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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以墨沁心     凡墨绘仙txt下载     凡墨绘仙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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咳咳

    最近事有点多,空一下

第一章 活着

    人们总是对新来的事物感到新奇,却无法将这份新奇持续太久。

    在他流浪的这些年中,便早已深深的明白了这个道理,但他依旧无法将此刻对他指指点点的人视之无睹。所以他只总低着头...

    杂乱的碎发刚好可以遮住双眼,身上的衣服显得极为宽大,笼在他身上,使得本就消瘦的身形成了枯枝。想来,原先的主人应当并不是他。

    至于到底是他偷的,又或者是别人的施舍,好像并无人关心。

    鞋子上,那从破洞中挤出来的脚趾,它的主人此刻应该不会想赞扬它的生命力,反倒是希望他可以长得慢些。

    虽然他低着脑袋看不清脸,但这身打扮却总显得有几分滑稽。

    然而当人们扫过了第一眼,开始细细的打量,心中却不经泛起了一抹同情。如今虽未到最冷的节气,却也是过了冬至。

    说是地处偏南,但也下过几场大雪。家眷里的牛羊,也都需铺上些干草才好过活,但这孩子身上却是衣衫单薄。

    那长衫也不好再用破旧来形容,已看不出颜色的料面上带着的是一丝陈朽的味道。缝缝补补,东拼西凑,勉强遮住了矮小的身子。

    那挤出来的脚趾上布满了冻疮,红的发紫,紫的发黑。也许是被看的久了,他微微抬起头来。这时人们才看清这孩子的模样。

    脸上有些微微泛紫,应是冻的厉害。鼻梁高翘,嘴唇薄薄的上面却都是干裂。眉毛倒是很漂亮,似剑一般,却是被那凌乱的头发遮住,只能看个大概。

    最惹人注目的还是那一双眼睛,一双平静的眸子,初看就像是秋风不皱的湖面,冷浸楼台影。

    但若再浸入其中,却又像是狼在静静的注视着无知的羔羊,下一秒便会扑上去,咬碎他的脖颈,撕裂它的躯体,啖食它的血肉。然而那一抹血色刚逝,便又是一片无尽的死寂。

    当他缓缓低下头,乌黑的头发再次遮住了双眼,人们才从那双眸的沉浸中回过神来。看着这有些阴翳的孩子,众人忽然觉得本就彻骨的寒风,仿佛又冷上了几分。

    而他对于此时周围的一切,都漠不关心,也没有能力去关心。有的人为了生计而发愁,而他为了活着,便已是用尽了气力。活着无关执念,只关乎本能。

    那一天,他在一个美丽的湖边醒来,睁开眼看见的,是他所遇见过最美的景象,也是他心中唯一的寄托。

    湖便在他的身侧,烟波浩渺的湖水,映着天的蓝。轻风微皱,却又使得那一片片烟云流转。

    周围有着不知名的禽鸟欢鸣,那声音空灵婉转,有着幽谷的深邃,却又摄人心魂,有着不可侵犯的高贵威严。

    他抬头望过四周,巉岩瀑泄清源水,梦客云萦缥缈峰,不沾一丝人间俗气,一切如在画中,光影珊动如有道韵在流淌。

    然而更惹人注目的,则是湖面上那一团金白色的光晕,有着圣洁,同时也有着极尽的尊贵灵秀。

    它就那么静静的,浮在湖面上,仿佛是那天地间的唯一。连那禽鸣之声也似乎是为了那光晕的存在而欢愉。

    他望着那光晕,仿佛有着莫名的吸引力一般,使他沉浸在它的绚烂灵韵之中。但却又有种感觉,如果他再沉浸其中,或许他也可拥有这极致的尊贵,这仙境般的地方也将为他所有。但,他会后悔!

    这一切都是心血来潮,却又好似是刻在脑海之中。不过,最终他还是选择了相信自己的本能,以最后的清明将那光晕移到了视线之外。

    而那光晕仿佛也感受到了他的选择,没有了之前的耀目,就如同孩子没能再次得到母亲的怀抱般沮丧,也像离人最后一次挽留而不得的哀怨。

    他不敢再看那光晕一眼,因为他竟也找到了内心的那一份伤感,他怕他会伸出手去抚摸它,去接纳它,但他的内心告诉自己,不能!!!

    最终,他强迫自己去看那淼淼仙境,想用这画卷里的美景来抚慰心里的那一份失落。

    这画卷,于他而言,有着一种莫名的熟悉与亲切。熟悉是那如缎的飞瀑,空灵高贵的禽鸣,不染尘埃的湖面。亲切则是那光晕,有着融于血脉般的羁绊。

    但这一切,于他而言同样也有着一种难言的排斥,他身在其中,有的不只是好奇与畏叹。更有着一种难言的厌恶,使他想要逃离。

    哪怕他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会厌恶这如画般的仙境,但他的心却促使着他离开,最终他还是相信了自己的本能,离开!!!

    然而就在这念头坚定的一瞬间,一切的一切却又如同云烟般消散,转眼便不再留有一丝痕迹。像微风吹散了蜃楼,繁华一瞬,便只余寂静。

    只是那心中仍留的一抹伤感与失落,像是浸点在纸上的墨迹,难以消除。

    但是,一阵寒风却将他从先前的温暖中拉扯了出来,这时他才开始打量起四周。有些稀疏的林木,枝上的叶子也几乎落尽,只有稀稀落落的几片枯黄正在枝头随着风倔强的摆动。

    不过,却有一股青白微风,在他感知之中,闪着光儿得舞动,也算是唯一的慰藉。

    虽是白天,但厚重的灰云却压住了整个天空,没有给阳光一丝喘息的余地。他下意识的向前走了几步,没有方向,只是向前走了几步。

    脚掌落在暗棕乃至腐烂的积叶上发出沙沙的声响。直到“咔”的一声他才本能的低头看了一眼,一根朽败的树枝上是一只小小的脚。

    黑色的布鞋,往上则是一身雪白的长衣,哪怕在这阴翳之中,依旧白的亮眼,乌黑如匹的长发,在余光中被寒风吹起,落下。摊开手掌,是一双小巧的,肉嘟嘟却又如同白玉般的双手。

    “孩童吗?”他这样想着,同时这也是他第一次有了自我的思考与认知,不必再遵从本能与心的指示。

    这一片树林不知多大,虽然看不到太阳,没法确定具体的时间,但现在温度很低,应该早已入冬,我这身衣物也很单薄,必须尽早找到人迹。不然再加上没有吃食,我可能挨不过两天。

    随着思绪的回归,他开始考虑到眼下的处境。

    镇上寒风依旧在吹,带走了他为数不多的体温,他的思绪也被带回了当下。

    没人知道他从那时,经历了多少而来到这里。他也不想再回忆,同时他这一副样子在如今这还算太平的年头,虽是有的,但却也少见,哪怕父母双亡的可怜孩子,也还是有邻里亲戚代为照顾一二,就算只是温饱。却也不至于流浪街头。

    而他,镇上的乡亲瞧了,长得很是俊秀,倒也不至于找不到一个可以收留的人家,大家都暗暗猜测起来。

    不过可以肯定的是,这应该不是周围镇上的孩子,更不可能是本镇上的。因为周围几镇左右都不离几十里地,若真有谁家遭逢大难,便早就传开了。

    更何况,这几镇上的消息,是绝不可能避开镇南落福胡同的马婶,和镇西陶土巷李嫂的。平时哪家哪户的秘事笑谈,都只能是她们平日里无事可做的谈资。

    而此时,两位也都在,各自也都是眼中透着诧异和新奇,想来也是不知这孩子的来历。人们还是打量着他。看他这身形,面颊上的稚气,大概是八九十来岁的样子。

    也许要更大上一些,因为他脸上病态的苍白显示,他必然是长期饥困,不得温饱,本是长身体的岁数,却长此饥饿,所以年龄比看上去的要大上一些,也是正常。

    就在大家都在暗暗猜测时,人群中一个头发已是稀疏花白,上了年纪的婆婆。身上一件深靛色棉袄,很宽大厚实,想来里面应是夹了足量的棉花。

    虽有些缝补,但却是干净得很。下身一件深青色棉裤,鞋子则是黑色。细看那鞋,想来做这双鞋的人手艺不错。

    鞋面与鞋底的接线很是平整,后跟也没有多余的线头,想必穿上会十分舒服,反正他是这般想的。

    她面上褶皱很多,但却并不显丑,有些下方的脸上带着些富态,平添了几分祥和。此刻左手端着碗白粥,上面还冒着些热气。

    现已过了中午饭时很久了,看天色已是申时,想来是刚刚稍热了一下这才端了过来。右臂蜷在腹前,上面还搭了件灰色棉袄。看着很新,不像是穿过的,而大小似是刚好与他合身。

    她慢慢挤开人群朝他走来,步子很缓,像是有些年事已高,行动不便,又像是怕粥洒了可惜,不过还是不一会儿就到了他的面前。

    这时,人群也注意到了这位模样已是七旬老太太。“哎,是你落福胡同的那个张老太太不,马婶?”那开口的汉子说完便看向人群中的马婶,似是询问,又或是让她讲上几句。

    人们的目光也随着那汉子纷纷落在了马婶身上,而马婶似乎也注意到了大家的眼色,于是故意清了下嗓子,加了声叹息。

    “唉,是张太太,我们胡同靠里倒数第三家那个。本来和和睦睦的一家人,转眼就是只剩下一个老太了,造孽啊!”

    只说了这一句,她便不再言语,过了一会儿,等到大家都有些不耐了,她也吊足了大家伙的胃口,得意的刚想再度开口。

    哪成想另一个年轻一些声音有些尖锐的妇女声,响了起来。“谁说不是啊,老太丈夫死的早,孤儿寡母的一个人把孩子拉扯大。靠着一手针线手艺替大家做鞋过活。

    也是乡亲们帮衬,看她一个外姓人不容易,不过好歹有个儿子,根在这儿。所以常让她帮忙做鞋创些营收。

    唉,好不容易孩子大了,也讨了门不错的亲事。听说还是城里来的哩!好像是叫什么费城,还生了个娃儿,带把!有个十来岁和那孩子一般大。

    都怪老天爷,当时儿媳想家省亲,老太因腿脚不便,就没一块儿去。入了秋去的,也是左右这个日子便要回来的。可能天冷了些,他们一家三口就抄了些近路,离了官道。

    哪曾想挺太平的日子,怎么就碰上了恶徒!听说找着的时候,头都离了家,三口人一个都没剩,这贼老天爷!挺好的一家人...唉!”

    她的声音像是刻意小了些,不愿让老人家听见,揭了伤疤,戳了痛处。只是最后一句声音大了些,有些讨不公的意味。

    那马婶听见是李嫂插了话,脸色不太好看。不过讲的是人家门里的不幸,她也就没有抢过话茬的意思了。直到李嫂讲完,她才悻悻的接了句。

    “你们说张老太把这孩子收养了,不是挺不错的?当个小孙儿,陪着说说话,解解闷。说句不中听的,几年后,也有个人送终不是?

    老太人也不错,给不了这孩子好的,但温饱,住处不成问题吧。至少不用再遭这么个罪了不是?”

    这话声音不小,好些人都听见了,而这时张老太也走到了他面前。“小娃子,喝点白粥吧,暖暖身子。”他没有犹豫,端起碗大口大口地喝了起来。

    一口气喝完,连碗壁上粘着的米粒也是用力吸进了嘴里。喝完,他把碗递给了老太,就这样直直的盯着她。

    因为他人的每一次施舍,于他而言都是恩赐,是他可以活下去的机会。可能他还想说一句谢谢,但是却没能开口。

    张老太看她这样直勾勾的盯着自己,不禁说道。“是不是不够,我再给你盛点去。”他摇了摇头,而之前马婶那番话也适时地传了过来。

    这使得张老太眼睛一亮,看着这和她那枉死的孙儿一般大的孩子,脸上也浮现出意动之色。可随后却又踌躇了起来,开口道。

    “娃,你家里大人哩?”他摇了摇头。他也不知道,他醒来时便没有父母,而他也似乎并不在意,仿佛他本就应当没有一般。

    见他摇头,老太神色又动了动。“那你愿不愿意往后和我一起过活?”像是怕他会拒绝似的,又赶紧补了一句。“你放心,我绝不会亏待了你,有我老太婆一口吃的,就绝对不会让你饿着了。”

    看着面相富态,但年老却是孤苦无依的老太太。他有些犹豫,不知该怎么作答。而周围的人也是劝道。

    “小娃子,你就跟她回去吧,你看她年纪也大了,你跟她回去,也算是还了这一粥的恩情了不是。”

    “是啊,老太人好着嘞,不会亏待了你的。”

    “就是就是。”

    有些嘈杂的声音传来,而他也更加犹豫起来,也许跟她回去了是很好的选择。

    但他有种感觉,如果他答应了,就会像路口的抉择,会走上一条不一样的路,一条他不会喜欢的路。充满失重。

    也许这种感觉莫名其妙,但却又像是冥冥之中注定一般。有着自己的轨迹。因此最终他还是没有答应,他缓缓跪了下来,这一跪,是为恩,是因愧。

    “我不能跟你走!”老太本来见他跪下,有些喜上眉梢的脸色,晃的僵住,失望之意,溢于言表。而他似是感受到了这一切,把头埋得更低了。

    老太回过神来,伸手拉住了他的胳膊,将他扯了起来。有些强笑道。

    “没事哩,没事哩,你看我还给你带了件棉袄,应当正合身的紧。”他有一些愧疚,但他应是不会后悔。

    在以往流浪的日子里,不是没人可以给他一片可卧之塌,但他都是拒绝了。有富贵人家见他俊秀,想要收为义子,也有求子不得的,想圆了念想。

    但他都是不愿,也许是时候未到,又或者无缘无份。人群见他不识好歹,有的继续劝道,也有的眼神有些厌恶。

    张老太动了动嘴,像是有什么话没能说出来,可最后还是轻叹了一声。

    “唉,许是咱俩没那缘分,不过孩子,以后要是饿了。尽是来找我,我就住在那落福胡同里,倒数第三户就是了。”

    说罢,她把手指向正南的一个较宽的胡同。随后转身离去。看着她有些蹒跚的背影,他目光中有了些许柔和。

    不过他未曾注意到人群中一个身着青衣的中年男子也在这时消失不见。

第二章 先生

    来到小镇,已是第十日,从初来时,众人围观。到现已是路过的人,也只是抬头看上几眼便罢了。

    不过他很喜欢这个镇子,在这一旬里,他的面色红润了一些。这和镇上居民的和善有关,大抵上大家也都乐意施舍一块馒头,一碗热粥。

    而他那双破鞋,也是换上了一双崭新的棉鞋。从他脚上那鼓鼓囊囊的样子来看,应是里面塞了很多棉花。可那接线依旧平整,没有线头。

    他把这一份恩情都记在了心底,虽然不觉得有机会可以偿上这份情,但他依旧会牢记,不会有一丝遗忘。

    不过遗憾的是,他要走了。这离去没有方向,没有目的,就如他在那片阴翳的林子中,漫无目的地向前一般。

    至于他为什么要离开,则是因为他不想欠下太多。这一份份恩惠对于他来说,就像是一次次罪孽。

    更重要的则是曾经一个人对他说过的一番话。

    “小鬼,新来的?来多久了,要到了一旬便快些走吧。别耽搁了行程,你在这多待上一日,便是多消耗了一份人们的善意。

    平日里舍你一些吃食,是一次次德行,但家家有本难念的经。要记得感恩,也要记得别待的久了,让人生了厌。”这是一个老乞丐对他说的。

    当时他才刚寻到人间烟火不久,身上破破烂烂,俨然有了小乞丐的样子。

    虽然不知他所说的行程是什么,但是他觉得那乞丐后面说的,却是有些许道理。

    现在说起来,倒是记不清那乞丐的模样了,只是依稀记得他似乎喜欢吃糖葫芦。老是盯着人家卖糖葫芦的,吓得人家得匆匆换个地方才行。

    也是自那时起,他开始了流浪。同时也有了,只待一域十日而乞的规矩。

    有时他也觉得好笑,自己倒也矫情,肚子尚且填不饱,还想些乱七八糟的。

    “只是十日到了,明早便要离开了。”他抬头望天。

    这些时日,他倒是听到了很多镇上的趣事,或是觉得他年纪小,又或者见他是个乞丐。马婶李嫂老是拉着他说话,先是问问他的身世,见他不答,便又聊起来镇子的趣闻。

    再然后就是两个自顾聊到哪户人家去年添了个大胖小子,又或是哪户,头段时间娶了个媳妇儿,长得蛮标致。倒也不嫌他是个孩子,什么都讲,而他也是从不插话,打断,只是在一旁静静的看着。

    不过她们倒是也常常给他带着些家里吃剩的馒头,面饼之类。因此倒也不反对被拉着坐在镇子靠中间的大青石板上,一听便是一下午。

    偶尔路过几个汉子,说上一句。“你俩也不嫌烦,人家孩子还嫌烦哩。你俩乐意便自个儿在那三拉五讲,非拉上人家孩子个什么劲。”

    这话一出,两个妇人皆是怒了,噌的一声便站了起来。“李德群,什么时候轮到你多管了事儿了。不在家伺候你婆娘,在这多什么嘴?”

    “就是!”马婶也是附和道。然后又转头看向他。

    “小子,你说你烦不烦?”

    他下意识的摇了摇头,然后两人更是得意地看向了那汉子,之后又是一大堆奚落。

    他有些呆住了,他是从没见过人这么能说。而那汉子已是灰溜溜的走了,看那满脸懊恼的样子,怕是恨不得给自己一巴掌,多什么嘴?!

    这两个则像是个斗胜的公鸡,昂首挺胸。随着他听得多了,渐渐的知道了很多关于镇子的事。

    而最让他感兴趣的,则是她们讲的其中一件。小镇地处偏南,本应是以米为主的,但却喜食面食,这点他前几日便观察到了,毕竟他对吃食要多上几分关注。

    以往其他镇上的人施舍也大多以粥米为主,而这个小镇上则是面食要更多上一些。

    原因,则好像是曾经镇上的一个大人物。

    那人物,也是流落到镇上来的。不过可没他这般落魄。他初到镇上,身上好像有不少盘缠。

    只是不知怎的到了镇上,便在这安了家。三十多岁的样子,常年一身青袍,自有一股子书卷气。待人却是和善,没那些个书生身上的高傲劲儿。

    而且长得是一表人才,不知多少姑娘都要偷偷瞧上一眼,门槛更是不知被多少说媒的,给生生踏矮了一截,可惜到头来也没哪个姑娘有那福分。

    不过那书生只是在镇上住了个五六年,便突自离开了。听人家说是在京城做了大人物,好生厉害,上天遁地,无所不能哩。

    而这吃面嘛,则是那人物以前也喜欢吃面,老辈常说,那大人物吃面,咱个儿也跟着那神仙般的人物吃个同样的,也好沾个光。之后镇上就传了下来,有了个吃面的习惯。

    “上天遁地?”这是他第一次开口提出了自己的疑惑。而那之前还侃侃而谈的李嫂,这时却是有些尴尬的说道。

    “都是老一辈说道的,当不得数,不过那些个神仙,还是有的。只是不窝在咱这个穷乡僻壤里罢了,都在大城里头享清福呢。”

    似乎也是对自己的回答也不甚满意。便又是连忙岔开话题般说道。“你知道咱小镇怎个有这么个中听的名字不?听说便是那大人物改的,叫檀镇。”

    而他的心绪已经不在李嫂后面说的话上面,而是被那上天入地吸引住了。以前他在其他地方流浪的时候,也曾听说过一些传闻。

    什么一声暴喝,可摄人心魄,散人神魂。什么白衣剑客御剑伤敌。最耸人的是有能者,可以踏空而行,搬山倒海,真如陆地神仙一般。

    起初他是不信的,但传闻有鼻子有眼的,他也不禁神往起来。然而真正让他相信这一切的则是一件旧事。

    那时他一直遵循着一旬的规定,但往往城镇之间所隔,有长有短。而他便在一次寻找下一个人迹之地的旅途中迷了路。

    这对他来说有些致命,哪怕常年的流浪教会了他辨别植物,坚果,菌类等是否可食,但这也并非是长久之计。

    就在他疲惫不堪时,恰行至一处小溪。本想着捧一捧水来解解渴,但就在他捧起水的时候,身后侧林间传来沙沙声响,以及一股厚重的低吼声。

    他心知不妙,起身便大步向一侧跑去。但是伴着地面的颤动,身后突然一沉,便被死死摁在了地上。

    他用尽全力的想要挣脱,但那力道却是山岳一般,使他不得动弹分毫。

    那肩膀上快要将他骨头摁碎的力量,那嵌入血肉中的利爪,那耳边渐渐靠近的沉重喘息声,预示着他仿佛下一刻便会被撕碎。

    就在他以为自己命不久矣,那从身后巨兽口中呼出的燥热湿气,让他头皮发麻时,一声厉喝传来。

    “哼!你这孽畜,好大的胆子!本念你修行不易,再修些年月,说不定可以开启灵慧,成个精怪。行些功德,不说成就土地山神,受人敬仰总是可以。现在看来,倒是留你不得!”

    随着这声音传来,在他眼底余光中,一道青光闪过。

    “吼”一声凄吼在他耳边炸开,而他也被那爪钩连带掀翻。他这才看清,一只橙黄相间的斑纹巨虎头顶一个王字,尽显威武霸气。体形巨大,只看便是有六七百斤不止。

    可此刻它却是匍匐在那,胸侧是一道极长的伤口,几乎连贯腹胸,淋淋鲜血浸湿了金橙的皮毛,也洒落了满地,染红了溪水。

    他倒是没有多少惊惧,只有一些后劫余生的庆幸。

    快速爬起身来,向来者跑去。直到躲到其身后,才看向那巨虎。此时,它正踉跄的爬起身来,显然那青光不只是伤了皮肉,更是击伤了肺腑。

    它向这边发出一声咆哮,只是声音虽依旧洪亮,但却少了几分中气,像是在警告,却又有些色厉内荏的意味,然后更是转头奔逃。

    那男子见其欲逃,似是犹豫了一下,既而厉声喝道“不当再留你伤人!”随后便是手持长剑,于虚空一划,只是一道青色光影闪过,便已击中了那正在奔逃的巨虎颈部。

    “轰”一声,那巨虎被掀翻在地,只是它终是没能再站起身来。脖颈处鲜血狂涌,嘴里也是只剩轻声的呜咽。

    最后那巨虎却是将头颅转向了北方,眼神中似是有着不舍和不甘,可最终它眸子中的光亮还是渐渐熄灭。

    “你这孩子,幼学之龄怎得跑到这来?!”这时,他才从震撼中醒来,抬头打量着救他一命的男子。

    一席白衣,头发用一根碧玉簪子别起,面容俊朗出尘,手持一柄出鞘长剑。似是怕吓到他,便又将长剑插回了鞘中。

    剑鞘也没有什么出彩的地方,普通木鞘,只在上头绕了根黄色绳子,与那长剑一般普通。只是此刻被持在那人手中,兀自有一股浩气荡出。

    见他楞声不答,又观他浑身破烂,脸上也有那大虫溅出的血迹。仿佛猜出了他是个可怜孩子。于是他蹲下身来,与他平齐,声音愈发柔和了几分,犹如春风拂煦一般道。

    “小家伙转过身来。”说罢,他便自顾取出一个白色瓷瓶,散了一些棕色粉末在他背上,之后又是轻声道。“你先去溪边洗洗,不用怕,我去去就来。”说完便摸了一下他的脑袋,踏空而去。

    那药粉很是神奇,撒上一会儿他便感觉不再疼痛。少顷,只见他一手拎着只灰棕色野兔,另一只手提着一只花羽野鸡。

    捡拾柴火,清理野兔,野鸡。仿佛是不喜血迹,没在巨虎倒地的地方清洗,反向上游走了几步。之后又从怀中拿出火折子,点起火,又用两根干净光滑些的树枝穿起已经剥好皮的野兔,野鸡。

    做好一切后却又将野兔,野鸡递给了他,有些惋惜道。“相逢便是缘分,只是我今日有些急事,怕不能再等到这野鸡,野兔烤熟了。”

    随后又教起了他该怎样烤。其实他是知道怎样去烤的,但却也没有去打断。而是静静地听着他说。

    什么不要用手直接翻动,而是要转动树枝。再就是要等到外皮泛黄,泛棕有些硬了才熟之类的。

    最后又从怀里掏出几两碎银递给他温声说道。“我此次出行未带多少银两,只剩几量碎银了,便都赠与你吧。

    还有,自此分别,你一定要记住,一路向北,大概几十里地便是城镇,还有走时记得将火扑灭。”

    似是想到了什么,又急忙问了一句。“知道哪是北吧?”见他点头,便又低头苦思起来,可能是实在想不出什么了,这才站起身来,轻叹着说道。

    “我走了,小家伙,我说的话切要记住。”

    说完有些愧疚的看了他一眼,便匆忙踏空而去。他看着那明明时间赶得紧,却依旧唠叨半天的白衣男子,心里划过一丝暖意。

    他的手法还算不错,烤的外酥里嫩,一滴一滴热油,顺着肉的纹路滑落下来。虽然没有盐等调料,但他依旧觉得很满足。

    不过他只吃了一小半鸡,不是味道不好,而是为接下来的路程准备。

    灭掉火,用一小块碎布把剩下的大半野鸡和整只野兔包了起来,尽量让其味道不散发出来。

    不过其实只遇一只大虫已是运气差到了极致,此地虽是丛林茂密,但也并不是毫无人迹,偶尔也会遇到一两个猎人寻些野味。

    况且离镇子不算太远,历来并没有什么大型野兽,遇见大虫,只能说他运塞,或是时命。一路向北走得轻松了些,因不必再顾及食物了,只是他一路皆想着那一剑,那踏空的身姿。

    这是他第一次见识到了这天地间的玄妙,不当属于常人的力量,他很向往...

