻子,仍飞蛾扑火。
说她单纯,却有撩人心机;说她复杂,却有动人之纯。
柳雨文是沼泽,她只会越陷越深,这一点,她根本来不及细想。现在,她就是一个被浓情爱意控住的躯壳,左脸写着缘分,右脸写着爱情,两眼一闭,丝毫不看前路。
几天后,柳云堂身体恢复,重返侦探社坐镇。
何小元已经找到新住处,而介绍人正是警员小周。
小周全名周晴朗,租住在一处老公寓内。隔壁一位租客正巧搬离,他便介绍何小元过来住。两人就这样成了邻居。
小周属于热心肠,不过他对何小元的热心似乎有点过头儿。
帮忙收拾屋子不说,烧得一手好菜的他还请何小元到家里吃饭,还专门包了饺子给何小元送过去,可以说是关怀备至,殷勤频献。
柳云堂认为,他们相处愉快,关系亲密,对于侦探社来讲是好事,以后能多打听些内部消息。
何小元听柳云堂如此说,愣道:“你是让我当间谍?”
“你就把他说起的有用信息暗自记下,也许能派上用场。”
“那什么是有用信息?”
“比方说,最近局里在查什么案子,抓了什么人,有没有新鲜出炉的八卦绯闻。”
何小元抿抿嘴,“哦”了一声便低头整理资料。
柳云堂想起何宝义,于是问道:“你父亲身体好些了?”
“我看他就是着急上火,精神得很,特别是骂我的时候,那噪音连两条街外都能听见。”
何宝义因为何明在小巴黎事件后失踪而生了病,整天躺在床上哼哼唧唧。何小元去看望,他便从屋里骂到屋外,什么难听话都说,甚至将何小元所有的物品打包扔在门口,放言从此将其扫地出门,不认这个女儿。
何明当时在混乱中逃走,下落不明,至今毫无音讯。
“他们爷俩一个样儿,懦弱、贪婪、邪恶!跑了和尚跑不了庙,看他能躲到什么时候!”何小元说罢,手掌狠狠拍在稿纸上。
柳云堂咬着拇指,靠在沙发里愣神。
刚才从家出来,正巧父亲也出门,他说去公园里转转。柳云堂寻思,可以借此机会父子俩散散步,聊聊他和红宝石胸针的故事。于是特地折回来跟在后面,却见父亲上了一辆黄包车。
公园很近,还用坐车?
柳云堂不及细想,骑上自行车在后跟踪,一路来到香皂厂。
柳风下车后直接进厂,而柳云堂在厂门口静候,心里已猜出一二。父亲瞒着众人来香皂厂,必定是来找杜康。
不过没多久,父亲独自出来,心不在焉地沿着街边缓步而去。
柳云堂到厂里打听,据办公室里的工作人员说,柳风确实来找杜康,可惜杜康最近忙着推销新款香皂,经常跑外,平时不在厂里,无缘相见。
柳风和杜康的关系令柳云堂迷惑,而接下来何小元的话让他更为茫然。
见老板坐着不说话,若有所思,何小元准备给他打一针强心剂。
“方姐这两天没回家住,估计是到胡先生家去了。”
柳云堂继续咬着他的指甲,手指尖在两片润嘟嘟的唇上轻挠:“你怎么知道她没回家?”
“小周找人给我的房间刮了新漆,有味道,我就回方姐家住。可连她的人影都没见到,昨天晚上就去俱乐部找她,胡先生也在。我没细问,下班后也没回来,肯定是与胡先生在一起。”
柳云堂轻微点点头,半个字也说不出来。
“也不知道胡先生能不能对她好。她独自在江城,长期孤单寂寞,容易被有心之人趁虚而入。”
何小元的担忧不无道理,舞女本来就舞在一双双狼眼下,冷暖自知,多少姑娘被男人欺骗、利用,多少姑娘被折磨、抛弃。胡献看上去就是个花花公子,今天对你笑,明天或许就变了脸。而方清影不是随随便便的女子,她可不像佟香香放浪肆意,今天失恋,明天就能再找一个。
遇人不淑,后果自负。可是又有多少人能担负得起?
