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云雷电破!”
一声惊雷落下,照耀了半边天色。
也正是随着这一声惊雷炸向于天际,那朴将军如遭雷击,身子像是一团棉花瘫软了下去,一口鲜血撒满了地面。
手里的银样长枪更是化作无数碎片四射而去,唯独一缕红缨被狂风高高吹起,在空中像是一团无根野火。
“你...你一直在装作力战藏拙?!”
彭风致不屑一笑,缓缓朝着他走了过去。
“不如此怎么能把你留下来?我大夏冤魂总要有人来偿命!”
那朴将军听此竟然凄惨的笑了起来。
如今他浑身经脉命途全被打断,如果不是他彭风致一直在装作是以潜力激发元气作战,让他有了拖延下去就能胜出的心思,他何以落的这般下场?
“哈哈哈,大夏冤魂?还不是你彭风致一手捏造?!我南越的心思他人不知,你会不知吗?!
明明是你为了一剪军功烧了粮草逼得我等攻城!
此战冤魂无数,如果要去纠缠,那也是去找你彭风致!”
说到这里,他像是卸掉了所有气力,只是恶狠狠的看着面前这位老对手。
而彭风致也停下了脚步,看着此刻狼狈不堪的朴将军良久无言。
“你我相识多少年了?”
这时的朴将军也沉寂下来,可还是缓缓开口。
“自你戍守南境起。”
“那该有十几年了吧?”
两人都不再多言。
“你我争斗多年,却不曾想今日落的这般光景。”
彭风致有好像想到了什么,脸上卷起了笑意。
“对了,你真以为你我相争一直都是势均力敌吗?”
那朴将军死死的盯着彭风致,仿佛对他接下来的话有所预感。
“你不用不信,其实你所见到的不过是假象罢了。
小赌怡情,方可不必担心满盘皆输。
你我都不过是表面而已。”
言罢,不给他多说什么的机会,一道寒芒已经削过脖颈。
至死,头颅滚落在地的那位南越大将依旧是怒目圆瞪。
彭风致看着他的头颅,不知是英雄相惜,还是兔死狐悲,随手车下身上大氅盖在上面。
“南越统帅已死,尔等还不速速退去?!”
彭风致一声长喝掀翻了贺青城的幕夜,随后便是大批的南境联军慌忙逃窜向城门。
“赢了赢了,尘哥,咱们赢了!”
眼见局面一片大好,林龙凤恨不得手舞足蹈的庆祝一番。
其他几人也是长舒口气,虽说是季尘定下的计策,可让大家都放宽了心那也是不可能的。
毕竟事关生死,还关乎贺青城存亡,不是小事。
形势走到了这一步大家才真正的放下心来。
可就在这时,季尘却朝着一侧城角走去。
“尘哥,你干嘛去?”
季尘没回头,而是摆了摆手。
“不用管我,我去去就回。”
城中形势一片大好,各处都有大夏将士欢呼雀跃。
能在敌我数量极其悬殊的情况下取得胜利的,自古少之,更别提将城池夺回来了。
纵是那布衣候也难有如此辉煌的战绩。
季尘没有加快脚步,而是看着城中众生百相。
有刚刚厮杀过的将领大马金刀的坐下,脸上全是鲜血和劫后余生的后怕,随后却又是快意欣喜,毕竟此战功绩不可计算,军职肯定是要挪上一挪的。
有一身粗布麻衣的平民百姓,正拿着锄头镰刀,身上的血性还没退去,一脸的凶恶。
有混在大街小巷的地痞流氓,之前乱战时多匿于地窖阴暗之处,可现在察觉到了局势大好于是纷纷冒头做一些偷鸡摸狗的勾当。
有孤寡老人瘫坐在门前,捶足顿胸哭嚎半天,许是没了后半生的活路。
有妇孺孩童倚在门缝偷偷眺望,观察那群布衣百姓,看看自家顶梁柱是否健在。
谨末之流有之,市井小人有之,血性男儿有之,儒生官爵亦有之。
惶恐纷纷,怒目圆瞪,谨小慎微,实为众生之相。
可悲可叹可怜可恨可恶可爱。
“佛曰,贪嗔痴怨憎恨爱别离,众生渡尽,方为菩提。可众生疾苦,何以渡尽?