    走了大概几里路,天色已是渐晚,需寻个地方暂宿一夜了。恰巧的是,刚好遇到一个山洞,说是山洞,有些不妥。只不过是一块巨大无比的石头,下面有了一块空地而已,大概一人高不到。

    他倒是可以不用低头便进去。不过哪怕之前只是运差,他则并未鲁莽,像这种天然巢穴,有可能会是野兽的宿地。于是从地上捡起一块石头丢了进去。

    果然一阵低吼响起,而他对这声音太过耳熟,因为之前那斑纹巨虎的凶煞仍是历历在目,他下意识便要逃,只是却忽的听出这声音有些不对。

    这声音过分稚嫩,毫无之前巨虎的霸气,但他依旧不愿冒险,此时后背的爪伤虽然已经结痂,但还是有一些隐隐作痛呢。

    可忽然,他不知为何想起了那巨虎临死前的眼神,那透露出的不舍。鬼使神差的,他竟是走了进去。

    在一阵阵低吼的警告声中,他看见了一只只有不到半米左右的幼虎。犹豫了一会儿,有心想要离去,可那巨虎死前的眷恋,又一次在他眼前划过。

    他此刻忽然明白了一个道理,巨虎袭他是为了自己子嗣得以生存,而他想活命也是本能,这中间是谁的对错?只因一个是人,一个是兽?这好像分不出对错!只是所立角度不同罢了。

    或许日后回想起今天所想,尚会嘲笑自己,可如今他不知怎么,忽然觉得自己反倒是立于是非之外,万事万物,孰是孰非?

    看着这只幼虎,他喃喃道“可能这便是那些光头的和尚所说的因果。”

    拿出那只还未动过的野兔丢了过去。看那幼虎警惕地试探着,然后便又狼吞虎咽起来。显然已是饿极。

    之后他看着那已一点不剩的野兔,和依旧在盯着他,但却已不再低吼的幼虎。径直坐下,也不再离去。

    清晨的阳光,总是如那柔荑般拂过心间。而他也缓缓醒来,想起昨日,自嘲一笑,哪来的善心?又是哪来的胆量,敢借宿在巨虎巢穴?不过昨夜睡得真舒坦,一扫几日奔走的劳累。

    看着已是警惕醒来,但却对他已不是太过防备的幼虎,感叹一声,兽有兽性,人有人心。随后又道。

    “我将要启程寻我那未卜的前程,而你却是等不到母亲了。”

    他拿出那大半烤鸡,又撕了一半儿丢到那幼虎面前。见它没有犹豫,两三口便吃完,却又盯着他的那一半,他笑道。

    “这一块可不能给你,我也是饿着肚子呢。”

    这是他第一次笑,嘴角轻扬,双眸间没有平日的沉寂,而是干净如水,不含一丝杂质。也许这一刻,他才是一个少年,一个孩子。只是,唯一兽可见。

    没有什么分别的不舍两者相逢,终是时命,了了前缘,未探后果。也许往后年岁,不会再见,也许缘分使然,再次遇见...

    一幕幕划过,他的思绪回到了李嫂仍在喋喋不休的话里。前头不知还讲了多少了,只听她此时正说道。

    “那大人物姓季,已是三十多年前的事了。可镇上三年前倒是又来了一个书生,说是那大人物的子嗣,一身素衣,也是性情温和,一如那大人物一般。

    至于老辈见过那大人物的,都说不论样貌,谈吐,亦或是性情,都和他一个模子里刻出来似的。

    平日里大家都称它为季先生。本名倒是不知,现就住在镇子最南边...”

第三章 先生,季尘

    清晨小镇炊烟袅袅,各家都在准备早饭,也许是一碗清粥,也许是昨夜剩饭,但不管如何都不曾属于他。

    三年冷暖,唯他自己知道,如今他又要启程,去寻他未知的前路。这一次他向南走着,也许他上一次是向西,又或者向东,但不妨碍路就在那儿。

    小镇的清晨很沉默,唯有麻雀这类的鸟儿叫着。并无多少行人,也无多少人注意到他,他很喜欢这样,来的时候也许有人注视,但离开却是悄无声息。

    看着渐渐将要热闹起来的小镇,他如一片落叶,不愿带走一丝声响。

    走着,走着,已是到了小镇最南。小镇偏南住的人家比较少,只有零零散散的几户人家,不过在最南的地方有一处房子,周围围着篱笆。

    不大,但打理的很好,井井有条,种着一些花草。

    可惜在这冬天光秃秃的辨不出种类,在院侧倒是种了些翠竹,在这冬天也是碧绿,为院子装点了几分。

    不过最让他注目的却是此时正站在院前的一个中年男子。一身素衣,头发挽在身后,背影高挑却不显清瘦,就那样站在院内。手别在身后,看着一株光秃秃人高的花树,不见面容。

    “这就是哪位季先生吗?”他心里这般想到,带着一丝好奇。

    “要走吗?”忽的,一道声音传来。这声音不显温润,也不见刚正,有一丝低沉的沙哑,带着一种道不明的沧桑。似在耳畔,却又显得有些缥缈,难以捉摸。

    他转过头去,却见那素衣男子已是转过身看着他,这时,他才看见这位先生的面貌。

    两颊如斧凿刀削一般,刚毅冷厉,双眉似剑,挑起眼角的皱纹,肤色较为白皙,若非脸上那丝丝沧桑的纹路,只道是三十般的年纪。

    最是那双眸子,流淌着时光的轨迹,岁月的变迁。有着不尽的深邃,仿若幽泉,却又如春日的湖面,平静悠远。

    他沉浸在那双眸子中,没有回答先生的问题,而先生也不急,就这般静静的看着他。

    一会儿,晃过神来的他,下意识“嗯”了一声,却也是抬头,也是如先生般静静的盯着先生看,带着一些倔强、执拗。

    看着他这幅样子,先生脸上反而挂上了一丝笑意问道“准备去哪,继续乞讨?”

    他很不喜‘乞讨’两字。流浪三年,他从未开口向他人讨要,而别人给他的,他愿接受其中的善意,却不愿接受其中的怜悯、同情。

    于是他不开口,只死盯着这位先生。

    而先生,似是知道他在想些什么,但却是毫无歉意,反继续说到“无劳而获不是偷盗,便为乞讨,你既已接受何不承认?”

    他沉默了,因为这话他反驳不得。无声,二人都未曾再开口。

    “入我门墙如何?当我学生,得我所学!”先生的声音忽的传来,很突兀,打破了沉寂。

    他有些愣住了,从未想过先生会想要收他为学生,而他不知该怎么回答,于是继续保持沉默。

    “怎么,怕我教不了你吗,还是看不上我这个穷乡僻壤的书生?”

    这话像是在激他,先生剑眉也是微挑,语气有些不屑的意味。说完这句,先生就径直走进屋里,不在管他。

    此时的他心里有些不服气,看着这先生完全没有马婶李嫂嘴里的温和,有些不贫。可这一切却又使他心里颇为怪异。

    要知道,自他醒来,到三年流浪,从未有过太多的情绪波动。而他也早已发现了他与常人的不同,只是他一直不甚在意罢了,或是,早已习惯。

    更令他惊讶的则是,他的内心竟是不排斥这些情绪的,甚至连成为先生学生都不排斥。

    所以他有些犹豫,望着院门的那一道朱红色门槛,一时不知如何跨越。

    “愣着作甚,进来啊。”那声音有些不耐,仿佛从未考虑过他会拒绝。但他听着这语气,竟有些熟悉,有些亲切,有种本就当如此的感觉。

    不再犹豫,他一步跨入院内,向屋内走去。而先生,嘴角也泛起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随先生进到内堂,堂内很简单,几把朱红的椅子说不上精致,也谈不上古朴。

    此时先生正坐在其中一把椅子上,手里端着一杯茶,也不看他,正用茶盖刮着漂浮的茶叶,好不惬意。

    “不来给我奉杯茶,磕个头吗?不然我很难用心教你啊。”

    先生的话又适时的传来。这次他没有犹豫,倒了杯茶奉上,然后低头磕下,只不过,唯有一声!

    “三个!”有些严厉的声音传来。

    拜师需要磕三个头。第一拜,拜天地鬼神。第二拜,拜师门祖师。第三拜,拜以师为父。这些他是知道的,但他不信鬼神,不敬仙佛,他在这人世间冷暖皆是独自承受,与那神明何干?

    他欠人间黎明的情,却未曾得神明一米之恩,不欠,自不必敬。而拜那师门祖师,他之将学,传自先生,与那不知隔了多少代的人有多少关系?所以不拜!

    先生就这般静静的看着他,而他似是感觉到了一股无形的压迫。但他却倔强的也是静静的看着先生。一切在这一刻都显得静止。

    先生眉头几经锁舒,可最终还是神色缓下,率先开口道。“也罢,不践踏礼义,又怎能破除执妄。记住你如今的选择,往后不悔便可。”

    “多少岁了?”这是先生问的他。而他却是摇头,他一直都不知道自己的岁数。

    “那你便十岁。”

    “可有姓名?”他又摇头。

    “常言道,一日为师,终身为父,跟我姓,倒也不算亏了你。‘寄浮尘于乱世,安天下以太平。’你便叫季尘吧!前句是你曾经,要忘记,后句,希望你今后当的起。”

    自此,这位闲垂边镇的先生,多了位名叫季尘的学生,而这个漂泊流浪的孩子,也多了一位先生,有了一个名字叫季尘...

第四章 少年,六年

    他从未想过原来时间可以过的如此之快,也许是他曾经过的太苦太累,所以时间从来都不是流逝,而是消磨。

    但当他终于在先生的小院中停泊,不必再为活着而用尽全力,撩开挡在眼前的乱发,他看见了这个世界的色彩。才知,时间易逝。

    小镇的偏远也同样使它远离了喧嚣,造就了它祥和的一面。不过,他很喜欢,就如同他很喜欢先生的小院,很喜欢先生讲的书,很喜欢听先生讲起那些奇闻趣事一般。

    六年的时间,这小院中的花草,终是用春日的缤纷融化了他心中的凝冰,他不再是曾经的孩子,而是这小院中的少年。

    “季尘,茶又喝完了,再去买一些回来。”

    “知道了。”随着季尘放下手里放着小米的瓢,刚刚围过来的鸡便又散开来。

    这些鸡是他养的,平日里下个蛋什么的还可以改善伙食。而先生也不管,任由他养着。自他来了以后,先生就连院里的花草都不摆弄了,都交给他打理。

    镇上就一家卖茶米油盐的,虽说是独家生意但是价格却是良心,也许这也是没人竞争的原因。

    “还是碧螺春?”

    “是的张伯。”

    “二两?”

    “嗯。”走进店里张伯便迎上前来,照旧问了一番。不过,其实不问也是知道的。

    这店便是张伯的,虽镇上就一家小店,但镇子不大,总不过几百户人家,平日里倒也不忙。而他儿女也早已成家,孙儿是家里带着,嫌他粗心。

    因此,他就看着个小店,权当找着活做打发日子。而先生平日里就爱喝这碧螺春,二两一月刚好喝完,今天就是这月底。

    至于这碧螺春,名字倒是不错,却也就是几文钱一两的茶,和普通人家喝的没什么两样,但先生平日里就是爱喝。

    接过茶,和张伯道了别,便向回走,路过镇中,便是又被那马婶,李嫂拉住。

    他倒也不急,先生喝茶总是有固定的时辰,而且每次也就一壶,现在时候还早。

    “小尘啊,镇上有没有看上的姑娘啊?用不用我俩帮你把把关,做做媒?”

    “我才十六...”他倒是没什么不好意思,就是有点想要扶额。这两人天天没事可做,净张罗这些。

    “十六啊,可不小算了,你李嫂可是十五就嫁到这檀镇来了,你这十六岁,可就也该娶上个媳妇了,要不是我家姑娘嫁的早,倒是可以给你介绍介绍。”

    马婶调笑道,而季尘有些不想说话了,他倒是知道马婶是在跟他开玩笑,因此也不甚在意,至于娶媳妇什么的他就当是没听见。

    两人对他很好,虽然老是拉他在这青石板上闲聊,但那是希望他可以尽快适应小镇的生活,不至于有隔阂,这他是知道的,因此他从来没有不耐。

    而两人也是看时候差不多了就会招呼他回去。何况两人家里有些炒花生之类的零嘴,总是给他捧上一大把,这份情他必须要接着。

    回到院里,先生也不问他怎么回来的晚了,而是喝着季尘刚泡好的茶一脸惬意。“来一局?”“好。”季尘应到。

    摆开棋盘,季尘伸手便要执白棋。

    “啪”一声。

    “不懂尊敬长辈!”伸过去的手被拍落了下来。

    “老师不谦让一下学生吗?”季尘也不甘示弱。

    “嘿,你倒是学会顶嘴了!”

    “老师教的好。”季尘不为所动平静道。

    最后还是先生拿到了白棋,而季尘则是白眼,明明他都拿到了棋蛊的,却又被先生硬生生的抢了去。

    先生倒好,还是一脸淡然,仿佛刚刚什么都没发生一般。

    随着一子子落下,棋盘上渐渐布满棋子,而局势也愈渐分明。

    先生落子沉稳,刚劲苍毅,每落一子,皆若虬龙,白子连结仿如天穹笼地,黑云催城,将黑子围困,欲不留一线生机。

    而黑子,则善行诡道,兵行险路,每若被困总能出其不意,摆脱围困,善取舍,伤敌一千,自损八百,也是常事。

    战况愈演愈烈,季尘与先生也愈加投入,不是先生眉头紧蹙,便是季尘沉头苦思。

    不过,最终还是季尘嬴了,后浪推了前浪。“老师承让了。”

    “哼,侥幸赢我,也不知你在那学的这些个旁门左道,更是不知尊老!别忘了,谁教你下棋。”

    季尘看着先生一脸不屑,则是轻笑道“旁门八百,左道三千,兵者诡道也,能胜便是最终目的,哪条路,那个道不能行?”

    “诡辩!险胜也是胜?”

    “险胜,也是胜!”季尘也是振振有词,毫不发憷。

    “就算你说的有理,那你怎么不知让让我这老人家?”

    “先生不是也没爱幼?再者,先生哪里老了,年轻一些还不让那些个姑娘竞相拥蹴,暗送秋波?”毕竟是自家先生,该拍的马屁还是不能落下得。

    而先生听了这话却是气急,笑骂道。“你也叫幼,看着是十六,心里怕是老的不能再老!还有,刚到镇上的时候怎么不见你这么会贫嘴,我教你的学问怕不是都用在这儿了吧?”不过,先生却是没能听到回应。

    抬头,却见季尘已是低着眉,不再言语,先生知道他又想起了以前流浪的日子,便也不在多说。

    “小尘啊,人需往前看,老是执着于过去,活的累啊。”

    “先生教的是。”看着季尘明显敷衍,先生怒道“赶紧去做饭,都过晌午了,别在这碍眼!”

    “嗯”季尘应了一声便起身去烧饭。

    先生看着棋盘,本应一片大好的白棋,却被一招剑出偏锋,斩龙执锐。

    “唉,终究是有以前的偏执,罢了,往后种种皆是命数,不必强求。不过这小子如今这棋下的是真好。

    怪不得都说教会了徒弟,饿死师傅。看来今后得藏上一手,免得以后骂他,都没底气。”先生连连摇头,在心里默道。

    午饭,很简单的三碟小菜,先生不挑,他也不挑。

    “嗯,最近厨艺见长啊,不错不错。”季尘没有回话,继续吃着饭。这些年先生除了夸过他厨艺好就未曾夸过其它。

    不论是读书、字画或是棋艺都未曾得先生夸赞半句。哪怕先生近一年,都没在教他什么学识,说是懒得教了,但其实是没啥可再教的了,这季尘是知道的。

    也不自谦,他学的很快,或者说是极快,除了字画一途先生总说还差点,但是他问先生,先生却又笑而不语,其他的季尘也许已是可以出师了。

    正吃着,先生忽却然说道“多去看看张老太吧。”

    六年,沧海成不了桑田,河东也到不了河西,却是让这位孤苦伶仃的老人家愈发苍老。

    “嗯”季尘筷子停了一下,随即应了一句。平日里,三天两头他都是要去张老太家一趟的,而近日他去的愈发勤了。

    落福胡同他去的多了,熟门熟路,路过马婶家时见她正在烧火,便问了句好。

    在这边,厨房又叫锅屋,大多是正门进入就是,所以常见烧火做饭的。马婶回头见了是他,也是笑道“去看张老太啊,赶紧去吧,多陪陪老太,她...”

    马婶神色有些犹豫,话道了嘴边又没能说出来。其实季尘知道她要说些什么,张老太年纪大了,又受丧子,丧孙之痛,身体每况愈下。

    熬过了年关,这春天的日子却是数着过的。但生老病死,天道如此,他能做的便是常来探望,陪老人说说话。

    到了倒数第三个门,门是虚掩着的,而他尽量掩着心里的伤感,面上挂起笑意,推开门,大声喊道“张奶奶,我来看您了。”喊罢便径自进了内堂。

    张奶奶耳朵已经听不大清楚了,不过混浊的瞳孔见到是他却是亮起。

    “是小尘啊,快来,快来,来坐。”

    说完,便要颤颤巍巍的想要站起来,季尘连忙扶住。

    “张奶奶,您坐着,我坐过去。”

    “好,好。”

    “小尘啊,吃过了没,我去给你弄点吃的。”说完便又想起身。

    “不用了,我吃过了。”季尘心里有些感动,也有些难过,张奶奶现在基本上已经不能自己做饭了,平日里都是邻里多做些送点过来。他也时常多做些,往这送。

    就这样,张奶奶拉着他的手,慢悠悠的讲着,从她年轻时讲到她的儿子,又讲到他的孙子,再然后又讲到他刚来镇上。

    她就这样讲,季尘就这样听。摸着她手上一个个做鞋留下的老茧,他心里泛起阵阵酸楚。老人一生行善,好人,何曾有过好报?

    带着些许沉重回到院里,他望着正在喝茶的先生,问道。“先生,这世上可有长生之法?”

    “有!”

    “永生呢?”

    “有!”

    “那该怎样做。”

    “凡人俗世,不过寥寥数十载,修行之路,可延年益寿,不过却也有尽头,唯有天上神仙可与天地同寿。”

    “那怎样成仙?”

    “仙?哈哈,你不会想知道的。”

    “那先生在第几层?”

    “唉,凡尘俗子,何敢言仙。”

    有些沉默,相处六年,他知先生有异常人,只是不知有多高而已。

    而先生也从未跟他讲过修行,他便也不问。他知道,先生不言,自有道理。

    日子悄悄的过,而张奶奶的情况却愈加严重,已是卧在床上。只有季尘来的时候,脸上才露出几分神采,但却已是有些神志不清。

    她常唤他孙儿,季尘都答应着,看着她如冬日的烛火,正燃烧着所剩无几的生机,季尘内心沉痛。

    老人终是走了,在这树上打绿的日子里,去寻她的孙儿了,季尘看着床上的老人,渐渐失去体温,他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难受。

    他无力挽留,也不当挽留?也许,结束了这一段悲苦的人生,是于她而言最,好的解脱。

    最后是他披麻戴孝,送了老人最后一程。

    也许今后,他这一生都难以忘怀,一位老人家,曾在他最无助之时,为他端来一碗热粥,送来一件棉衣...

    夏日的燥热总是那般难耐,先生饭是坐在树荫下闲适的很,看着季尘在那忙前忙后。

    最近季尘把院子收拾的干干净净,茶也称了半斤,屋里屋外都是擦的亮堂。

    午饭气氛稍显沉闷,。

    “准备什么时候离开?”

    季尘夹菜的筷子停滞在半空中,身子也微颤一下。他没有告诉先生他要离开的事,但先生还是猜到了。空气在此刻凝固住了,安静的可怕。

    “你是我的学生,不是我的弟子,从我收你入门墙已是六年了,那时你还是个头发都要遮住双眼的孩子,如今已是少年,时间过得真快啊。”他这话似是在感叹。

    先生在这六年之后,再一次细细的打量着这个少年。

    一头乌黑密发束在身后,虽是十六,个子已是不矮,已有七尺多高,剑似的眉也不再被碎发遮掩。

    高跷的鼻梁,侧脸有棱有角,配着一身素衣散着几分儒意,却又有几分桀骜,几分冷厉。一双眸子却是如镜湖沐春,平和悠远,但在深处仿佛流淌着一丝血色。

    “六年,我教了你是与非,对与错,黑与白,却唯独没有教你修行,非我藏私。

    而是...你不适合修行,更不适合我的路。你虽聪慧异常,但...”季尘没等先生说完,他缓缓将碗筷放下,双手伏地,头深深磕在地上,跪倒在先生面前。

    “你真就不能在这小镇长守一生吗?”

    无声,看着依旧跪倒在地的季尘,先生神色不知是气急还是释怀。又或者,先生本就知道他不会长留。

    “你自己选的路,不要后悔!我无力给你快乐的童年,却给了你平凡的少年。

    记住!你心中仍有戾气,也许历一番红尘也好,多一些人间气对你而言也是人生,总好过待在这檀镇不食烟火,还有...愿你永为少年!”

    说完这些,先生背过身去,似是有些犹豫。但最后依旧开口道。

    “你此刻离去,也许自有天定。昊天降祸,此后三年,天灾将至,大乱之始。你此番离去,不知是福是祸。

    你...罢了,福祸皆是你自己选的。但要记住,这檀镇,容得下你!不管多大的祸患,在这镇上没人动的了你!今后若是累了,便快些个回来吧!”

第五章 离去,轻舞

    季尘终是离去了,一身素衣别无他物,正如他那年这般来到镇上。

    他没有与马婶李嫂乡亲们道别,也没有与先生辞去,只是到了张奶奶坟前立了一会。

    那日白粥上的热汽仿佛才刚刚散去,只是这份情他再难还上了。

    先生坐在桌前,看着季尘留下得信,信里无非便是记得喂鸡,记得勤修花草,记得每年替他在张奶奶坟前烧点纸钱,但唯独没写先生半句。

    “白教这小子了,下次见到一定打死他!给张奶奶烧纸,自己不会回来吗?!只是这臭小子走了,心里倒是有点空落落得。”

    先生拿着信,语气有些不贫的嘀咕道,随后缺又将信小心叠好。

    “唉,缘起缘落,皆是命数。不过希望他可以找到自己真正的样子,别整天跟着我像是个糟老头一样。”

    季尘在这山间走着,时隔六年,他再一次漂泊流浪,停泊的六年他珍重,但这是他的路,他需不断前行,这小镇终究只是他的一站。

    他走的官道,新帝继位已是三十多年,虽谈不上什么千古明君,比不得先祖,却也不显昏聩。再加上大夏立国一千年余,底蕴还在,所以少有劫匪。

    路上来往的行人不多,偶有压货的马车路过,倒是也会载他一程。

    主要还是他生的俊秀,谈吐儒雅。性情虽是冷淡了些,但却喜欢听这些个车夫,仆从谈一些天南海北,江湖逸事。而这些人,又恰想要有人可以听他吹嘘,因此都是不介意同路。

    这天他辞别了一个镖局独自上路,遇到一对人马。只有两辆马车,不过随行的却是众多,差不多有百十来人,队伍里还有几个丫鬟样子的,护卫也是腰间佩刀。

    在这个日子还算太平的年月,这阵势绝对算是非富即贵。看着这队人阵容严谨,护卫脸上一片肃杀,季尘倒是没有想搭上一程的想法,于是便让道与那队人错了开来。

    天色渐晚,太阳也是慢慢没下山去,可依旧还是没有村子或是城镇的影子。

    终于,天暗了下来,他也在前面路边发现了之前的那一队人。

    一群人升了六七堆火,不过他倒是注意到了人数最少的一堆火边上,坐着一位气质不凡的貌美女子。

    年纪不过十八芳华,一身霓裳,双目含凤,既有少女灵动,也不失华贵唯美,肌肤胜雪,略带温色的篝火映在脸上平添了几分妩媚。

    左右则是两名丫鬟,虽也秀丽可人,却是碧叶映莲,更显其娇。只是再边上一些却坐着一名男子,周身甲胃,虽也气宇轩昂,却也煞了风情。

    他一靠近,那群人便发现了他,护卫更是立身横刀。把季尘吓了一跳,只得离远了些。

    不过在这夜里,身旁多些人总是好的,所以他也没离太远。更何况他的火折子前两日不小心灭掉了,而这又前不着村后不着店,没办法,只能映着他们篝火。

    坐在一块石头上,拿出干粮一点点吃着。虽然硬的比他身下的石头好不到哪去,但就着水勉强还算凑合。

    那边众人见他离得远了些,又也是一身风尘,书生打扮,也就放下了戒备。

    “轻舞,那书生有什么特殊的地方吗,怎么看你盯了他半天,是不是打扰你休息了?我去把他赶走!”

    那甲胃青年见那霓裳少女一直不住的打量季尘,不由得有些吃味的说道,只是字里行间,都是难掩的爱慕之意。而那少女则是急忙拉住了他。

    “哎,燕大哥,人家坐的怎么远,打扰我什么呀,还有我哪盯着他看了,我只是见他独自一人坐在那啃着干粮,有些不忍罢了。”

    那女子声音很清脆,带着一丝软糯,不过说这话时,篝火映的脸上有些绯红。

    一季尘正啃着干粮,忽然一个怯生生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

    “这...这位公子,我家小姐请你到前面一叙,说是...说是大家出门在外,交个朋友。”

    季尘有些好笑的看着这个眼神慌乱,躲躲闪闪却又强装镇定的小丫头。又看向那队里,见那小姐向他微笑点头示意。微微思考了一下,便答应下来。

    “那我谢过你家小姐了。”

    他能答应,一是,这茫茫山野多个人多个照应,二是,打探一下近日可有大事发生,也好看一看好往哪边走,到哪一城。三嘛,则是,佳人相约,怎有不去的道理?

