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贝纳颂全文阅读

作者:李赫霖     贝纳颂txt下载     贝纳颂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16.鬼友

    莱州的周生年幼丧母,性豪爽。出手阔绰。交友甚多,每日里宾客满座。谈笑风生。甚是惬意。平日里周生有何事,朋友大都慷慨相助。令周生甚是欣慰!

    然做些小生意老父却甚是看不惯,常常对他说,你嘴里所谓的挚友,只不过都是些酒肉朋友罢,这些朋友对你无益,还是远离为好。若时间长了,会把你的锐志费尽,你再不好好用功读书。我怎会放心把生意交于你打理。

    对老父敦敦教诲,周生不屑。但面上连连应允,然此后依如此。几年后,老父因被一多年嫉恨他奸商怂恿,上了一批劣质货物,不但不赚钱,反而赔了老本,还变卖了房子方才了事,搬至一之前废墟般老屋居住。一时想不开病倒,不久离世。

    周生悲痛不已。朋友们知晓都来安慰于他。周父下葬后,有朋友登门拜访,自带酒菜与他一醉方休。周生每日有他们陪伴,甚是欣慰,想着幸有他们,若不然,家中只剩他孤苦一人,甚是难熬。

    可此后家中除了如此破旧老屋,再无财物,父亲在世时家中虽不很是富足,但也是上等人家,自己也因年幼丧母,父亲很是溺爱自己,从未吃过苦,之前只因家中有父亲掌事,自己只管读书就好,可因自己喜好交友,枉费大好时光。如今也只是一手无缚鸡之力一秀才,如今,此后怎么生活,

    周生想了几日,想开口向朋友们讨借银两做些小生意,以保自己糊口。可他没等开口,朋友们却都在不来往。周生不解,甚是烦忧。

    几日后,逐自己登门拜访。却不想朋友们家不是大门紧闭,就是下人冷脸对其说主人出去访友未归等等借口。

    周生走了一遭,却是都无人影。心中甚是难过,失落,愤恨。想之前自己是如此款待,帮衬他们的。末了,却是白眼狼一个。

    很是悔恨没有听从父亲之言。好生读书。如若不然,自己怎会落下这般下场。

    此时,腹中饥饿难耐。却是拉不下脸去祈求邻里讨口饭吃。他步伐踉踉跄跄行至家中,

    看米缸里还有一把米,叹口气,想着世上已无自己立足之地,不如去地下找父母一家团圆。用剩余米做些米汤吃饱了,再去自行了断,也好不是个饿死鬼,他含泪把米下锅煮了,吃饱。

    拿一根绳子想着自己如此落魄不要死在家中。还是去后山为好,逐至山上一棵古树下,把绳索悬于树上,又套于脖子,两眼一闭,想着吾命休矣。

    待周生睁开眼时,却已是在一床上,屋内桌上一蜡烛发出昏暗光芒,周生惊愕,自己难道已到阴间,可怎不见阎王鬼魂。

    正纳闷间。一白衣少年现身眼前,道自自己乃是他的挚友张康,看他遭此磨难,特来相助。

    然又扶周生起来,至桌上前,桌上已备有美味佳肴,两个人痛饮起来。周生连连追问自己不曾见过他,怎会是挚友,张康道仁兄可记起之前每年可曾在一孤坟前烧纸钱。

    经他提点,周生方想起,有一年清明,周生去给祖坟上坟,路过一孤坟,上面荒草丛生。很是凄凉。逐心生怜悯。烧了些纸钱,方才心安。此后每年兼如此。

    难道您是鬼?周生看张康面色苍白。很是惊恐站起身欲逃脱。忽听张康爽朗大笑道:鄙人虽是鬼,可也知朋友之交乃要情谊真挚。互帮互爱。却不是落难之时,各自散去。仁兄可记起冯梦龙之酒肉朋友千个有,困难之中无一人佳句?

    听此,周生一怔。忽感慨万千。乃心中一热,逐上前握住张康冰冷之手。却无语,然泪如雨下。复有坐下,两人相谈甚欢,相见恨晚。直至临近黎明,两人将要分开。

    临别,张康告知他,自己乃在世时是一秀才,赶考路上失足溺水而亡。成为孤魂野鬼,在阴间很是孤苦。

    幸鬼王念他在世时人性仁慈,做过很多善事,便让他今年的八月十二投生于一行善积德的刘安员外家。如今还有两天便是投生之日。

    张康嘱咐周生去看望他,自己生下时肚脐处有一处红胎记。彼时,那员外会资助于他,开一私塾。自己也会去那里读书。两人又会相见。言后,已有鸡鸣之声,张康大惊,忽的消失不见。

    周生醒来,却是睡在那孤坟旁,忆起方才事情,很是惊愕。

    两日后,他将信将疑去那刘员外家,刚至门口便听到婴儿啼哭声,不由大喜,进入屋内看望。而让人惊异的是那刚生下小儿看到他竟然笑了,众人大惊,都道这孩儿和他有缘。

    见他虽穿着破旧,却是一身正气。又颇有才华,便把他留下,后果然出资为他开一家私塾,教附近贫困人家孩童读书。那有红胎记孩童逐长大,对他甚是亲热。

    三岁时来私塾读书,甚是聪明。长大后科科必过。后做了举人,前途似锦。对周生甚是孝敬。直到周生寿终正寝。

17.三断失银案

    明朝正统十二年(1447),山东莱州知府崔恭,接到掖县民妇章王氏的诉状称:

    “为谋财坑命事。缘丈夫章炯前往广东贩卖货物,赚得一些银钱,昨日回家,打开包袱,见囊中唯有衣袜鞋帽,数年财本,分毫不见,一时怒气填胸,染成重病,如今奄奄一息,谅难活命。因疑同伴偷去,却苦无证据。如果丈夫因此而死,民妇也难以为生。恳请老大人明察,追回钱财,以教夫妇残生。泣诉。”

    崔恭(1409--1479),字克让,直隶广宗人(今属河北),正统元年(1436)进士,授户部主事,出任莱州知府,史称其“居府六年,莱人以比汉之杨震”。

    杨震乃是西汉名臣,为官清廉,不谋私利,为历史上廉吏的代表。将崔恭比作杨震,可见他是个清廉的知府。

    按照明代的制度,妇女是不许上公堂的,如今王氏以丈夫病危为名,出头告状,官府也没有理由拒绝,更何况崔知府直以民之父母自居,按照当时的说法:

    “所以爱民如子者,知其饥而食之焉,知其寒而衣之焉,知其劳苦而逸之焉,知其利而与之兴焉,知其害而与之去焉,知其贤而优之焉,知其不肖而教之焉,四境之内,吾民之好恶无不知而从之焉。”父母官应该是无微不至地关心属下之民,岂能够置之不理。

    崔知府仔细翻阅诉状,发现与章炯同行去广东者乃是古亲、王业,三人是同去同回。于是发下牌票,拘提此二人,先传讯章王氏,询问情况。

    据章王氏讲:与丈夫章炯结婚数年,一直是勤俭持家,因此积攒了一些小资本。有了些钱,就想到发大财。

    丈夫认为:我们现在辛辛苦苦地干活,所得不过糊口而终究不能够发家,为子孙创下基业。而我们的左邻右舍,有不少富豪,他们并不是读书做官挣下的家业,而是靠做买卖赚钱。

    既然他们能够靠做买卖赚钱,我们又有何不可呢?现在有些小资本,再把家里的房产抵押出去,凑上几十两银子,买些本地特产,长途贩运,如果有造化,也能够赚些钱,或许我们也能够成为富豪。

    章王氏则认为:经商固然可以赚钱,但丈夫从来没有出过远门,孤身一人也太危险了,如果有人能够同行,不但自己能够放心,路上也可以相互照应。

    章炯当时就想到了同自己一起长大的古亲、王业,便找他们商量。那二人也想发财,所以一拍即合。

    三个人各筹资本,购买些毛笔及草编制品,运送到海边,搭乘顺风船只,前往广东去贩卖。

    为什么贩卖毛笔及草编制品呢?因为莱州毛笔在当时小有名气,而用麦秸编成的提篮、草帽、门帘等,更是广东难以见到的。

    三个人起身前往广东,虽然说是路途辛苦,贩运艰难,但也算平安。这些货物赚了一些钱,他们又做其他的买卖,才离家两年,居然每个人手中的银子都以百计,等于是获利10倍,如何不开心?

    莱州人乡土观念很深,三个人离家日久了,未免思念家乡,更想见妻子儿女。

    于是三个人相商,钱赚得差不多了,不如先回家置些产业,安顿好了,再来广东贩卖。

    商议已定,三个人日同行,夜同寝,彼此相互扶持,没有出半点纰漏。

    当时正是夏日三伏天,三个人来到一处溪水旁边,但见柳荫河畔,水清见底。而此时众人是热汗淋漓,身上好不难受,便商量在此洗个澡。

    眼见就快到家乡了,这里又离客栈不远,等洗浴干净,舒舒服服地住进客栈,肯定爽快。

    当下众人解衣脱裤,将行李放在岸边,冲到小溪戏水,好不愉快,却不知不觉到了黄昏。

    眼见一轮明月东升,天色将晚,众人慌忙上岸,穿上衣服,背上行李,赶往客栈住宿,进店以后,余兴未尽,又要了些酒菜,畅饮一宵,次日便各自赶回家中。

    章炯到家,急着向妻子炫耀,当即打开包袱,见囊中唯有衣袜鞋帽,两年多挣下的钱财,全都不见了。

    章炯不由得放声大哭,只觉得心中气闷,口吐鲜血,便卧床不起了。为什么一路上都没有事,偏偏快要到家就把钱财丢了呢?

    章炯开始怀疑起同伴来,因为没有凭据,便将自己的猜疑告诉妻子。章王氏见丈夫病重,就找代书写了诉状,以谋财坑命的罪名,将古亲、王业告到府衙。

    崔知府审讯古亲、王业,这二人辩称:“我们是一起从广东起身,一路同行,彼此照应。章炯两年来辛苦所挣的银子,我们都是亲眼目睹的,我们也挣了银子。我们与他虽然是朋友,却有如兄弟,患难与共,有福同享,有难同当,疾病相扶持,酒肉共同吃。说实在的,我二人的家财资本比他雄厚,所赚的钱比他多,岂能够谋夺他的银子?再说了,我们要谋财,为什么不在江湖上动手,偏偏等快到家门口,我们才谋夺他的银子呢?恳请大人明察,还我等清白。”

    崔知府见二人说得恳切,没有露出任何破绽,便试探着说:

    “既然你们与章炯情同手足,又一起从广东赶回,如今他因为失财而得病,已经是奄奄一息了,你二人又富有钱财,何不共同分摊,赔补他所失的银两,治好他的病呢?如果章炯病死,在事实没有查清楚之前,你二人的罪孽就更加深重了。”

    崔知府万万没有想到二人非常爽快地答应出银,但不愿意以“赔补”的名义。他们认为:

    “大人吩咐,理应从命,何况这些银子我们也出得起。不过,以赔补为名,我们依然脱不了谋财的干系。如果大人以救济的名义,要我们出钱,我们心甘情感。毕意我们是乡里乡亲,一起同甘共苦地到广东经商,帮助他是理所当然。大人要是让我们赔补,等于是我们花钱买了一个贼名,如何能够心甘情愿呢?”

    崔知府要他们出钱的本意在于试探。如果他们不肯出钱,必是贪财,其盗窃的嫌疑终不能免,而如今这二人愿意出钱,反倒使崔知府犹豫了,也不好刑讯逼供,只好先放二人回家。

    次日,二人并没有食言,各自将银子送来,而且是每人一份,等于是加倍赔补,其救济之意甚明。

    崔知府只好先收下,却不得不怀疑此二人。为什么他们这样痛快交出钱财?莫非他们做贼心虚,想借出钱的名义洗脱嫌疑?本府如果不能够确定一人之罪,这钱收得也师出无名。如今没有真凭实据,也不能够拘押这二人。

    崔知府送走二人之后,即刻派出亲信去查访二人的虚实,得知他们家境殷实,数代都与人为善,口碑甚佳。因此大致可以排除二人偷窃银两的嫌疑。

    崔知府想:“若不是二人偷盗,是不是王氏贼喊捉贼,将银子藏起来,给她的相好了呢?其丈夫出去两年,也难保其没有外遇。”

    于是,崔知府又派亲信打探王氏的所作所为。亲信们打探数日,得知王氏冰霜坚毅,丈夫不在家,绝少与他人往来,更何况丈夫回家之后,还没有坐稳,就打开包袱,王氏根本就没有时间藏匿,应该是途中被盗的。也就排除了王氏的嫌疑。

    崔知府想:“虽然在中途有可能被盗,也难说不是章炯贪心不足,故意将自己的银子藏匿,然后捏造那二人偷盗,以诈骗钱财。

    如何试探章炯呢?崔知府将二人赔补的银子暂时予以封存,然后将公费银取出些封好,叫书吏送到章炯家。

    以知府的心思,如果是人有贪心,见到银子就会说是自己的。若是章炯将公费银认成是自己所失银两,定是他故意设局。

    书吏来到章家,声称找到被窃银两。章炯听说大喜,病也就好了一半,就让妻子扶着自己出来,验看银两。章炯打开封皮,发现乃是锭整银,便说:

    “这不是我所丢失的银两。我做小买卖,所收的都是散碎银子,并没有熔化成大锭,一定是知府大人弄错了,小的不能收。”说罢将银两退回。

    书吏回来禀报,崔知府又让书吏将二人赔补的银子送去,章炯依然说不是自己的银子,不能收。

    崔知府想:“看来章炯失银是实,但其不冒认银两,亦可见他也是个老实人。如果章炯是个老实人,那二人就难逃嫌疑了。

    二人虽然肯出银两,但也不能排除二人有出钱免罪的嫌疑。人心叵测,世事难料,只好先将此二人暂时关押,实在找不到丢失的银两,就按照控状所讲罪名定罪。”

    想到此,崔知府命人将古亲、王业押人大牢,听候进步审理。崔知府闷闷不乐地回到后宅,夫人迎了上来,见丈夫不高兴,便小心翼翼地说:

    “我娘家侄子前来看望,你见与不见?”