何小元拽过桌上早报,说起一则新闻:“有位舞女坠楼,怀疑是为情所困,想不开自杀了。”
她抬眼看向柳云堂,依旧没什么反应。
呆子!她不禁在心里骂了一句。
柳云堂的思绪不知神游到何处,终被敲门声拉回现实。
只见进门的是一位中年男子,身着绣纹长衫,外穿印花马甲,头戴礼帽,鼻上架一副圆边墨镜。
此人个头中等,骨架子大,走起路来派头十足。腰间系有一块玉佩,大拇指佩戴翡翠戒指,举手投足间尽显“爷有钱”的架势。
柳云堂起身相迎,与对方一握手,手指头差点被捏碎。
这个手力极大的男人对柳云堂一番打量,问道:“你就是柳侦探?”
“正是。”
此人笑言,自己是看到报纸后慕名而来。
这几天报上对小巴黎舞厅事件进行了连续报道,侦探柳云堂的名字被多次提及,简直就是小麻雀变凤凰,一飞冲天。
柳云堂没想到自己的知名度上升如此之快,稍显羞涩地低头笑笑,便请男子说明来意。
“需要我做什么?”
第45章 西葫芦巷
男子坐在椅子里翘起二郎腿,用指尖挠了挠黝黑的手背。
“我叫冯大山,住在西葫芦巷,有件事想麻烦柳侦探。”
说到西葫芦巷,姓冯,柳云堂眼睛一亮。
原来他是冯家人。
冯家几辈人都住在西葫芦巷,据说这条巷子就是冯家建的。
最早的冯家人出于朝廷,家道富足,可惜后来朝中政权更迭,便跟着失了风采,开始走下坡路。但是冯家有聪明人,暗地做起倒斗的行当。时间一长,积攒下不少财富。
到了冯大山父亲这一辈,改行做生意,挣钱不多,只求踏实过日子。
冯老爷子年迈,腿脚不便,整日在院子里晒太阳,由仆人伺候。而冯大山自小不让冯老爷子省心,典型的纨绔子弟,不务正业,吃喝玩乐样样在行。
这种人,既惹人厌烦,又招人妒忌。背地里不少人说他坏话,什么臭不要脸,什么挖坟掘墓,什么克妻之命,什么品行恶劣,总之,冯老爷子骂他给冯家丢脸,对这个儿子一万个嫌弃。
柳云堂听过些传闻,但是真人坐在眼前,才知庐山真面目。而这面目,并没传闻所言那般夸张。
冯大山算不得美男子,但五官端正,脸部轮廓清晰,棱角有度,长相属于耐看型,眉眼间挂着英气,嘴角上扬时,也是个迷人的汉子。
他声线清亮,谈吐有礼,自称不喜读书,文化程度不高,说完放声大笑,毫不在乎。
一番交流后,柳云堂觉得冯大山为人厚道,有什么说什么,不善于掩饰,倒是像个大男孩。
“我娶过三个媳妇,都死了,也没留下儿女。算命先生说我克妻,我寻思是不是祖上挖别人的坟,报复到我头上来了,让我落得孤家寡人的下场。”
冯大山摘下墨镜,叹了口气,继续道:“前不久,我遇到个女子,比我小,长得漂亮,特别贴心。我特地找算命先生算过,说她命硬,与我命理相合,难得一遇的般配。不过她听说我娶过门的妻子都死了,觉得邪乎,便不同意与我成亲。”
说罢,他扭头瞧向窗外,皱起眉头,稍显犹豫。
“你是为她而来?”柳云堂问道。
冯大山点点头,终是开口:“我觉得,她总是遮遮掩掩的,对我有所隐瞒。我是真喜欢她,但我不能确定她是不是真心喜欢我。好多人知道冯家有宝贝,以前也有女人为了得到些好处故意接近我。如果她也是带着目的而来,至少我应做到心中有数。”
何小元在一旁做记录,忽地停下笔:“因为她不肯与你结婚,你就怀疑她,会不会过于武断?”