    到了近前,他才更加看清这小姐的面貌,当真是美的不可方收。被季尘肆无忌惮的打量,这位小姐脸色却是愈显娇羞。

    但这时,一声冷哼打断了季尘的目光,而他也已意识到自己看这姑娘的时间有些久了,着实是有些失礼。

    随即转头,看向那一脸不爽的甲胃青年,见他一副要吃了自己的样子,便知道这青年八成是喜欢这位小姐。

    季尘倒是没有不好意思,也没有畏畏缩缩,坦然坐下。在两个丫鬟一副看登徒子的眼神,和这青年仿佛杀父之仇的目光下,微笑道。

    “见过姑娘,在下季尘,不知姑娘芳名?”“小女子陆轻舞见过公子。”那女子微微起身弓了下身子。

    “宫腰暎酒思轻舞,檀口偎牋欲咏诗。”姑娘好名字。

    听见那女子名字,他情不自禁道了一句。可此句一出,那青年差点提刀砍他,只有两个丫鬟没听懂,但听到“思轻舞”三字也是轻啐了一口。

    陆轻舞听到此句,则是脸色稍冷了下来,对季尘的映像,打上了登徒子的标签。

    季尘倒是察觉到了这些,不过也不甚在意,他提此句只是微赞一下她名字不错,至于这些人想到其他,他也懒得解释。

    气氛一时有些沉闷,反倒是那青年一脸傲气的开口道。

    “小兄弟看你容貌气质颇为不凡,不知是哪里贵族公子,怎个也不带些侍卫,不然遇些歹人失财是小,切莫丢了性命。”

    季尘见他说话都挫着牙,心里骂道“我看你才是那歹人!”

    表面却是不露声色道。“家住边陲小镇,本想去考个功名,但一路听人说极为难考,便想着权当见见世面,游历山水,开阔胸襟,贵族什么的想都不敢想。”

    听到季尘怎么说,那陆轻舞又在心里评价到“不务正业,胸无大志,难成大器。”

    而青年听此,却是放下心来。

    “原来是穷乡僻壤来的穷书生。”见陆轻舞也不在搭理季尘,他嘴角微微上扬。

    气氛又一次沉闷下来,不过季尘倒也乐的清闲。自顾自的烤着干粮,使其软和些,不至于硬的硌牙。

    又过了几个时辰,月上梢头,陆轻舞已经回到了马车上,两个丫鬟则是依着马车沉沉睡去。

    而队里大部分人也都躺在地上睡了过去,只留下几个守夜的。不时还在往火堆里添着树枝,除了树枝被烧得啪啪作响,再无一丝动静,连声鸟叫虫鸣都没有,静的出奇。

    火堆旁,季尘双手垫着头躺那,难以入睡,他想到了小镇,想到了乡亲们,想到了马婶、李嫂,想到了先生,也想到了张奶奶。

    不知怎么的就是睡不着。而他听着周围寂静的过分,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忙转头轻喊了一声那甲胃青年。

    那青年被季尘喊醒,有些气恼道“干什么?!你不睡觉,别人不睡吗?!”

    虽然语气气愤,但声音不算大,估计是怕吵到马车里的小姐。

    “你们除了这几个在火堆旁守夜的,还有其他人在周围吗?”季尘没有理会那青年的语气,反是有些焦急道。

    见他神色不对,那青年也是忍住了骂人的冲动,不耐烦道。“没有,怎么了?!”

    听见他的回答季尘眸子缩了一下,神色沉了下来,又厉声问道“你们有什么仇家吗?”

    听他这么问,那青年瞬间再无睡意,旋即起身抓住季尘的衣领厉色道“说!你知道什么?谁派你来的?主母还是二房?”

    “你先松开,我不知道你说的是什么意思。但是现在正值盛夏,这半夜,无论虫鸣还是鸟叫都没有一丝一毫,刚刚还是有的,但现在突然静了下来,周围必然是有什么活物。

    而你则说周围没有你们的人。况且我见你们,一百多人来走官道,仪容整齐,小心谨慎,想来是防范着什么,所以才有此一问。”

    听见季尘这番话,青年神色大变,之后便是面沉如水,松开抓住衣领的手,转身便向马车走去。

    不过让季尘奇怪的是,他没有进第一辆马车,也就是陆轻舞的那一辆。反而是走进了第二辆马车,那一辆自始至终都无人上下的马车。

    那青年进去一会儿,便和他一同下来一位老者。这老者,身着青袍,手握一把位出鞘的剑,面色红润,蓄着一把山羊胡,显得精神抖擞,大概六七十岁的样子。

    只是此刻下车,面若寒霜,向四周看了一眼,眼神中逐渐显出凝重。

    忽的,他突然闭上了双眼,便听“蹭”的一声,手中长剑自行飞动,划破长空,与此同时,一声声惨叫也在这寂静的夜里响起,格外渗人。

    不过季尘则是身心全然被这神奇的一幕吸引,直到一声声坠地声响起才回了心神。

    看着周围地上好几具身着夜行衣的尸体,皆被划破喉咙而死,他既有对这力量的向往,也有对这些人悄无声息便靠近过来的震惊。若非他曾在山野间待的久,有些许经验,怕是今日会出大问题!

    同时,周围林中开始传出阵阵响声,不一会儿便有百十号人从密林中走出,将他们围了起来。这时众人也早已惊醒,看着围上来的人,双方对峙起来。

    来者皆是身着夜行衣,手持长刀。为首一人,更是身材魁梧,肌肉虬结,手握两把铜锤,看着一个就有百十斤重,也不知他哪来的力气,舞的动怎么沉的大锤。

    那壮汉跳出便大声喝到。“老头,你只不过是陆家一个客卿,说好听点,陆家仰仗你,说不好听点儿,你不过是陆家养的一条狗。

    不如今天你我二人杀了陆家这些人,自此天下之大,你我皆是自由自在,可不快活?”

    季尘听了这话也是有些无语,这反间反的也太明目张胆了些吧,说好的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呢?你这这明显就是是没有诚意呀。

    不过随后他又是心头微沉,看这些人的样子,今日怕是吃定他们了,只是不知这老者,和那位陆轻舞该怎样应对。

    “你做梦!李大人乃我陆家客卿,实力高绝,已至敛神境,反手之间,斩杀你们不在话下。”

    老者还未开口,那甲胃青年便迫不及待开口叫反击。不过那老者却是看了一眼青年,眉头微皱,没有说话。

    见此,那青年气势也渐渐弱了下来,脸色变得苍白。

    “哈哈哈,你问问你家大人,这话他敢说吗?敛神境确是一方高手,不过可惜的是,我乃熬骨境!若不是被这小子发现,偷袭之下,你家大人怕是扛不住我一锤。”那大汉说罢,便恶狠狠的盯着季尘。

    前番场景他是看在眼里的,若不是这小子,对那青年说了些话,去找了这客卿,他们也不会未战,便已先死上好几人。而他也可以偷袭之下,贴身搏杀,快速击溃老者。

    看着那大汉死盯着他,季尘心里暗暗叫苦,之前他若不提醒,这队人败了,他必死。现如今他提醒了,却又被这大汉盯上,当真是左右为难。

    不过见到大汉只盯了他一会儿,便又将注意力转移到那老者身上,大概是知道,后面的战局,他一个普通人,早死晚死皆是一样。

    这时马车上的帘子也拉了开来,陆轻舞躬身探头见周围都是黑衣人,不远处还有几具尸体,她脸上挂上了一缕惧意,不过还是强忍着下了车。

    见所有人都盯着她,她脸色有些泛白,却依旧还是厉声道。“你们是何人,我乃京城陆家嫡亲,若此刻退去可既往不咎,放过尔等!”

    此刻话间,她却是没有了之前的惊惧之感,反而是浑身都散发着一种高贵。虽仍显得有些许稚嫩,但已初具威严。

    那老者见此,也是在心里微微点头“未丢了陆家的脸面。”

    “哈哈,杀得就是你陆家的人!不过你这小娘子倒是标致,待会待我杀了这老头,就来宠幸你。那时你在我胯下承欢,看你还是有没有这个傲气!”

    那大汉一边叫嚣侮辱,一边却又在慢慢靠近,想来也是外表粗狂而已,暗地里则想吸引注意力,拉进距离,好贴身打斗。

    然而,那老者显然是看出了他的打算,没给他机会,飞剑直射其胸口。大汉不得已用铜锤护在身前,被震退了几步。

    似乎见算盘落空有些恼怒,怒喝一声“杀!”听此号令,百十号黑衣人冲杀而上,局势瞬间陷入混乱,刀剑乱舞,惨叫声,刀剑撕裂血肉的声音,混杂在一起,一时之间显得极为惨烈。

    而季尘此刻则是再考虑自己的小命,这事对他来说绝对是无妄之灾。可现在祈祷这些黑衣人到时候手下留情,怕是不现实了。

    更不用提他还坏了对方好事,没办法,他只能先尽量削弱自己的存在感,看看待会能不能找个空挡溜走。

    想到这,他悄悄往马车那边靠了靠,先前陆轻舞便下了马车,此刻这里倒是成了最不引人注目的地方。

    打量了一下战局,见老者虽剑气挥洒,连绵不绝,压的大汉难以抬头。

    可实际上他见那大汉虽被压制,身上却没多少伤势,偶有一两道剑气没能防住斩在身上,也只是流出一些血迹,甚至于一会过后便连血也不流了。

    料想也只是伤了皮肉,肺腑无碍。反观老者,但若大汉破了其攻势,近了身,他则是全然不敢接上一下,必须用尽全力再次压制,好拉开些距离。

    战局依旧,可时间一长,老者剑气略显出难以为继的样子,有些虚浮。那大汉虽也浑身是血,却并不显狼狈,反而更显几分狰狞可怖。

    可令季尘有些惊讶的是,那柔柔弱弱的陆轻舞竟也有着不俗的实力。偶尔有黑衣人冲过了护卫的防线,向陆轻舞杀来。

    只见她掌法缭乱,配着翩然若舞的身法,一掌拍落其胸口,黑衣人往往便吐血倒,地挣扎着想站起来却再难起身。

    还有那甲胃青年,手握一把长枪,周身气血翻涌,一挥一劈之间,空气都震颤了几分。面对几人合围也是凛然不惧,倒是打出了几分气势。

    观此,季尘缩了缩脑袋,暗道“看来以后得少惹两人为妙,这青年虽然傲气,倒还真是有几分本事。”

    战况愈烈,而季尘则是东躲XZ,有些灰头土脸,看着这几个丫鬟,被吓得瑟瑟发抖之时,还不忘向他鄙视一眼,他也是内心无奈,先生可没教他修行啊!

    不过,他的心头有些微沉,战到现在已经不是在看哪一方先死完,而是都在等两个最高战力分出胜负来,这才是这场战斗的关键。

    若老者胜,则至少他性命无忧,但若大汉胜,则他必死无疑?

    只是让他脸色难看的是,大汉虽然显得有些疲惫,但依旧气血如虹,反观老者剑气难复之前锐利,脸色也极为苍白,没了之前的红润。

    那大汉也察觉到了这一点,两只铜锤一敲肆意笑道。

    “哈哈哈,老东西,你们这些修道的老是看不起我们这些练武的,同级之中,还不是被我们武者碾压。今天就让你成为我锤下亡魂!”

    说罢,便愈战愈猛欺身向前,而老者却只能手持长剑奋力抵抗。

    季尘见老者长剑在铜锤之下哀鸣悲颤,他也是心急如焚,四处张望看有没有可以活命的法子,只是他手无缚鸡之力,此刻连逃跑都是成了奢望。

    不过,在他正四处打量的时候。一声“轰”响,吓了季尘一跳,他连忙回头望去。

    令他目瞪口呆的是,那大汉竟横飞了出去,胸前血流如注,一道剑痕嵌在之上,两个铜锤仍在滚动,只是其中一个上面明显有一道切口,深入一寸余长。

    “咳咳,你入念了!??”那大汉捂着胸口,不断咳血,神色更是惊惧,颤着嘴唇道。

    老者则是面露冷意,之前苍白的脸也是红润了起来。“不错,老夫早已入念,之前那般只是想将你留下。可惜我算计了怎么久,都未能将你一剑斩杀,武者的命还是那么硬!也罢,念你修行不易,此刻离去,留你性命!”

    听见老者这番话,大汉眉眼间惧色更甚,不过听见老者愿放他一马后他神色稍缓。挣扎起身,对着老者浅鞠一躬,喊了一声“撤”连铜锤都没去捡,也不管剩下的人手,转身快步离去。

    “呼”所有人都是松了一口气,还有不少人直接瘫软坐了下来。而季尘则是直盯着黑衣人离去的方向,又看了看老者。

    最终还是忍不住凑到老者身旁,小声说道,“前辈,您还好吧?要不要我们现在赶紧离开此地?”见老者目光如炬的看了过来,他还是硬着头皮说道。

    “前辈,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您之前话里有些许不妥,前面还说算计半天只为杀他,但后面却轻易将他放走。

    那汉子开始被你吓住,还没觉得有什么,若是待会儿回过神来,品出这里的味道,怕是还会折返啊。所以,前辈我觉得我们现在还是尽快离开此地得好。”

    老者深深看了他一眼,随后大声说道“立刻启程!走!”

    声音很洪亮,而之前众人也是见识到他的实力。所以尽管大家经历过一场生死拼杀,疲惫不堪,还是站起身来,只是却没有动,而是纷纷看向陆轻舞。

    这时,陆轻舞才从刚刚发生的一切中晃过神来,看着满地的尸体脸色有些苍白,看着老者小声说道“李先生,这些战死者的遗体...”

    “还要我再说一遍吗?!”

    陆轻舞似是被这严厉的声音吓到,不敢再多言什么。面色有些悲伤的看向众人,说道“大家赶路吧。”

    随后便不再敢看众人的眼光,更不敢再看地上那一具具血肉模糊的尸体,身子有些虚晃的登上了马车。老者也迅速转身,登上了后一辆马车。

    队伍在这月色中再次启程,只留下原地满地的尸体。不过在那些护卫尸体脸上,却都遮上了一块块碎布,而队伍中那些活下来的护卫身上,衣服也都少了一块,也许这是他们唯一能做的。

    季尘也跟上了队伍,他虽然恨不得马上就离这队人远远的,但就眼下而言,跟在这一队人后面才是最安全的。

    谁知道之前被惊退的黑衣人还会不会再来,小命最重要。

第六章 初识修行

    季尘就跟在后一辆马车旁边,也没人管他,大家都还沉浸在之前的悲痛中。

    直到一道苍劲的声音响起“小子,你进来。”季尘真想装作没听见,然而事实上他也是这么做的。

    但当马车侧帘掀起,老者侧眼看了他一眼,季尘知道装不下去了,才强笑道。“前辈是在叫我吗?”老者瞥了他一眼,没有理他,季尘只好躬身进了马车。

    马车内挺宽敞,除了前侧,其他方位都有横坐。而那老者正闭目坐在右侧,只是脸色又变成了之前的苍白,嘴角甚至还有一丝血迹。

    显然季尘的猜测都是正确的,老者之前气势如虹,确实只是为了哄住那大汉。

    “你是谁派来的?或者,目的是什么?”正在季尘不想挨老者太近,选择坐在了老者斜侧的时候,老者略显冷厉的声音传来。

    “前辈,您不是都心有猜测了吗,我只不过是一个路人。不然您早出手了不是,哪里还让我进来?”

    老者听了他的话,倒是愣了一下,他也只是照例问一下而已,倒是没想到他会这么干脆。事实上也却如他所说,若季尘真的有问题,他早已出手将其斩杀。

    这时老者的眼睛才睁开,打量了一下面前这位少年。

    不得不说,长得好还是有些好处的,至少老者现在观他面容俊逸,气宇不凡,印象还是不错,再加上之前两次相助,所以颇有好感。

    “我看你风度才情皆是不错,当真来自边陲小镇?”

    季尘听此不由得拱手回道。“小子名季尘,家在澹州偏南邰城一座小镇上,不敢说风度才情,只是先生教的好而已。”

    “那你这些许油滑的性子,也是你家先生教的?”季尘忽然愣住,也许他自己都未曾注意过这点,他性子有些随了自家先生。

    但他却回想到了自己六年前,那时的他就如一只受伤的幼狼,独自舔舐着伤口,直到他遇见先生。

    也许他并不是一个合格的长辈,但一定是一位极好的导师,不论是学识还是人生,先生用这六年教会他的是怎样为人!不自觉有些想那小院了。

    见季尘愣住眼眶还有些微红,老者也没煞风景,任由季尘晃神。

    “也是先生!也许这样可以活的轻松一些。”

    “那你倒是有一位好先生。”

    气氛有些微妙,沉默。“这次算我欠你,想要什么可以说出来,当是还了你的情。”

    季尘沉吟半晌,不过却并未推辞,反而是有些期待道。“前辈,可以教我修行吗?”

    “修行?”

    老者有些犹豫,后又像想到了什么看向季尘,开口道。“我门心法不能传你,不过我这倒有一本江湖广传的《修道真解》,你若不嫌弃可以给你。

    此法虽流传广泛,只能修道敛神境,但胜在根基牢固,同样,修的也不算慢。”

    “敛神境?”

    老者见他算是什么也不懂,无奈摇了摇头解释道。

    “修道七境,分别是初探、养玄、敛神、入念、道缘,至于最后两境就连我也不知。

    武修,武道四境则是沸血、炼体、熬骨、焚脏。”

    “道修,武修?”

    老者没搭理他继续说道“修行一途,当今世上有两大体系,便是道修与武修。

    道修博杂又可划分为剑修、儒修、符修以及其它一些小道。

    剑修,不需多言攻伐第一。

    儒修,修的是浩然正气,于世间邪祟妖魔皆有极大的克制。

    而符修,我则是不太了解,其虽为道修三大支脉之一,可皆是桀骜之辈,不好共之。其他一些小道便不跟你多讲了。

    而武修,则都是些只知道练体的匹夫,粗鄙无礼,皮糙肉厚,恶心至极。”

    老者谈及武修言语间都是鄙夷,看来对于武修的怨念很重啊。

    “同级之中还不是打不过人家”季尘心里暗道,不过却是不敢讲出来,脸上还是一副赞同老者所说的样子。

    老者见他一脸赞同,于是点头面露笑意继续道。

    “如今在我大夏,道修昌隆,武修多是一些无门无派的江湖人士。不过听说西域佛国武修倒是昌盛,听说他们的武道也有七境,具体如何我到是不知了。”

    又与老者聊了一会儿,熟悉了一些后,前辈也变成了李老,而老者对此也不介意。

    季尘则是从谈话中得知,道修在前三境之前普遍是打不过武修的,倒不是说道修弱。而是道修在前三境刚是入道,除剑修外,普遍没有什么杀伤手段。

    反观武修,炼的便是体,皆是皮糙肉厚。两者对打,道修打不动武修,而武修则只需一击便基本上可以定胜负了。

    且道修体内元气有限,而武修力如龙虎,着实是太占便宜,也难怪李老怨念如此之深。

    “李老难道不是剑修吗?”见季尘看着他放在膝上的长剑,不由得发问。李老轻轻摇头回道。

    “这是修道的一大误区,持剑的便是剑修。

    然而事实并非如此。剑修,指的是有传承,有门派的剑者,在吾等手中剑只是攻敌兵刃,而在剑者手中,剑,如同自身性命,是杀敌利刃。”

    季尘对此是听的似懂非懂,不过倒是想到了之前自家先生对剑的评价“君子之器。”

    季尘突然又想到了什么,疑惑问到。“那道修为什么不兼修武道?”李老听到此问,目光有些诧异的看着他。

    “你这想法不错,事实也确实如此。就我而言,其实我也修了武道,只是只修到了沸血境。

    倒不是说只能修到沸血境,而是武道所花时间,力气太多,大多想修道的人也都会修一修武道,不过却也只是修到沸血境或者炼体境,来弥补一下自身不足,便不再多修。

    人的精力是有限的,哪怕是那些个天才也承受不起。因为武道便是需要日夜皆继的锤炼,若长久不炼,气血衰退,境界反而倒退。

    像我,少年时炼至沸血,现已多年不做锤炼,在加之年老体衰,武道的本事早已没得七七八八。

    所以,想要两者齐头并进,反而落得中庸,不若专精一道得好。

    所以你可以先习武道,如我这般,炼至沸血,以武道为踏脚石,精力充沛以后便更容易来修道。

    当然,武道一途只要不是残废,身体无碍皆可修行。但道修一路,却要讲究天赋。倘若天赋异禀,则如顺水推舟,修为日进,若是差的,则如逆水行舟,事倍功半。”

    说完,李老便闭上了双目,送客的意思再明显不过。而季尘是第一次深入了解修行上的事,他倒是想再多问上一些,不过见李老面色依旧苍白,便没再多说些什么。

    下了马车众人纷纷将目光投向他,皆是好奇,为何李老会见他,且他留在马车之中时间可不短,又都发生了些什么?季尘没有搭理众人,他看着手上那本《修道真解》有些出神。

    他倒是不在意李老说的广泛流传的大路货色,两人非亲非故,可赠此书便已是仁至义尽。真若是他自己修道,无功法无老师,拿什么修?所以他还是很感激李老的。

    那甲胃青年,将这一切看在眼里,他大概倒是知道为何李老见他。又见季尘手中拿着一本书,上面四个大字龙飞凤舞《修道真解》便凑上前来,拍着季尘的肩膀说道。

    “兄弟,之前谢谢你了,我燕青云欠你个人情,我也不是不讲理的人,之前的事倒是对不住了,在这里陪个不是。往后兄弟要有用到的地方,尽管提。

    我看你拿着本《修道真解》对修道感兴趣?我虽修的是自家心法,未曾修过此本,但是也曾研读过。

    现如今也是武道炼体境,道修养玄境,不说能指点兄弟一二,分享一下经验还是可以的。”

    季尘见他面色真诚,不似做作,对其也是稍微有了些好感。人非圣贤,这青年虽然性子傲了些,但也算可交。

    “谢过燕兄了,之前哪来的不愉快,我怎么不记得?不过我才刚拿到这本《修道真解》还未读过,若是待会儿遇到不解,还望燕兄可以解惑。”

    听见季尘这么爽快,他不禁大笑。“哈哈哈,季兄待会儿遇到问题一定记得问我,我就不打扰季兄了。

    哦,对了不用担心那群人还会再度杀来了,大族有大族的规矩,这些都只不过是他们的游戏而已。”

    燕青云补了一句,用来安季尘的心,他大抵是看出季尘其实是忐忑的很的。

    送走了燕青云,他倒是没现在就看《修道真解》而是小心翼翼地揣在怀里。

    天还未亮不说,此时还在赶路,且还不知黑衣人是否如燕青云所说一般,不会再来了,还是等到了城中再看的好。

    他虽对修行极为好奇,恨不得马上观看,但随先生这么多年,养气的功夫还是有一些的。

    随着队伍一路前行,终于在正午的时候,到了一座城镇。

    找了一家客栈,点了几间上好的厢房,其他队里的人则是睡得普通厢房,他倒是也有一间上好的。

    是燕青云给他点的,而边上陆轻舞,则是奇怪得看着燕青云,不知两人关系怎么突然这般好了起来。

    季尘却是也没有客气,实在是囊中银两不允许他客气,之前路上带的银两都基本用完了。再说,点都点了,他说不住岂不是驳了他的面子?

    进入厢房,季尘迫不及待的打开《修道真解》看的起来。“天道有灵,谓之曰元,斥于天地之间,若有灵慧,可感其游于周身,纳于经脉...“

    不算高深,至少季尘这个毫无修行基础的人也看得懂。里面大概讲的意思就是指。

    “天道皆有灵,名为元气,充斥在天地万物之间,如果有灵慧的话,可以感觉到它在身体周围游动,可以将其吸纳于经脉之中...”

    看到这些季尘有些苦恼。他自觉脑袋还算聪慧,先生也这般夸过他,只是活了这么多年,除了风在他颊边吹过,和水在他指间流过,还从未感觉到元气,难不成是先生不想打击我,才说我聪慧?不应该呀。

    他突然想起先生在临行前对他说的那番话“六年,我教了你是与非,对与错,黑与白,却唯独没有教你修行,非我藏私,而是你不适合修行,更不适合我的路。你虽聪慧异常,但...”

    想及此处,他的心里蒙上了一层阴霾,难道先生指的不是和修行,便是指这?他不敢确定。于是他敲响了在他隔壁燕青云的房门

    “咚咚咚”

    “嗯?进来。”

    “原来是季兄啊?怎么,有什么事吗?”

    燕青云应是在收拾东西。周身甲胃也已脱下放在架上,换上了一件青色锦衣,腰束一条绸织黄带,多了几分倜傥。

    见开门而来的是季尘,不由笑道。

    “季兄来此是有什么事吗?”

    “我今年十六,如蒙不弃叫我季尘就可以了,我见燕兄应是比我大上一些,我便叫一声燕大哥可好?”