    崔知府再不高兴,也不能得罪夫人,既然是夫人的亲戚,哪有不见之理?

    崔知府来到花厅,但见一个儒士打扮的青年,身穿蓝青色长袍,虽然有几处补丁,却也浆洗得干干净净,头发用布巾扎起,一尘不染,因此看上去衣冠朴素,露出清贫气象,却也是一身正气。

    崔知府问过姓名,其人名叫曹衡,然后问其父母可否安康、兄弟几人,婚配与否、何时离家等家常事务。

    等寒喧过后,曹衡说:“小子不才,本来是要到江西去投亲访友,没有打算叨扰姑公,只因前几天走到一个村庄,黄昏时分经过条小溪,在柳荫溪畔发现一个青布袋子,内有数包银子,不知何人遗落此处。

    当时天色已晚,我等到天黑,见无人来找,只好先到傍岸借宿。此银多达数百两,我恐怕失主丢失着急,回来寻找,次日清晨便又回到柳荫溪畔等候,没有想到,一连四日,并没有人前来寻索。这样多的银两丢失,为什么不回来寻找呢?我便仔细查看袋子,发现有封家信,封皮上写:‘烦带莱州府某人亲拆。’既然家信上有姓名,若找到此人,定然会找到失主。我想姑父现在身为知府,在莱州府找到这个人,应该不是什么难事,所以才匆匆赶来。没有事先来信告知,以至于贸然打扰,还望姑父见谅。”

    说罢,拿出青布袋子及家信呈上。听完曹衡的陈述,又看看青布袋子,崔知府不由得肃然起敬,心想:

    “一介寒儒,穷困潦倒,得到这样一笔飞来的钱财,并不据为己有,却不怕耽误自己的行程,绕路来到莱州府。这样的人,将来不得富贵,就是苍天无眼啊!”

    崔知府打开青布袋子,只见其中一封银子拆开,其余并未动过,得知曹衡仅打开包,见是银两,便再也没有动。再看家信封皮,上面的姓名乃是章炯妻诉状中的证人,心知青布袋子必然是章炯遗失的。

    于是喊来书吏,拿出一封银子,让其送到章炯处验看。不久,书吏回报说章炯确认就是其遗失的银两,而所遗失的青布袋子,还有银两若干封,以及为别人捎带的家信一封信。

    知府见章炯所讲与所验相同,就传其到府前来领取。见到章炯以后,崔知府说:

    “你的银两乃是自己在路上丢失的,是你不小心,却胡思乱想,怀疑同行之人偷窃,让他们惹上官司,身受牢狱之苦,其良心何在!”

    章炯叩头谢罪:“要不是大人神明,这些银两如何能够找到?小的虽然贪财,但不愿意得不义之财。此前大人给还的银两,均不是小的遗失的,这次则是千真万确。当时小的丢失银两,已经气得疯迷,胡乱猜想,以至于误诬同伴,如今也是后悔不已,还望大人恕罪。如果不能够饶恕,所有罪责全由小的承担。”

    崔知府见章炯认罪,便将古亲、王业二人带到堂上说:“章炯自己不小心,将银包遗落在柳荫溪畔,被内侄曹衡拾到,发现内有包封银两并有家信一封。曹衡在溪岸等候数日,见无人前来寻找,就按照家信所写莱州府,送到这里,要本官代为寻找失主。本官觉得应该是章炯所失,便派书吏送去一包验看,如今前来认领,确定分文不少,已经具结领状。

    章炯扪心自问,觉得有愧二位,愿意承担罪责。孰不知你二人也是义气,以救济为名,将遗失银两加倍补偿。本官收银之后,送给章炯认领,他认为不是自己所失银两,拒不收受。你二人所为有异于常人,却使本官猜疑,将你二人关押。如今银包完璧归赵,你二人已经没有嫌疑了,可以无罪释放,所受委屈,则怪本官糊涂,若有要求,本官当予满足。”

    古亲、王业二人能够脱罪,已经觉得万幸,又见崔知府自责,便说:

    “我二人的贼名能够洗去,都是那位恩公大人的内侄所赐,愿以所赔银子相谢。至于章炯诬告之罪,也还望大人宽恕,毕竟他是因为失银而急迷所致。”

    崔知府说:“难得你二人如此仗义,吾内侄曾说他平生本分,就应该清贫。如果将他人之物据为已有,就是欺心,天地不容,必然会有灾祸降临。你二人经商不易,这些银两是辛苦所得,一旦失去,岂不哀哉!谁无父母妻儿?这些钱用来孝敬父母,传给儿孙,岂不是心安理得,也是本分。吾内侄之所以拾金不昧,就是本分,你二人厚意,他一定会领,但依然绝对不会收的,还望不要怪罪本官。”说罢将银两归还二人,并送他们出府。

    按照《大明律·户律·钱债·得遗失物》条规定:“凡得遗失之物、限五日内送官,官物还官,私物召人识认,于内一半给与得物人充赏,半给还失物人。”

    这条法律在当时是深入人心的,章炯如何不知?因此愿意拿出一半银两给曹衡。崔知府说:

    “曹衡若是贪财,就不会绕道来到莱州府,也不曾想得到一半奖赏,你要是这样,等于是坏了他的名声。”也没有接受章炯的谢银。

    办完公事,崔知府找到曹衡,将自己谢绝当事人的谢礼之事讲出,曹衡认为正合其意,便告辞而去。

    后来曹衡考中景泰二年(1451)的三甲第一名,赐同进士出身。按照当时的制度,一甲三名,即状元、榜眼、探花,以及二甲第一名及三甲第一名,是可以参加琼林宴的,被称之为“传胪”,享有很高的荣誉,因此人们认为这是曹衡拾金不昧的果报。这正是:

    拾金不昧靠法律,奖赏不贪有良心。

    现代法律很少支撑道德,而古代是以严刑峻法来维护道德。以拾捡到金钱物品来说,如果5天之内交到官府,就可以得到物品价值一半的赏赐;要是5天以后再交,或者不交,就要按照盗窃罪,计赃量刑,亦可见当时的法律是在维护道德,有违道德的行为也会受到法律的制裁,道德与法律是共存亡的。

18.洞房血案

    蒋士铨是清朝的一位文学家,乾隆时进士,曾官至翰林院编修。他为人聪明正直,才华横溢。就在他八岁时,凭着他的聪明机智,破了一桩奇案,至今为人称颂。

    那是雍正十年,他家乡江西铅山县县城内,有一姓李的大户人家,朝中有人,县城有生意,乡下有田地,可谓富甲一方,权倾乡里。

    他女儿许配的人家姓黄,正所谓“门当户对”,夫婿也是地方上有权有势的官宦子弟。就在男方要来迎亲的前一天,李家为了摆阔,特意在他家大院内将女儿的嫁妆摆了一个展览,让街坊四邻都来参观。

    这消息传出去后,一时大院内人流如潮。那展览的绫罗绸缎,特地刺绣的衣裙,自然是精美无比,那些珠宝首饰,在阳光的照耀下,更是耀眼生辉!看得众人惊叹不已,大开眼界。

    第二天是男方要来迎亲的日子。这天天还没有大亮,几个丫环捧茶提水的,准备侍候小姐起床梳洗。她们来到小姐房门外,闻到了一股刺鼻的血腥味。

    众丫环奇怪,慌忙推开小姐的房门,房中的大红喜烛还在燃着,小姐却赤条条地倒在床前的踏板上,血从踏板一直流到了地上,都已凝固了。

    众丫头吓得丢下手中的茶盘脸盆,掉头就往外跑,边跑边尖声大叫:“不得了啦!小姐被人杀死了哇!”

    老爷夫人还没有起床,听得后花园里一片慌乱,边穿衣裳边往外赶。这时已有脚快的丫环赶了过来,说是小姐在房中被人杀死了!

    夫人一听当场就晕了过去,老爷叫丫环、老妈子赶紧将夫人扶回房去,他自己却顾不得照顾夫人,就赶到了小姐的房里来,看到女儿如此的惨状,他撕肝裂胆般地嚎着,就要扑上前去。

    还是跟来的管家有主见,一把拉住了老爷,说:“老爷节哀,出了这么大的事,要赶紧报官,这房间不能弄乱了。”

    说着拖了一床被子,将小姐盖上了。老爷这才发现房中为女儿准备的嫁妆,几乎被洗劫一空!他一下就瘫在了地上,狂呼着:

    “女儿,你怎么这么苦啊!是哪个有这狗胆,竟敢在老夫的屋子里杀人劫财,老夫誓死也要将他碎尸万段!”

    县衙里县太爷听到击鼓鸣冤,又听得衙役在窗外小声说:

    “老爷,是李大户派人来报案,说是他家的小姐昨夜被人杀了!”

    老爷一听,李家大户出了命案,这还了得,一骨碌爬了起来。边穿衣,边对外边的衙役说:“快叫人守住四处城门,不许放一个人出城。”

    好在城门还没有开,昨夜杀人,这贼人肯定是没有出城去。他也顾不得洗漱了,传来仵作,慌忙坐了轿子来到了李家。小姐的绣楼在后花园内,县太爷上楼时,还看见楼梯上有血鞋印。

    据仵作验尸后报告:小姐是被人先奸后杀的。李管家呈上了失单,所有绸缎衣物、珠宝首饰均被劫,被盗走的不下百万!

    这么多东西,老爷断定作案的决不止一个人,而且这么多东西,一时也运不出去,更不敢就在本城变卖,一定还藏在城内。

    于是他命令所有的捕快,在全城大事搜捕,限三天之内,一定要抓到贼人,追回赃物!

    铅山县县城并不大,但捕快们几乎将全城的人都数了三遍,却没有发现一个嫌疑分子。全城各家各户都搜到了,就是城里那些旮旮旯旯,也都搜了个遍,就是找不到一点蛛丝马迹。

    这么大的案子,竟然就像没有发生过的一样干净!县太爷交代他手下的捕快们,要是三日交不出贼人和赃物,就打他们的屁股。可是直到这些捕快们的屁股都打肿了,还是查不出贼人的一根毛发来!

    李家老爷心疼自己的女儿在婚前死于非命,还遭受了禽兽的蹂躏,为了超度冤魂,不仅请了一帮和尚,还请了一帮道士,为女儿开七七四十九日的道场。

    两堂法事,同时并举,又放焰火,又放河灯,李家大院整日里香烟缭绕,钟鼓铿锵,诵经之声不绝于耳。

    特别是那些道士,舞剑跳神,甩火流星,每日都引来一些闲杂人前来围观。八岁男孩蒋士铨贪玩,也常来这里,杂在众人中看热闹。

    这天中午,他回家吃午饭,刚跨出李家大门,正好有两个捕快在大门前石阶上坐着歇脚,愁眉苦脸地摸着屁股在说话。

    蒋士铨路过他们的身边,无意间听到甲捕快在对乙捕快说:“看来今天又得挨板子了,这屁股再这样打下去,恐怕就要打烂了!”

    蒋士铨见他们一副可怜相,不由好笑,便停了下来,对他俩说:

    “二位大爷一向是抓人回去打屁股的,怎么现在轮到大爷们自己挨屁股了?有什么事,不妨说说,也许我可以帮助你们。”

    甲捕快见是一个小孩,挥挥手说:“去去去!小孩子懂个屁!大人的事也乱搅。”

    蒋士铨笑了笑,转身就走。他边走边说:“有的人就是怪,喜欢挨板子!分明可以不挨的,也要挨几板子才痛快。唉,那就只有让他挨去!”

    甲捕快听他这样挖苦,不禁恼怒地说:“谁喜欢挨打了?你以为你能?小东西!”