冯大山摆摆手,之所以对其产生疑虑,不仅仅因为嫁与不嫁的问题。
“她说自己是江城人,多年前离开江城到外地生活,刚回来不久。我以为她在江城还有家人,可她却说自己是孤儿,没见过亲生父母,从记事起就只认得收养她的好心老妇。然而我亲眼见过她躲在胡同里烧纸,祭奠父亲,嘴里唤着‘爹爹’。”
柳云堂解释道:“就算她是孤儿,想念自己的父亲也是人之常情。或许她早已寻得自己的身世,只是不愿提起罢了。”
“是啊,我也这么想。但当我问起她在给谁烧纸,她不知我躲在暗处听得明白,撒谎说在为死去的养母烧纸念经。”
冯大山明知她在说谎,并未当场捅破。
后来,他又无意间从朋友那里得知,他心爱的女子结过婚。
“我的一位老朋友以前开过饭馆,一次大家出来聚会,他认出我这位新交的女朋友去过他开的饭馆吃饭,陪同者正是其丈夫。”
柳云堂问起他的朋友见到此女子与丈夫在一起,是多久前的事。
“四、五年前吧,那段时间饭馆生意不好,正准备停业。有天晚上,他记得非常清楚,一对夫妇说要庆祝庆祝,点了很多菜,还要了瓶好酒,女子不胜酒力,喝得迷迷糊糊,是男的给抱走的,所以他印象很深。那女子与姗姗长得一模一样。”
冯大山口中的姗姗,正是他为之倾心的女子胡姗姗。
隐瞒身世,隐藏婚史,他担心这个胡姗姗是个骗子。
“骗骗我的感情也就罢了,别再骗了冯家的钱。冯家现在风雨飘摇,我父亲的身体一天不如一天,真不想因为我,闹出什么事儿来。”
冯大山愁绪不减,离开侦探社时显得无精打采,与初来时判若两人。
“他对胡姗姗还挺认真。”何小元用指尖转着手中笔:“结果还没查清楚,就一副失恋的样子,还真是动了真心。”
柳云堂顽皮一笑:“说不定是装的!”
“装的?”
“英雄不问出处,女人不问过往。他这般刨根问底,非要弄个明明白白,未必是好事。搞不好,问题没查出来,女朋友先翻了脸。若真痴情,何苦来我这里破费银两,直接娶回家,管她是不是骗子!”
何小元听后撇嘴一笑:“事情没发生在自己身上,总是说得轻松。换做是你,会忍住不查不问?”
“爱就要爱得彻底,不念过往,不畏将来,爱在此刻。无需多虑,痛痛快快的爱一场,免得后悔。”
柳云堂一番爱情言论听得何小元不住地点头,只是她不太确信,柳云堂是否真明白自己在说些什么,于是问道:“柳哥,如果此刻有女朋友,而又不小心爱上了别的女人,是应该痛痛快快爱一场,还是当做什么也没发生呢?”
何小元平时话少,最近似乎特别能说。
柳云堂露齿一笑,大白牙上写满问号。这是在影射他吗?难道何小元看透了他的心思?
他眨眨眼,这个问题难度过大,还是赶快溜吧!
只见一道旋风在眼前吹过,柳云堂很快没了影儿。
何小元知道自己问到点子上,更加确信自己的判断:柳方二人,互相爱慕。
此时的方清影正在迎春百货公司里晃悠,寻找照片中的售货员。
按照柳云堂的提示,这位售货员在甜品柜台。而她在柜台附近暗中观察,见那姑娘确实漂亮,丰腴的身体内充斥着青春活力。
待顾客少些,她过去指着玻璃柜内的饼干,脸上堆笑:“麻烦你帮我拿一些!”
孟玉将装好的袋子递给她,收了钱,站在柜台后看着方清影:“小姐,今天新到的面包,果酱馅儿,好吃极了!您要买些吗?”
方清影为了与她套近乎,又买了些小面包。顺便问了句:“你结婚了吗?”
孟玉连忙摆摆手:“没有!我还没有男朋友呢!”
“真是巧了!我以前在灵山拜过师父,学过些姻缘算测。你把名字和出生年月写下来,我帮你算算!”
旁边的售货员也凑过来瞧,孟玉拿过纸笔,丝毫没有怀疑。
“你若真会算,就算算我的心上人此刻身在何处?”
第46章 浮出水面
方清影定睛一笑,用笔在纸上胡乱画了几个圈,又抬头环视周遭,最后对孟玉道:“瞧你面润挂粉,喜乐满盈,似有桃花仙子垂爱,定有佳缘伴随左右。依我看,你的心上人就在此地!”
“此地?在哪儿呢?”孟玉激动地高呼起来,引来身旁同事一阵嬉笑。
她明知故问,原本也没指望方清影能说出一二。不料方清影知晓隐情,故意说她的情郎就在迎春百货公司,惹她内心掀起波澜。
“你面若玉盘,气色精灵,乃女中福相,所慕情郎必定是人中龙凤。他的职位肯定比你高,出身也比你好。你想想,同事中有没有这样的单身男子?”