此岸即彼岸,彼岸即此岸,心止抵岸。
只可惜佛魔无能,我即天道!”
季尘止住了心中念想,抬头已是见到了此番想见之人。
城中一角,有两位青年男子正在竞相追逐,凑巧的是两人季尘都认识。
一者正是陆家陆言,而那个毫无争斗之心,挖空了心思往城门方向跑的他也认识,正是之前立在那朴将军身侧的一名骁骑校。
“冤家的路,就得修窄一点。”
陆言怎么说还是有几分实力的,观其元气收放自如,如有神助,血气翻滚长绵不熄,应当是敛神境,外加沸血巅峰。
至于被他追逐的男子并非是实力不如他,相反,实力其实是要更省一筹的,虽然没有武道修为,可却已入念。
至于为何会被撵着跑,其实不过是怕被纠缠,留在了这贺青城。
两人一个不欲纠缠,一个尽做些表面功夫,出工不出力,搁那卤水点豆腐呢?这倒也是王八绿豆。
可季尘为何来此?
一道剑罡撕裂了黑夜的锦布,贯彻天际,引来了无数人的目光。
有不少一直跟随在季尘左右的将士这才发现,原来在他们眼中文文弱弱的小先生竟是位剑道高手。
剑罡自然是奔着那南越将领去的,风卷云涌势不姑息。
可那人也不是纸扎的,六感通识,哪怕是逃窜依旧回首一掌拍在了季尘的剑罡上。
依仗修为高深,这一道剑罡并未起到什么功效,在他手中崩碎开来。
“是你!”
那人其实也是一身冷汗,这剑罡里剑意纯粹,他若不是修为上要占些便宜恐怕还做不到这么写意。
当然,这不是关键,关键是凭空多出这么一人针对自己,他还怎么逃脱?
“我并未得罪过你吧?何苦追着我不放?”
那人色厉内苒道。
“你确实没有得罪过我,可他得罪过我。”
季尘一把指向了正在一旁看戏的陆言。
那骁骑校一脸错愕,随即便是脸色胀的通红,怒喝道。
“他得罪你,你来找我这是什么道理?!”
他确实是给季尘气坏了,不是说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吗?
怎么到你这就跑了理了?
“其实我本不欲留你,只是你有一事做的不合我心意。”
那人想要开口骂上季尘一通,你踏马是谁,还要老子按你的心意来?!可现在势比人强,他只能又强自憋了回去。
“何事?”
他搓着牙花子沉声问道。
“你太废物,实力比他高了不止一筹,结果却连个垃圾都拿不下。
你看他,浑身上下一点伤都没有,还得我亲自出手才行。
你说你不是废物谁是废物?”
那人怒火中烧,只觉气急攻心,不吐不快。
而陆言本来还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模样,结果一下子脸色就变了。
好一个声东击西,指桑骂槐!
“季尘!别以为你身为剑子就可以为所欲为!我陆家也不是好惹的!”
本来都已经快要爆开的南境将领,眼见这二人吵了起来,心思一转又忍了下来。
同时又煽风点火,阴阳怪气道。
“常听闻大夏有六大家族,可今日一见却是徒有虚名啊,怎么连一个黄口小儿都可以随意屈辱?”
被那人一激,陆言像是面子挂不住了,于是看向季尘狂傲道。
“如若是低头认错,跪下道歉我今日便大发慈悲饶你一次,如若不然...便让你知道我陆家不可辱!”
“什么狗屁陆家,根本没听说过!有本事你就来呀!怕你不成?”
见季尘依旧是不知悔改,陆言大怒。
“看我陆家秘法,引剑诀!”
他手掐法决,手中流苏长剑竟凭空而动,噌的一声朝朝着季尘飞来。
季尘慌忙躲闪,可那流苏长剑却像是长了眼睛一般环绕在他周围使得他只能左躲右闪。
不得不说,这陆家还是有些家底的,敛神境能将飞剑运起,这可不是一般法决可以做到的,流落到江湖中足够无数人打破头皮的。
季尘后仰弯腰躲过刺来的一剑,而那长剑极为灵动,竟然止住了身形顺势向下劈砍下来。
季尘无法,只能用青鸾抵住了这一剑,而季尘的后背也几乎贴到了地面。
两人斗法斗的激烈,而那南境将领见此却是乐开了花。
“都说年轻人沉不住气,果然如此,稍微一激就像是个傻子!”