    蒋士铨回过头说:“能不能,不是吹的,不信,我马上可以让你见分晓。”

    甲捕快还要回嘴,他旁边的乙捕快觉出点什么,就把甲捕快一拉,对蒋士铨一抱拳说:

    “这位小哥,我那兄弟也是窝了一肚子火,说话冲了点,请小哥原谅。你如果对李家这案子有什么线索,不妨告诉我们。等兄弟们把案子破了,一定登门拜谢。”

    蒋士铨说:“这还差不多。其实,贼人就在你们的眼前,只怪你们不细心罢了。”

    甲捕快余怒未消,坐着叫道:“别听这小东西信口乱说,城里都被我们翻了个底朝天了,还说我们不细心?”

    蒋士铨说:“好,我问你:这李家,你们也搜查过了吗?”

    他这一说,这两个捕快对望了一下,乙捕快说:“还真是的,这李家,我们还真是没有搜查。”

    甲捕快说:“人家是苦主,难道是他家自己杀了自己的女儿不成?”

    蒋士铨笑了笑说:“这就是贼人的聪明之处。他这叫做‘投鼠忌器’。贼人明知道你们不会去惊动苦主,所以这里才是他躲藏的最安全的地方。”

    甲捕快赌气地说:“那你说说,这李家成天乱哄哄的,你知道谁个是贼?”

    蒋士铨说:“我给你点个水,你们不妨在那些道士中去找,一定能够找得到。”

    甲捕快说:“不可能!这些道士都是从人家庙观里请来的,一个庙观里的道士,夹个贼人他们又怎么认不出?”

    蒋士铨说:“李家请的这么多道士,不全是一个庙观里的。有的是长春观的,有的是吕祖庙的,他们之中,夹杂着个把生人,长春观的以为是吕祖庙的,吕祖庙的又以为是长春观的,又都不是主事的,谁会去向对方刨根问底。”

    乙捕快问:“小兄弟,你又怎么知道哪个道士是贼人呢?”

    蒋士铨说:“你们只要找那身穿新法衣,脚上穿的可还是一般老百姓的鞋子的就是。因为一般道士都很穷,只有做法事时才穿法衣,轻易不做新的。脚上做法事时穿的云头靴子,则是自己按脚做的。所以贼人想混在道士中,可以买得到道袍,却一时无法找到合适的靴子。正是这个样子奇怪,所以我才注意到有两个道士的鞋子。我看到那布鞋是新洗过的,那鞋底边上,还分明有着洗不掉的血迹。再看他们那做法事的动作生硬,分明是在模仿他人,而且惊慌不安,时时露出四处张望的神态,我敢断定他们决不是好人!”

    两个捕快如醍醐灌顶,恍然大悟。一再向蒋士铨打躬作揖,称谢不已。

    他俩辞过蒋士铨,转身就冲到李家大院里道士的法坛前,看到那些围着法坛转的众道士中,果然一前一后的有两个身穿新道袍,而脚上穿的却不是云头法靴而是平民布鞋的“道士”,

    经过蒋士铨这一点拨,他们觉得这两人夹杂在众道士中,还真的有点不伦不类,便不客气地当啷一声,将铁链往他俩脖子上一套,一齐拿下了。

    县太爷听说拿到了贼人,不等人犯押回,早已坐在大堂上等候。并将李家的管家也请了来旁听。甲乙二捕快将人犯带到大堂。老爷将惊堂木一拍,厉声喝道:

    “大胆贼人,你们是哪里人氏,如何进入李家,干下这杀人越货的罪行的,快快从实招来!”

    两个贼人生的都是一样的贼眉鼠目,只是一个有了胡须,一个还没有。年轻的一个说:“哥,还是你说吧。”

    年纪大的这个就说:“我们兄弟俩,原是江西上饶人,因为在那边作案太多,难以存身,这才流窜到了这里。

    不想一来不久,就遇上了李家炫富。那天,我俩也在众人中参观嫁妆,见了这家这么多财富,便决定晚上下手偷取。

    为了方便作案,我俩趁人多杂乱之际,就躲进了他家后花园的假山洞里。李家闹腾了一天,人都睡得早,我俩等到半夜,便摸上了小姐的绣楼,先用鸡鸣五更断魂香将小姐迷昏了,然后就从窗户翻了进去。本来只想偷了财物便走的,千不该万不该,是小的不该掀开帐子,偷看小姐一眼的。这一看就把小的看呆了。李小姐熟睡的样子,真如天仙般的漂亮!于是小人俩便动了淫心,将小姐的睡衣扒光了,我兄弟俩好一顿折腾,不想小姐醒了过来,她正要叫唤,是小的怕惊动了人,所以一刀就将她杀死了。”

    老爷问:“你杀人的凶器何在?”

    这歹徒说:“我将尖刀和偷得的财物,一起都放在了李家后花园的假山洞里。”

    老爷惊诧不已,心里想难怪翻遍了全城也找不到!便命令刑名师爷和李家管家一起到李家花园去取凶器、财物,对照清单,看还有什么遗漏的没有。回头又问强盗:“那你们又是如何成了道士的呢?”

    强盗说:“因为老爷查得紧,我们兄弟一时出不了城。正好李家请和尚道士做法事。小的想,装个道士倒不错,估计大人决意想不到的。所以我们就临时买了两套道袍穿在身上,混在了道士之中,只等七七四十九天一过,大人追查得松了,我们再设法把赃物运出去。不想还是逃不脱大人的法网。”

    老爷便命令将这两个杀人凶犯打入死牢,备文上报刑部,同时也通知了李家。县太爷要重赏甲乙二捕快,并问道:

    “你们是怎么想到要到李家去抓凶犯的?”

    甲乙二捕快不敢隐瞒,便据实禀告县太爷,破此案的其实是一个八岁的孩子,他的名字叫蒋士铨。

    这时衙门口,正有许多人在听县太爷审案子,一听这么难破的案子,竟然是一个八岁的小孩破的,无不啧啧称奇。

    于是一日之间,八岁神童破奇案的故事就传扬开来,一直流传到今天

19.秀才进庙

    大宋年间,古剑南梓州东北深山的茂林修竹里藏着一座千年古庙,乡下人叫蚕神娘娘庙。

    这蚕神娘娘庙虽小,却一向香火鼎盛,因为它是周边乡民心灵的慰藉。所以方圆百里都有人前来上香许愿祭拜。穷秀才的家就挨临蚕神娘娘庙。

    穷秀才姓文,家里穷。小时候,好学的他白天在竹林画竹,晚上就去庙里借光读书。

    竹林里习习清风令他神思飘逸,夜晚庙里的清油铜灯豆黄的灯光,则满满给他希望。守庙的老伯看着这个勤奋的孩子,不禁颔首点头,说:

    “文娃啊,这可是六百年的长明灯给你光亮哦!”

    年复一年,这勤学的文娃渐渐长大。老伯又高兴地对人说,蚕神娘娘给我托梦了,说庙里的长明灯会送出一个大才子!可听话人不信。乡里人也不信。

    可是,十多年后,这个在蚕神娘娘的注视下,在庙堂清油灯下苦读书的文姓孩子,终于乡试考上秀才。他立刻被兴奋的乡亲们联保送到百里外县城私塾就读。所以算来穷秀才也有好些時间没去家乡蚕神娘娘庙。

    一年苦读,穷秀才终于要启程京考。他觉得必须回家乡拜别蚕神娘娘。

    然而跨进庙门,眼前景象还是让他大吃一惊,熟悉的庙堂里大白天居然一片暗黑,娘娘塑像前供案上,油灯熄灭,祭果蒙满灰尘。看庙的老伯坐案几旁边正呼呼打瞌睡。

    穷秀才吃惊地叫醒了老伯,问道:“老伯啊,怎么会这样了!?”

    “也不是一天两天这样子了。”

    老伯摇头,叹口气说:“我也搞不懂,从去年,香客就越来越少,门前冷落车马稀。以前可不是这样,你知道的,我们娘娘庙可灵了。”

    “但是总有一个原因啊”秀才说。他想了想,又问:“老伯,你这些年遇到啥怪事没有啊?”

    老伯晕蒙了半天,自问:“怪事?怕没有哦!”

    一会儿道:“只是三年前来了个收山货的商人,给了十两银子香火钱,说是拜托蚕神娘娘保佑他三年成个大富翁。

    去年他又来,口说娘娘庙给了银子不灵,居然还让他亏了大本,债务缠身。就不由分说,拿走了供案上的清油灯,就是从小照着你读书的这盏长明灯啊!这以后,怪事真有了,供案上其他好好点着的清油灯,总是莫名其妙的跳跳就熄灭。”

    久而久之,老伯也懒心无肠去再点。庙堂少了清油灯火,来上香的人就日见稀少,庙堂也日见冷清,就成今天的景象了!

    他这样一讲,秀才叹息道:“家有一盏灯,夜晚才有温暖,庙里有长明灯,所以香火才鼎盛。这庙,可离不得灯啊!”

    老伯道:“可不是,这盏长明灯原是庙的传世古灯啊!算得上是庙里的镇庙之宝。上辈人说过,庙里唯有这盏灯,已经长明六百年了,它可以临狂风不熄,见风愈明,是神灯一盏啊!”

    听老伯这一说,穷秀才更是讶异。从小,他就熟悉这盏灯的光明。所以庙里的灯火就是秀才心里亮着的希望。他不禁觉得十分难过,觉得心里一下空落落的。

    秀才给蚕神娘娘双手敬上了一炷香,但觉步履沉重。老伯瞧瞧他颓废的神情,便发话安慰他道:“不过,我想这事也是天注定哦!”

    秀才忙问:“有啥说法哦?”老伯说:“其实三年前来了个云游道长,庙前庙后都转了一圈,大赞这里的风水,道庙后山形妥妥如半环龙椅背,庙又得茂林修竹掩蔽,幽深古朴。

    庙前左侧山势如龙绵延,雄伟峻峭,高崖壁立;再看右侧山势则似虎低卧,最妙在它山脚一座深潭,宛如明镜,倒映着蓝天白云。

    这庙得天独厚,左高右低的地形,左是青龙护卫,右得白虎驻守,深潭做了大明堂,既能藏风又能聚气。所以成就千年古庙。

    不过今年这古庙居北坐地,有九宫飞星之五黄廉贞大凶星临之,必定会经一次劫难。有一年的衰败,也是运数了!”

    秀才急问:“道长就没有说如何化解吗?”

    老伯摇头。叹道:“道长他没说。”

    秀才只好上路。半途就听路人说,这几天山道上出没强盗了。你得小心了。可他心里念着那灯。一路行慢,心里还想:“我总得为家乡的蚕神娘娘做点什么吧!”

    一路念叨,晓行夜宿,秀才走出深山。第三天来到平阳大道上的驿镇,抬头就见镇口一座金碧辉煌的大寺,叫静安寺,想着秀才抬腿就进去了。但看这里佛前香案可是青灯明亮,香烟扶摇。庙里庙外,香客如织。耳边但听鼓磬声动,真真另一番景象。

    秀才不禁又摇头唏嘘。他心里忽一闪念:我何不在这里为家乡请一盏铜灯回去,兴许借大寺灵光,能恢复蚕神娘娘庙的生机,也不冷了乡亲们心灵的慰藉。

    主意一定,上前就与老主持叙说原委,解释道:

    “我一介白衣书生,也没有多少钱捐香火,能否一两银子,一幅墨竹画,我请一盏旧铜灯,去送给我家乡的蚕神娘娘庙,好了却心愿,表达诚意。”

    白髯飘飘的老主持抬眼看看秀才,虽粗布青衫,却和颜俊秀,目光清明,再看看他双手递过来的这幅墨竹图,很是惊讶,道:“你真愿意拿这画换灯?”

    秀才点头,道:“自己画的,也请老伯指点。”

    老主持看看,合掌说:“可不敢说指点了。不过你对家乡心怀赤诚,长明灯自然会照亮你的归去未来。这也是因果了!善哉,善哉。善因终会结善果!或者将来,怕我这静安寺也得借你的这一幅墨竹画出名了!”

    就举手指道:“你看,案桌那一角上,不是有一盏旧铜灯吗?!就送你了,银子你也不要给了,画我替你收着。若以后真高中,再来捐香火就是。再说,这盏灯本来就不是庙里原有的,也是去年一个想发财的香客捐的,他也没说来处啊。”

    一幅墨竹图为家乡换了一盏灯,穷秀才别提心里有多高兴。他喜滋滋出了庙门,准备马上返程送灯回娘娘庙。这才一下记得,还有上京赴考的大事。

    想,啊,自己这一来回,怕得误考了。不由为难。再心里道:既然为家乡立了心愿,就应诚实,不要欺心。不要后悔。主意定了,秀才即刻返程回乡。

    第二天,已经走入山路半程,爬到山路窄处,正仰面望山,就听人一声断喝:“留下买路钱!”