孟玉见方清影算得皆对,柳雨文出身比她好,职位高高在上,确实是俊才。可惜柳雨文并非单身男子,否则,她岂会如此烦恼?
她谢过方清影,喜笑颜开,继续工作。她不知道,自己的秘密已经被人发现。她和柳雨文之间不正常的关系渐渐浮出水面,等待她的,是一场结局未知的苦战。
西葫芦巷的大宅院内,就在冯大山离家去侦探社不久后,杜康西装领带,手拎小皮箱,坐在冯老爷子的摇椅边,磨磨唧唧推销新出品的香皂。
广告单老爷子眼花看不清,捏在手中,耷拉着皱巴巴的眼皮听杜康介绍。
他听着犯困,差点睡过去。
“这位先生,老爷就爱打瞌睡,你还是让他晒太阳吧。你随我进屋,与我说便是。”
说话的女子叫水仙,刚过四十,大高个儿,算不上漂亮,但长得不讨厌,人缘好。知礼通意,干活干净利索,是冯大山专门请来伺候老爷子的。因为冯家实施节流,日常支出缩减,辞退了好多仆人。水仙能干,就被多派了差事,平时负责冯家琐碎事务,上到招待贵客,下到管理厨房菜品买办,女管家一枚。
杜康跟着她进到屋内,厅堂墙上挂的全是字画,架子上摆的全是古玩,一时看得眼花缭乱。
水仙给客人倒上茶水,拿过两块香皂左闻右看,最后选了槐花味儿的买了几块。
“你一个人负责这么一大家子的生活日常,不容易啊!真乃女中豪杰!”杜康吹捧道。
“不难!别看屋子大,前院后院的,人口少。就大老爷和少爷,还有二老爷的小儿子一家五口。”
在来冯家之前,杜康调查过。大老爷冯北麓的妻子已故,独子冯大山连死三个老婆,没有孩子。二老爷冯南岳是冯北麓的弟弟,两年前去世。他娶了三房太太,大太太和三太太病逝,二太太负气离家出走,据说到山里做了尼姑。三位太太生的全是女儿,都已出嫁。
冯南岳为了要儿子,听算命的说他的儿子出自风月之地。他信以为真,跑去找女人,还真得了个儿子。
小儿子冯大宁出生后便过继给三太太,从此断了与亲母的联系。现在冯大宁结婚生子,妻子小蕊给他生了一对双胞胎兄弟,还有一个小丫头。
杜康抿了口茶,笑道:“刚才进门时碰见一个小女孩,甩着两条辫子跑出去了,甚是可爱!”
“那就是妞妞,宁爷的小女儿,比男娃子还淘气!”
杜康留下名片,出了巷口,又遇见妞妞。
小丫头胖嘟嘟,小胳膊小腿儿肉乎乎,正坐在石阶上啃一块粘糕。
她脖子上戴了块平安扣,玉石白里透绿,光下莹润,吸引了杜康的视线。
“妞妞,你戴的玉真好看!谁给你的?”
“山爷给的!”
小姑娘笑眯眯说着,将黏在手指上的糯米用舌头使劲儿一舔。
宁爷、山爷,这冯家个个是爷。杜康冷笑一声,又问道:“你家里,还有比这更大的玉吗?”
“有!家里可多宝贝啦!”