    他倒不是攀亲,而是他有求于人,拉近一些关系还是必要的。

    “如此甚好。那我便托大,叫你季尘。”三言两语关系便又近了几步。

    “我这次来找燕大哥,是想询问一事,我看《修道真解》上说可以察觉到周围元气的波动,为何我感受不到?”说完便看向这位燕大哥。

    “哈哈哈,原来你来是为这事。不错,书上确实说若有灵慧可以察觉到周围元气流动,但前提是要静心闭目打坐,家境殷实,还会焚香,以求静心。

    这些本是常识,若有师傅的话自然会告知,不过,你不知道到也是正常。”

    他倒不是嘲笑季尘,而是季尘这么郑重的来找他,只是问了一个如此常识的问题,让他觉得有些好笑。随后他似是觉得如此这般笑,有些不地道,所以继续开口。

    “其实也并非必须静心闭目打坐,才可以察觉到远气的流动。

    人在最初从母体腹中脱离而出,那时最是无垢,眉间负有灵气,可察觉天地元气流动,可看鬼神。

    百姓常说的人在年幼时,可以看见鬼怪也是这个原因。

    只是人食五谷而生,浸于天地红尘浊气而长。渐渐的灵气消散,六根蒙尘。

    因此随着渐渐长大,不再能察觉到元气的存在。而要静心打坐,便是要重扫六识,拨开蒙尘。

    至于纳元气入经脉则是简单,只要感觉到了元气,就如呼吸般便可。

    第一次感知元气很难做到,一般皆要月余,天赋好上一些的也要十来天,所以你不必着急。”

    听过燕青云的解释,季尘忽然想起了他来到这世间之初,那青白色的光点,也许那便是元气。

    告别了燕青云,回到厢房,他盘腿坐在床上,学着之前燕青云说的那般,闭目静心。他没那个钱财去焚香,所以只能怎么省钱怎么来了。

    他便这般坐在床上,渐渐地,意识归于朦胧之中,有一种似睡非睡,似醒非醒的感觉。

    他仿佛回到了曾经那种仿佛如清风拂面,又似清泉涓流的状态,那似一种触感,却又如一种状态。

    不过让他有些奇怪的是,在西方好似有一种莫名的呼唤,就像是孩子在呼唤归来的母亲。极为遥远,甚至像是不在大夏境内,不过他没有在意这些。

    季尘有些兴奋,他第一次便成功了。虽然不知这是什么概念,但想来应该天赋不差,他也将如白衣男子,李老那般踏上修行之路。

    季尘学着呼吸的样子来吸纳元气,只是那元气贴在他周身肌肤,却怎么也进入不到经脉之中。

    随着元气在周身汇集,若季尘此时睁开眼将会看见他周围凝满了青白色光点。

    然而当这青白色光点越汇越多,他竟有一种窒息之感,就像封闭了口鼻,用力的吸气却怎么也吸不进,他赶紧睁开眼退出了刚才的状态,周身一层光点也渐渐消散。

    他有些疑惑,李老和燕青云,都没有说这种情况啊。

    随后他又试了几次,还是同是刚才这般,季尘脸色渐渐沉了下来,本来兴奋的心情渐渐沉寂。他决定先去找燕青云问一问这是什么情况。

    再一次敲开隔壁房门,燕青云见季尘踏步进来脸色阴沉,还以为他第一次感知元气失败了,便安慰道“季老弟,不必着急,第一次感知必然不会成功,多试几日便可。”

    “燕大哥,我不是因为这,而是有一事想问你,我已经感知到元气的存在了,但是我却吸纳不到经脉之中,这是为何?”

    “第一次就感知到了元气?季尘,你应当是搞错了吧。”

    燕青云有些不信,觉得季尘应该是搞错了,哪有人第一次打坐就能感知到元气的?

    见他不信,季尘便将当时的感觉告知了燕青云。看季尘不似胡说,但他还是有些不信。

    “要不你再打坐一次我看看?”

    其实在他人面前修行是一件非常危险之事,除非是师长,挚友或亲人之类。不然若旁者起了歹意,扰乱修行,轻者经脉受些损伤,重者伤及肺腑走火入魔。

    不过季尘不知道这些,而燕青云也没出手的想法和理由

    就这样季尘盘坐在燕青云床上,开始再一次闭目打坐。这一次因为心中有些乱意,沉静心神的时间有些长。

    在一刻左右,周边元气才汇聚而来,直到季尘再次出现窒息之感,才又停下,元气四散而去。

    季尘睁开双眼,便见燕青云一脸惊疑不定得看着他。

    “你真的是第一次修行吗?”

    “自然不会骗燕大哥。”

    燕青云见季尘一脸真诚不似说谎,又想到之前种种,才勉强相信。

    “第一次便可察觉到元气流动,且周身汇聚元气竟如此之多,当真闻所未闻。

    不过我观你元气虽在周深汇聚,但却难以纳入经脉,随着元气越汇越多,产生压迫,因此你才会有窒息之感。只是为何元气纳不入经脉,我也不知。

    当真奇异,不过不要太过担心了,不是还可以去问李老嘛。想来有之前的情面,李老不会不理的。”事到如今,季尘也只能如此,两人敲响了最南边李老的房门。

    “何事?”李老苍劲的声音传来。

    “小子有事请教。”过了片刻,正当两人有些忐忑时李老声音传来。

    “进来吧。”

    两人踏入房门,李老正盘坐床上闭目养神,脸色虽依旧显得有些苍白,不过比之先前已是好上一些,想来之前应是在运功疗伤。

    季尘赶忙将之前的事叙述了一遍,有些期待的看向李老。

    然而李老却猛然睁开双眼死盯着季尘,从床上消失不见,猛地来到季尘身旁,抓住了他的手腕。季尘不敢反抗,也没能力反抗,只得静静的等着。

    片刻,忽然一声长叹从李老口中传来。只见李老用有些惊疑、同情、怜悯的眸光看着季尘。

    “都是命啊...你如此天资,胜若妖孽,竟一穴不通,哪怕只若常人,我也必收你为徒,可惜了啊!可惜了啊!”

    两人听的云里雾里,赶忙询问。李老从慨叹中回过神来,重新坐回床上,闭上了双目,有些感慨的说道。

    “你们可知当代能第一次便感知元气的有谁?”仿佛并不期待两人可以回答接着说道。

    “西冥神教光明神子据我所知是一位,天竺佛国那位当代佛子是一位,北庭大雪山上有一位,据听闻还是一位皇子,其他周遭小国则是一位没有,而我大夏神州除了上一代那位儒家叛徒,当代则是一人没有。可惜了啊!”

    燕青云听到有些目瞪口呆,他从未想过季尘竟有如此天资,而季尘则是脸色愈加阴沉,因为他听出了一些其他意味来。

    “唉,若你可吸纳元气,我必尽我一生所学,尽数传你。可惜了啊!”老者连续几声可惜,让季尘的心沉入到谷底,他连忙追问道。

    “我为何不可吸纳元气?”

    老者似乎缓了一会儿才道。“你可知人为何可以吸纳元气?

    人之周身皆有气穴,犹若毛孔,可自主吸纳元气,只是吸取的很少,而心法便是人为干涉,用以吸收天地间游荡的元气。

    普通百姓生活在灵山隽水天地元气充沛之地会多身强体壮,寿命也长上许多便是这个原因。

    而修者资质,六根,也就是六识是一部分。气穴多寡,大小也是一部分。

    而哪怕常人也有气穴,只是很少,但你周身浑若润玉,毫无气穴,犹如与这天地相隔,仿若天弃,又怎能吸纳元气?从未见过如你这般,当真可惜了啊!”

    听完李老所言季尘有些不甘道“难道不能开辟气穴吗?”

    “开辟?也许神明可试,昊天可为,然这人间也许有,也许没有。”

    似乎又想到了什么,有些犹豫道“我曾听闻有些丹药,圣物可以提高资质,想来应该便是开辟气穴,提升六识。”

    “那哪里可以买到?”季尘有些兴奋道,“买?且不说一些丹药,圣物只存于传说之中,这天地间,佛国顶骨舍利是其一,北庭大雪山圣药是其一。

    而传说中,我大夏皇族开朝之初曾得道祖相助赠予三枚丹药分别为天元丹、地元丹与人元丹,这三枚丹药想来也有此功效。不过开朝太祖曾言

    ‘我虽应运而生,得天道相助,却因黎民而存,便吃这人元丹。’自此太祖天赋似妖,以武领兵统一中原,北拒蛮夷,西平神教,再定佛国,周遭小国莫敢不从。

    因此三枚丹药少了一粒,只是今日不知剩下两枚元丹是否仍存。”

第七章 入尘

    听完李老的叙述,季尘心里五味杂陈。他对修行虽无多少执念,但也没想到自己竟连修都没法修,说是异于常人,其实便是废物也差不多少。

    李老也是一脸感慨,之后更是直接闭目不在看他,只是嘴里还是不住的说着“可惜。”

    燕青云此刻也反应过来,转头看着季尘想要安慰几句,可他想了半天也是不知如何安慰,只能拍了拍季尘的肩膀。

    而季尘最后无言半晌,终是强笑道“呵,这些都是命数,不能修道就不能修,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不是还可以修武嘛。”

    李老,燕青云皆是无言,当一个人六识不强,那气穴资质差了也不觉可惜,但季尘六识超绝,却气穴一窍不通,此间反差常人必然难以接受。

    季尘有些魂不守舍的回到了厢房中,他终于知道了先生所说的,不适合修行是什么意思,只是他没想到,他竟是连努力的机会都没有。

    当晚上他从厢房里出来的时候,众人正在吃饭,李老不在。不过他倒是注意到了陆轻舞,看他的眼神中带着一些同情。想来应该是燕青云将自己的情况告诉了她。

    季尘倒是想开了,修不修道也没多大关系,他虽然羡慕当日那白衣男子的逍遥自在,但既然事不可为,也就不再多想。

    “来季尘,到这边来吃。”

    燕青云见季尘脸色还可以,便对他招手道。季尘也没有推辞,便临着燕青云坐下,正对着陆轻舞。

    “轻舞啊,我跟你说...”

    燕青云将当日遇刺时的情况跟陆轻舞又叙述了一遍,陆轻舞这才知道,当日竟是季尘率先发现了。掩藏在周围的刺客,也明白了为什么他会突然与季尘关系这般好了起来。

    “小女子在这谢过季公子了,在此敬公子一杯。”说着陆轻舞便举起了酒杯看向季尘,而季尘却是有些迟疑。

    他是不喝酒的,在檀镇的六年他从未喝过酒。因先生从不喝酒,他也就不喝了。

    有时镇上红白喜事,是会邀先生的,而先生常让他去,但邻里乡亲常嫌他年纪小,也从未让他喝过。

    倒是在替先生买茶的铺里,遇到同样来打酒的汉子,时常会逗他喝上一口,被辣的直咳嗽之后,便再未喝过了。

    此时见到陆轻舞一介女子,都举起了酒杯。他也只好端起酒杯,硬着头皮一口灌下。

    “咳咳咳”

    这酒还是和记忆里的一般辣。燕青云和陆轻舞眼神有些怪异的盯着季尘。

    大夏以武立国,民风虽不说彪悍,但也要豪迈上许多,所以一般十几岁的孩子也会饮酒。

    哪怕是书生,往往也会斟上一杯,抒一抒少年哀愁。可这人怎么像是从未饮过酒一般。

    见两人一脸怪异,季尘没好气道。“怎么,不会喝酒很奇怪吗?我也才十六!”

    “没有,没有。”两人都是摆手。不过见季尘被呛得满脸通红,两人又不约而同的笑了起来。

    经过这一杯酒,三人的关系拉近了许多。三人慢慢聊着,季尘倒是没有再多喝,而燕青云和陆轻舞似是因之前的压抑,一杯接着一杯,又连续让小二上两壶,看的季尘直瞪眼。

    酒喝的多了,话也多了起来。季尘刚从檀镇出来,肚子里除了墨水,便是文人的雅玩,所以两人天南地北的聊,他就坐在那听,不时夹两口菜的同时称赞上几句。

    从谈话中他了解到,两人来自墨州前往京城,至于为何前往京城,两人本是对此事有些缄默的,只是酒喝的多了,又自己说了出来。

    原来陆轻舞本生在京城大族陆家,其生母是家主的第三房小妾。

    可主母与二房娘家,皆是有权有势,只有其生母本是一个奴婢,因其父亲喝醉而有了轻舞。

    本来念着肚子里的有可能是个男孩,就给了一个名分,可生下来却是一个女儿。又受到大房与二房的排挤,于是就被打发到墨州,来管理一些不重要的产业。

    本来母女二人虽在京城受到排挤,来了墨州也无实权,但念及情分,却也吃穿不愁。

    可前段时间,轻舞远在京城的父亲突然下令让她回去,母女二人无力违抗父亲,只能照做。谁知道等待她的又会是什么。

    他听到这,偷偷看了一眼陆轻舞,因酒力脸上有些迷红,略显迷离的眼中透着一丝伤感,又或是浸着一抹无奈,季尘有些心疼这位此时尽显柔弱的女子,不过他又能做些什么,只能暗暗祝愿。

    至于燕青云,在墨州与陆轻舞家为邻居,两人同为城中大户,从小一起长大,也算青梅竹马,门当户对。

    他比陆轻舞大上三岁,自小若是陆轻舞受了委屈,被人骂是没爹的野孩子都是燕青云替她出头,为此也没少挨他爹的板子,所以自小陆轻舞便视燕青云为哥哥。

    而此番随行,一是想见见世面,二便是他放不下陆轻舞,所以偷偷跟来,只给家里留了一封书信。

    听到这季尘是直摇头,心里暗道郎有情,妾无意。只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感情啥的他也不懂,也不好说什么。

    至于李老,则是轻舞她父亲派来接她的,说是接,其实也是监管。

    不过李老人不错,并未为难轻舞,再加上李老实力高强,所以两人对李老也颇为尊敬,毕竟他也不过是奉命行事而已。

    酒尽,桌子上歪歪斜斜的放着四个空荡荡的酒壶,任季尘怎么倒都难倒出滴酒来。

    再看那两人,早已是都趴倒在了桌上。燕青云歪着脑袋,侧垫着胳膊手里还攥着个酒杯,嘴里嘀嘀咕咕的也不知说这些什么。

    季尘只模模糊糊的听到了轻舞的名字,其他的便听不清了。无奈摇头,暗叹燕青云倒是个痴男,怎么这时没了之前的傲娇。

    再看陆轻舞,此时她两臂叠放,小脑袋枕在上面,也不知想到什么开心事了,小嘴直往上扬。见她这模样,季尘倒是有些可怜她。

    不过随后他又头疼起来,该怎么将两人弄回房去。他倒是有心叫人搭把手,但是之前三人聊的太晚,已至夜深,之前吃饭的众人早已回房休息。没办法,他只能自己来了。

    先是架住燕青云,不过刚上手,他便有些后悔了。虽然燕青云身材高大,但他季尘也是七尺余的个子,本来以为可以轻轻松松将燕青云架起。

    那知,刚一上手,他便差点栽倒,还好他眼疾手快,可还是将他脸颊给磕碰了。

    嘴上说着“罪过罪过。”心里却是暗道。“怎么沉的跟猪似的!”

    没办法,沉也要架啊。最后他是费了老大力气,才将燕青云送回厢房,直接将他扔在床上趴着也不管。

    不过他脸上那块淤青,等明日燕青云醒来,季尘是怎么也不会承认的。

    又回到楼下,看着还在那趴着的陆轻舞,他倒是有些迟疑,不过又自我安慰的笑小声嘀咕。

    “我才十六,当她弟弟的年纪,所以,我就是她弟!姐姐得罪了,我也是迫不得已。”又连说几遍罪过罪过,架起了陆轻舞。

    感觉到她那从嘴中呼出的热气扫过耳边,有些湿痒,还带着七分酒气,三分酣甜。

    再又感受到哪柔若无骨的身躯,顿时有些猴猿马意。跨过一节节台阶,却感觉到厢房的路比架着燕青云时还长。

    终于坚持到将她送回房间,赶紧将她扔到床上,拍了拍有些发烫的脸颊,小声自骂道。

    “季尘,季尘,你怎么这么不争气,你可是先生学生,先生教的你都忘了吗?要有书生的样子!色即是空,空即是色!”

    季尘自我催眠了一会,才敢看向床上的陆轻舞。

    此时不知是不是酒劲的缘故,只觉她面色更红,虽是闭着眸子,可那长长的睫毛,红润的唇瓣。又是躺在床上的,有些道不明的妩媚,这都让季尘的呼吸有些急促。

    他赶紧别过头去,又想起了先生的教诲“何为君子?不为色动,不为财锦乃君子之行。”

    “呵,这君子当的还真难!”自嘲了一句,便走出门去。不过似又想到什么,折返回来,替陆轻舞盖上了被子。

    至于隔壁的燕青云?哪怕季尘想起来也会说一句“练武的皆是皮糙肉厚,不妨冻。”

    只是他不知道的是,在他盖上被子走出门后。那躺在床上的陆轻舞,忽然睁开了有些颤抖睫毛,拍了拍胸口,长舒了一口气。

    看了一眼盖在身上的被子。不知是想到到了什么,忽的笑了起来,配着潮红的两颊,当真如那雨后清荷,动人心弦。

    “这小弟弟真是有意思,本以为是谁家的翩翩公子,窈窈书生,却不想原来是一个小大人,非要学什么读书人的做派,当真是能酸能文。”

    翌日清晨,在楼下吃这早点的季尘看着燕青云伸着懒腰左扭扭脖子,右蹬蹬腿的走下楼来,边走边说。

    “我这脸怎么还有点疼啊,季尘,你看我这脸怎么了,我怎么感觉有点肿了?”

    “好着呢,依旧风流倜傥,玉树临风,迷倒万千少女。”

    “你这话我爱听,小子有眼光。”直接坐在季尘身旁,拿过碟子里的一个包子便吃了起来。

    “对了,季尘昨天是你把我送回房的吗?”

    “没有啊,你昨天自己回的房。”季尘连忙否认,这可不是开玩笑,能撇清一点是一点。

    忽得,一个宛若铜铃般的笑声在楼上响起。

    两人回头望去,见是陆轻舞。而她见到季尘向她看来,脸色有了些酡红。

    没敢再看季尘,快步走下楼,坐在季尘边上语气怪异的说道。

    “是啊,昨日燕大哥量如江海,喝完仍面不改色的自己走回房中呢。”说完还面带深意的看向季尘。

    季尘赶紧附和道“对,对,昨日你喝了四壶依旧面无醉色,最后店家实在没酒了你才停下。”

    其实季尘心里现在却是在暗暗叫苦。

    “这陆轻舞昨日不会没有喝醉吧?那我昨日的话她岂不是全听到了?不会的,不会的。”

    他忙是在我安慰起来。“季公子,不知你家先生都教了你些什么?怎么净是些酸腐的做派?”

    完了!季尘听见陆轻舞的调笑,就知道她昨个绝对是没有喝醉,现在真是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我昨晚说的话她全听见了?!”可她既然醒着,干嘛非得装醉?果然先生说的对,镇子外面的女人都坏的很哩!

    “先生教我漂亮的女人信不得!”

    听着季尘恨恨的话,陆轻舞则是哈哈笑了起来,起身向楼上走去,不过在楼梯半道还不忘补了一句。

    “记得,以后要叫姐姐哦,这可是你自己说的。”说完也不看季尘铁青着的脸,在一片铃音中上了楼。

    季尘两三口吃完剩下的一半包子,不待燕青云开口询问,便背着一个包裹逃似的跑出了客栈。只留下一脸茫然的燕青云。

    “我是不是错过了什么?他们俩什么时候认的亲?我怎么不知道?

    还有,昨晚我真喝了四壶吗?平日里最多不就两壶就倒吗?算了,可能我帅气见长,酒量也是见长,不过,这脸怎么还是有些疼?”

    卖字帖画作了!皆出自大师手笔!街道上,季尘将包裹摊开在地上,上面摆着些字帖书画叫卖道。

    “小兄弟,你这字画怎么买啊?”一个中年样子的男人停下问道,看穿着应该是家境殷实。

    “不贵,画是三两银子,字是一两。”听见价格,那人也是点头。

    “价格倒是不贵,画的也是挺好,只是这署名季尘是谁?算了,也没指望是大家手笔,裱起来当个装饰也算不错。”

    季尘着实是有些心累,他的字画,虽未到宗师境界,但按照先生的话也是有了大师水准,怎么到了这些人手里便成了墙上的装饰?

    算了,读书人的文雅,这些人又怎么会懂。还是赚钱要紧,不过先生说的学好字画有钱途倒是真的。

    要是先生在的话,怕是要敲他脑袋,钱途?就这五两银子?

    好似运气都用完了,自那中年人买了一幅画,两张字帖之后便再无一人买了。

    又过了一会,太阳渐渐西沉,而季尘都已在那路边店铺边檐,打了个盹,又醒了过来还是无人问津。而他只吃了早饭的两个包子,现在已是前胸贴后背。

    他左右看了一眼,估摸着应该是没人来了,又见街头那边便是卖吃的的。相隔不远,吃着东西也照样能看摊子,何况兜里又有了钱,便开开心心的去吃些东西填填肚子。

    到了街头,离摊子近的有两家,一家卖的是臭豆腐,另一家则是牛肉面。

    刚才离得远些还不觉得,近了才发现这臭豆腐不仅丑的要死,还臭的要死,所以一脸嫌弃的选了牛肉面。

    待面端了上来,他迫不及待的尝了一口,劲道的面里浸入了汤的鲜美,香菜葱花极好的调解了其中汤底的油腻,肉虽然少了些,但加上一些醋和辣椒,季尘连汤都没有放过。

    吃饱喝足,拍着肚子朝摊子走去。

    这才看见一位老者手拿一把七寸余长竹制戒尺,面容清瘦,头发胡子皆是花白,穿着一身白衣,不似凡人,倒似仙翁,正笑眯眯的打量着他的字画。

    “怎么先生爱穿白色,那男子穿白色,这老头也爱穿白色,改天我也穿白色,当一回高人!”季尘嘴里小声嘀咕道。可迎到了年前却是喜庆的很。

    “老先生,是看上我的字画了吗?是要买几副呀?”

    “哈哈哈,你这字画,画的倒是不错,只是还是差点呀。”

    这话让季尘有点不服气,先生这么说,现在遇到个老头也这么说。

    “那老先生倒是说说看,我差了点什么?”

    “这个嘛,就要你自己悟了。哈哈哈”

    “哼,你也说我差一点,却又不说差什么,怎么年纪大了都喜欢打哑语?爱说不说,都是什么毛病?”

    “哦?还有人如此评价?那我倒是想结识一番。哈哈哈,我便指点你一下,省的你说年纪大了都有毛病。来小友你看,你这几幅画依次都有什么特点?”

    季尘依次看过老者指过的画,有些迟疑道“我画的先后顺序不同。”

    “嗯...这般说也算,哈哈,你看,你先画的如仙境一般,山水居多,而你后画的得则多了几分凡尘气。”

    “这算什么?能是缺点?”

    “于你来说,算!”

    季尘虽然是将信将疑,可还是问道。“那我还怎么做才好?”

    “等你什么时候选了臭豆腐,而不是牛肉面的时候,想来你的画便是宗师。”季尘沉思着老者的话,抬头刚要再度询问,一看之下,哪里还有什么老者。

    四下张望,耳边却又传来了老者的声音“老头子我就是爱穿白衣,洁净!”季尘缩了缩脑袋,知道这是又遇到高人了。

    “希望他不记仇。”季尘祈祷道。随后他又想起了老者的话,不禁思考起来。

    抱着试一试的心思,他走到街头,仰着脑袋点了一份臭豆腐,忍着恶心吃了一口。

    “嗯?”

    又吃了一口“嗯??”

    这么好吃?哎?想不到它竟然闻着臭吃着香。“这就是凡尘气吗?”

    季尘想起了从先生小院走出时的淡然出尘,又到如今的凡俗入世,他仿佛找到了真正的自己。不禁想到这便是先生说的,历一番红尘吗?哈哈,我有些喜欢上现在的自己了,这便是心如少年吗?

    他能想到这么多,绝不是只因一份臭豆腐而已,他这些时日所经历的都让他染了凡尘,只是他不知罢了。而这臭豆腐,药引罢了。

第八章 修武,呼唤

    季尘回到客栈,有种浑身放松的感觉,就像是他在先生小院度过的第一个春天。

    摆弄着先生的花草,不必为生计发愁,常坐在院中感受着拂面的春风,看着树抽出绿芽,看着万物复苏,而他也是这万物中的一员。

    遇到陆轻舞在堂前和燕青云闲聊。

    “好啊。”

    打了个招呼,迈着步子,哼着先生常哼的小曲。以前他是从不屑于哼的,现在哼起来倒也挺美的。

    “你感不感觉他出去一趟,回来有些不一样了?”陆轻舞有些迟疑的看向燕青云。

    “好像是有点不一样了,怎么说呢,好像周身轻松了一些,要说之前还有点不食人间烟火的样子,今天倒是像普通乡间小子了。总之,应当不是坏事。”

    一夜无话,清晨,季尘、轻舞,青云,三人正吃着早点。

    “对了,季尘你昨天出去干嘛去了?”季尘嘴里才刚填进去一勺混沌,烫的直吸气,听见轻舞问他话只能仰着头,吸气斜眼盯着她。

    轻舞被他这幅样子逗得咯咯笑了起来,倒是把旁边青云看直了眼,季尘心里暗自鄙夷。

    “你怎么像是没吃过混沌一样?”

    季尘此时终于把混沌咽了下去。“没这么吃过。”

    “那你以前怎么吃的?”见轻舞还在追问,季尘继续吃,没搭理她。

    待到一碗混沌下肚,季尘才开口。“我昨天去赚钱去了。”

    “赚钱?你不会是出卖...”青云上下打量季尘,别说这貌若谪仙,又多了几分凡间烟火,应该挺受富婆喜欢的。

    随着燕青云眼神渐渐怪异起来,还悄悄的往后挪。陆轻舞也像是想到了什么,那俏脸也是别过头去,一脸嫌弃。“喂,你们想什么呢?我是去买字画!不是去卖身!”

    “是,是,你是去卖字画!”燕青云拍着季尘的肩膀,一脸我都懂的样子。

    几人拌了一会嘴,燕青云语气有些低沉道“要出发了,待会便走。”

    “这么着急?”