    一愣,看清面前果真蹦出来两个强盗,举着明晃晃的弯刀,一副恶狠狠的样子,知道躲不开!任由二贼抢夺包裹。他们埋头翻找一阵,包裹里面不过一两碎银,一盏旧铜灯,再有就是一副墨砚纸笔。

    这穷秀才一边居然还认真地嘱咐强盗说:“灯得留着,银子你们拿去。不够的话,我可以给你们再画幅画儿。”

    天下竟有这样的穷酸秀才,他不心疼银子,倒是爱惜一盏旧铜灯,居然还说银子不够就送他们一幅画儿补偿,直把两个强盗气得七窍生烟。

    他们夺了银子,扔了油灯,也不稀罕他的纸笔墨砚和画儿。不过走时就是有些不明白,忍不住随口问道:“凭你这样子也能去得了京城!?”

    偏秀才一脸认真地回答说:“我可以一路画画,卖画走啊!”

    就气得强盗牙痒痒的,举着刀叫他立刻滚,马上消失。

    文秀才便心平气和地又赶路。银子没了,给家乡的铜灯还在,自己的纸笔墨砚还在,画也用不着画。他心里很踏实,也不觉得有啥亏损,还自言自语道:“好在抢银子不抢灯。”

    第三天,秀才一脸疲惫,回到蚕神娘娘庙。说:“老伯,我给蚕神娘娘请了一盏灯回来。”

    不料老伯一瞧,当即跳起来拍手大叫:“天啊,原来你就是那个有心的送灯的人!”

    文秀才不解,“啥意思啊?”

    老伯说:“你知道那云游道长说过啥话吗?”

    文秀才摇头。老伯却又拍手叫好说,“娘娘庙终于了却劫难了!”

    回头看秀才还一脸懵逼,老伯笑了,说:“道长说过,如果哪一天有一个诚心的人送灯进庙,娘娘庙的劫难就自然破解了!”

    于是老伯接过灯去,仔细看看,额手称奇道:“天啊,这不就是娘娘庙原来的那一盏古灯吗?!这可是我们的神灯!”

    老伯连忙拾掇,往灯里添上清油,点亮起来,就见那铜灯火苗三跳,霍霍作声。

    一片亮光,照亮庙堂。居然连带旁边油灯也倍加明亮。文秀才不禁十分高兴,说:“甚好,我心愿已了。”

    正说着,庙外嚷嚷进来一大群乡民,都说刚才远远望见娘娘庙好几道金光透出,就来问究竟。老伯也讲不清缘故。只说文秀才为家乡请回了六百年长明的古灯,有古灯在了,庙里光明再现,娘娘庙也定会再兴了!

    大家拍手叫好,称赞秀才真是个爱家乡的有心人。秀才便告辞,老伯摆手说:“你已经耽误时间了,这一走去会误大考。何况善有善果,这事我得帮帮你。你且稍等,乡里在京城行商的赵员外回乡省亲,原定今天上午巳时,就要返程,我求他带你去。他有车马,可以助你早到京城。何况道长也说了,送灯之人,会得喜报。怕你今年会高中吧!”

    “真的吗?”秀才闻听老伯这样说,也十分欢喜。毕竟十年寒窗苦读,成就就在此行。便合掌向嫘祖娘娘金身许愿,不经意瞥见娘娘眼目里一道柔光闪过。

    秀才十分讶异。

    刚到巳时,赵员外果然到了,照例进庙拜祭蚕神娘娘。老伯便請托员外带文秀才进京。员外实在吃惊得很,他说,数年之前,过剑门关,遇一道长为他卜卦,说得“家人”卦之四爻变“同人”卦。道长于是拿出一片墨绿的斑竹叶,说:

    “你五年后会带家眷赴京,必有人请托你捎带同行,如果这人和你家乡的竹有缘,你尽管同意就是。这一定是大好事,你必得一传世之宝物。”

    这时员外便问:“这年轻人可否与竹有缘啊?”

    老伯一愣,想想,道:这孩子从小就喜欢在竹林里画竹,应该和竹有缘吧!

    员外一听,道:“那行,乡里乡亲,帮一帮也应该的。要是帮出个新状元,更是乡里的荣光了。”

    于是一行人欢喜上路。秀才才知道,同行的还有员外的妻女,一干仆人。他女儿芳龄二八,叫赵婉,是个温柔的好姑娘。琴棋书画都是喜欢的。

    蜀道一路行程,大家相处和谐。两月后,他们一干人终于进了京城,穷秀才方说:

    “员外啊,一路幸有你的车马坐,我才提前到达,没有耽误大考。本该谢谢你,我又没啥好值钱的,就送你一幅画吧。”

    便从包裹里取出墨砚纸笔,往客栈桌面铺开宣纸,研墨润笔,手提银毫,笔落到处,一幅墨竹画成。员外不懂画,只觉得这画精神得很,高兴的收藏了。二人作别。

    小姐看画,她的绿裙粉衣映着墨竹图,把众人看傻了。都说这画太神奇,假若小姐走进画里,就成仙境里人了。

    小姐言说这画满满是家乡竹斑的灵气,爱不释手,终日藏在身边。不由令员外也十分惊奇。

    转眼过去一年,赵员外听说一个做官的四川老乡进京面圣,迫不及待去四川会馆拜见,道:

    “乡邻啊,我得了一幅竹画请你鉴赏,如何?”遂打开藏画。这官员十分讶异,惊道:“你如何得了文同兄的画了!?”

    老伯才知道,去年他顺便带进京城赶考的家乡文秀才叫文同,已经高中进士,再回四川邛崃上任去了。

    他的墨竹图,开一派画风,可是当朝画中一绝。早闻名天下,无人企及啊。

    其实,“胸有成竹”这个成语,就是出自苏轼后来对表兄文同画竹的评赞呢!

    可不,文秀才送灯,送出了一段川中大才子大画家的佳话。而且那幅墨竹图,后来作为赵员外家的传世珍品,妥妥陪伴了赵婉小姐一生。千多年以后,这幅墨竹图辗转流落到台湾,成了现在台湾故宫博物院的稀世藏品!

    就在文同进京大考高中,过去三十年后,川中大才子苏轼回四川,听说剑南梓州静安寺有一幅竹画,很是出名,便亲自上庙求看,109岁的老主持这才肯拿出画儿,请苏大学士鉴赏。

    苏轼大吃一惊,道:“主持啊,我表兄文同文与可的墨竹图可是当今天下一绝!如何就落到你手里了?”

    老主持微笑,道:“是你的文同兄和我佛有缘啊!”

20.讨狐记

    从前,湖北有个姓田的商人,常到外地经商。这一天,天色方亮,田公又要离家远走,妻子和十岁的儿子益生,一直把他送到村头。

    当天晚上,益生和母亲像往常一样,各自在自己的房间里安歇。夜里,益生的母亲在朦胧中觉得似乎有人与她同床,心想:

    丈夫外出未归,是谁偷偷溜了进来?她顺手一摸,身旁躺着一个浑身毛茸茸的野男人,不由得惊慌起来。

    她正想喊醒儿子,忽见那男子跳下床去,一转眼不见了,但是房门依然关着。益生的母亲想:这个野男人可能是狐妖变得,吓得魂飞天外。

    第二天,她把夜里发生的事情告诉了儿子和厨房的刘婆婆,他们听了也十分惊讶。为了安全,当晚她把益生和刘婆婆叫来做伴。

    半夜时分,刘婆婆和益生都睡了,那个狐妖变的男人又无声无息地从门缝里钻了进来。刘婆婆迷迷糊糊地听见益生的母亲在说梦话。

    睁眼细看,只见一个男人正鬼鬼祟祟地向益生母亲的床上摸去。刘婆婆慌忙喊叫,益生惊醒赶忙下床,那个男人已经仓惶逃去。

    从此以后,益生的母亲便觉得精神恍惚。夜晚,刘婆婆不敢熄烛,和益生俩坐在灯下,留神屋内的动静。

    深夜,益生和刘婆婆倚在墙上,打了个盹儿,醒来,益生的母亲不见了,原来以为她上厕所去了,但等了很久也没回来。

    刘婆婆战战兢兢地说:‘’难道是狐妖把她抢走了?‘’

    益生说:‘’待我去看看!‘’说着,端起烛台,到处喊着寻找。他找遍房前屋后、庭院内外,连个人影也没找到。心想:母亲到底到哪里去了?

    益生最后走进厢房寻找。他用蜡烛一照,只见母亲躺在地上,益生急忙上前搀扶。从此,益生的母亲疯了。哭叫笑骂,闹得四邻不安。夜间,也不让益生和刘婆婆做伴,非要自己独睡。

    益生见母亲疯疯癫癫,十分忧愁。他请教街坊何大伯有何良法。何大伯说:‘’你母亲的病是狐狸精作祟,不好治,不过,你也不必着急。‘’

    益生心想:父亲不在家,这可怎么办?他忽然想起舅舅是个猎人,也许他有办法惩治狐狸!于是,他悄悄地向刘婆婆交代了几句,便到县城去找舅舅。

    途中路经北庄,益生忽然看见一个披头散发的妇人,疯疯癫癫地向他奔来,后面还跟着几个大汉。

    益生正待躲避,不料那妇人拦住他问道:‘’你看见胡郎没有?‘’益声双目圆睁,反问道:‘’胡郎是谁?‘’妇人笑道:‘’胡郎是我的小丈夫啊!‘’

    这时,几个大汉追来,强拖硬拉地把妇人拽走。益生一问,才知道那妇人也是被狐妖迷惑,患了疯病。

    心想:狐妖到处害人,我一定要设法除掉它!益生继续赶路,抬头见一对大雁飞过。

    猛然间,一支利箭射向雁队,一只大雁落下地来。益生连声称赞:‘’好箭!好箭!‘’

    这时,身背长弓的猎手飞跑过来。益生一看,心中大喜,原来这猎人正是舅舅。益生连忙把来因向舅舅说了一遍,要求舅舅赶快除掉狐妖。舅舅听说胞妹受害,心中十分难过;但却为难地说:‘’狐妖善变,一会儿为狐,一会而为人,很难惩治。‘’

    益生跟着来到舅舅家中,又向舅母诉说母亲的遭遇,再三要求舅舅前去解救。舅母也劝丈夫去一趟。舅舅无奈,只好说:‘’那就去试试看吧!‘’

    舅舅携带刀箭、猎药,同益生来到家中。益生的母亲见了舅舅,骂不绝口。舅舅温言相劝,一点不起作用。

    夜晚,舅舅持刀暗立门旁,等待狐妖到来。半夜时分,母亲突然跳下床来往外跑,被舅舅一把拦住,狐妖也没进来。舅舅想:难道屋里亮着灯,狐妖不敢进来?

    第二天夜晚,舅舅把灯烛熄灭,自已仍伫立门后。半夜时分,忽听窗纸窸窣作响,接着,益生的母亲便说起梦话来。舅舅知道是狐妖来了,紧忙把灯点着,只见一个人影冲出窗棂。捉不住狐妖,舅舅不甘心。第三天晚上,他将毒药拌在酒肴里,想毒死狐妖。

    可是,母亲见了,硬要吃,益生只好把酒撤掉。这一夜,狐妖没敢来,母亲既没犯病,睡得又好。

    谁知第二天一早,益生的表哥突然来叫舅舅回家,说是舅母也被狐妖缠住,夜间疯疯癫癫、胡言乱语。狐妖还在舅舅家门上贴了警告对联。舅舅闻听,急忙赶回家中。

    只见屋门上贴着一副白纸对联,上写:‘’夫要杀狐仙,妻便不得安‘’。舅舅知道是狐妖报复,气愤地将对联撕掉。

    再说,舅舅走后,益生的母亲又疯疯癫癫,不通人事。谁若相劝,她便破口大骂,直闹得鸡犬不宁,四邻不安。

    益生心中十分着急。后来,他想了个主意,用砖石把母亲房间的窗子堵起来。刘婆婆和村里人劝益生不要这样做,谁知益生不但不听劝告,反而撒娇啼哭,没办法刘婆婆只好由着益生,不去管他了。

    几天之后,两个窗子全被益生堵死,屋里看不到一线光亮。他又合泥抹墙壁上的孔隙,终日忙忙碌碌,满身泥水。抹完墙壁,他又磨起菜刀来。刘婆婆劝他也不听,街坊邻居都说这孩子变得越来越顽皮了;但谁也想不到益生这些天来正暗暗地做着对付狐妖的事。

    一天傍晚,益生将磨快的菜刀藏在怀里,蹑手蹑脚地进入母亲房中。他用水瓢遮住灯光,屏住呼吸,单等狐妖到来。

    夜深人静,母亲又说起睡语。益生知道是狐妖来了,急忙亮开灯烛,‘’哐‘’地一声闭上房门,大声喊道:‘’屁狐妖!哪里跑?‘’

    益生等了片刻,并不见狐妖的踪影。他知道狡猾的狐妖藏了起来,便假装要去小便,向房门走去。刚离开房门,忽见一个像野猫似的东西‘’嗖‘’地一声窜出门缝。

    益生迅猛回身,狠狠地给了它一刀!狐妖惨叫一声逃跑了。益生一看,地上落了一段狐狸尾巴。心想:狐妖吃我这一刀,兴许还要来作恶,必须找到狐窝,除掉它才行!