杜康摸摸妞妞的一头软毛,起身返回厂里。
之前听老田说起冯大山得到一块古玉,他思来想去决定在金盆洗手前再干一回。此次到冯家,就是为了他的盗玉之举探路。
那块古玉不知被冯大山藏在何处,白天明探,夜晚暗查,待到冯家夜深人静,他势必要再来一趟。
对这块玉垂涎已久的还有花慧和大头旗。
两人什么行当都干,只要能赚钱,脏活累活不在话下。小偷小摸的勾当也乃家常便饭。
他们吃在一起,住在一处,这次偷玉也是两股绳子拧成一股。
花慧蹲在街角的包子铺门口吃包子,大头旗蹲在路边捧碗豆腐脑。二人不时视线交汇,然后就装作互不相识,继续默默监视对面巷子里的冯家。
两人皆二十多岁,在桃树下结拜为异姓兄弟,最大的志向就是携手行走江湖,闯出一片天地。
如今,他们盯上冯家,就算偷不到古玉,也要弄些古玩字画。
目标有了,至于策略,花慧让大头旗想,大头旗让花慧想,谁也不愿干绞尽脑汁的苦恼差事。于是,只能每天蹲守,寻找可乘之机。
被冯大山请来调查女友胡姗姗的柳云堂来到一栋小楼前。三楼的一扇窗内有一人影闪过,正是他要找的胡小姐。
半个时辰后,柳云堂踩灭烟头,拿出冯大山给他的照片反复确认。
这时,胡姗姗从楼里出来,到不远处的一家食品店买了些东西,又去菜市场逛了一圈,拎着大袋子返回家中。
柳云堂尾随其后,最直观的感受就是此女子身材极好,卷发过肩,旗袍修身,对男性绝对有着无法抗拒的吸引力。
他在楼下等到天黑,见胡姗姗换了身衣服,上了人力车,他便骑上自行车一路跟随,直到闯入一片霓虹蔓烁。
茉莉俱乐部的霓虹灯装饰绚丽烂漫,红绿蓝橘,是夜幕下江城脖子上的那条彩带。
吸睛指数高,男女通吃,只要你来到门前,都忍不住进去掏钱。
挤过刚来就喝得面红耳赤的一帮人,柳云堂的视线始终紧盯胡姗姗,随她来到舞池边。
目标人物风情万种,伴着音乐不停舞动。
或许因为她的身体太柔软,总有一种要支撑不住的假象,好像下一秒就会瘫软在谁的怀里。
楼上的一间客房内,方清影欲从胡献怀中挣脱。
她赶着去工作,可胡献硬是将她从化妆间拉到客房谈情。
不巧,一阵敲门声传来。
“谁——”
方清影刚要开口问,却被胡献用大手捂住了嘴。
第47章 龌龊之举
胡献正在兴头上,一边捂着方清影的嘴,一边喘着粗气准备更进一步,却再次被敲门声打断。
方清影被胡献托住两条腿悬在半空,后背顶着硬墙,既紧张又焦急。
这时,就听门外喊话:“方清影,你快出来,孟先生等你呢!”
佟香香把耳朵贴住木门,听不出里面有动静,又等了等。
方清影示意胡献放她下来,可胡献不愿意,愣是装聋作哑与佟香香耗时间。
“我知道你们在里面!知道你们小情侣正值热恋期,不过一码归一码,哪有叫客人等着的道理?方清影,你这么理性,别犯糊涂啊!”
胡献被方清影的指甲抠得肉疼,不得不放手,急忙抓起地上的衣服穿好,开了门。
瞧见佟香香,他没给好脸,冷语道:“你烦不烦?吵得我耳朵疼!”
“你才烦人呢!什么态度!别以为得到清影你就飞上天啦!”
佟香香指着胡献的背影叫起来,对这个男人很是厌烦。
为了追求方清影,胡献对佟香香也是极尽献媚,送礼送笑,奉承拍马。如今美人到手,胡献的态度立马冷淡,对佟香香显出不耐烦,而且是毫不掩饰。
“清影,这个男人长了太多面孔,不是什么好东西!你和他分开吧!”
“我和他刚刚在一起,无缘无故的为什么分开?他对我特别好,男人都有小脾气的,你不能指望他时刻对你笑脸相迎。”
佟香香一脸认真:“我比你懂男人!好男人坏男人我都领教过。反正我觉得他不行,之前没觉出他有什么不好,现在一看,他藏得太深,这种男人最可怕!你看他瞪我那眼神,不就是浇了他的熊熊爱火嘛,还要吃了我不成?”
方清影匆忙整理一番,随佟香香来到舞池,孟金正坐在沙发里等她。
“孟先生久等,今晚我就陪你跳,可好?”
孟金笑着牵起方清影的小手,一同步入舞池。
柳云堂不认识孟金,但他常见这位胖先生与方清影共舞。他从佟香香口中得知,孟先生开了一家餐馆,偶尔来俱乐部消遣,每次都要找方清影陪他跳。
别看孟金体胖,肚子圆鼓鼓,跳起舞来脚步极为灵活,两眼弯成月牙,简直萌出天际。
佟香香在周遭找了一圈,没见到胡献,便对柳云堂笑道:“你那个表弟是不是两面国的人?”
“两面国?”