他看季尘二人正在鏖战,不屑一笑,转身便欲离开。
可就在他转身的瞬间,后背突然一阵冷意直窜脑门。
根本来不及回神,后背便被一柄流苏长剑和一道璀璨剑罡击中,受到巨创,飞了出去。
这一下让他根本就没有防备,就连汇聚元气护住脏器都没来得及,是结结实实用身子骨接了这一下。
跌落在地,肺腑都被震碎了一半,眼看是活不成了。
可他还是挣扎着转过身来,躺在地上艰难的抬起头来狰狞的看着两人。
“你们...玩我?!”
“兵不厌诈嘛,谁让你实诚,后背说给就给。”
他盯着季尘,实在想不到这人小小年纪竟会如此歹毒。
“你...歹毒...”
话都没说完他就咽了气,只是那根本合不上得眼却是显示了他到底多么不甘。
“歹毒?南越要是皆如你一般,那我大夏一统天下的壮志当可计日而待。”
“哈哈哈,尘兄!你我真是心有灵犀,不愧是我大夏天骄心思就是敏捷,知我心也。”
陆言堆着一脸笑意朝季尘走来,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亲兄弟呢。
季尘冷笑一声,不予理会。
“都是给旁人来看的戏码,尘兄何必认真呢?
待到回到京畿,尘兄来我陆家,必定奉为座上宾客。”
“那之前城门之下该作何解释?”
陆言见季尘逼问,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狠得一拍大腿。
“我说尘兄怎么冷言冷语,原来这里头是有误会啊!”
说着,他又看向季尘,一脸真挚道。
“尘兄可是气恼那日城门下我未能救你?”
季尘眼皮子不抬,从嗓子眼里钻出声来。
“嗯。”
还没救自己呢,你那明明是想害死自己!
陆言一脸懊悔的样子,几乎恨不得声泪俱下的道。
“唉,尘兄有所不知,那日我也是有苦衷啊!
非我想要害尘兄,实在是身不由己啊!
尘兄身为堂堂剑子,我又怎么敢害尘兄呢?
实在是我受人胁迫不得不...唉!”
说到这,他仰天长叹一声,只不过那眼珠子一直朝这边打转。
季尘似乎被他打动,有些动摇。
“当真?”
“真金白银还真!”
陆言说的斩钉截铁,铿锵有力。
“那究竟是谁想要害我?”
季尘像是信了他的言语,咬牙切齿道。
“尘兄有所不知啊,想要害你的就是止戈院那群人!
我陆言人微言轻,只能受其胁迫。也正是因此,这才让尘兄对我有所介怀。
不然以我对尘兄的敬仰犹如滔滔江水绵绵不绝,又怎会害了尘兄呢?”
他说着,简直是把自己都给打动了,眼眶里还真挤吧出了眼泪来。
季尘见他这般,也是轻叹一声,语气柔和了下来。
“看来是我错怪陆兄了”
眼见季尘已经信了自己,陆言心下欣喜至极,可该做的戏还是要顺下去的。
“尘兄,你看你我斩杀了这位骁骑校,这可是大功一件啊!
不过我陆言还是识相的,这件功劳尘兄占大头,这也算是弥补我对尘兄的愧疚了。”
见陆言这么说,季尘满意的点了点头。
“嗯,不错不错,不过这功劳嘛~”
他抬眼看了下还在哪里煽情的陆言,故意拖长了腔调。
“这功劳怎么也得分陆兄一半!”
陆言连连摆手,惶恐道。
“这可如何使得?”
“怎么使不得了?陆兄这是不拿我当兄弟了?
莫不是之前所说都是骗我的?”
“这...”
陆言迟疑了起来,半晌才叹了口气道。
“也罢也罢,既然是尘兄的心意那我必须得接着。”
两人在这昏暗的巷子里简直是虚与委蛇,狼狈为奸。
要是让上官祈君见着了怕是得怀疑一下自己是不是真的芳心暗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