    第二天黎明,益生顺着点点血迹,一直跟踪到何大伯家后花园,血迹方才消失。益生断定狐妖就藏在园子里。

    由于天色已明,只好先回家去。当天晚上,狐妖没有再来,母亲安然无事,益生心里暗喜。可是母亲呆呆地趴在床上像死去一样,又实在叫人着急,怎么办呢?

    不几天,益生的父亲回来了。他听说妻子有病,立即到床前询问。不想妻子见了他竟破口大骂,视若仇敌。田公见状大惊,慌忙请医生诊看,并亲自买药给妻子调治。

    煎好药,田公端给妻子服用,妻子又笑又闹,怎么也不肯吃,最后把药碗也摔了。田公气得浑身颤抖,连声哀叹。后来,田公将药偷偷地掺入汤水中,给妻子喝下去。妻子服药后,果然数日渐安,父子俩甚是高兴。

    一天夜里,田公醒来不见妻子,马上和益生点灯寻找。结果又在厢房中找到了。她傻笑着,说什么也不回房与丈夫住在一起。一到黄昏,她便奔向厢房。田公无奈,将厢房门锁了。

    结果,妻子跑到厢房跟前,屋门竟自动敞开,田公吓得目瞪口呆。田公对妻子的举动十分忧虑,没办法就到寺庙烧香拜佛,祈祷神灵消灾除殃。结果没有丝毫灵验。

    益生见父亲求医拜神都无济于事,暗想:看来只有我去何大伯后花园,设法除掉狐妖,才能解除母亲的灾难。于是,他在傍晚时分,偷偷地来到何家后花园。

    月上树梢,忽然听到有人说话。益生立即警觉起来,他轻轻拨开蓬蒿,暗中仔细窥探。只见两个人在亭子中对坐饮酒,一个大胡子奴仆捧着酒壶站在一边伺候。那二人都穿着深棕色衣服,一边饮酒,一边窃窃私语。话音隐隐约约,听不清说些什么。

    过了些时候,两人起身要走。一个说:‘’你被砍断尾巴,还敢去私会那娘子吗?‘’另一个笑道:‘’伤已好了,我那能不去?你不是还要去会北庄的娘子吗?‘’两人说笑着转身走了。

    二人走后,大胡子脱衣躺在石上睡去。益生走进细看,大胡子屁股下夹着条狐狸尾巴。

    他顿时明白了:原来三人都是狐妖所变,刚才说被砍断尾巴的定是害母亲的狐妖了!益生怒从心起,正想对付大胡子,那两个人回来了,益生赶快藏了起来。只听那两人对大胡子说:‘’今晚玩得痛快,可惜没有酒了,你明天去城里再弄瓶好酒来!‘’仆人答应一声,便各自散去。

    益生回到家中,父亲问他昨晚为何不归。他回答说在何伯家睡了一宿。父亲把母亲安顿好,准备到城里去。

    益生想,大胡子要去城里买酒,我定要看个究竟,因此要求和父亲一同进城。田公答应了益生的要求。父子俩进得城里,益生见帽庄挂着狐狸尾巴,突然灵机一动:那大胡子的尾巴就是这样的!他要父亲买一条玩,父亲不肯。

    益生拽着父亲的衣角,撒娇吵闹非要买不可,父亲无奈,只得给他买了一条。

    益生又想:那大胡子今天来买白酒,我何不弄瓶酒放进毒药送给他?于是他趁父亲不注意,拿钱去酒店买了一瓶白酒,寄存在店铺里。有了白酒,到哪里去弄毒药?对!舅舅是猎人,有毒药,向他去要。益生跑到舅舅家,舅舅打猎去了。

    舅母问他母亲的病情如何?益生说这几天好些了。舅母问他来做什么,益生机灵地说:‘’家里老鼠太多,偷粮嚼衣,母亲厌烦,让我来要点猎药。‘’

    舅母便找了一个小匣,取出一包毒药,递给益生。益生把毒药放进衣袋,便要告辞。

    舅母把他送出门外,嘱咐他把药带好。益生到酒店取回那瓶白酒,到无人处把毒药放于酒中。心想:只要想法让大胡子把酒拿去,狐妖喝了定能致死。

    一切安排妥,益生便在街上到处寻找大胡子。天快晌午时,才见大胡子混在人群中走来。

    益生赶忙走到大胡子跟前,与他搭话。大胡子问益生家住何方,益生随机说:‘’住在山洞。‘’大胡子表示奇怪,益生笑着说:‘’我世居洞府,你不在洞里住吗?‘’

    大胡子十分惊讶,追问姓氏。益生说:‘’我与你同姓,都是胡氏子孙,曾见你跟随两位公子,难道你忘了吗?‘’大胡子再三打量益生,若信若疑。

    益生撩起下衣,稍微露出预先系好的假尾巴,感叹道:‘’我辈混在人间,但尾巴还存在,实在是可恨!‘’大胡子见其狐尾,信为同类。问他来干什么,益生假说替父亲买酒。

    大胡子也说买酒,但又无钱,只能伺机偷窃。益生说:‘’担惊受怕,这差事不好干。‘’大胡子埋怨说:‘’我受主人派遣,不这样做有什么法子呢!‘’

    大胡子又说:‘’我家两位公子,兄与北庄的王氏私通,弟与南村的田公妻同床,田公的儿子恨之入骨,斩断了他的尾巴,可他不改,现在又去啦!‘’

    益生听罢,假扮笑脸说:‘’你偷酒也不容易,我店里有一瓶,送给你吧。‘’说罢,拉着大胡子向酒店走去。

    大胡子愧于无以报答。益生说:‘’我们同类难得相见,何必客气!有空时,咱们还要痛快地喝一壶呢!‘’大胡子连连道谢,怀揣白酒含笑而去。

    当晚,大胡子在何氏,花园小心伺候主人用酒,二位公子一看有好酒,争相痛饮。酒席未散,兄长早已烂醉如泥,弟弟也摇摇晃晃不省人事,唯有大胡子喝的少点,也东倒西歪不知南北。

    再说益生回家后,暗察母亲情态,一夜安然无恙。田公不知内情,觉得有些蹊跷。益生把前后经过告诉了父亲,父亲不信一个孩子,有这样大的计谋,但眼见妻子睡得香甜,有点儿将信将疑。

    益生说:‘’父亲不信,可到何大伯家后花园去看看!‘’于是,田公便随益生一同前去察看。

    父子俩约着何大伯一块来到后花园,只见两只狐狸死于亭上,一只狐狸死于草中,嘴边还流着血。父亲惊问儿子怎么不早说?益生说:‘’此物最灵,我怕泄露消息,被它发觉。‘’田公闻言大喜。何大伯赞道:‘’益生智勇双全,日后必定大有作为。‘’

    益生父子同何大伯一起把狐狸拖出花园。田公提起一只狐狸,只见秃尾巴上的刀痕真真切切。经过益生介绍,才知道这是被益生所砍。从此,益生的母亲神志清醒了,身体逐渐恢复了健康,全家安居乐业。

    这时北庄来人说,王氏最近也好了。乡亲们得知益生十岁讨狐,为民除害,无不拍手称快,赞不绝口。

21.木鬼

    福州府官董平宣接到老家来信,说老宅前的一株槐木,今年被雷电击倒,烧成了黑炭,乡人挖掉槐桩,竟然在桩底下挖到一个木匣。

    他打开木匣,突然蹿出一团乌影,一下子不见了。老家的乡人特派一个名叫阿牛的汉子,即刻启程,将此怪匣送至福州府。

    阿牛护匣上路,一路走去,来到江口。待上了船,他才看清,船上坐着十来个戴斗笠的竹竿客。

    竹竿客乃是登山轿夫,是专替人抬轿至山顶的苦力,但因竹竿客中良莠不齐,某些不法之徒替人抬轿至半山腰,故意把人颠下山崖,劫财害命。后来,官府便取缔了竹竿客的生意。

    阿牛见竹竿客的十几双眼睛,贼溜溜地盯住他背上的包裹,看得他心底发毛,走是没法走了,只好小心行事。

    船靠岸后,阿牛便上岸了。可那帮竹竿客也跟在阿牛的屁股后头,这一跟,直来到一片竹林子里,阿牛紧走慢走,仍是甩不脱那帮人。阿牛只好停在原地说:“好汉,你们跟着我做什么?”

    一个络腮胡男人瞪着阿牛说:“识相的话,把你背上东西放下!”

    阿牛紧紧护住包裹:“使不得,这是槐家村给知府大人送去的东西,万万不能丢的。”

    竹竿客一听,是送到衙门的,料定是民间奇宝,更要卸下这物不可了。

    络腮胡挥起竹竿,狠狠往阿牛头上敲去,直敲得阿牛眼冒金星,晃几下就晕过去了。

    络腮胡赶紧用竹竿挑开包裹,见包内是一个沉沉的木匣子,遂当着竹竿客的面打开,哪知木匣子刚一打开,便腾起一阵乌雾,烟雾呛人耳鼻,没一会儿,就把竹竿客都熏倒在地。

    直到阿牛苏醒过来,竹竿客还横七竖八倒在地上,不省人事,阿牛怕惹上官司,赶紧收好匣子,一路小跑,离了这是非之地。

    终于赶在天黑之前,阿牛到了省府,找了个夜店暂行住下,待明日再将木匣送至府衙。

    到了天明,董平宣在衙门听到有人击鼓鸣冤,待传进来,见是个皮肤黝黑的汉子,背个包,见了董平宣也不下跪。

    衙役便用棍棒触地,“威武”一遍,阿牛才吓得腿一软。董平宣问道:“底下所跪何人,击鼓鸣何冤屈,速速报来。”

    阿牛慌道:“草民是槐家村人,名唤阿牛,来此只是向董大人献上一个木匣子。”

    董平宣端详着乡人所讲的木匣,长方形的木匣子外表光滑,并未雕刻他物,只是此木,不知用的是何种木头,拿在手上,沉甸甸的。董平宣打开木匣子,内里空无一物。

    于是,他将这木匣子放在了书桌上,每日与之相对,仍看不出此匣子有何古怪。

    阿牛留了下来,在省府闲逛,让他吃惊的是,省府衙门正在搭建竹屋,用的装修工,竟是与他一起同来的竹竿客。

    见那竹竿客出出入入,扛着腿粗的毛竹,甚是忙碌,阿牛觉得有点古怪,遂与董平宣说起竹竿客来,董平宣却并不放在心上。

    此次翻修福州府,乃是未雨绸缪,朝廷的怀玉公主喜欢上福州鼓山的温泉,遂想来此度个小假,又因怀玉喜欢竹屋,董平宣遂让人在府衙搭了一座纯竹屋。

    大半个月后,董平宣的竹屋才竣工。

    到了要付竹竿客工钱时,董平宣才得知,府库里准备秋后修理江堤的款银,竟无故消失。

    这可如何是好,此次怀玉公主南下,将有一员钦差陪同,巡查福州,这个节骨眼上,出了这么个纰漏,董平宣急得茶饭不思,彻夜不眠。

    这天,阿牛见董平宣起床后,一脸憔悴,惊得把手上端的脸盆掉在了地上。

    董平宣见状有些不悦,阿牛突然指着董平宣道:“大人,你的头发怎么一夜之间都白了?”董平宣听阿牛一讲,赶紧找了个铜镜,镜中的董平宣,果然须发皆白。

    恰在此时,鼓山心源寺的智机前来拜访,见到董平宣,智机也大吃一惊,摇头道:

    “董大人心机失衡,一泻千里,如蚁溃堤,让人望尘。”他说,董平宣把这官位看得太重,生怕一点事故毁了前程。牵肝动肺,劳损至发根,是以须发皆白。

    董平宣自嘲道:“经大师这一说,董某白头乃是难能可贵了。”遂把烦心事,一一讲出。

    董平宣陪智机到新落成的竹屋,智机叹道:

    “董大人用的乃是最坚韧厚实的平武毛竹,看这批成竹是老竹,乃上等的好货。平武老竹年岁越久,其竹身越易被岁月掏空,虽是空心之竹,但骨子里仍承受风雨,实乃平武之竹特色。”

    阿牛在旁一听竹事,忽然冒出一句:“大人,竹屋建造时,那帮竹竿客扛着毛竹出出入入,我就觉得奇怪,莫不是他们扛着空心竹,干些非法勾当?”