    “嗯。”他看了眼轻舞,见她眼里有着期待,不由自主的说道。

    “一起吧,还可以同路。”

    “好兄弟,就知道你不舍得我们。”燕青云拍了下季尘的膀子,高兴的大声道。

    “谁不舍得你们啊,别瞎说昂,我只是顺路。”

    “嘿嘿,是,是。顺路顺路。”

    有些人,相识半世却依旧是忽远忽近,而有些人第一眼望见便知是今后的知己,无关乎时间的长短,只是缘分。

    路上季尘、轻舞、青云三人坐在马车上。“燕大哥,我想修武!”

    “嗯...嗯!”燕青云犯着春困的双眼一下子睁的圆瞪。打着瞌睡的脑袋也是不歪了。有些严肃的看向季尘。

    “季尘,你真的要修武?你要知道修武可非一朝一夕,如果决定了要修武,就必须吃尽苦头,那可跟你们文人什么头悬梁,锥刺股不一样,流血流汗都是常事,你可想好了。”

    他眸间闪过一抹坚毅,不能修道那便修武,什么苦他不曾吃过?还怕这一点不成?

    “想好了,我虽对修行没什么执念,但是我还是很向往那片不一样的世界的。所以,我不会后悔,或者说我以后真的后悔了,不炼了便是,权当强身健体了。”

    燕青云迟疑一下,也就没再劝阻。就像他说的,后悔了不练就是。

    “也罢,可惜了,你若能修道,那是天生的儒道天骄,再加入止戈院那必然...”

    青云说着便没了声音,是被轻舞眼神制止住的,而他也反应了过来,连忙看季尘脸色,见他脸色没有变化才松了口气。

    “怪我,不提这个,我跟你说,修武还得我教你,老师常夸我是天生修武的料子,而轻舞修武只比我晚上两年却还未达沸血,我已是炼体,厉害吧。”

    “厉害厉害,也不知是谁,天天打架,武道进步不快才怪呢。”轻舞见青云竟拿她来做反面例子,嗔怒反击道。

    “那不是有人欺负你吗?”听到这话,轻舞脸色顿时柔和了下来,不再说话。

    “季尘,我这里有一本武道功法,不算高深还算难得,炼到熬骨境还是可以的,而当今大夏武道凋零,最高深的功法也只能炼到焚脏境,我是没有那个能力弄一本来的,所以你先炼这功法吧。”

    “谢谢青云哥,这功法已经够用了,不过你直接将这功法给了我怎么行,这功法岂不是很珍贵吗?”

    “哈哈哈,其实可以修到炼体境,焚脏境的功法并不少。

    因此当不得珍贵。千年前道祖出世后,焚毁武道功法是各大势力联手所为,他们都是眼界奇高之辈,四层以下的功法他们几乎看不上眼,因此得以大量保存。”

    “道祖?”

    这已是季尘第二次听到道祖的名字,他有些好奇。而青云有些哑然,他知道的其实也不多。刚刚纯属是想小小吹个牛而已,哪里想得到季尘对此这么感兴趣。

    轻舞一见他的样子就知道他答不上来,白了他一眼,开口道。“我来说吧,让你平时不好好听老师讲学,现在丢人了吧?”

    “嘿嘿,不是还有你吗?”轻舞白着美眸瞥了一眼正尴尬挠头的燕青云,回答了之前的问题

    “道祖是千年前的人物,其出现的时代,国家都还未曾有着明确的意义,各个地域的人们多以信仰来划分。

    就如当世天竺佛国,西方神教,哪怕已是国家,但却是教众把持,皇权完全服务于神权。

    在哪个年代,只有中原是一片没有信仰的沃土,不论佛国还是神教,又或是当是还未灭的永夜教。

    都想把信仰的种子播到中原,然而想要播种信仰,最简单最快的方式便是征服。

    而当时的中原处于分王割据的状态,各王之间皆有私心,因此难以抵挡他们的入侵,以至民不聊生。而当时的大夏太祖,乃一届布衣,虽有鸿鹄之志,心系天下,可仍无逆局之力。

    然而在这危难之际,道祖选择了太祖,赐予其三枚元丹,并传授了道祖的本领,也就是当世道修的由来。

    自那之后太祖征战各方,先是统一了中原,又北拒蛮夷,西平神教,再定佛国,奠定了大夏千年的无敌。

    而道祖在大夏建立之后便创立了道门,收了七位第子,而七位第子其中三位又分别创立了儒门,剑道与符道。

    所以说,道祖乃是万道之首。

    不过,在当时建立道门收完第子之后,便再也未曾出现过了,所以他更趋近于传说。

    至于焚毁武学,则是与道祖没什么关系,武道传自佛国,你们已是知道,而当时大夏奉道祖为神明,因此儒、剑两门宣扬“非祖之道,皆为异端,这才焚毁天下武学。”

    季尘与青云皆是听的心驰神往,都是想见一见这位传说中的道祖。不过,这是只能幻想。其实季尘心里还是有一些疑惑,道祖为什么帮助太祖,为了苍生?

    也许吧,谁知道呢。不过,自此队伍里却是多了一个练武的少年。

    季尘待在队伍里的时间久了,众人与他也都熟络了起来。说话也都是不坐避讳。

    “你个书生练什么武啊,读读书,写写字多好啊?非要搞得累得半死干嘛?”开口的是王叔。

    “嘿嘿,王叔说的是,这不是都练了吗?总不能练个半吊子不是?”

    “哎,算了,随你去吧,再练一会就歇歇吧,可别再练的让人背着赶路了。”

    “知道了王叔。”他知道王叔是好心,所以也就应下了。

    王叔是护卫里年级最大的,而年纪大了就爱唠叨,可天天就讲那来回几件事,谁不烦?因此平日里,他一但开口旁人就忙是躲得远远的。

    所以就爱找季尘聊天。而季尘也许是从小养成的习惯,不管别人讲的是什么,有多无聊,他总能听得下去,因此,两人最是熟落。

    燕青云走了过来,看着满头大汗在那喝水的季尘说道。“小子可以啊,虽然比我还差上一些,但有我的风范,想不到你一个书生能吃的了这种苦。”

    季尘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笑道。“这算什么?以前...算了不提以前。”

    其实,对于队伍里的这个书生,众人皆是有些好奇,同时也有敬佩。才没几天,武学就练的有模有样了。

    关键是这正夏的天,普通人光是赶路都累的慌,而季尘却坚持练武。且进阶神速,不说没读书人的酸劲,打小练武的也比不上季尘能吃苦头,所以重人心里对季尘在队伍中都已认同。

    夜里,季尘依旧在锤炼身体,他已经感觉到了气血的翻涌。

    当然这不是说他达到了沸血境,沸血境是气走如龙,血涌如潮,连绵不绝,在其身侧甚至能听到血液奔走的声响,季尘这只算是刚入门。

    “小子进来。”

    李老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但季尘四下看了看,发现周围人却是都像没听到,只有他一人听见似的。

    “这是传音,道修的手段。”接着响起的声音算是解了季尘的疑惑。钻进马车,李老正坐在他上次坐的位置闭目养神,应该是伤势回复了,李老面色不在显得苍白了。

    “李老找我有什么事吗?”季尘行了一礼问道。

    “你真的想要练武?”面对李老的询问,季尘坚定道。

    “是的,李老,既然我不能修道,那修武也是不错。”见他目露坚韧,李老也是点头。

    “我观你近几日都在潜心炼体,且修武天赋也是极佳,不过就是可惜了。”

    其实季尘越是天赋奇高,性情极好,他就越闹心。

    这就像是有一箱黄金珠宝摆在那里,明明就在面前却得不到,当真是百爪挠心。

    他现在都不想看见季尘出现在他面前,所以这几日都未理他,只是今日实在观他修武天赋也是极佳,爱才心切,才叫他上来。

    “你可知大夏武学传自哪里?”

    “知道一些,天下武学皆传自佛国。”

    “嗯,不错,当年举世进攻中原之前,佛国试图以其他方式。来将中原直接纳为佛土,而传播武学便是其一。

    但中原人不吃那套,武学要着,信佛则是没门。所以佛门最终也没达到目的,反而在之后的战争中因其传下来的武学而受到了中原极大的抵抗。”

    季尘也是无语,当时中原人也真是无耻,估计那时佛国也是气坏了。

    这简直是偷鸡不成蚀把米,难怪当今佛国与大夏关系这么差,原来还有这么段历史。

    “告诉你这些不是让你评议的,是为了让你知道武学与佛国的渊源。

    所以,守身很重要。在未达熬骨境之前,尽量不要破身。而且修武并非只是单纯的淬炼肉身,其中也有讲究。

    青云不主修武道,不知道这些也是正常。还有拳脚,刀剑功夫也很重要,若是无人打斗不会拳脚,徒有境界也是不行。”

    “谢李老教诲。”季尘又是行了一礼,算是谢过。

    “嗯,你想学什么?”

    “李老所指是?”

    “兵刃。”

    李老本以为他会犹豫,毕竟选兵刃并非小事,选定便是今后要走的路。

    “我要学剑,先生曾说剑乃君子器,剑,古之圣品也,至尊至贵,人神咸崇.剑乃短兵之祖,近搏之器。所以我想学剑。”季尘声音铿锵有力,目光咄咄。

    “也好,你若想学其他我也没法教你。”说完李老有些犹豫,似是在考虑要不要说。而季尘看出了老者的欲言又止。

    “李老有什么话就说便好。”

    “唉,我虽知事不可为,但还是忍不住想说一句,你若时间充沛便闭目入定一番,说不定可以冲破一些气穴。”

    李老语气有些感叹,随后便甩了甩衣袖,季尘见此下车离去。

    李老尚且心里不甘,但作为正主的季尘又怎能心甘,他之后不是没有试过,但都毫无效果。

    晚上他练武过后,众人围坐在篝火旁,他在不远处选了个平坦的地方,盘腿坐下。

    平复了一下心情意识开始归于混沌,很快周围元气开始凝聚,周围众人目光被吸引过去。

    “你说这小子瞎折腾什么呀,别待会又跟快要淹死一样。”王叔遭到旁边人的白眼。

    “你说,人家修炼你瞎忙活个啥啊,自己是条咸鱼混吃等死,还不给别人翻身了?”

    “我这不是怕他伤了身体吗?你看看那些元气都快化成水了。”

    “也是,咱也没见过没法修炼还能有这么大阵仗的,也真是奇了。”

    “行了你俩也别说了,都是没修道天赋的人,一群武夫能有什么见识。”

    “嘿,说的跟你不是似的。”

    那边吵了起来,而季尘依旧沉浸在虚无之中,然而那之前听到的呼唤之声愈加强烈。

    其实这段时间,他陆陆续续都有听到那呼唤,只是在入定时听的格外清晰,仿佛就在耳边,这件事他没跟任何人提起,因为太过离奇。

    从溺水感中挣脱出来,大口呼吸了几下,他遥望西方,那是呼唤之声所在的方向...

    青云见他眺望,以为他是在神伤,走过去拍了拍季尘肩膀。

    “不就是不能修道吗,当武夫也没啥不好的,皮糙肉厚打不死也能恶心死别人不是。”季尘翻了翻白眼,这是安慰?

    “对了青云,你给我具体讲一讲武道境界划分吧。”

    “我没给你讲过?”

    “你讲过个屁。”

    “好吧,可能是忘了,当今大夏武道共四境,当然这只是大夏禁武的原因。”

    “对了大夏当年既然禁武,为何后世武道仍为主要体系之一。”

    “这个嘛我倒是知道,当年禁武焚经持续了很长时间,但是后人发现修道极其考验资质,资质不好的人,修十天不一定比得上天资卓越的人修一天。

    因此没办法只能重拾武道,不过可惜当时禁武风波来的太快太急,而当时高层法门,也都集中在各大势力手中。

    所以四层以上功法所能留下的极少,就算有也是掌握在各大势力手中,因此凡世修武只到焚脏,也只能到焚脏。”

    “唉,着实可惜了。”“不错,现在想来是祸非福啊。”两人感慨一番,皆是觉得可惜。

    “算了,都是千百年前的事了,不说这些,我给你说说武道境界,沸血境你已知道。

    第二境炼体境,炼体包括皮肉筋脉,炼至大成可以说凡兵难伤。嗯...这也是修道者最讨厌的一境,

    熬骨境顾名思义便是熬炼骨头,至大成,骨温如玉,哪怕重兵也难损伤。

    焚脏境,便是熬炼内脏肺腑,大成时震其五脏也难受伤。这便是四境的大致特性。”

    季尘无语,难怪修道的都是那班讨厌修武的,杀伐手段不强都是给人家挠痒痒,而人家打你就是一招带走。

    接下来的几日,李老不时会教他练剑,然而与季尘心目中的练剑相差甚大,没有一些华丽的剑法配着纷落的桃花,只有无穷尽的刺、劈。

    但季尘也不问,就这样练,胳膊肿了,他不理,手肿了,他不理,一直挥着,仿佛时间都在这一剑中嚼碎。

    “季尘别练了,来喝点水。”

    轻舞走下马车,手里端着碗水,有些心疼这个执着的小大人。季尘回头见是轻舞,停下挥剑,走了过来。可手缺不复之前挥剑的沉稳,有些颤抖的端起碗一饮而尽。

    “谢轻舞姐了。”然后便继续挥剑。轻舞想叫住他,但刚张嘴又停住了,摇了摇头回到了车上。她掀开马车的侧帘,望着季尘。

    因练武常遭日晒白哲的皮肤显出了健康的古铜色,不仅没有破坏他本来的书生的儒气,反而平添了几分坚毅,显得更有男人的魅力。

    而他挥剑中的专注认真,让轻舞不得不承认“认真的男人最有魅力”这句话。

    她用柔荑托住俏脸,看的出神了,嘴角不自觉带了几分笑意,而这燥热的夏天仿佛都因这笑而明动了几分,显得不在这般难耐。

第九章 我欲西行,有缘再见

    “其实以后生活在这儿,也不错。有山有水,有虫鸣,有鸟叫,做一只闲云野鹤,每日清闲自在,不必去算那些乱七八糟的糊涂账。

    每日,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没了市井的喧闹。你说这是不是神仙过得日子?”陆轻舞歪着脑袋,望着着山清水秀,不禁有些向往。

    “也许吧。”季尘不禁应道。

    两人坐在一条清澈的溪旁,赤着脚,轻舞玉足轻荡,溅起一颗颗水珠。在这日落的余晖下,映出点点的炫彩。

    她向后倚,用胳膊撑,小脸微抬,眼神有些迷离的望着那空中展翅的白露,那束紧的衣服勾勒出饱满的弧度,让季尘有些口干舌燥。

    似是察觉到季尘的心不在焉,轻舞撇过俏脸望过来,见季尘竟出神的盯着她胸前。

    “你,你...呸,色胚。”轻舞双臂环在胸前,双颊爬上一片绯红,嗔怒的瞪着季尘。

    而季尘,被突然转过头来的轻舞吓了一跳,随后便不知所错的又是挠头,又是揉鼻子,满脸尴尬,眼神飘忽,心里也是暗骂。

    “季尘,季尘,你可真是有辱斯文,关键是,看就算了,怎么还被发现了呢!”不过虽然心里慌得不行,但还是不由自主的说道。

    “我...我看鱼呢!”

    轻舞本来是心里有些怒气的,但一见季尘一副邻家小弟弟做坏事被抓的样子,怒气顿时消了大半,倒是生了逗一逗季尘的心思。

    “好看吗?”

    “好看!不!不好看!不...不是,好看!不是...是”

    季尘顿感糟糕,刚刚失神这怎么还回答上了,这到底是回答是还是不是?

    轻舞看他这个样子纤手敲了一下他的脑袋,嫣然笑道。

    “哼,人小鬼大,有色心没色胆!你抱我上楼的时候不是说要当我弟的吗?以后叫轻舞姐!听到没?!”

    季尘有些不敢看轻舞,依旧面色温红的脸,他也没想到,她当时是醒着呃。

    “果然先生说的对,唯小人与女子难养也!”季尘小声嘀咕,有些忿忿。

    “你说什么?!当我听不见,我也是养玄境!”轻舞拧着季尘的耳朵凶道。

    “轻舞姐,轻舞姐,错了,我错了还不行吗,要掉了,要掉了。”

    “哼!饶过你这一次!”轻舞松开手,不过看着季尘有些发红的耳朵又不由的问道。

    “疼不疼?我帮你吹吹?”

    “哗啦”一声,季尘用脚划起一帘水幕溅了轻舞一身。“想当我姐,没门!”

    “臭小子讨打!”

    季尘迅速爬起,赤着脚踩着溪边的圆石跑着,身子左右晃动努力的保持平衡,而轻舞也已起身追了过来,玉足踩在水间身姿轻盈。

    “哼!你才练武多少时日,等我追上你,要你好看!”轻舞渐渐赶上了季尘,最后一个翻身跳到了季尘前面

    “哈哈,臭小子抓到...啊!”

    季尘见突然跳到面前的轻舞,步子一顿,脚步一滑,结果是一下扑倒在了轻舞身上,连带着她也是倾倒在地。

    皎月不知什么时候已悄上枝头,四周虫鸣渐起,耳边是潺潺溪水,身下是冰肌玉骨,娇柔身躯。

    两人四目相对,口中呼气缠绵,带着温意,娟秀的长发乱在地上,衬出了身下人儿的圣洁,月色很美,浸上清泠,遮了桃红。

    气氛变得有些旖旎,两人眸子皆是有些意乱,微风拂过,总算带了丝清明。

    轻舞在这清风中回过神来,仿佛是想到了今后的命运,眸间闪过一抹黯然。

    “还不起来吗?”声音中夹了一缕清冷。而季尘这时也回过神来,连忙起身。

    “轻舞,我...”

    “不用说了,就当...这轮圆月未曾见过我俩。”

    季尘望着眼前这长她两岁,平日里带着柔意,夹着清冷的女子,却受命运摆弄,去往未知的前路,他心里忽的有些心疼。

    “不能离开吗?去了京城,便由不得你了...”

    “离开?我姓陆,天下之大,容得下一个轻舞,却容不下一个陆轻舞。”

    “我带你离开...”

    季尘鬼使神差的说出了口,只是刚出口便被轻舞打断。

    “你?你我二人本就是萍水相逢,你也不过是个过客,更谈不上归人,再者...陆家位居京城六大家族,又岂是易于之辈,而且...你不是也要西行?”

    季尘怔住,他从未提过他欲西行,如今从她口中说出,倒是一时不知该如何作答。

    “这几日,你常眺望西方,问西方为何地,甚至...询问西行路途,你想去西方做什么?”

    “找一样东西,求一个答案,得一个心安。”

    “你承认你欲西行了?”

    “没什么不能承认的。”两人直直对着眼,一问一回。

    寂静,似是连虫鸟都察觉了不对,削了声。轻舞背对着季尘,风撩起秀发,卷起罗裙。季尘看着前方那道倩影,只是此时却有着一股落寞。

    “其实我们都是一样,都寻着未卜的前路。只是你的在西方,我的在北方。

    有时候我也很羡慕那些普通少女,但细想也许她们也有着自己的忧愁。

    我或许羡慕她们可以有着一些自由,但她们又何尝不是羡慕我衣食无忧,华美尊贵,所以这都是命,我无法反抗,你也要顺从。”

    轻舞转过身目光直视着季尘,“你什么时候走?”

    季尘沉默片刻,语气有了一些坚定“天亮便走。”轻舞像是放下了什么,没了之前的沉重,轻笑道。

    “要走了,不叫一声轻舞姐吗?”季尘也是笑了笑。“不叫!下次见面再叫!”

    “行吧,你记住了便行!只是不知何时才是那日。”“不会太远,到时我去找你!”皓月银霜会永远,斜阳余晖成誓言...

    此番话是独属于两人的约定,无人见证,只期望再次相见时不是物是人非。

    伴着月色,以虫鸟之鸣相和,轻舞携剑而舞,柔若无骨的身躯消了剑的锐气。轻舞舞的动了情,而季尘看的动了情。

    季尘不知他是为轻舞而动情,还是为轻舞而动情。而轻舞不知是为轻舞而动情,还是为看轻舞之人而动情,一曲舞毕,相望无言。

    两人前后回到驻地,青云跑过来问道。

    “你们俩去哪了,半天不见人影?还有轻舞,你非要天正亮就在这停下,这会那个鸟护卫长正在那闹腾呢。

    也就李老不管,不然他都能上天,杀敌的时候也没见他这么厉害,现在反倒勤快起来了!”青云满脸不爽。

    而轻舞则是没有理他,径直走回了马车。

    “这是怎么了?”他挠了挠头,有些疑惑,然后又看到季尘走来,拉住季尘问道。

    “轻舞怎么了?我有惹她生气吗?”

    然而,季尘也是没有理他,找了个空地打坐,留下青云一人一脸茫然。

    混沌中,那呼唤越发清晰,那其实是没有声响的,但就是在心里有种莫名的感觉,萦绕不绝。他没有等到溺水感出现便结束了冥想,有些茫然的望着西方

    “哪里有什么?与我有关吗?”

    他这般问自己,自他苏醒便知自己种种奇异,他知道未来有一日自己会探明一切,而如今契机已经出现只是这一路相伴,总有几分不舍。

    翌日清晨队伍早早上路,他与青云并肩走在轻舞车旁“我要走了。”

    “嗯?走?去哪?”青云愣了一下,不明白季尘的话。季尘回头轻笑,望着青云,

    “我们同行多长时间了?”

    “得有个一个多月了吧。”

    “一个多月了,这么久了吗?”他有些感慨,这一路同行,他从经历过最初的袭杀之后,便想着如何远离这只队伍。之后却又从初识修行,到开始修武,他的心境也改变了很多。

    他很希望可以继续与轻舞和青云同行,只是他也有未卜的前路。况且哪怕一同到了京城,他又能帮的了轻舞什么?

    他从最初跟着心流浪,到之后小镇的纤尘不染,再到如今尘土少年。当他见识到这方天地间的神仙人物,他便知道,他如凡尘。

    “青云哥感谢你教我修道,教我习武,不过,我也要去寻我的路了。”

    青云这才听明白季尘的意思,连忙拉住季尘衣袖,说道。“你什么意思,你是说,不与我们同路?”

    “嗯,我的路在西方。”

    “不是,你这段时间老是问西面的事就为这?!你自己一个书生,哪里来个精怪都把你叼走,去西面干嘛?!”

    “青云哥,让他走!我们不同路!”这时轻舞声音从马车里传来,听不出什么情愫,只是有些清冷,没了平日的柔意。

    “轻舞,你这是干嘛?他一个书生乱跑什么!”他又转头望向季尘,有些急道。

    “季尘,你别听她的,你们是不是吵架了,你陪个不是,她脾气很好的,一准没事。”

    季尘有些感动,他拉住想上车与轻舞理论的青云,张了张嘴还是没能说出话来,最后只能用力抱了他一下。

    “大哥!”青云愣了一下,他感受到了季尘的坚决,犹豫一会还是轻声问道。

    “一定要走吗?”

    “抱歉。”青云长叹一声,强笑道。

    “你这一声大哥,我担着,以后来京城,等我混发达了请你喝酒!”

    “喝酒就算了吧。”季尘苦了苦脸,又想起了那日三人饮酒。

    “哈哈哈,臭小子,那日我喝醉了,是不是你把我脸给摔青了,我还没找你算账呢,说!是不是妒忌我长得潇洒?!”不过他又看了一眼俊逸脱俗的季尘,骂道。

    “你说,你这小子,怎么就长了张这么出尘的脸,老天不公啊!”之前伤感的气氛缓了些,只是两人眼眶都有些红。

    这一别谁知是三年五载又或是半生已过,或者再无缘分!

    “拿着!防身用!”

    从马车里丢出一把三尺长剑,剑鞘不知是什么木头,上面刻着一只青鸾,似有翔意,又有落势。

    丹凤青羽,伺姻侍缘,古朴之意非语可尽,拿在手里还有余温,剑柄雕龙为寒铁所铸,握在手里有种厚重之感,而露出的些许剑刃闪着寒光。

    “轻舞,这不是师傅...”“不用你说,我知道。”季尘拿着手里的剑,心下知道其中必然有些故事,不过却没有推辞,这份情,他要承。

    没有再说什么,他转身向西走去,盛夏入秋的清晨有些凉意,他不敢回头,因为他不喜离别。

    “我们再见时,我叫你声姐,你要应!”

    路上季尘的声音从远处传来,飘到车里,沉寂。

    “走吧。”李老生音响起,队伍再次出发。

    ......

    “卖烧饼嘞,卖烧饼!”

    “大爷多少钱一个?”

    “一文钱两个,少侠来几个?”

    “少侠?”