“《镜花缘》里的两面国呀!那里的人都长着两幅面孔,一面媚笑,一面凶恶,怪吓人的。”
柳云堂问其缘由,佟香香把刚才在楼上发生的事一说。此刻,她突出的颧骨在光影下尤为显眼,仿若掺杂了酷寒。
“追求清影的时候,每次见了我都是‘香香姐,今天真漂亮’,现在抱得美人归,见了我再没从前的热情。这种男人我见得多,不惊奇。就是心疼清影,本以为她能找个好郎君,没想到还是找了个白眼狼!而且我还听说,胡献以前交过不少女朋友,花钱如流水。你知道他租的公寓,可是全江城有名的豪华奢侈之所。你给我说说,他究竟做什么生意,真的是家里藏金啦?”
柳云堂只知道胡献与朋友开了家旅馆,至于为什么出手阔绰,他无奈地笑了笑。
胡献的父亲胡育明是一名大学教授,当初他的姑姑柳瑶与胡育明自由恋爱,步入婚姻殿堂,生下胡献,一家三口过着还算富足的小日子。
可惜胡献对自己的认知总是不切实际,非要将自己打扮得像个腰缠万贯的富家子弟,衣食住行花费超支,给家庭带来极大困境。
姑姑为此经常发病,姑父更是为了填补家庭财政而四处奔波讲学。
柳云堂也借过胡献不少钱,即使明知道胡献不会还。
“他确实有些毛病,但他对待感情还是真诚的。”
“但愿他别辜负了清影。你知道前两天跳楼的舞女吗?万小菲!以前就在俱乐部跳舞,后来攀了个金龙,一夜之间变凤凰飞走啦。结果却落得这般凄惨下场,还不是因为男人!”
柳云堂在报上看过报道,但是报上并没有出现舞女的姓名。
“你怎么知道是万小菲?”
佟香香抬手指向舞池中的一个姑娘:“穿红裙子的,叫琪琪,她和小菲租的一栋房,楼上楼下住了好些年。原本警察按照自杀案处理,只通知了家属。要不是琪琪在街上碰见小菲的母亲,我们还都以为小菲泡在珍珠池里享福呢。”
“她为什么跳楼?”
“估计是被抛弃,不想活了,一死了之。她呀,本就没什么心眼儿,根本斗不过那老头儿。”
柳云堂正想询问“那老头儿”的情况,只见方清影快步而来,扑在佟香香怀里撒娇。
“香香,你陪孟先生跳一曲吧,我都累了!”
佟香香嘴上批评方清影业务能力差,却还是身体力行去帮她的忙。
“胡献走了吗?”方清影问向柳云堂。
“应该走了,没见到。”
看见方清影,再结合刚才佟香香添油加醋,对方清影和胡献在客房里的浪漫事的描述,柳云堂只觉别扭,身体不自在,一时竟不知该如何面对她,视线便在空中飘忽。
方清影说起她到百货公司寻找照片中的女子,果然是甜品柜台的售货员孟玉。她怀疑孟玉和柳雨文存在隐秘关系。
“你嫂子知道你大哥的龌龊之举吗?”
柳云堂迎上方清影犀利的目光,摇了摇头。以他对蒋溪兰的了解,如果知道丈夫有外遇,不可能伪装得那么好,像什么事情都没发生。
“事情没调查清楚,不可妄下结论,先不要告诉她,等弄清楚——”
方清影用牙签插起一块甜瓜堵住柳云堂的嘴,笑道:“侦探哥哥,这个我懂。但是我不能保证时刻清醒,万一我喝多了,把你哥的事情说出去,也不是没可能。”
“你对我哥就这么没信心?”
“你有吗?”
柳云堂无话可接。
他不愿相信大哥背叛嫂子,可又无法回避所见的事实。
或许,他能等到一个圆满而合理的解释。
“孟玉可能是个误会。我哥他——”
柳云堂再次想为哥哥辩解,结果又被方清影打断。
“好了,我很忙,说些有用的。最近有什么案子?需要我出手吗?”
说到案子,柳云堂将方清影拉到走廊,把冯大山来找他的事简而告之。
两人同向舞池窥望,柳云堂忽地转身,低头贴上方清影,研究起她的耳环。
转瞬之后,他扭头看向身后女子,低声对方清影道:“她就是胡姗姗。”
原来胡姗姗刚好离开舞池,从两人身边经过,进了卫生间。
方清影跟了进去,迅速摘下戒指,待胡姗姗到水池边洗手,她忙问:“小姐,这是你掉的戒指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