    阿牛一席话,让董平宣茅塞顿开,联想到竹屋离府库极近,而管库银钥匙的库管,虽未丢失钥匙,但他说过,曾与一个络腮胡的竹竿客贪杯,喝得有点醉意,莫不是府库钥匙被竹竿客偷印了匙模,然后配了一把?

    有了府库钥匙,行偷窃之事,于竹竿客来说不是难事。

    但他们要如何销赃银?董平宣看着眼前腿粗的空心毛竹,不由一拍大腿。

    董平宣立马命府衙六大捕快,携一应衙役,先行去追捕那帮建造竹屋的人马。

    不出三日,分水陆两队巡捕的捕快,陆路无果,而水上巡捕则截住了一艘满载平武毛竹的船只,正要驶往寒江区。

    这批被运送回福州府的平武毛竹,堆满了竹屋前的空地,董平宣让毛竹匠当众劈竹剖开,库银果然老老实实地呆在空竹洞中,实乃幸事。董平宣看着失而复得的库银,百感交集。

    要不是自己想讨好怀玉公主,特命人建造竹屋,就不会引来竹竿客,库银就不会失窃,董平宣满头乌发也不会一夜白头。

    当审问那伙行窃库银的贼人时,贼人道出:“若官府不取缔竹竿客的生意,我等也不会去劫库银,我们乃是报复官府不为百姓生计着想。”

    真是强词夺理,要不是屡发竹竿客谋财害命之事,官府哪会去强行取缔呢?这真是一环扣一环。

    库银案是销了,但是董平宣的满头白发,实在碍眼。

    这天,董平宣让阿牛带着木匣和他一同前往鼓山心源寺。彼时,鼓山的虎跑泉边,一株老槐正开得如火如荼。

    一来,董平宣是想向智机道谢,毕竟是智机的空竹心论,让董平宣破了此案;二来,董平宣拿着木匣子,是想让见多识广的智机看看。

    智机拿上木匣子,左右端详后,又询问何处觅得此匣,阿牛便替董平宣作答。

    智机听后点点头,道:“那株老槐已死,槐根腐烂,已护不住此匣,幸好挖得及时,若再隔个三五年再挖槐桩,只怕这匣子会遁地三尺。”

    董平宣一头雾水,智机笑道:“董大人,看来你这满头白发,有救了。”

    阿牛不解:“大师说的是这个空空的木匣子?”

    智机笑道:“此匣并不空也,只是匣内那只灵物,这会儿正潜伏在某处呢。”智机的话让人费解,不过他又说,“看来,今晚在老槐树下,必见分晓。”

    智机把木匣子寄放于凸起在地面的槐根下。

    当晚,月亮升起之时,槐香扑鼻,片片槐叶落到了木匣子上,智机拿支衣针,麻利地打开木匣,长方形的匣体内,蓦然见一个乌物躺着,智机用手上的衣针果断扎去,正把那物扎住,智机拍拍手,引董平宣来看,董平宣蹲下身去,只见一个丑物,不知是什么东西。

    智机赏着月光下的槐木之花,对董平宣说:“此丑物乃是千年何首乌!”

    随后,智机道破玄机:古人取木之鬼为“槐”,是因为槐树乃木中之鬼,因其阴气重而易生灵异。

    一些风水师便以槐做文章,在槐树底下埋些匣木,以造风水。而最常见的,便是埋这种阴沉木做成的匣子,其匣中必藏一株人偶形状的何首乌。

    至于阴沉木,埋于地底,会逐年下沉,直至地心,你想挖也挖不到,但阴沉木却独独受制于槐木,只有槐木活着的根须才可以牢牢锁住地底的阴沉木匣,让它无法下沉。

    而这株匣中的何首乌,年代久远,竟也通灵了,其实它并未遁走,乃化为无形,藏匿于匣中,使的乃是障眼法,只有把此匣又置放在槐下,槐树的气息才逼得它现身。如今,用一支衣针扎住它,它想隐形也无法了。

    “董大人,千年何首乌正是治疗须发皆白的良方,只是万望董大人,下次若再生白发,可别是为了官瘾而起,愿是为民请命而生。”

    一席话,让董平宣惭愧得无地自容。

22.赌鬼遇鬼

    应伯辽父母双亡,无人管束平生嗜好赌博,手里有两小钱腿就不受控制的跑赌场那里无奈赌运不佳,每次都是兴高采烈去两手空空回,

    他输完钱也不回家睡觉,赌鬼们都有这习惯,这就是赌局不结束,就迈不开回家的腿,就等着有时赢钱的人高兴,能撒点水钱,或者赌局结束赢钱人请吃饭,混个饭吃,就可以一觉睡到下午,

    蹭饭时间长了,他又没钱请别人吃,一来二去大家有点讨厌他,就有人想办法捉弄他这一晚又赌到半夜,有人领头说,今晚累了大伙早点散了回家睡觉,一众人纷纷附和,一轰而散

    应伯辽晚饭都没吃,到这个点早就饿的浑身冒汗,本想着和往常一样,和大伙一起混个饭饱,没成想就这样散局,也没办法灌了几大口冷茶,朝家走去,这个茶水啊,吃饱饭喝点能帮助消化,要是空着肚子喝茶,那茶可就是刮油的钢刀,应伯辽走到半路觉得这肚子叽里咕噜饿的不行,两条腿都有点抽筋的感觉,看到路边有块石头,就坐了下去,

    应伯辽揉揉肚子,长叹一声:哎!路边草从里也传出一声哎,应伯辽心想难道把肠子饿宽了,回音这样大,又说一声饿啊路边草丛也传出一声饿啊。这一句听的是真真的,

    应伯辽说你是谁,半夜学我讲话,草丛里那位道我不是人,也不是学你讲话应伯辽这个气,你不是人,难道是鬼不成

    草丛里那位道不错我的确是个鬼,应伯辽一听不是人,吓得跳起来就跑,跑了半天发现自已还坐在石头上,他人是想跑,可这腿就不听使唤了

    草丛里那位又说话了,你的胆子真大,知道我是鬼居然动也不动,了不起应伯辽心说,我那是不动吗,是我的动不了腿,既然动不了,不如和他说说话,转移他的注意力,等下能动再跑

    就壮着胆子说,鬼兄啊,你怎么半夜不睡觉,躲这草丛里捉迷藏啊

    那鬼道,我是鬼本就是昼伏夜出的,在这草丛里是我饿的走不动路

    应伯辽心道,原来是个饿死鬼,在阴间鬼缘混的也不怎样,连口饭也吃不到,他心里这样想的,可嘴里不敢这样说,鬼兄啊,这样吧,我看你也不容易,等明天我在路口烧点纸钱,你拿去买点饭吃吧.

    那鬼道,你明天路口烧给我的纸钱,我也拿不到啊!

    应伯辽道你怎么拿不到,古往今来不都是这样做的吗?

    鬼道,阴间的鬼太凶,烧给我的钱都被他们抢去了.

    应伯辽想,这原来还是个胆小鬼,他这么一想,也有点看不起这鬼,胆子也就大起来,感觉腿也听使唤了.

    他站了起来,既然这样那我也就帮不上忙了,咱们这就此别过,再不相见说完这话就要走

    那鬼道,慢着你也不是帮不上忙,我一个鬼待在荒郊野外的也很害怕,还是跟你回家,你回家做好饭,我也跟着蹭点,

    应伯辽听了这话暗暗叫苦,我这晚饭都没着落,拿什么给你吃,可是又不敢说出来,

    对鬼说,我也是穷苦人家,怕是招待不好你

    那鬼道,没事,有吃的就好,我很久没吃上东西,饿的我是前胸贴后背的,感觉整个人都快要飘起来了

    应伯辽心道你本来不就是飘的吗,可是又不敢直接拒绝.

    就对着鬼道,那就请吧,鬼说你先走我自会跟着你的,这一人一鬼就这样晃晃悠悠来到应伯辽家,进屋一看.

    鬼对应伯辽说,你家遇到小偷了,这房子里除了一张光板床,别的家具都被偷走了.

    应伯辽脸上微微一红说:不瞒鬼兄,家里没遭贼,东西都被我变卖赌钱输光了,就是这张床和房子我也打算卖掉.

    鬼说:那你这日子过的比我惨,看来你这里吃顿饱饭也比登天还难

    应伯辽看鬼有点不高兴,连忙道:鬼兄别急,再忍一夜,明天天亮我就去卖床买点吃的,烧给你吃

    鬼道那也吃了几天.

    一夜无话,转眼天明,应伯辽真的把床搬到集市上卖了几百文钱,他先拿钱买吃的给自已,又买点米饭,馒头,剩下的收在怀中,打算晚上再去赌赌手气眼

    看着天黑夜深,应伯辽来到院子中把米饭馒头摆出来,小声喊鬼兄你在哪里。吃的都给你备好。可以吃了,

    这时院子里平地起了一阵旋风,米饭馒头转眼不见了

    等了好一会,应伯辽叫道,鬼兄鬼兄你走了吗

    那鬼道你快倒点水来,我吃的太快噎着了

    应伯辽又连忙去端了碗水来

    应伯辽看他吃完就说,鬼兄,饭你也吃了,水你也喝了咱们也该分手了,我也要出去工作了

    鬼道这个点你不睡觉,这是去哪里工作,

    应伯辽道我要去赌场翻本,把输的钱赢回来

    鬼道不如我和你一起去吧

    应伯辽大惊道难道阴间的鬼也好赌钱吗

    鬼道阴间也有赌鬼,不过我和你去赌场,帮你赢钱,你得答应我赢的钱拿出一部分买食物给我吃,这叫合做双赢

    应伯辽大喜,难怪人家都说鬼聪明,自已就没有想到这一手,有鬼帮忙。这想输都难

    这一人一鬼一边走一边商量着怎么样操作,转眼到了赌场应伯辽一看都里面都是他的生死冤家熟面孔.他忙从怀中掏出钱,一把就压在桌上,结果庄家通杀,

    应伯辽见钱输了才想起有个能帮他赢钱的鬼兄,在赌场里又不敢大声喊,趁人没注意他,他溜出赌场大门,站在门外轻声喊鬼兄你在那里,快出来吧

    只听那鬼远远的说,应兄别喊别喊,到这里来,

    应伯辽走到鬼身旁道鬼兄,你在这么远的地方不进去,怎么帮我发财

    鬼道,门上有两门神挡道,我不敢过去被发现可就遭了

    应伯辽道那怎么办,

    鬼道你用泥巴把门神的眼睛糊上就看不到我了

    应伯辽没办法,只好找来2块烂泥过去把门神的眼挡住,回到鬼身边道这样可以进去了吧

    鬼道可以进去了,应伯辽这又两进赌场,看赌局上庄家正在喊人下钱,应伯辽等来等去没听到鬼说话,就又压了一把,开碗一看,又输了。

    又出了赌场的大门这时鬼对他说应兄今晚不行了,吃太快了肚子消化不良,功力不够进碗里看不到数字,明晚再来吧,

    应伯辽气坏了恨的牙痒痒,心道你是干啥啥不成,吃饭第一名啊,可是嘴上可不敢说出来应伯辽没办法了,只好回家,看到路上有两块砖头就捡了起来,

    那鬼道,应兄怪我没帮上忙输钱了你还打算削我啊

    应伯辽说我那敢啊,这不是床都卖了,没地方睡觉,拿砖头回去当枕头

    鬼道,你拿一块就好,我睡觉不用枕头,对了你身上还剩点钱,拿点出来买宵夜吃吧,我好像又有点饿了

    转眼又到一夜,应伯辽白天忍着没吃饭,到了晚上拿出剩余的钱,数了又数,狠狠心买回来酒和肉,说道鬼兄,这次你吃饱喝足,我可把身家性命压在你身上了鬼道这次吃的差不多了,估计能支撑一晚没问题

    这一人一鬼再进赌场,这次应伯辽有鬼帮忙果然是手气大好,每压必中,一扫过去的倒霉劲,散局以后也终于请众赌徒吃一次宵夜,吃完以后,又买了酒肉回家给鬼犒劳

    从此以后,应伯辽在这一片赌场慢慢出名,日子一天天也富裕起来,不过也有了新问题,每次都赢钱,赌场老板不欢迎他,每次看到他都没好脸色时间久了

    他也觉得没意思就想去城里试试手气这一晚回家后,就说鬼兄,改天我们去城里耍一把怎么样

    鬼道去城里干嘛,这地方我熟悉有吃有喝的,城里太远,我不想去

    应伯辽道,你去过城里没有

    鬼道没有,

    应伯辽道城里的菜馆里的菜真的是香啊,隔了几条街都能闻到香味,我曾进去一看,那桌子上摆满了熏鱼腊肉,黄酒白酒烧酒,看一眼我都满足了

    那鬼道那还等什么,现在就走吧,

    应伯辽道这个时候去,太晚了,鬼道不晚,我带你飞,

    时间不长就到了城里的赌场,应伯辽进了赌场就像鱼儿入了水一样自在,掏出银子,就要押上去,刚放到赌桌上,才想起按照惯例鬼兄应该提点他才对,可是进了赌场的大门,就好像没听鬼兄说话,难道这鬼偷跑去酒楼去了