    季尘看了看自己这身装扮,一身长衫早已不知丢到哪去。

    青色领衣,腿脚束起,黑色别领上绣着暗色花纹。关键是身后背着一个布囊,长条状,不是棍棒便是刀剑。

    而身上也因赶路满是尘土,衣袖更是脏的发油。而那些个少侠大多不爱干净,因这,叫一声少侠还真不为过。

    “大爷,来两个。还有,我是书生。”季尘从怀中掏出几两碎银和几文钱,给了这摊主一文,接过用油纸包起来的烧饼吃了起来。

    他这几日都是在路上,饿了都是啃些硬的跟石头似的干粮,现在吃起这烧饼也是美味之极。

    而那摊主,低头忙着手里的活计,薄薄的面皮,放在圆形平底的锅上,撒上些芝麻,不一会就又是一个酥脆金黄的烧饼。

    不过在那一张皱纹褶起,也像极了烧饼的脸上,则是好笑的嘀咕。

    “这年头,怎么都说自个是读书的,书倒不知读了多少,就是满肚子穷酸,还满嘴圣人之言忒是可笑。”

    大夏以武立国,以儒治世,从前个习武的都成了匹夫,而百无一用的书生倒是得了圣人言,成了朝堂大吏。

    武将只能守在边关,差点连朝堂都进不去,倒也可笑。不过好在有了个布衣侯,武将出身,功勋卓著,被当朝圣上封了侯位。

    要知道大夏已百年余未封侯位了,当时封侯,各大儒士皆是上奏,求圣上收回成命。

    只是理由全都是些个陈词烂调,没点实质。而这事听说最后,连已是不闻朝政的大公都惊动了。

    可最后鉴于布衣候功绩还是封了侯爷,可见这位侯爷手腕。至此武将有了一位布衣候做靠山,才在朝堂有了些说话的底气。

    不过现在季尘是在最靠西方的凉州,也正是布衣侯所坐镇的一州,武风极盛,书生难见。

    且因布衣侯的原因,都是不待见读书的,觉着读书人大底都是坏了心肠的。

    摊主的嘀咕季尘是听到了,他修武也有三月余虽没踏入炼体但也沸血小有所成,毕竟李老也是夸他有修武的天赋。

    只是他没爱搭理专心吃着烧饼,总不能现场写写字画,吟诗几首来自证身份吧。

    至于他身后粗布裹着的,便是轻舞所赠长剑,虽大夏街上不禁兵刃。只是他自诩书生,背着长剑算什么?所以他便用布包了起来。

    随着两个烧饼下肚,季尘感觉自己又活了过来,之前全是啃的干粮,感觉自己牙都快磨平了,再吃下去就要和那拉磨的驴一般,一口横牙了。

    拿自己的脸和那驴脸重合了一下,季尘赶紧甩甩脑袋,赶走了这可怕的想法。

    他也想吃顿更好的,不过稍去个酒楼,就要几两银子,而他身上一共也不过就几两碎银。这要是吃了一顿,自己之后真的就只能吃土了。

    倒不是说他不想去卖字画来赚些盘缠,只是现在已是到了凉州,民风彪悍。

    虽不是往来皆白丁,可也没多少书生,字画在这些,满街都是肌肉虬结的大汉的凉州,当真是擦屁股都嫌硌得慌。

    季尘也是无奈,以前他一身书生青衣走在街上倒真是,鸡群里来了只白鹤,当了奇景。

    当然,这只是他是这么认为的,不过在那满脸嫌弃的大汉眼里咋样,他就不知道了。

    “唉,这群粗俗的匹夫,写写字,画画画,陶冶陶冶情操多好啊,害得我连一副都卖不出去!”

    季尘默默收回了在怀中摸着银子的手,满心腹诽,怨念很重。

    “哎,大爷,最近有没有啥大事啊?”季尘问了句,他还将西行,知道时事还是必要的。

    而大爷见季尘虽自称书生,可也没那股子酸腐,倒也和气道。“大事?多着嘞!”

    “都有啥大事?”

    “刚来凉州没多久?”

    “大爷好眼力。”季尘倒是不吝啬小小的拍了一记。

    听季尘这话,大爷也是乐呵呵道。

    “说你刚到凉州,是因为这事在咱这凉州地界都传开了,这些日子西面那些个夷狄都不安分啊。

    没啥大阵仗,可这小架光这俩月就打了有个几十次。

    而且听说西南那边,佛国也不安生,再加上一直在打的北蛮,不是个好兆头唉。

    还有,南边这几日,越是临近秋收,越是接连暴雨。可我们这西边,越是旱的要死,这都有几个月没见着雨滴了,你说这不是祸不单行吗?

    要不是我做些个生意,消息灵通,别人都不知道。

    再悄悄跟你说几句,你可别往外头说,现在大家都传大夏失了天幸,要乱!

    可不是吗?你看这又是战乱,又是天灾的!唉,多事之秋啊。”

    季尘听了这些,心情也是沉重了些,他想到了先生临行前的话三年灾祸,乱世之始。

    他对大夏没什么情怀,先生也没教他啥的“报国行赴难,古来皆其然”

    但他在乎的人都在大夏,由不得他不关心。不过季尘忽的又是自嘲起来。

    “我一介布衣,什么时候轮到我来操心了?我找我的路,大夏的路轮不到我来走。”

    又和大爷聊了一会,知道这是凉州,巉卒城离西边边关离了不远,也不算近,大概有半个多月的路程。

第十章 灾起,乱至

    季尘在这巉卒城休整了几日,他一路至此,都是走的官道。虽然有时会绕些个远路,但胜在安全。虽在这布衣侯的地界,要好上不少。

    可越是远离京城,皇帝的号令便愈是薄弱,季尘怕保不齐就从哪里跳出个绿林好汉,把他的脑袋当了炫耀的资本。

    所以他宁可多走上些路,也不抄近道。好在大夏对官道的治理很好,所以一路还算安生,精怪魍魉啥的也都未遇到。

    “卖字画喽!卖字画!”

    季尘卖力的喊着,他想挣点银两,嗯...虽然难度颇高,但说不定就遇到一个巧文弄雅的文人。

    不过看着满街的胡茬汉子,季尘连喊起来的劲头都弱了几分,唉,没奔头啊。

    “嘿,到真个新奇,咱凉州什么时候有了这些个稀罕玩意,我说怎么个,大老远的就闻到了股酸味儿?

    怎么?难不成是个娇滴滴的娘们提不动刀,学了文人做派舔了舔笔,吐了口墨水?”

    未见人,声先至。在季尘已经提不起再叫卖的兴致时。

    一个高骑大马,身着皮甲,腰间别了把宽长的明刀,也是一脸络腮胡,横眉怒眼的凶相,外加肩上的棕褐雕裘,不似军旅倒像个匪人。应足了凉州汉子的模样。

    此时微伏在马背上,左肘顶着大腿侧身嘲讽,调笑,声音粗犷得很。

    不过,季尘见他也没啥恶意,便撇了他一眼没再搭理,继续感慨自己悲惨境遇。

    “哈哈,小子还有脾气不成,你这些个舞文弄墨的东西卖的出去吗?”

    季尘本就烦躁,见他还在边上说风凉话,不由得气愤,鼻子里喷着气的道。

    “卖的出去,怎么卖不出去了?!好多人买呢,喜文之人多的是,哪像你这粗聒的汉子。”

    “嘿,年纪不大嘴倒是挺利,那卖出去多少了呀?晚饭钱凑齐了没?要不要大爷赏你点?”

    “哼!今晚我就住天字号厢房,熊掌,燕窝啥的吃到撑!”

    “嘿!口气倒不小,只怕是没睡醒!看你像是外地来的,快些个走吧,凉州不兴这些个玩意。就是近几日这日子都不太平,看你还小早些离开!”

    说到这里,那像是有些官职的中年男人有些严厉,身上荡起了一抹肃杀,周围空气都沉重了几分。

    季尘这才察觉到这男人武道修为也是不低,具体多高却是不知。

    季尘心头微沉,这汉子看样子不像奸诈之辈,而他也没啥可欺的,虽素不相识,但话中倒是可信,只是这巉卒城又会有什么险处?

    一是离西关还远,尚有半月路程。二是凉州虽民风甚彪,街上也常有械斗,不过治安却是不错,布衣候的手腕,要是连自家都拧不动那封什么侯?

    所以他想了半天,也只能想到是之前烧饼脸的大爷说的边关小仗几十。

    嗯?不对!季尘心头犹如闪电划过,他想到了一个词“试探”这几十仗打的不痛不痒,目的又是为何?

    要是为了劫掠却连关都未破,为了领土那更谈不上,唯一的说法便是试探!为了之后大举进攻做准备。

    之前没能第一时间想到这些,并不是季尘心思不够敏锐,而是没往这方面想。

    大夏立国千年,自太祖之后,边国虽偶有进犯,但都被我大夏以雷霆之势扫荡,而离得最近的一次大夏遭兵,便是西方神教。

    但是却被当今这位才情惊艳的布衣侯领兵击退,甚至还丢了一块版图。

    以前大夏的领土,形似宝鼎,九州之中澹州、廖州形似鼎足,一者在西南一者在东南,界州则是在东北方位突了一块酷似鼎耳,只是在那西北少了一耳与之对应。

    而布衣侯得以封侯,不仅是当年西拒外敌。更是领兵扩土,为大夏再添一耳,不多不少,刚好与界州对应,补足了这一坐宝鼎。

    当年朝廷还大肆宣扬过此事,说是大夏气运补足,往后千年万年皆会昌隆。而这一番宣扬也是之后不得不为布衣侯封侯的缘由之一。

    自古功绩莫过于开疆扩土,布衣侯也是如此,因此得以封侯。

    思绪回到当下,季尘沉吟片刻,望向已经勒马准备离开的汉子,试探的问了句“西方将大举进兵?”

    而话音刚落,季尘只觉那糙汉周身气血滔天,手中已是多了把四指宽长刀,直指季尘,目光如炬。

    “你从哪得知?!”

    季尘顶着肩上无形的气势压迫,仍是故作轻松的道。

    “你告诉我的啊。你说最近日子不太平,而你们当兵的说不太平,大体都是跟行军有关,再加上之前那些走卒商贩说的,最近神教与大夏打了数十场小架,却又是没头没脑的。

    我还是小懂军事的,所能想到的只有试探这一种情况,因此...”

    季尘虽身有千担依旧耸了耸肩,神态自若,那大汉虎眸瞪了他一会突然咧嘴一笑,刀锋一收,粗声粗气道。

    “小小年纪心思倒是深,不过你最好把那些个小心思收起来,你可知就是如此,我都可以以动摇民心之由让你这文墨染了红!”

    说到最后他目光化为冷意,不过手里长刀却是一收,看样子只是稍作警告并未真动了杀意。

    季尘心下也是松了口气,他说出比言其实也是冒险,他可是没有职务挂身。

    一介布衣妄谈军议,此事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警告一下没啥,但要是给他来上一刀,那也没处说理。

    好在大夏民风还算开放,只要别嚷嚷着要改朝换代,说圣上的不是,也没多少人盯着你。布衣有布衣的好处,人微言轻,没人搭理。

    要是有了司务稍不留神,嘴上没了门把,落了话柄,便是敌资!不说政途,保了小命都是难得。政斗犹以今朝为最,高头大马上摔下来的可是不少,前些年还听说有个大官落马,连累了全族掉了脑袋。

    “还是那句话,早些个离开,其他的不是你该想的!”

    那大汉勒了缰绳,声音远远传来,却用马屁股对付了他。一人一马,两个屁股墩摇着,神似。

    季尘提着的一口气舒了出来,这人看着不像个良家,不过还不错起码是好心。

    他开始思考之前的对话,从他的话不难听出这仗保不齐就是近几日了。而季尘也犯难,那呼唤依旧在西,想来是真的不在大夏。

    可那西方神教又与他有什么牵扯,他的身世倒是迷离,到底是继续西行入神教所属辖区,还是打道回府,乐的清闲?

    罢了,到了边境再说吧。说实在的,他对自个身世也不想过多探究,记住自己姓季名尘不就够了?

    他搁哪想了半天,最后还是决定西行,权当是历了山河,望了人间。

    不过他对自己还是有自知之明的,沸血都不是,怎么安全怎么来,小心无大错,小命要紧。

    最终季尘在巉卒城又休整了几日,虽然文墨难卖了些,不过总归有些家境殷实的,觉得稀罕,猎个新奇。

    所以哪怕便宜了些也赚了些钱,山珍海味是没想头了,干粮倒是管够。

    已入秋季,绿色少了几分,黄叶也是无力的慌慌悠悠像个病秧子。

    季尘继续西行,脚上是一双不知是什么草编的草鞋,歪七扭八,破破烂烂。

    季尘也是无奈,倒不是说他连双鞋都穿不起,但赶路全是脚上功夫,新鞋不用几天保准几个大洞,再多钱也不撑使。

    因此,只能是用草鞋来代步了。不过季尘低头看了一眼脚上草鞋,也是恨自己没有一双巧手,让自己一双脚遭了罪。

    官道两旁都是密林,这白日虫鸣倒少,鸟鸣更多,有些鸟鸣清脆悦耳,有些则是嘶哑尖锐。也有不少羊肠小道,不过季尘一概不理,只行官道。

    天色晚了些,晚霞升腾,染了火红。

    季尘忽听到一声野鸡鸣声,他眼神一亮,光吃干粮活人也得吃出个好歹来,所以他也时常打些野味,野兔,山鸡都是美味“今晚要加餐了,嘿嘿。”他离沸血也只差临门一脚,所以打只山鸡还不是手到擒来。

    趁着天色还没彻底暗下来,他简单处理了一下,只是可怜了轻舞送的长剑。

    虽然杀鸡不是很顺手,可就是锋利的狠。周围也没小溪湖泊啥的,这拔毛的山鸡算是惨不忍睹,季尘也没那么多讲究,烤熟了还不是一样?

    生了火,那光了腚的鸡在上面转着圈,外酥里嫩就算了。

    不过还是滋滋的冒着油,季尘初具规模的喉结滚动了一下,眼睛直盯着,手里倒是没停。

    终于季尘看差不多可以了,动作迅速的撕下一块鸡腿啃了起来。

    “呼呼”季尘被烫的直吸气,嘴里热气呼出,却是没察觉到身后丛中沙沙动静。又扯了一块,正要下嘴,他突然被身后一阵哒哒声惊醒。

    没理会掉在地上的烤鸡,季尘迅身站起,握住了长剑,借着火光探查身后动静,只是这一看便是目眩神迷。

    身形要比凡鹿更加雄伟一些,可看着确实匀称,头有朱红鹿角型如梅枝,周身雪白充满圣洁气息,目若明珠似含悲悯,神情竟如常人,有着柔和却也有着一丝悲戚。

    只是那头上的角却并非两仪之数,而是四象之态,不似寻常。看着这白鹿,不知怎么的他竟与轻舞重叠,仿佛有着她的一丝身影,都是那般柔情。

    季尘打量着着这白鹿,而这白鹿也似是在打量着他,不过,他虽因在这白鹿身上看到了轻舞那眼中夹杂着的一丝悲哀,可这般情景他也是警惕。

    那鹿却是不知为对他感觉亲切,甚至在往季尘这边靠近,动作缓慢,风姿却是无限。

    季尘愈发警惕,长剑出鞘一寸,寒光迸射,那鹿在这寒光中一怔,神情却愈发伤感。

    季尘有些莫名其妙,他从未见过这鹿,怎么这鹿却是想要亲近于他?

    而他的警惕,却使得那鹿看了他一会,最终转头离去,体态也好似不具往之风姿。

    季尘送了一口气,他虽察觉到这白鹿没有什么恶意,但这鹿一看便不若寻常,自己离去也是最好。

    这些都只是一些插曲,他依旧西行,不过天公不作美,这连月干旱的凉州竟是接连的大雨。虽然入了沸血,人体便不易落寒生病,可他终究差了一步。

    接连淋了两天的大雨,也是有些顶不住。所以只能是用一块破布,加了些树枝简单做了把伞,虽然也是漏雨,不过好歹不用再挨淋。

    不过好在,他竟是在这荒郊野外找到了处破庙,尘土一堆,可怎么说也是不用挨淋了不是。

    “真是邪了,这西凉旱地,近两天是怎么了,再这么下下去,不提收成,洪灾不来便是万幸!”

    “唉,现在大夏各地都是这般,乱世将起啊!”

    季尘在一个破庙里,好不容易生了一堆火,正在烤着衣服。

    这时走进来俩人,正谈着这邪雨,一人较矮,连季尘眉眼都是不到。而另一人则是要高大很多,比季尘高上半个脑袋,浓眉大眼皮肤黝黑,一脸胡茬,衣衫高鼓,显示出了里面的虬结肌肉。

    两人都别着一把宽刀,身上哒哒的滴着水,两人巡视了一圈,看见了季尘和那火堆,脸色一喜,大步走来。

    季尘心里警惕,面上却是平静,不动声色的微微靠近了放在一旁的长剑。

    那高个面带笑意开口道“小兄弟,我二人初到此处,借块宝地,烤烤火,暖暖身子不知可否?”

    “自便。”季尘平淡一句,并没有因这人和气而放下警惕。

    尽管这汉子没有欺他孤身一人,不过俗话说得好。

    “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人心隔了肚皮,几分黑几分红谁能知道?他漂泊三年,冷暖皆是历过,若是轻信于人,早早便成了不知何处的一方枯骨。

    两人自顾将黑色长衣脱下,随意挂在一旁烘烤。

    “小兄弟一人行路?”大概收拾了一番,那高个宏着声问道。

    “我先行,家中长辈随后便到。”季尘还是防着,所以扯了一位长辈出来。

    “呵呵,小兄弟,如今这世道祸乱已至,邪祟降生还是等着和长辈一起同行的好。”

    “多谢提醒。”言罢两人都不在多说什么。那矮个子性格似是孤冷些,一直闭口不言。

    庙外骤雨倾盆,庙内寂静无声,三人也都行了一天的路,有些疲惫,各自靠着一处睡去。

    只有那火堆中的柴木还在噼噼啪啪的作响,映着季尘侧颊,染了凡尘,浸了世俗。

    他怀抱长剑依着放香炉的桌案浅憩,另两人一人侧卧,一人靠着梁柱。都是闭着双眼,高个汉子鼾声渐起,而那矮个却是呼吸匀称,不知是否睡去。

    只是那火光照着已是残破不堪,左手抱丹,右手却是断开,不知落在何处,想来应是握禅之势。

    可经那火映,面目少了几分通悟的祥和,反而多了些狰狞可怖。

第十一章 妖

    三人都凑到庙里,任外面电闪雷鸣,只是三人好似都未曾注意到破窗前的那一抹黑影。

    天色黑的离奇,被这云雨相遮,只得泯了星月。踏着雨声,那黑影悄悄摸了进来。

    一道闪电划过,骤亮的天映出了它的身形,七八米长,油亮的鳞片闪着寒光,一人粗细,猩红的双眸死盯着似在酣睡的三人。

    张开嘴,好似要有血从那萤白獠牙上滴落,又一道天雷划过,那巨蟒沾着雷音迅速奔来,血嘴猛张,吞向了距离最近的高个汉子,倒影贴在雪白的地上狞恶凶狠。

    一阵金石之声响过,那原本还打着鼾的胡茬汉子却已是双目圆瞪,长刀抵在了那獠牙之上。

    而之前好似已是熟睡的季尘与那矮个男子,也是长剑横刀立于身前,纷纷打量着这巨蟒。

    “哼,进庙时就察觉你伏在窗侧,本不想生事,可你偏要找死这便怪不得我了。”

    说罢身子向右一侧,长刀顺势一划,刃口行在鳞甲之上溅出耀眼火光,至此那大汉却是目光一凝,脸色稍变。

    矮个男子也是神色一历,开口提醒道“高方,小心,这孽畜已是开了灵智,化兽为妖,可以修行了,一身鳞片刀剑难伤!小心些!”

    高个汉子没有搭话,与那巨蟒对峙。

    “嘶,”巨蟒长舌一吐,一股腥臭之气铺面而来,季尘心寒。

    他也早已察觉到庙外动静,本以为只是寻常野物,怎知竟是褪去兽胎修成妖物的巨蟒。

    倒也幸亏有这两人,不然他是只有逃命的份。

    那汉子与妖蟒斗得正酣,他气力不俗,妖蟒攻来倒也挡得住,虽略处下风,一时间也是难解难分。

    只是汉子凭借刀法精炼,斩在蟒身火光四溅,但却又难入一分。

    一时间只见寒刃噌呲,刀气纵横。而黑影游走之间也已是颇有几分游龙之势,后尾一荡,大汉也难挡其威只得躲闪,也是狼狈。

    季尘看其缠斗,估摸大汉已有炼体大成之势,妖蟒不知境界,只是隐隐压了大汉一丝,而一身鳞甲又实难攻破。

    渐渐大汉落了下风,有些难以为继,矮个男子见此也是加入了战局,两人配合颇为默契,一攻一防,一缠一斗,又将妖蟒压制下来。

    不过季尘也发现了其中关键,两人攻势都是无法破除其鳞甲防御,每次劈砍,挥划都只能留下一道白印。

    他看的着急,却又难以插手,三月修武沸血未成,虽然剑法已具雏形,但实力着实低了些。

    正当季尘还在打量着周围,寻找破局之法,突然一声金石断裂之声将他视线拉回三者缠斗之中,只见大汉本已是刃口有些残卷的长刀“咔”的一声竟然是不再经的起久战断裂开来。

    经次一折战况剧下,大汉拳交功夫也是了得,但落在蟒身却是难以造成实质伤害。

    “砰”的一声,大汉一个躲闪不及,被扫飞出去。后背撞在柱上,震下大片尘土,而那本就腐朽的柱子也是裂开。

    滴滴鲜血在大汉嘴角流落,显然伤了内腑。

    大汉被击退,那矮个男子压力骤升,不过其身法倒是俊俏,每次妖蟒扫尾,他都是在毫里之间躲过,不过季尘知道,长此以往他与这两人都将葬身蟒腹。

    庙内天翻地覆,庙外骤雨倾盆,好在这庙宇宽大,虽几处梁柱断裂,墙壁也是多了几处大洞。

    不过季尘庆幸修建这庙的人未曾偷工减料,不然他们没被这妖蟒吞掉也要被这墙石砸死。

    大汉已是缓了口气,又顶了上去,只是两人之势已不复之前,反被妖蟒压制,季尘暗暗心急。

    这场战斗的关键,便是如何破掉这蟒身鳞甲。忽然季尘将视线投向手中长剑,这剑自他接过,不是当了杀鸡刀,便是穿了野兔当成火棍,也就他练剑是还有几分剑姿。

    这也使季尘自动忽略了它,不过看着那矮个男子从潇洒自如已是险象环生,而手中长刀也已卷刃,他也只能寄希望于这柄剑上了。

    “希望你不要让我失望。”季尘自语道,之后便瞅准时机,在妖蟒吞向矮个男子之时。从侧翼挥剑砍在了其右侧。

    “嘶”的一声,那在季尘想法中,本应如精甲的鳞片却如刀入绸缎般被划破,猩红鲜血溅出,落了季尘一脸。

    而那通体寒光的剑身却不浸丝血,反而被这血液映的多了几分杀意。

    妖蟒吃痛,本攻向矮个男子的身子陡然一转,栗然双眸冰冷的盯着季尘,可见他手中长剑却又有几分忌惮。

    不过还是趁着转身之势巨尾劈下,见这蟒尾伴着风鸣呼啸而来,季尘从之前的晃神中回过心思,长剑下意识横立于头顶,“嘭”一声,季尘这才真正体会到这妖蟒巨力。

    若非最后关头他身子一侧,借力让巨尾于剑身划过,拍落在地上,砸的青砖皲裂,他直接毙命于这一击之下都是可能。

    不过虽然勉强躲过,他还是被这怪力震伤,喉头有些猩热。而那二人见季尘一击起效竟破了妖蟒防御,均是眼睛一亮,心头阴霾一扫,燃起了希望。

    “小兄弟,我二人缠住这畜生,你趁机攻它七寸!”说着便欺身上前,拳脚落在了那右侧三尺剑伤之上。

    而那巨蟒也不能再无视其攻击,吃痛之后连连嘶鸣,又将目光投向了大汉。

    两人在前缠斗,季尘在侧用长剑偷袭,几番之下妖蟒又添几处新伤。

    “嘶”又是血溅,这次妖蟒终于正视之前最弱的季尘。它也意识到季尘才是最大的威胁,于是不理会另两人的干扰,开始转攻季尘,可见其灵智已全。

    而面对妖蟒攻击季尘也是心里暗暗叫苦,他剑道小成,但却没练过什么身法,如今也只能是就驴打滚,堪堪躲过攻击。

    而那两人也是着急,皆是铆足劲往其伤口上招呼,只是妖蟒虽疼的阵阵嘶鸣,但就是认准了季尘。

    季尘头发披乱,一身尘土,他知道在这般下去他将命丧于此,因此他迫使自己冷静下来。

    渐渐的本已散乱的剑式又平稳了下来,蟒吞尾扫他依旧避其锋芒,不可力敌。但却也不再如之前那般狼狈不堪,反而一招一式间颇显四两拨千斤之意。

    一挥一砍,一挑一刺,他开始如那练剑时般的写意,他开始沉浸其中,他第一次感受到了手中之剑,那锋锐,那沉稳,那平和。

    “这便是剑吗?”季尘自问。也许若有剑道大家在此便会知晓他入了剑道,悟了剑息,此谓得剑。

    倘若再知晓他练剑不过三月便会呼其妖孽,绝对会不辞老脸,哪怕是绑也要将他拽入门墙,来继承衣钵。

    要知道,倘若是剑道氏族会从小让家族子弟常伴剑侧,以期其能得剑之意,传剑之承。只是,哪怕从小练剑也是百年难有可在弱冠之前悟了剑道的天骄。

    再谈剑庭,倘若得剑便可不需试炼直入内门,但这等机缘又有几人可得?

    而季尘三月执剑,今日一息得剑,不是妖孽又是什么?倘若李老在此哪怕季尘不能修道也是要收了季尘挂个师名。

    而战情依旧,得剑之后的季尘剑在手中,身前三尺如若禁域,任妖蟒攻势猛烈依旧不得寸进。

    渐渐的妖蟒经连番大战,哪怕是妖物之躯也是疲乏,外加其周道伤口依旧流血,其力道也是弱了下来,不复之前不可力敌之势。

    而那妖蟒也似是察觉到危机,有了怯意。不过它死盯着季尘,便是这鄙弱爬虫,一步步扭转了局势,使它深陷囚笼,有了陨身之危!