    应伯辽一想不行,没鬼帮忙可没把握赢,就在这时,他的银子已被收走,很明显,输了,

    这是听到鬼道,快走快走

    应伯辽又出了赌场大门。到了门外就听到鬼在叫他,

    应伯辽道,怎么又有门神了,我刚进门时观察过了,没有啊

    鬼道,这里没有门神。可是有鬼

    应伯辽是有鬼,不就是鬼兄你吗

    鬼道,不只有我一个鬼,赌场里还有一个鬼,一个女鬼,一个妖艳的女鬼。应伯辽道,女鬼你还怕她,你可是男鬼

    鬼道,男鬼不和女鬼斗,

    应伯辽道,鬼兄你不是喜欢上她了吧

    鬼道,没有的事,那身材,真是的

    应伯辽道你真是个色鬼,还是胆小的色鬼

    鬼道,我现在可不胆小,自从和你认识后,天天吃饱喝足,见鬼就想上去踢几脚,胆大的很

    应伯辽道,那行啊,你把女鬼赶走,咱们合作赢钱去

    鬼道,不行了我看那女鬼就抬不起腿了

    应伯辽道那怎办,我还得去翻本了,

    鬼道应兄你先去小玩几把,我去探探底

    就这样应伯辽又进了赌场,这次他心中有事,又没鬼帮忙,匆匆押了几把出去找了间客栈住了一下那鬼竟然一夜没回,

    应伯辽又在房中呆了一天,点了好些酒肉,准备给鬼兄享用,夜深人静万籁俱寂,应伯辽在房子里坐立不安,

    应伯辽感到自已和鬼兄之间建立了深厚的感情,自从父母离世后,他无人管束,尝尽了人情冷暖,看惯了嘲笑谩骂,成年后,又染上了赌博的恶习,自此四邻更加不待见他,

    自从遇到鬼兄,虽然在鬼兄的帮助赢了点钱,更重要的是一人一鬼朝夕相处之间那份从没有过的关怀温暖应伯辽的心,

    他不知不觉中改变的也会关心别人,也许他本来就不是个坏人,只是没人让他知道如何走才是正途

    应伯辽正胡思乱想突然听到鬼道,应兄,我有事请你帮忙

    应伯辽急道鬼兄你去那里了,可叫我这一阵好等

    鬼道不瞒应兄,我去找那美女去了

    应伯辽美女这里那有美女,你这色鬼胆子不小,竟然去偷找美女了

    鬼道,就是昨天在赌场遇到那美女

    应伯辽道,那个明明是女鬼,怎么成了美女

    鬼道,你看是女鬼,我看是绝世佳人

    应伯辽道,好一个绝世佳人,对了你刚才说有事求我,你的本事可比我大,我能帮你啥

    鬼道,我饿了让我边吃边和你讲清楚是怎么个回事昨天我跟着你一进赌场就发现赌场里有一个美女在,她也发现了我,美女当时很诧异,让我赶紧出去,我后来就出去了,也看到你回客栈,等到赌场散场后,美女悄悄地来找我,告诉我这个赌场有她照着,警告我不要乱来,我当然不怕她,告诉她我们来就是为了赢钱来的,美女说你要是赢了钱的话,我们一人一鬼都没有好下场,这个赌场的老板后台又高又硬,不是普通人能得罪得起的

    应伯辽道这家得罪不起,换一家赌场就好,咱强龙不压地头蛇,规矩我是懂得

    鬼道,不过我还想去这家赌场一次

    应伯辽道,你是不是中了美鬼计,明知那里得罪不起,难道想去输钱,讨女鬼欢心,要去你去

    鬼道,你陪我一起去,听我的话,保证你以后会赢的应伯辽听到鬼一再保证,加上自已也的确想去这城里最大的赌场赌一把好回去吹牛,也就答应了.

    到了赌场后,应伯辽知道这里有鬼,也就少少的押钱,几场下来应伯辽就忘了这事,烂赌鬼本性上来,心里就没了顾忌,可不管他怎么赌,都维持个不输不赢的局面,他也不敢呼唤鬼兄,那鬼也一直没反应,

    最后散场出了赌场大门应伯辽心中算一算,一晚小输了几百文,不算事,他走到一偏僻的角落,正想解开裤子方便一下,

    就听到鬼在耳边说,忍着,美女来了应伯辽吓了一跳,心道一个鬼还好,又来一个鬼,以后就是双鬼拍门了

    就听到一个女声说到,小女子见过应公子

    应伯辽从小到大也没人叫他应公子,现在这温柔女声唤他为公子,就觉得骨头都酸了,仿佛自已真的是一浊世而出的翩翩公子,整个人都漂起来,也学着戏文里的台词道,小生见过小姐

    女鬼道,未经应公子许可,冒昧前来打扰,还请公子恕罪,

    应伯辽道,小姐多礼了,没什么没的,今晚真的就没一张好牌,

    鬼道美女和我有一事还请你帮忙

    应伯辽道好说只要我能帮得上忙的,一定会尽力的

    女鬼道,这家赌场的老板常去城隍庙上香,每次供品也十分丰盛,时间久了,城隍老爷就和老板的关系非常好,他们常在一起吃喝玩乐,一次老板说自已生意不好做,

    城隍老爷就替他出一个主意,抓来我给赌场看阴场,遇到特别大的局就由我来控制局面,这样时间久了赌场老板的生意越来越红火,和城隍老爷的关系也越来越好,由于我被城隍所控制,不得去转世轮回,时间久了,估计也要魂飞魄散,刚好遇到你们,才出此下策,希望公子能出手搭救,让我脱离古海,早日轮回

    应伯辽道,你的身世这样可怜,我也愿意帮你,可我是个凡人,能力有限

    鬼道,应兄不用慌,我和美女已经商量了一个万全之策,只等应兄出手相助就好

    过了几天,应伯辽再次来到赌场,这一次应伯辽出手如同开挂,押啥啥大,出啥啥中,他押的越来越大,赢得越来越多,整个赌场的人都被他吸引过来,

    应伯辽看到赌场老板也出现了,赌场老板脸色阴沉,朝着手下的人吩咐着什么,应伯辽心道时间差不多了,就喊道,今晚累了,,要回去休息了,下次再来玩

    赌场老板带着手下向应伯辽一边走来一边喊别急,这位兄弟是哪里人,让我们来亲热亲热应伯辽脸上笑咪咪心里MMP,道太客气了我就是一凯子吧了

    这时外面一阵喊杀声远远的传了出来,赌场老板一愣,问是哪里来的声音

    ,手下有人从门外跑进来说,老板,好像是城隍庙那里传来的声音,感觉很多人在厮杀,

    赌场老板看了眼应伯辽,想一想道,今晚就这样吧,送客

    应伯辽随众人出了赌场,回到客栈房间,把赢来的钱堆在桌子上,看着这一堆钱心中只跳,这是他以前从没想过的事

    这时那鬼说到,应兄,你已回来了

    应伯辽道鬼兄,你也回来了,事情办的顺利不

    鬼道,很顺利,应兄这事得感谢你,要不是你用重金让城里的匠人们加班加点为我扎了那么多纸人纸马,这次围攻城隍庙没那么顺利

    应伯辽道,那城隍老爷呢鬼道城隍老爷看我带这么多人过去,就让手下的小鬼和我们混战在一起,我们人马众多,小鬼们马上就打得四散逃跑了,我就进庙把城隍老爷抓起来,威逼他放了他所拘的鬼魂们,他答应了,也答应以后再不帮赌场出鬼作恶

    应伯辽道,那这事就算结了,你的美女呢

    女鬼道,多谢应公子,让我脱离苦海,能重入轮回

    应伯辽道我还得谢你,要不是你帮忙,我怎么能赢这一大笔银两

    鬼道,好事多磨,今日侥幸成功,应兄这城里也不能久留了,今晚我和美女就护送你出城,待你回家后,拿了这笔钱以后好好过日子吧,我看你命中也没有外财的命,如果再入赌场,免不了倾家荡产

    应伯辽道那鬼兄有啥打算

    鬼道,我打算和美女一起进入轮回道,经过了这些事,我也不再胆小,有美女在以后也不怕有人欺负我

    说完,一阵旋风吹起,把应伯辽从客栈带回到家中,从此应伯辽果然不再入赌场半步,富足过完下半生

23.雪山红狐

    很久以前的一个冬日,天空下着鹅毛大雪。此时,正是兵荒马乱的时候,人们很少外出,山村里更显寂静。村子东头三间草房内,相依为命的母子三人围着火盆交谈。

    母亲用火棍拨了拨柴火说:“海龙啊,当前西北前线告急,官府昨日贴出征丁告示,要求兄弟多的只留一个照顾父母,其他的都去当兵。你弟弟溪龙过了年才13岁,你要做好当兵的准备,到兵营里,正好磨磨你的坏秉性。”

    这海龙是个20岁的小伙子,但他被几个地痞无赖给教唆坏了,经常偷鸡摸狗。他听了娘的话,瞟了弟弟一眼说:“娘放心吧,官差一来,我就跟着去,让弟弟留在家!”

    午后,雪停了。溪龙拿出铲子要堆雪人,海龙一看,便说到外面堆雪人多好。就这样,兄弟俩不知不觉到了后山山顶,在那里,竟然碰到了海龙的那几个狐朋狗友。溪龙知道他们的坏名声,正要转身回家,海龙拉住他,指着半山腰的一个洞穴说:“弟弟,你看那里,怎么那么多红狐!”

    这时候有红狐出现可是稀罕事,溪龙便往那儿看。谁知刚弯下腰,后背就被一双大手猛地一推,连人带铲子一起滚落下去。山崖下全是雪,眨眼间,溪龙就扎入雪堆不见了。

    那伙地痞中有个叫胖三的拍了拍双手,走过来对海龙说:“这下,你娘就剩下你一个儿子,你不用去当兵受罪了!”海龙没有说话,掏出五两银子交给胖三,就回家了。

    母亲见海龙一人回来,问道:“你弟弟呢?”

    海龙故作惊讶道:“他不是回来拿铲子了吗?怎么,他没回来?”

    母亲急了,忙求人帮忙寻找小儿子。然而,雪越下越大,找了半天也没有溪龙的踪影。

    两天后的早晨,官府带着户口册来到海龙家抓丁。母亲跪在地上哭诉小儿子失踪的事情,官差看她只剩一个儿子也着实可怜,便允准她家暂不用征丁,待找到小儿子再说。这下,海龙悬着的心总算落了地。

    再说溪龙,被哥哥推下山崖后,顺着一大团雪滚落到山下,正是由于厚雪的保护,他才安然无恙。

    溪龙掉落的地方,还真是个洞口。他挣扎着站起身时,忽然一只狼从身边飞速跑去。难道这里是狼窝?他拿着铲子正要离开,忽然从余光中瞧见一团红红的东西正卧在洞内一角。他壮着胆子,向前迈步,离那团火红有一丈的距离时,才看清楚,原来是一只红狐!

    溪龙明白了,狼要攻击红狐时,自己从天而降,还拿着铲子,阴差阳错倒把狼给吓跑,救了红狐。

    见有人类到访,红狐看上去十分紧张。溪龙细细打量,发现红狐的肚子很大,身下是一层软草,莫非它要生产了?想到这儿,溪龙赶忙到洞外找柴火抱回洞里,在红狐不远处点燃,以供它取暖。溪龙知道,狼不会放过这只待产的红狐。于是,他坐在洞口的干草上,把铲子高高竖在跟前。红狐也看出溪龙没有恶意,安心在洞里生下了一窝小狐狸。

    溪龙为救下红狐母子而高兴,但笑容戛然而止,因为他想起来,自己是被人推下山崖的。如果自己回去,哥哥就得去当兵,这样哥哥会更加怨恨自己,与其兄弟不睦让母亲生气,不如自己先住这里,等前线打完仗不用招兵了再回去。想到这儿,溪龙便在山窝里住下来。

    然而雪天里,食物并不好找,溪龙只好到山林里找一些坚果充饥。

    一天早上,溪龙发现洞口有一只被咬死的野兔,还有几块土豆,连续几日都是如此。溪龙猜出,这是红狐在帮助自己。母红狐刚产下幼崽,他不愿麻烦红狐,晚上就换地方睡觉。果然,再没有红狐送来食物。

    溪龙记起,半山腰曾有一片野甘薯,一个多月前和哥哥曾去那里挖过,或许还有一些没被发现。午后时分,他带着铲子向山腰走去,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找到那片草地,还在深雪下发现了几株野甘薯。正高兴间,从石头后面忽然闪出几个身影!溪龙仔细一看,是常跟哥哥交往的那几个地痞无赖。为首的正是胖三,他笑嘻嘻地挡住溪龙说:“你小子行啊,大难不死,在山里还遇到红狐了?”