    它那滔天恨意皆化为最后一击,血盆巨口利齿为锋袭向季尘。

    “铮”的一声,一尺多长的利齿与长剑撞击,火花四溅,季尘向后滑行十几步,那之前因打斗早已散落各处的碳火又因风力飞扬起伏,照亮了庙内。

    季尘在这碳火亮光之中,与那妖蟒蟒四目相对,冰冷、仇恨、嗜血、杀戮这是季尘在那眸子中看到的。

    两者分离,那妖蟒深深看了季尘一眼,而后竟突然转身径直朝庙门迅疾而去。

    那高矮两人皆是松了口气,可就在这时,一柄长剑寒光乍现,划破长风直斩妖蟒七寸。

    巨蟒“嘶”得一声,不似之前之音,那是将死之鸣。

    “轰”不知修行几何,吞噬过多少生命,造就过多少杀戮的妖蟒命丧于此。

    季尘周身染血,电闪过后的惨白映的他煞气凛然。

    季尘也想过,就这般放过这条修行不易的妖蟒,但他与其目光的交汇看到了种种,却唯独没有他那曾经从大虫眼中见过的留恋。只有无穷的杀戮,所以他拼尽全力以身御剑将其斩落。

    无声,那骤雨也是闭了音,只有庙内三人了剧烈喘息。

    季尘闭目而立,回忆着手中之剑,回忆着衣衫浸血,也许他今日便踏上了不同的路,路长路短,让时间来考量。

    “少侠,不知您可是剑庭第子?”那大汉不知何时已来到季尘身前,见季尘双目再次睁开才抱拳恭敬问道。

    见季尘朝他望来,又赶忙解释到“我并非打听少侠身份,只是见您剑法超绝才会有此一问。”

    也不怪汉子有次想法,这天下剑道方圆,不出剑庭,而他十六年纪,便已得剑若是剑庭第子反而可信。

    季尘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如今他剑道精尽但却也没法全然弥补修为差距,现在还不知这两人善恶,当上一回剑庭第子也是无妨。

    见季尘不答,那汉子却是愈发肯定了自己的猜想,剑庭第子孤傲清冷不好相与天下人尽皆知,若是季尘表现得热切反而生疑。

    三人重新生了火堆,打斗时碎掉的窗门桌案便是够用,其实季尘没有怎么动手,都是那二人忙活,就连那之前冷着脸,性格有些阴冷的矮个男子都是殷切了些。

    而季尘倒也了的清闲,坐享其成。经过这一番打斗,虽庙外乌云群集看不见天色,不过料想也是有了辰时,三人都是没了睡意。

    依旧是那大汉先开口。“少侠,今日多亏你出手相助,不然我二人怕也是要成为这畜生腹中之餐,大恩不言谢,往后有什么用的到的地方,知会一声我等必定全力相助。奥对了,我叫高方,他叫魏梁英都是凉州人士,不知少侠名讳?”

    “季尘。”

    三人又是闲谈一会,季尘了解到,这二人都是凉州穆城人,穆城在凉州东侧,而此行西去则是听闻战事将起。

    虽是江湖浪荡子,却也愿杀上几个西夷,这到不是说忠君报国,而是其心有侠肝肺有义胆。

    而且这次在这庙宇之中遇到妖蟒也并不是首次。谈到这,季尘来了兴致多询问了几句,而两人也乐的解释。

    传说不知几千年之前这天地间有着许多异兽妖邪,实力高绝,甚至如龙凤等如若神明为人族所崇拜,而人族只得偏安一隅。

    只是昊天厌恶妖性只知杀戮,反喜人性七情六欲,于是降气运于人族。人族也由此诞生出各大修炼体系,除了神明。

    反观妖族气运受损,再难开启灵慧踏上修行,龙凤等更是当世绝迹。谈到这里大汉顿了一下,忽的笑到。

    “我其实是不信着些个传说的,几千年前的事,谁能知道?”

    “不过,这些日子,着实奇怪,之前我俩便遇到过几次山精野怪,只是没这蟒妖脱了兽胎入了妖道的厉害罢了。

    唉,乱世将至啊,什么妖物都跑出来吃人,不过...听说妖物之肉食之大补,于我等修武之人最有益处不如...”

    季尘撇了他一眼,心里是暗自腹诽,“刚刚差点被吃掉,现在就想着吃回去了?”

    不过摸了摸自己也已是前胸贴后背的肚子,也是十分赞同。

    刚刚还立过大功的长剑,转眼间就被季尘当成了切肉菜刀。

    另两人目光有些诡异的看着季尘,不是说剑者多是清冷不食人间烟火的吗?怎么这位小兄弟比屠夫剔肉切的还顺畅。

    还有,不是说学剑的,都视伴身之剑如己命吗?怎么这都当起了火棍?

    季尘有些奇怪的看这二人,刚刚不还说要吃蟒肉的吗?

    怎么就他一人动手?不过当那蟒肉被烤的香气四溢,两人也是将心思甩开,各自挑了一块烤了起来。

    不一会,滋滋之声在这佛陀面前响起,本应是佛门清净不染荤腥之处却连撒鲜血,又烤蟒肉,当真是混账。

    可三人却是被这蟒肉全然吸引了注意,肉质紧致却又滑嫩可口,没了普通野兽的柴木,弹性十足,哪怕没有调料也是人间绝味。

    七八米长的巨蟒硬生生被三人吃掉了五分之一左右,就连那孤冷的魏梁英也是吃了不少,不过更多还是呗高方吃掉了。

    季尘也吃了好几块,直到吃不下,肚子成了六月的胎像才罢。

    肉香经久不散,三人撑得不想动弹。

    忽然,季尘感觉血气翻涌,如那江涛滚动,他连忙起身,趁着这血气提起长剑伴雷鸣而舞。

    那两人也是察觉到季尘异样,纷纷噤声。这庙内便只有季尘与那墙上投影舞动。

    一声轰鸣自季尘体内响起,至此三月修武终至沸血。

    当然他这年级初至沸血,也算不得什么天骄,只道是寻常天才,但切勿忘记他只修武三月,而那些大族第子却是从小进补,大多六岁便开始筑基,以求前路坦荡。

    季尘停下剑式,面露喜色,他实力终于更近一步,而那高方,魏梁英也是抱拳上前祝贺。

    “恭喜少侠实力精进!”

    其实两人武道都有炼体巅峰之境,道贺也只是佩服季尘的剑道修为,和他年级尚轻未来可大有作为。

    天色灰蒙蒙,不像之前的毫无光亮,只是这雨却无减缓之势,反而愈发猛烈。

    三人都是继续上路,就此分开。其实三人只是萍水相逢,若非此次生死患难,相互间姓名互知与否都是未知。而如今结下情谊也是缘分。

    当然季尘可以和二人同路,高方也是极力相邀,只是季尘一路独行其道,各有各的去路,何必再互扰不休?

    而且他也有了些自保之力,他虽对高方豪迈、魏梁英侠气多有好感,可他依旧喜爱独行,从前是,今后也是...

第十二章 明珠落凡尘,惊扰少年人

    又是两日行程,他脚力未歇,而那大雨也是未竭,身上披着个自制蓑衣杂草参差不齐,甚至有些还是青着,血迹早已被冲刷干净。

    “倒是省的我费力清洗。”季尘自语苦笑,虽然是个落汤鸡,不过修至沸血已是不畏寻常寒意,只是这雨...

    初时还未觉什么,西凉多旱自古有之,来场大雨润润土地也好。只是这骤雨不歇,便是座火焰山也得浇灭了,何况西凉。

    且西凉多峰,山脉横断,丘陵之间最易兴洪,而之前不闻西凉发过洪灾,最主要的便是西凉深处内地,不兴风雨,难成积水。

    而如今草船已备,东风已来,只怕是必有山洪,最终苦的还是黎明百姓啊。

    季尘在心里慨叹了几句,不过他就算是有心,却也无力。谈境界,他只是初入沸血,论权势,他也只是这百姓之一。

    摇摇头,打乱思绪,眼下这脚下全是泥,从草鞋缝里挤进来,沙子夹在脚间磨得通红。

    季尘现在走的不是官路,倒不是他自觉实力够了,不屑走了。只是这里已是极靠西夷,周边也没什么大城。

    所以估计是朝廷偷了个懒,没修官路,因此他也就没得走了。

    天昏暗得很,雨落在本就有些稀疏的叶子上,砸下了一片片,雨,成线成幕。视线有些模糊,依稀有些山影,看不真切。

    然而,就在这荒僻之地,他忽的听到一些刀剑之鸣,夹杂在这雨声之中,铿锵不绝,哪怕相隔甚远也如雷震,想来修为绝对奇高。

    他虽是有些好奇,不过却也不准备去看看,恩怨是非什么的,最是麻烦,还是少牵扯一些为好。

    况且这等大战,他去了纯属送死。因此他微微偏了些,绕了绕路,与那争斗之地远些。

    只是,有些时候,缘分微妙,就如与轻舞相遇,是缘!而与轻舞分别,也是缘!绕不过的。

    诸事万物,有因有果,季尘染了尘,沾了因,他也将落于这命运的纠缠,算不清,也不愿算清。

    季尘细听着那打斗之声,听见是渐渐远去才放下心来。又加快了几分脚步,再也不闻,才歇歇脚力,缓了缓。

    不过,有些东西是命!不是说躲开便可躲开的。

    就在他刚放下心神之时,忽听到一些零碎的脚步声,夹在雨里,细辨之下,一共三道。

    前者沉重略显慌张杂乱,后者两道步伐矫健,应当是后两人在追逐前者。

    季尘暗道倒霉,他已尽量避让竟还是没能躲过。

    略想一下,季尘跳上树臂,树上叶子虽是稀了些,不过天色昏暗,骤雨之下视线被阻,加之这三人奔逃追逐之下,应该还是很难发现他的。

    他虽也可以快速离去,不过听这三人速度都是不慢,修为境界,绝对比他要高,被追上的几率太大,反不如躲在树上来的稳妥。有时候,一动,不如一静。

    就这般稍过了一会,脚步愈发接近,他也愈发凝重,奔跑三人境界,比他高了绝不止一重,若是祸及了他,也许逃都逃不掉,于是他更加放缓了呼吸。

    终于,他看见了前方奔逃之人的样子,一身儒服,面容清秀,年级应当不大,不到三十,一身书生浩气。不过最让季尘瞩目的是他怀中抱着一个少女。

    头侧在怀里看不清面容,不过一身洁白裙衣,乌黑亮发散落开来,想来是之前慌乱簪子遗落,哪怕此刻昏睡也自有一番灵动。

    然而如此纯美少女,却在其心口有一剑伤,猩红的血,溶到雨中滑落下来,添了几分凄美。

    季尘自见到这少女之时便有一种相戚之感,仿若是人海中的回眸,命运之线便已将两人紧紧缠绕,难以分舍。

    季尘还在沉溺于,那冥冥之中的羁绊里,后方追赶之人便已现身。

    两人手握弯刀,身披黑袍,哪怕天色昏暗也是可以一眼望见,那袍沿所绣一道金丝纹路。

    神教!季尘心头惊呼,这可是还在大夏疆土,怎会有神教教众?!

    虽说大夏近些年允许佛国,神教于本国传教,但都要受到严格限制,更不用说在这朗朗乾坤之下行凶。

    季尘抬头望了望这天,依旧昏暗,又看了看这深间密林。好吧,哪怕是杀了,怕也是难以查出。

    季尘又不禁担忧起来,这种事情被他撞见,被发现肯定会被灭口,所以他动也不敢动,将呼吸心率降到了极致。

    季尘今天终是体会了一把倒霉的含义,前面那儒服男子本就因抱着一人行动受阻,而后面一人竟将弯刀掷出恰击中右腿一道鲜血迸射而出。

    男子前倾,而最后关头他竟强行扭转身子,宁可自己直直倒向地面,也要护住那名少女。

    不过巧合的是,那男子便倒在了他所在树下不远,此刻仰头目光与他交汇。

    季尘说不出那眸光中所蕴含的众多思绪,只能读出一抹祈求,一抹希望。

    他不是个无情的人,却也在尽量避免,就如他曾经言少行多,从不与人轻易亲近,也就在离开檀镇之后才有了几分人气。

    季尘也在纠结,他实力低微哪怕出手也是作用不大。然而就在这时,那男子竟将怀中女孩丢出。

    也不知用了什么手段,入了丛间青光托浮缓缓落下,再看那男子此时竟手握长剑回身而上,似是用了搏命的手段,竟一人技压两人。

    此刻剑光四起,青气漫天,但同时额头青筋暴起,想来代价不小。

    再看那二人,虽被压制但面露喜色想来也是知道其坚持不了多长时间。

    季尘瞥见那男子嘴角笑意,不禁有些动容。他本不想插手这桩麻烦事,但那女孩给他的一种羁绊之感。再加上那男子身负浩气,却又对他目露祈求,他一时则是难以抉择。

    他望着已躺在丛间的女孩,此时平躺已是可以看见面容。

    纤腰之楚楚兮,回风舞雪;珠翠之辉辉兮,满额鹅黄。不过是十三四岁的样子却已是亭亭之姿。

    琼鼻俏丽,眉眼半弯犹藏琥珀,唇抹虽失了血色,却也如那四月樱桃,然那睫毛微颤面露痛色,惹得季尘心里也是怜惜。

    季尘躲在树上,面露挣扎,好一会没动,而那男子身上也添了许多道刀痕,染红了儒袍。

    “没时间了!”季尘心神又乱,若是再犹豫不决便是救了这少女怕也是无用,依旧会被追上,他可不奢求那二人会饶他一命。

    季尘很少面临抉择,当年选择留下成为先生学生是一次,选择离去西行是一次,而之前种种却是难以算上。如今他又一次面临抉择,事关生死!

    一瞬,他想了很多,但他却是知道,若他不救,今后绝会心有不安,哪怕本就事不关己,可依旧也将难以释怀。

    无声跳下,借丛木隔挡,抱起那女孩快步离去。

    那男子在季尘落下之时,嘴角微扬,攻击愈加猛烈,逼得那两人难应其暇。

    季尘怀中窃香,柔弱之躯如若冰肌,此时却是心乱如麻,用极快的速度向远处跑去。

    三人战斗之处...都是无话,招招狠辣无情,那两人也都是身受多处剑伤。可那儒袍男子,却已不复之前凶威,面色苍白,招式愈发无力凛乱。

    “哈哈哈,你们这些神教走狗,待我大夏兴兵!荡平尔等!哈哈哈...咳咳,师兄,我终归未负所望!”

    那男子声音嘶哑,气若游丝,可却中正浩然,想来是持正不阿之辈只可惜断送于此,死的无名,断的无姓。

    一剑浩荡,气若游龙,周围十米,滴雨不入。

    那两人皆被击飞,口溢鲜血。无声唯有大雨依稀。那男子握剑立于其中,却是已然气绝,双目合闭,嘴角间不知是喜是哀。

    半晌,那被荡飞两人才有了动静,应当伤势极重,慢慢爬起身来步有些履蹒跚。

    两人相视一眼都是有些惊魂未定,其中一人捂着胸口上前一刀将那儒服男子削首,头颅落地,凄凉几许。

    之后两人都是快步走向那女孩所落之地,环视一周却空无一人,见此,两人皆是面色一白,忽然一人见地上季尘之前未消的脚印,急忙开口道

    “之前有人!”

    若是季尘还在,必然会惊讶于那大夏之语如此醇熟毫无西冥口音。

    两人皆是惊怒,朝脚印所向之地奔去,可之前伤势却有牵扯,没走几步便是献血自口中喷出,无力追赶。

    也许,这便是那男子向死一剑的目的!

    季尘不知奔逃了多久,以他沸血的实力也是力竭,难以为继。

    “唉,希望那男子可以胜出。”季尘心里暗道,不过他知道,那怕是希望有些渺茫。

    “我怎么就自己招惹了这么个麻烦?!”

    刚离生死,他便懊悔不已,他一路自始至终都是以少惹是非为上,可今天可算是破了戒了。

    他看向怀中婵娟,忽发其面色愈发苍白,之前朱唇尚有血色,如今却是苍白的吓人。

    “不行,那怕我顶的住,这女孩怕是顶不住了。”他环顾四野,非山即林,毫无人烟之迹,更别提大夫了。

    没办法了,他选了处高地挥剑斩断几根树木,成三角之势搭起,树枝铺在上方勉强遮住雨,又在其中铺上枝叶,一处躲雨的地方便搭了起。

    他之前也搭过几次,所以还算纯熟。

    他将这少女放在其中,忽觉有些无措。他非大夫,也不是武道高手,没那些救命的手段,此刻看着这少女竟是不知该做些什么。

    他见少女脸色渐渐愈发苍白,也是心如焚炼。

    “姑娘,得罪了。”

    他神色坚定下来,虽双手有些颤动,可还是解开了罗裙。

    一块白玉掉落和她那肌肤相映更显滑嫩,十三四的年纪肚兜之下已是小荷才楼尖尖角。那香肩润滑,自有肌骨,似是扯动了伤口那少女眉头紧蹙,也牵动了季尘的心,有了无限怜爱。

    季尘心中悸动,可还是快速将那最后遮挡解下,一具酮体呈现在他面前。不及欣赏,却又被那心口剑伤惊到。

    伤口不大,可正对心脏,此刻仍往外溢血,只祈祷伤口不深切勿伤到心脉。

    季尘撕裂那罗裙,为其包扎束紧,才稍缓外溢,见此,季尘眉梢一喜,才松了几分心神,想来未伤心脉。

    不过他刚一缓的心思又紧绷起来,这少女失血已多,哪怕此刻止血,也难挡这秋寒。

    望着这少女他心一狠,持剑将腕口微微划开,鲜血一瞬涌出,将手腕凑到那少女嘴边,可那血却是滑落染红了苍白的唇抹。

    见此,季尘心一横,自己从手腕吸出鲜血又渡到那少女口中。哪怕此刻有些冰凉,那滑嫩依旧让他心神摇曳。

    “这可不是我要占你便宜,细说来是你欠我的。”

    感受着自己血液流逝,还是从自己嘴中渡出,那种恐惧常人难明。

    渐渐的,那少女面色好似红润了几分,而季尘哪怕到了沸血此刻也是有些昏沉,本不畏的寒意此刻竟是有些浸骨。

    “能做的我都做了,剩下的看天意了...”他将衣衫褪去盖在她身上,又从身后将她抱住,用自己不多的体温尽量都是暖了她。不及细品指间滑嫩,便沉沉睡去。

    今日发生太多,他也疲倦。只是那少女似是双眸虚闪,眼角泪恍若有泪水划过,融进了未干的水迹之中,再之后又是昏迷...

    而此时那战斗之地却多了几道身影,为首一人一身暗金黑袍,戴着一副金色面具,手中长剑虚握。然奇怪的是,大雨滂沱自他周身三米,却滴雨未进仿佛被气机所挡。

    身前有两人跪伏在地,正是之前截杀少女与男子的那两人。

    “被人救走了!?”嘶哑之声自那面具之后传出,而跪伏的两人将头颅深嵌入泥浆之中,身形颤动。

    那面具人盯了两人一会,又有声音传来。“罢了,那女娃被我伤了心脉,若无奇珍也是难救,若非那澹台文景与莫蝶衣用周身元气为其续命,怕早就死了。

    如今,也无了作用,跑了便跑了吧。不过还要多谢她呢,若非是她,怕是难以斩杀那两位,那怕折损过半也是值得,便不用费心去锦上添花了,我们还要会会这位传说中的布衣侯呢。”

    正说着时,自那西边一抹锋锐划破长空穿梭而来。

    “恭迎布衣候大驾。”回应他的却是十丈剑光,荡尽四野。爆裂之声轰彻云霄,只是季尘却是不闻于耳...

    遥远的大夏皇都,那静谧的止戈院深处,一位鹤发老者遥望着西方,那眸中藏着深痛的悲戚,口中喃喃道

    “文景,这劫难终究是避不过吗?沁墨...”

    而那祥和的檀镇之中,西边小院之中,先生一身白衣静月而立望着西地,眼中哀伤流露,虚做一饮酒之姿,对饮成空。

    “文景...”

    深宫之中,那历朝皆是禁地非昭不得入的御书房之中,一位身披玄黑长袍的威严男子放下手中书册,站在窗前眺西而望。

    “文景...”

    千年独尊的大夏,今夜动荡无声...

第十三章 相遇

    今夜种种季尘皆是不知,或者哪怕知道也是不放心上。

    此时他怀中少女,本苍白似雪的面颊竟是红润了起来,那本刺入心脉的剑伤也是悄然愈合。

    那面具人说非奇珍难救,而此番景象却是有悖常理,或者说...是季尘那血!

    看不清天色,大雨也未停歇,季尘仍旧在昏睡,面色比之昨日要好上些许。

    只是不知是不是昨夜风骤,或是季尘半夜觉冷,本盖在少女身上的衣物竟是裹在了两人之上,如此一来两人皆是未着多少衣衫,肌肤相切。

    他怀中那少女缓缓张开美眸,如繁星绽骤,落了方华,充斥着纯净、灵动,她楞神一会。

    似是察觉到此时情形,又好似回忆起之前旖旎,一时面若桃红。

    她轻轻侧过身来,望着这眼前俊逸出尘的面容。

    她知道,她心动了,有一种纯粹的少女的喜欢自心中升起,从眸子间漾出,口中所留猩甜是她从今之后的债,需她用心去还。

    季尘恍惚间觉得鼻尖有微风划过,也是缓缓睁开双眼,映入眼帘的却是一副纯灵面容。

    季尘望着她有些痴了神,她也望着季尘,有些醉了情意。

    “啊,呢个...我绝非有意亵渎,实在是事急从权,不得不如此这般,还望姑娘谅解。”

    季尘回过神来,惊退一些,又察觉此时衣衫不整,缩了回来,此刻已是鼻尖相对。

    “噗嗤”一声轻笑犹如翠鸟“我也没说怪你,怎么你这般慌乱?是不是做了什么亏心事?!”

    她小嘴一撅,眼中闪过一抹狡黠,芬兰吐息绕在季尘鼻翼惹得他多了几分燥热。

    “嘻嘻嘻,色狼!你转过身我要穿衣服了!”

    “我不是色狼,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季尘有些尴尬,急忙自证清白。

    “我不管,就是色狼,你快转过身!”她美眸微睁,嘴角挂满不满,有些娇嗔。

    “额...”季尘本还要再辩解,可见她瞪着眸子圆隆隆,到了嘴边的话又哽在了喉中,没办法他只得转过身去。

    听着身后穿衣的沙沙声,季尘不由得想起之前酮体,有些心猿意马起来。

    半刻,身后兰音传来“我穿好了,你也起来吧!”

    季尘刚要起身却见少女直勾勾盯着他,面色虽是娇红有些羞涩,却也毫无怯意。“你干嘛看着我!?”

    “哼,本小姐想看,就看,再说你不也看过我吗?”

    “这...能一样吗?”

    “怎么不一样?!”季尘无言,他总不能说此刻身下有着男子特有的难言之隐吧?

    那少女见季尘面露难色,也不多做纠缠,娇哼一声转过身去。

    季尘连忙扯过衣服穿了起来,三五下套了上去,而那少女却突然又转过头来。

    季尘呆愣一下,那少女则是忙捂住眼睛,嘴里啐了一口,嘀咕着色狼,流氓。

    只是在那指缝间一双大眼仆仆眨着,醉红泛满两颊。季尘尬然穿完衣服,决口不提之前。

    “哎,色狼,你叫什么?”

    “季尘!”季尘没好气的答到。

    “喂,怎么这么小气,大不了我告诉你我叫什么。”季尘撇了她一眼,没说话。

    “好啦,好啦,我叫澹台沁墨,我爷爷给我起的,好听吧?我爷爷说‘浸书香以沁心,染青墨以立命’所以替我取了沁墨的名字。你呢?你的名字怎么来的?”

    “我?算是个孤儿吧,没有父母,名字是先生替我起的,说是‘寄浮沉于乱世,安天下以太平’且先生姓季所以起了季尘。”

    “抱歉,我不知道你是孤儿。”季尘飒然一笑,看着这明眸少女神色没了之前灵动,变得有些小心翼翼,他不由得有些好笑。

    “没事,我的身世想来是有些曲折的,我都不甚在意你也不必担心了。

    你还是担心一下自己的好,之前可是有人在追杀你的。”

    说到这,季尘也是神色郑重了些,他没有说出那些人是神教中人,没有意义,不如这纯灵少女不知道的好。

    “嘻嘻,我可是和我父亲母亲一起来降妖的,他们都厉害的紧,若不是之前那些个黑袍坏人偷袭,他们肯定将那些坏蛋打的满地找牙,现在说不定正在找我呢。

    不过我可不能让他们这么容易找到,好不容易出来一趟,我要玩够了再回去!说好了,你可是占了本姑娘的便宜,要给我买很多很多糖葫芦。”

    季尘看她眼里冒着星星,仿佛已是将那糖葫芦塞的满嘴都是。

    他心里有些怜惜,之前种种境遇虽不知那男子是不是她父亲,可他先前听到雷鸣剑音,想来才是最先交战之地,而那男子却是带着她奔逃,说明他父母境况绝不会好,甚至...

    只是他不愿破坏了她那份无邪,破坏了她对父母的那份崇敬,他虽未为人子,却也敬佩其父母对她的牺牲。

    “那好,那我就晚些送你回去,咱们往西走,我带你去吃好多好多糖葫芦,去看那覆满雪的高山,去摸那可以触碰的云彩。”

    季尘回头却见她早已是流了口水,只怕除了糖葫芦,其它的是都被自动忽略了。

    “季尘我饿了。”

    季尘从包袱里拿出用油纸包裹的烧饼,看了一下,还好,他包的严实没有进水,只是只剩下了一块了,且有些干硬。

    将烧饼递了过去,澹台沁墨脸色垮了下来,不过也没有闹小性子,她生于书香世家,虽然娇惯了些,可也通情理。

    这大雨连绵远离人烟,能有一块烧饼也是十分不易了。于是嘟着小嘴啃了一口,又突然想起季尘也还没吃,就又掰开一大半递了回来。

    季尘望着这半块烧饼,有些晃神。

    见季尘愣神,澹台沁墨像是拉不开脸“哼”了一声说道。

    “这...这是本小姐赏你的,还不快接着!”

    季尘突然笑了起来,拿过烧饼。“你笑什么?不吃我还不给你呢!

    ”澹台沁墨见他调笑的看着她,脸色红了一下,便要再抢过来。

    两人打闹一会,全然没有初见的生分,仿佛就当如此,只是此时两人都是不知今后命运的安排。

    季尘背着身着破旧宽衫,披着蓑衣,乌黑长发也是被剪的像是狗啃,浑身各处都是灰不溜秋全然没了之前灵动的沁墨。

    ......

    此时她眼眶发红,嘴撅的老高,一脸的不开心。

    “好啦,到了城里多给你卖些好吃的。”

    “嘶,怎么还学小狗咬人呢?!”“哼,就咬你,就咬你!”

    之前,他让沁墨换了他的另一套衣物,虽然宽大了些,不过用绷绳缠缠勉强合身。

    披着蓑衣戴着草帽,又用长剑将她及腰长发割掉,甚至连眉毛都被他用剑削了些去,本是柳叶弯弯现在则是毛虫屈身。

    再用淤泥一遍遍抹在她身上,又一遍遍稍作清洗,这才有了背上这浑若是野间黝黑顽劣少年的人儿。

    看她此时这一副垂然若泣的样子便知道受了多大的委屈,季尘也是各种理由都找遍了又用各种小吃零食利诱才让她不情不愿的应了下来。

    沁墨并未修道,也未修武,她穿着季尘给她新编的草鞋。

    初时还觉得新奇,可没走多远温润如玉的小脚便被磨得通红,再加上她先前受伤,身体也是不支。

    若不是季尘回头见她面色有些苍白还泛着痛楚,她还在倔强不愿拖累季尘。

    当季尘看见她那本是粉雕玉琢的双足本应由绸缎所裹却要被这荆草磨砺,心中怜爱更甚。

    她本是明珠璀璨于世,却没有富家小姐的刁蛮任性,心中所怀的皆是纯情。

    季尘想将所有最好的都给她,但是她沦落至此为神教所害,不得不让季尘多想。

    神教之人,能入大夏,哪怕是最贴近西冥的凉州,也是不应该。

    大夏无敌千年靠的那是武力,而非当今那儒家禁武学说。所以他所怀疑的,便是神教在大夏有着内应,甚至职位应当不低,不然如此高手入大夏岂是易事?

    而当前最值得怀疑又最不值得怀疑的便是那布衣侯。

    因为有如此能为,又在西凉地界的又有几人?可他如此做又无理由,因他本已位极人臣,又有什么值得他出手?

    想了很久也无头绪,他毕竟只是一介布衣,所能触及的太少,可以防万一他还是做了先前诸多准备,将沁墨乔装一番,而向西行也有灯下黑之意。

    若非如此,于他而言向西只是前路,绝非是唯一的路。

    因这雨,季尘临近不足二里时才望见城墙,虽依旧恢宏可总觉少了几分生气,多了些肃穆,而那城门前更是足有八名城门吏稽查出入。

    且手中握有一副画像在排长龙的入城的人身上比对,且着重于年纪小的。

    季尘心中觉得有些不妙,他之前路过几城都未有这般情形,也许他之前担心的是对的,这些人要寻得便是沁墨,虽不知是善是恶,可他绝不愿冒险,尤其事关沁墨安危。

    他未叫醒背上熟睡的沁墨,多做解释,那般反而更引人注目。

    季尘混在队伍中听周围人的交谈,才了解到,此城为最靠西冥的一座城池,名叫西平城,。

    平时也是守卫较严只是没这次夸张罢了,而这些进城的人大多都是来自这西平城的周边拱卫城镇,因这连天大雨,季尘担心的事终究还是发生了,洪水泛滥。

    不过好在,大多人也早有准备,所以伤亡并不算大,但城镇被毁,只能来这西平城,讨个生计,总好过颠沛流离不是。

    这也是为何大雨连绵仍有如此多人衣着破烂等着进城的原因。

    听到这些,季尘心中瞬间便有了计策,他记住了那些人交谈中的一个城镇名,马镇。看着前面人越来越少,季尘心思也不禁有些紧张,终于轮到他了。

    一位城门守打量了一眼季尘,又将目光放到了沁墨身上,嘴里还是随意问道。

    “哪里来的?怎么就你两人吗?”季尘马上发挥演技,一脸悲苦双手握住了那官兵想拿开沁墨草帽的手,嘴里还不住道。

    “官爷,你不知道,我俩本来是马镇上的,祖上也是个大户人家,虽到了我父亲这一代没落了,但还有些家底的。所以家里便送我们读了私塾,往肚子里填些墨水,又为我请了位高人教我习武。

    听说神通广大飞檐走壁不在话下,也好多条出路。可...可谁成想这贼老天竟发了这大水,如今家里就只剩我俩了,这可让我们怎么活啊!只能想着到西平城找份生计养活自己和还年幼的弟弟。”

    季尘说着这话那是声泪俱下,比受了凌辱的小媳妇还要悲戚,当真是凄惨无比。

    “行了行了赶紧一边去!”那官兵也是被他这一通烦的不行,甩了甩手让他进去,倒是没再掀开沁墨头上草帽。

    季尘稍稍松了口气,算是过了第一关,只剩后面那拿画像对比的了。

    “过来。”

    那拿画像的官兵对二人喊了一句,季尘有心装作没听见,可没办法还是走了过去。

    “官爷,还有什么事吗?”那人看了季尘一眼,便将所有注意力放在了沁墨身上,将她头顶草帽拿掉,又掏出画像对比了起来。

    “官爷,这是我弟弟,太年幼了些,实在是走不动了所以我背着他。”

    那城门守没有搭话,依旧在对比着,而季尘借着身位也看了那画像一眼,就是沁墨画像!他之前诸多猜测如今得以印证,还好他做了充足准备,不然次行便是自投罗网!

    不过好在那画像并不算是太像,且嘴角哪,因这雨天被淋湿了一块,墨迹显得有些模糊。

    不过哪怕如此,季尘依旧绷紧了身体,准备随时夺路而逃。

    “马镇的?”

    “嗯。”

    “好好照顾你弟弟吧,雨总会停的,行了,过去吧。”

    “谢谢官爷。”季尘背着沁墨朝城里走去心神也是放了下来,只是他未注意到,在那城头之上一位胡茬大汉挂着长刀戴着斗笠正饶有兴致的看着季尘的身影。

    “咦...季尘你好怂哦。”原来这小丫头早就醒了,只是在装睡而已。

    “咚”季尘敲了她一下脑袋。

    “小丫头片子,你懂什么,这叫策略!”季尘还是要这张老脸的,给了自己一个响亮的说辞。

    “明明就是怂!还不让人说了?!”小丫头嘴里嘀咕着,却是捂着脑袋,不敢大声。

    季尘自是听见了也不理她,连找了几家客栈都是满了,最后到了家名叫《归客》的客栈才找到一间厢房。

    客栈不大,价格也是不贵,装潢自也是谈不上金碧辉煌,但难得素雅简朴,墙上裱了几张字画添了几分文气,在这尚武的西凉绝是鸡群里立了只凤凰,独一份。

    老板是位美艳的妇人,像是三十多岁的年纪,头戴鎏金珠钗烛火下映得娇嫩艳丽容颜,丹凤的眼,手如柔荑,肤如凝脂,勾人的妩媚浑然天成丝毫不觉造作。

    可她性格却是清冷的很,与那长相气质分道甚远,自季尘进店便没多说一句,只看了他一眼,便让他付了一纹碎银,入了厢房。

    “我去给你买些吃的,你呆在房间里不要出来,我马上就回来。”

    “记住我的糖葫芦!”

    “知道了知道了,你记住,我走后谁来都不要开门知道了吗?”

    他又嘱咐了几句,沁墨都有点不耐烦了小嘴挂起了油瓶他才走,可还是不放心,又把长剑留了下来,让她防身。

    其实季尘主要目的不是去买吃的,而是去打探消息,看看有什么有用的消息没有。

    下了楼,便见那美妇端坐在柜台写着什么,他也没在意,打了声招呼便向门外走去。

    “你一个读书人现在最好不要出去。”他刚要踏出门去,一道声音传来,没有女人那种特有的清脆,反而有着一种朦胧之感。

    “多谢姐姐好意,不过我还是需要出去一趟的,家弟想吃糖葫芦如今家里只剩我二人,我又拗不过他,只能操劳些了。”

    他不知道这人是怎么知道他是个书生的,不过反因此愈发警惕起来。

    “姐姐?你倒是嘴甜。”本不欲多言的林语颜对这称呼有些新奇,撇了季尘一眼,又说到“外面戒严你应当知道是为什么吧?还乱跑些什么?”

    季尘心中一震,不自觉身体绷紧,做好了冲上喽带走沁墨的准备。

    似是察觉到他警惕的状态她放下手中细笔再度开口“你不必堤防,我于你也无恶意,你来到我店里也是缘分,甚至我还要谢你一谢,因你,一个负心人才会来见我。”

    那美妇说到那负心人时,本清冷的神色更多了几分寒意。季尘可不会因别人几句话便会轻易相信,依旧直盯着她。

    “我要是现在就带她走呢?!”

    “你带不带她离开与我无关,而这些个麻烦事我也懒得插手。

    只是你要想清楚,其它地方未必有这安全,神教可能还在找这丫头。况且我要真有恶意凭你那沸血的实力又能做什么?!”

    “你知道其中事由原委?”季尘见她竟知道的如此之多心里一惊,不由得开口问到。

    “知道一些,但不应是我于你说,还是让该来的人来说吧。”

    季尘立在门前分析半刻,突然欺身向前一掌拍向美妇。

    “呵”一声轻笑,季尘倒飞出去连其身前三米都未接近,甚至那美妇都未出手,周身元气一荡季尘便毫无招架之力。

    “多谢前辈手下留情。”

    “哼!不怕我杀了你吗?!”林语颜有些诧异,她没想到季尘竟如此大胆选择用这种方式试探自己。

    不过,她反而有些欣赏这小家伙了,魄力不小,心思也是机敏。

    “前辈美丽动人,而漂亮的女人都是落凡的仙女,自是心善。”林语颜心觉有些好笑。

    “你家先生就教了你这些?”

    季尘脸色一僵狐疑到。“你认识我?知道我家先生?!”

    “你若是还想出去,待会过了半个时辰就快些回来。”林语颜没回他,又拿起了细笔临摹了起来。

    季尘见她没有要答的意思,屏住了心里的诸多猜测,思考了一下还是开口道“劳烦前辈帮忙照看家弟,我去去就回。”

    她也是佩服季尘乱吹的本事,都到了这般还‘家弟’呢,懒得再理他,继续临摹。

    出了门,季尘心里有诸多疑惑都未解答,只等她说的那人来到了。

第十四章 始末

    “大娘,问一下,哪里有卖糖葫芦的?”一位挎着竹篮急匆匆走过的妇人被季尘拉住,那妇人下意识退了一步。

    见季尘长相俊秀,不似歹人这才松了口气。转而却又是没好气道。

    “都什么时候了,还想着吃糖葫芦!年轻人怎么这么不求上进,赶紧回去吧,别让家里头担心!”

    见这大娘竟是关心起自己来,也是有些哭笑不得,不过又转而问道。“大娘,我才来西平城,是出了什么事了吗?我见街上怎么没什么人呢?”

    “哎呦,你可快别拉着我了,这城里啊,近几日又是戒严寻人,又是难民进城的。听说西边也不消停,再加上这邪门的大雨,要不是有布衣侯坐镇,怕早就走的走逃的逃了。

    就算是这样,大多人也是足不出户。我也是家里没了米面了才出来一趟,那有你这样的,到处乱跑!还有你那冰糖葫芦,下条街街头有一个,只是不知还做不做了。”

    “谢谢大娘。”季尘道了一谢,大娘则是早急步踱了去,嘴里还念叨着。

    “怎么就年轻不懂事呢?!”

    季尘寻着大娘指的地方,去了下条街街头,一路则是没遇到几个人,就算遇到了,也都是行色匆匆。

    街头,一位六十多岁的老人家披着蓑衣戴着斗笠,坐在一处商铺屋檐下,手里正编着竹篓,身旁立了根稻草棒上面插着几串糖葫芦。

    那糖葫芦,珀色的外衣,裹着红彤彤的山楂,在这压抑昏暗的雨天显得格外诱人,算是给这城添了几分生气。

    “大爷怎么还在这卖糖葫芦啊?听说这几天城里乱的很。”

    “呵呵,乱什么呀?乱的是人心。我在这西平城什么风浪没见过,还不是照样卖我的糖葫芦。”

    大爷手里活计没停轻笑了下,抬头看了眼季尘,之后又低头忙活了起来。

    “哈哈,大爷说的是,那给我来十串。”听他这话,大爷倒是停了手,怪异的看着他。

    “吃的完?”

    “吃的完。”

    拿着糖葫芦季尘本还想再买些其它糕点、干果之类,不过看着零零散散还开着门的铺子也都是没啥商品,估计是没有希望了。

    能买到这糖葫芦都是侥幸,外加上出来不少时间了,也快到半个时辰了,所以便朝回走去。

    回到客栈,季尘见林语颜还在练字忍不住探头过去,这一看之下,他竟是有种被刀剑架在脖子上的感觉。

    当今大夏,百道不兴,独尊儒术,而那儒道讲究仁义二字。

    所以这字,也是讲究中正、平和,笔笔藏锋,圆润,藏拙于巧。可她所书之字,虽算不上多好,可却笔笔露锋,夹刀剑之厉,自蕴杀意。

    季尘缩了缩头,咽了口唾沫,没敢吭声。他书法也算登堂入圣,不算宗师也算大家,年纪是小,可架不住天赋。

    看字,自然是可以体会其中意味,可现在看了这字,那也是心头跳了三跳。

    “怎么这字写的不好?”

    “好好,自然是好的。”

    “那你皱什么眉?”

    “写的太好,我正在揣摩。”林语颜突然放下笔,直盯着季尘,直到看的季尘心里有些发毛才开口。

    “哼!你先生优柔寡断,性子最平,没些个魄力,白费了天赋。你倒好魄力不缺,却是学得油嘴滑舌,想必今后也是个祸害。”

    说着便走向桌前沏了一壶茶,倒了一杯却没喝,反而放在了桌子另一端。

    季尘无语,怎么她好像对自家先生很熟悉的样子,只是先生性子平和他倒是知道,而这优柔寡断从何说起?

    怎么感觉先生好像曾经得罪过她的样子。唉,先生啊,你倒是藏了不少秘密啊。

    “既是来了不进来吗?!”正在季尘胡思乱想时林语颜突然一喝,不是对季尘说的,而是对着门外。

    正当季尘摸不着头脑时,门前走进一位中年男子,一身素衣剑眉星目,器宇不凡,不怒自威,气质中正沉稳,不苟言笑,身形算不上高大却好像撑起了一方天地,生死之间皆由其掌控。

    只是此时进入客栈竟有几分踌躇是什么情况?怎么连目光都显的躲闪起来。

    “怎么?功高盖世的布衣候还怕进我这小小客栈不成?!”林语颜口中含冰,讥讽道。

    而季尘则是心神俱震,他刚刚听到了什么?布衣候!!??眼前这位面带局促的男子,竟是大夏权势最盛的布衣侯?!这天下间寒门学子最崇敬,最膜拜的那位?

    他有些目瞪的呆愣在了原地。

    而林语颜面如寒霜,目光如炬直瞪着他。只是,那分寒意却渐渐地如被那春风消融,化成了最纯粹的柔情、思念、眷恋。

    而那布衣候此刻也是没了踌躇,反而满眼间都是愧疚,想要上前却又止步,两人对望,却又无言。

    季尘已没了之前的震惊,反而满脸怪异,他觉得自己应当是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要知道布衣候四十多岁正值壮年,便已是位极人臣。不知是那京城里多少大家闺秀的如意郎君。

    可奇怪的是他却一直未娶,那怕之前当今圣上想要赐婚也被其用一句“西冥未平,不思婚娶。”给挡了回去,可如今却在这小店里,和一位女子这般动情,若是传了出去着实是得动了满京。

    足有一刻钟,季尘动都不敢动,还是布衣候注意到了他,说了一句。“坐下吧,勿让小辈看了笑话。”

    可季尘一点都不感激他,因为那林语颜回头用满含杀意的眼神直盯着他。季尘可是毫不怀疑,她会把他这个多余的人丢出去。

    “语颜,别吓着他。”语颜应当是这老板娘的名字。而她听见布衣候这般叫她,神色也是柔和了下来,深情的看着布衣候。

    “坐。”

    这话是布衣候对他说的,他也乖巧的坐了下来,他现在心中可是有无数疑惑呢。现场的两人都好似认识他,认识他先生,可他却不认识两人。更不用说其中还有一位是大夏侯爷。

    三人都是坐了下来,布衣侯转头看向他,仿佛从不会笑的脸上,终于杨起了一些不自然的笑意,落在季尘眼里却是让他直翻白眼,这笑还不如不笑。

    “我知道你现在心有无数疑惑,不过我只能为你解答一部分,而且按辈的话,你应当叫我师伯。”

    季尘有些瞠目结舌,师伯?!先生和布衣侯竟是同门师兄弟?!这...这...季尘也是服了先生,怎么师伯这般厉害他就窝在一个檀镇等着发霉呢。

    不过眼色劲他还是有的,麻利的喊了声“师伯!”

    “师伯母!”季尘不光喊了他一声师伯,还顺势喊了林语颜一声师伯母。

    布衣候脸色有些怪异,师弟的这位第子好像跟他不太像啊,胆子可真是不小。

    而那声师伯母,则是让林语颜十分受用,看季尘的脸色都柔和了几分,心里更是直夸他有眼力劲儿。

    季尘一看林语颜面露喜色就知道自己这马屁拍的可以,看他俩这架势,搞定了师伯母还怕搞不定师伯吗?反正喊声师伯母也不掉块肉,何乐而不为呢?

    “季尘啊,季尘,你什么时候变的这么无耻了?不对,是机灵!对!就是机灵!唉,想我之前宛如谪仙,怎么混成了市井少年,果然,人间不值得啊!”

    “好了,你想知道什么?你的身世就算了,这就连我也不知道。”

    季尘原本也没打算问他的身世,于是开口道“师伯我是没有见过您的,您又是怎么认出我的?”

    “你是未见过我,而我也只是见过你一次,去年我奉秘旨进京曾去探望过师弟一次,远远见过你。”

    “那为什么我家先生不离开檀镇,以您的关系,不论仕途,还是军旅都应该有所建树吧?可他怎么就窝再一个小小的檀镇,应该不是厌倦世俗学那些个圣人做派大隐于市吧?”

    他有些无语,这师侄怎么这般调侃自己师傅,不过他心中又是一叹,上次见师弟便已观他变了许多,那件事...唉,罢了罢了,他们的事自己理会,自己都是...心里暗叹又偷望了林语颜一眼,全没了布衣候的威严。

    突然他想起了季尘的称呼‘先生’?“你怎么称呼先生?不加师称?”

    “先生说我只是他学生,连第子都算不上,所以让我称他师傅。”

    听此,布衣候深深看了他一眼“也罢,这样也好,也好。”

    季尘有些些奇怪,一个称呼而已,他也从未在意,先生于他而言的分量,岂会因一称呼改变?

    “你家先生为什么守在檀镇,我不能告诉你。不过自有他的理由,也许今后他会亲自告诉你。”

    听见师伯这么说,他也不好再说些什么。之后又似是想到什么,犹豫一会还是开口道。

    “师伯,应该是您在找沁墨吧?那您知道沁墨的父母现在如何吗?”

    之前气氛于这话间瞬间凝固,而师伯更是面露悲色。平和目光化为冷厉,杀意似起,几乎化为实质。周身元气震荡,季尘瞬间感觉到一种溺水感,就像他修道时一般,这一刻的布衣候,也许才是真正的布衣候!

    那位杀伐果断戎马一生,杀得神教不敢越雷池半步的布衣候!

    而那声势甚至波及方圆十里,搅动了上空,使得密云翻涌,连那骤雨都是刹那停滞,不过师伯还有理智,没有打扰到城中百姓。

    季尘虽是被气息压制,可心中震动,这位好似立于泰巅而不动,行于绝崖而不危的师伯此刻竟如此失态,其中究竟发生了什么?!

    “子城!”林语颜轻呼了他一声,神色带着柔情。

    “这不怨你,其中还有诸多疑点,究竟有多少人参与其中,我们都会一一清算!”

    布衣候闭上双目,气势渐渐消散。

    少顷,他睁开双眼,只是再没了之前还夹杂的笑意,声音冷厉“你可知沁墨父亲与你与我是什么关系?”

    听见此问,季尘心中有了些许猜测,不过却并未回答。

    “沁墨父亲也同样是我的师弟,也就是你的师叔,只是如今...你却是无缘再见了。”

    季尘看着他掩不掉的伤感,心中却是充满了对沁墨的怜惜,她...或许再也等不到她父母来找她了...

    “神教?!”季尘说出了心里的猜测。布衣候诧异的看了他一眼,却是摇头神色有些飘忽不定。

    “可以说是!但却不止,本来师弟来西凉我是要去叙旧的,可我之前却收到京城旨令,命我亲自带兵痛击神教,以振士气。这本不是大事,我虽有几分察觉,可也没找到其中问题。

    可当我领兵西进时,竟有一位光明坐使与我纠缠,那时我便知道事情不对。

    可却也不知其目的究竟为何,直到后方来报,说师弟竟也在西凉遇到了神教的一位光明坐使袭杀,我才知道其目标竟是师弟,可当我赶回...”

    这位拜侯者此刻脸上唯留愧疚,悔意。沉默许久。

    “我本意是想由我亲自将师弟遗孤护送回京,不过见到你后我突然改变主意了,我想由你来照顾她!

    不急着送她回去,多带她走走,你也不必再担心神教教徒和那些内应,战事也是打不起来,至于原因你不必知道。

    当然,若是他们再敢来,那我便杀他个天翻地覆,至于内应,和那京中操控此事之人...哼!”

    说道这里,那布衣候的威势,那掌中定生死的气魄不经意散出,摄人心魄。

    其实季尘也早便猜测有内应相助,所以不觉惊讶,只是此时被证实却有些沉重,要知道师伯在这凉州封侯拜相。

    说句大逆不道的话,当今圣上的话在这凉州也是“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此种威势竟仍有人可远在京城便操控此事,由此可见此人权位!绝是位高权重!

    季尘怀着诸多忖度上了楼,回到房中。

    “子城,你怎么改变主意了?他实力才是沸血,世道又乱,你怎么放心让他照顾沁墨的?万一有个三长两短...”

    布衣候伸手打断她,神色也是有些疑惑道。

    “不是我放心,而是我那位师尊传话来让我这般做的。”

    “什么?!是...那位?沁墨的...?”

    “嗯!”两人心里都是各种猜测,只是季尘却是不知。

    他此刻脸上挂着一抹怜爱,双手别在身后,笑看着在房中百无聊赖正东瞅瞅,西弄弄,但眸子间却挂着几分无措的沁墨。

    “季尘。”小丫头看见季尘进来,一下子便扑了上去,挂在季尘脖上不愿下来。

    “怎么,想我了?”

    “哼!谁想你了?!说你为什么出去这么久?!”

    季尘摸着她参差不齐的头发,他知道小丫头现在对她的依赖,哪怕她嘴上不说,又十分懂事,可父母不在,又一人远在离京千里之外的西凉,他便是她如今唯一的依靠。

    感受着她的欣喜,以及那正快速消散的害怕,季尘心中暗暗发誓绝不再让她受半分伤害!

    “看!这是什么?”

    “好多糖葫芦!嘻嘻,知道你最好了。”从季尘手里接过,迫不及待的吃了一根。

    “嗯?!这里的糖葫芦好好吃!不过这可是你欠我的,我算算你还欠我多少...”看着两手握着竹签还在那歪头苦思的沁墨,他轻轻一笑,替她抹去嘴角糖渣。

    “往后,你想要多少就给你买多少。”

    “不行,娘亲说不能吃多,一天最多吃一根...不,是两根!”她又看了看手里握的一大把,有些心虚道。

    “也可能是三根...”

    “哈哈哈。”季尘看她这可爱样子忍不住笑起。

    “哼,你笑什么,本小姐想吃多少就吃多少!不理你了。”

    “哈哈哈,你现在可是只丑小鸭,小心我不要你了。”

    “你...你敢!我...我...”

    季尘见她眸间泪水闪动,瞬间心如刀割般痛起。连忙上前将她抱住。“不会的,不会的,季尘是永远不会丢下沁墨的!永远!”

    沁墨被他抱住,感受着其中的温度,不由得心安,嘴里却是不住道。“嘻嘻,骗到你了,谁让你说要丢下我得!”

    季尘看着她未干的眼眶,轻轻笑道“是,被你骗到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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凡墨绘仙介绍:
红尘路,凡世仙,万般皆是缘。
墨香牍,刀剑负,冷暖皆不顾。
初是明珠落凡尘,惊扰少年人。
再是红剑舞道空,一瞥惊鸿暮。
最是谪仙慕人间,此生不辜负。
当命运早已注定,所历是否长情?当抉择便是取舍,对与错又有谁可分辨?若失去是成长的旅途,愿我永为少年!凡墨绘仙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凡墨绘仙,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凡墨绘仙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