    溪龙急忙说:“你们说什么呢,我听不懂!”

    胖三说:“别装蒜了,你哥发现几只红狐老是在你家门口丢野兔,我们就在门口布下鸟网。谁知,那红狐咬破网后逃跑了。”

    溪龙听了有些后悔,红狐肯定找不到自己才把食物给母亲送去的。他怒斥道:“伤害这么有灵性的动物,你们会遭报应的!”

    胖三嘿嘿一笑说:“我们也想到了,你如果没死,肯定帮过红狐,不然它们不会把野兔什么的送到你家去。你哥说,你若没死,可能会到这片甘薯地来找吃的。我们为了抓你引出红狐,已经蹲守两天了,今天果然等到你了。”

    说完,四五个无赖上前就把溪龙捆绑起来。胖三斥道:“快喊救命,不喊就再把你扔下悬崖,现在雪快融化了,可没雪托着你了!”

    溪龙就是不喊:“我不会让你们得逞的,我就是死,也不会让你们伤害红狐!”说完,他紧紧闭上嘴巴。

    见溪龙不配合,胖三急了,他从包里取出一个大黑布袋,把溪龙装进去又系住袋口。

    这时候,天色渐黑。忽然,左前方的草丛里传来一个婴儿的哭声,声音细小,听得人直发憷。

    “这山上以前有人在此劫道杀人,死者中就有孩子,难道这是一个去世孩子的鬼魂?”胖三一伙想到这儿,魂都飞了,赶紧丢下溪龙跑了。

    跑出二里地,胖三突然停住脚,他仔细一想:“不对啊,这要是走了,溪龙没死,红狐也没捞着,海龙不光得要回银子,还得骂咱们胆小鬼啊?”他越想越覺得不值当,赶忙原路返回。

    婴儿的哭声倒是没了。胖三上前拍了拍黑袋子说道:“溪龙,你可别怨我,要是不帮我把红狐引出来,别怪我不客气!”拍了几下,见袋子里的溪龙仍没反应,胖三等人便把黑袋子扔下悬崖,逃之夭夭了。

    溪龙这次真的难逃厄运了吗?

    其实,就在胖三他们被婴儿哭声吓跑之后,两只大红狐从草丛中钻出咬开了黑色袋子上的绳索,示意溪龙赶紧出来。那婴儿的哭声是一只被红狐叼在嘴里的小野猫发出的,它们就是想用这声音吓跑胖三他们。

    溪龙爬出来后躲到了附近的一棵大树后,只见红狐们从草丛里叼来一只冻死的小猪仔放在黑布袋内,把绳子咬住系好,伪装成原样,才急速离开。若非亲眼所见,溪龙很难相信红狐竟然灵性到如此地步。

    后来,胖三和海龙一伙人由于多次偷盗被官府抓获。单独审讯后得知,除了逃避兵役、偷鸡摸狗之外,还有一条人命案,那就是溪龙的坠崖命案。就在官府要判案的时候,溪龙出现在县衙大堂上,并说出了事情的经过。于是,官府没判他们死刑,但考虑到这伙人为害一方,前线又需要征兵,便改判为充军发配……

24.鬼舟

    浙江嘉兴南塘村旁的一座农舍内,一个二十余岁面容姣好的少妇正围着厨房灶台忙碌不停,旁边还有个垂髫幼童在帮着扇火。扇了一会,那幼童有些累了,抬起头奶声奶气的问妇人道:

    “娘,笼中馒头什么时候才能蒸好啊,我都饿了。”那少妇擦擦额头的汗水,莞尔一笑道:“你在等等,马上就好了。”那幼童甚是乖巧,听了也不吵闹,低头又拿起扇子扇火去了。

    原来这少妇姓王,娘家与南塘村仅有一水相隔,五年前才嫁到这里,丈夫胡大成是个老实本分的农民,每日早出晚归耕耘田地,饶是如此,苛捐杂税却多如牛毛,即便是风调雨顺之年一家人所获收成也仅堪温饱。王氏娘家贫穷,又是家中独女,她待父母颇为孝顺,日常多有接济,胡大成心地憨厚善良,也从不阻拦。两人育有一个独子名叫至宝,如今已经五岁多了,聪明伶俐甚是爱人,夫妻俩视为掌上明珠一般。

    这一日胡大成又早早出门下地了,临走之前吩咐王氏中午蒸上一笼馒头,自己中午再回来吃。王氏想着二十余日没回娘家了,也不知父母在家中如何,于是便多蒸了一笼,准备午后回趟娘家,顺便将馒头给父母带去。

    不多时馒头便蒸好了,王氏先拿了一个给儿子吃,自己切了盘咸菜和馒头一并放在桌上,等丈夫回来。待中午胡大成回家吃毕,王氏便将回娘家之意告诉了丈夫,胡大成想了想道:

    “你和儿子回去可以,但不要在家中过夜,因为明日一早我准备带你们娘俩进城,去买匹布给你们做身衣裳,你们今日早去早回便是。”王氏一听心中欢喜万分,应了声便提着一篮馒头带着儿子出了门。

    胡大成见妻儿走了,将门锁好扛着锄头又去了田间劳作。

    待到下午夕阳西斜,他才满身疲惫的回来了,不料走至家门一看发现门上还挂着大锁,显是妻儿尚未回来。胡大成拿出钥匙一边开门一边暗自嘀咕,走时明明说好早去早回,为何这时还不见王氏带着儿子回来,莫不是留在岳丈家吃饭不成?

    他进得门来抓起两个馒头就着中午吃剩的咸菜狼吞虎咽的下了肚,眼看着天色渐暗直至暮色沉沉,王氏和至宝仍然没有回来。胡大成估计妻儿今晚在岳丈家住下了,心中不由微微有些愤懑,出门之际走之前自己千叮咛万嘱咐,她却不记在心上,以致非要误了明日行程,着实有些可恼。胡思乱想间一阵倦意袭来,他倒在床上便呼呼大睡了。

    待到第二日醒来,胡大成一早便在家中等待,可直到午时过了仍未见到妻儿回来,他心中疑惑万分,便出门想去岳丈家看看王氏何故久去不归,不料坐渡船到了岳丈家一看,发现只有老两口在家,却并无王氏和儿子的身影。他再一问二老皆说昨日并未见到王氏带着儿子回来过。

    胡大成听罢大惊失色,一再追问二老仍是口执一词,他心中不由慌乱莫名,急忙将昨天中午王氏带着儿子回娘家之事源源本本的告诉了二老,二老听罢也是焦急万分,赶紧与胡大成一起出门沿路找寻,可四处打听乡民都说未见王氏和至宝,三人边走边喊,苦苦找寻未果,眼看天色已晚秋风渐起,胡大成便让岳丈二人先回家休息,自己继续沿着河堤找寻。

    走不多时一团乌云飘来将月亮遮了一半,随即便下起了潇潇细雨,胡大成举目四望,见前面芦苇丛中恰好有个破败的茅棚勉强可以容身,于是便奔至棚下躲雨。

    此时河面起了一层白茫茫的薄雾,胡大成全身湿透蜷缩成一团靠在角落,耳听得外面雨点打在苇叶上沥沥有声,心中又想起娇妻幼子不知所踪生死未卜,心中焦灼之情不可抑制,一番胡思乱想兼之饥寒交加,不知不觉便沉沉睡去。

    也不知睡了多久,朦胧间忽听河面上传来一阵水声,胡大成睁眼看去,发现在雾中隐约有一点碧绿色的荧光由远及近顺河而来。他心中惊疑不知这是何物,待那荧光走至近前,方才发现居然是一条箬叶小舟,船首还挂着一盏白纸灯笼,而那荧光便是从灯笼中透出的。

    这箬笠舟虽不大,甲板上却站着十余人,面目模糊皆不甚清楚,默然而立不发一言。

    胡大成心中惊疑莫名,不知这么晚了还有什么人在江上行船,莫不是赶路的商旅不成,可这箬笠小舟寻常只能载客四五名,从未曾见过能载十数名客人的船,再看这舟上之人皆形状诡异,让人一瞧浑身便感觉阵阵凉意,他心中更是惴惴不安惶恐万状。正在满腹狐疑时,忽见船尾立着一人,看身形服饰颇像自己的妻子王氏,胡大成心头一震,睁大眼睛极力望去,那女子却背对自己看不到容貌,但其身旁还有一个幼小的孩童,像极了自己的爱子至宝。

    眼看小舟顺流而下越来越近,胡大成顾不得许多,张口便喊了起来。

    舟上诸人听见喊声皆慢慢将头转过,胡大成一见不由脑袋轰然一声差点晕了过去,只见这些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皆断肢少腿残缺不全,个个面如黄蜡神情呆滞,有如僵尸一般,正痴痴的看着自己。

    胡大成心中暗道不好,这只怕是遇见鬼了,双腿不住发颤,拔脚便欲逃走,正在此时忽见舟后那位女子也缓缓转过身来,月色下看得分明,不是妻子王氏却又是谁?再一看身旁的幼童也正是自己的爱子至宝。胡大成惊喜万分,正待问妻子为何半夜乘舟在河面上飘荡,只见王氏面色惨白目中含泪,呜咽着对他说道:

    “昨日妾与君一别不想却生死两隔,只怕今生要与君永别了。”胡大成心中骇然,张口呼道:

    “你且休要胡说。至宝快与你娘下船随我回家。”

    至宝低着头手拉王氏站在一旁,对胡大成之言恍若未闻一般。

    王氏又悲泣道:“明日天亮你可顺着河堤向南直行,找到昨天妾亲手所蒸的馒头,如此方能真相大白,千万莫要忘记。”

    说话间那小舟已顺水渐渐远去,胡大成心中大急,正待上前继续呼喊,却见王氏头发忽的披散下来,一缕鲜血顺着额头汩汩而下,转眼满面鲜血淋漓,犹自向他涕泣不已,而至宝面色暗青目无表情,只对着胡大成不断招手,将他骇的张目结舌难发一言,口中呵呵做声就是叫不出来。却在此时,船头十数人也纷纷转过身来,口中向他呼道:“冤枉哪,冤枉哪,我们冤枉哪……”

    其声凄惨瘆人肌肤。胡大成只觉头皮发麻毛骨悚然,一声大叫坐起身来,这才发现刚才竟然是南柯一梦。

    他伸手抹去额头的冷汗,放眼望去河面仍是大雾弥漫,四周一片寂静无声,唯独那阵阵喊冤之声似乎还在耳际萦绕,久久不能散去。胡大成心中悲戚难言,知道妻儿定是凶多吉少,这后半夜再也无心睡眠,只心绪不宁的坐在茅棚中等待天明。

    待第二日东边微微发亮,他便依王氏梦中所言,顺着河堤向南而去。当走到万寿山之北时,忽见河边芦苇丛中泊着一艘箬叶舟,舟首挂着一盏白灯笼。

    胡大成想起昨晚之梦不由心中一动,悄悄走至近前,只见舟尾有两个蓬头垢面的小乞丐,正在争吵不休。其中一个小乞手提竹篮道:

    “昨日师父说你没有乞讨到钱,故罚你不许吃饭。而我昨天收获甚多,这馒头是师父奖给我的,如今师父不在,你却要来抢我的馒头,真是可恶至极!”另一小丐手中拿着两个抢来的大白馒头道:

    “这篮馒头又不是师父蒸的,分明是昨日那个渡河妇人所带,再说一篮馒头你又吃不完,分给我两个又打什么紧。”

    胡大成听罢二人所言,心中大震,急忙向那小丐手中竹篮看去,赫然发现正是自家之物,而篮中的馒头不消说也是王氏亲手所蒸,却不知此时为何在这小丐手上。

    耳听得两人仍在争执不休,他心中惊疑万分,眼见河面宽阔四周并无人烟,也不知船上还有没有别人,自己孤身一人,贸然上船相询,只怕打草惊蛇反而让其逃走,思来想去只能先暂且离开,待找齐人手来帮忙才是。

    想到这里,他悄悄转身缓步而行,唯恐惊动舟中人,直到离开河堤才飞快的向前面村庄奔去,找到地保告知了缘由。地保一听不敢怠慢,急忙在村中找了数十名身强力壮的村民,手持扁担木棍赶至河边。

    胡大成奔在最前,率领十数人一跃而上,发现舟中除了两个小丐之外还有两个四十余岁的中年乞丐,虽是衣衫褴褛,却是鹰鼻鹞眼状貌狞恶,看见胡大成等人显是吃惊不小。胡大成一进舱中便问二丐自己妻子王氏何在,二丐口执一词,均摇头说不知。

    胡大成又以小丐之言质问,二丐仍是坚称不知,此时一同上船的村民在前后舱及舱底都搜寻了一遍,发现有数十个大瓮放在那里,却始终未见王氏及至宝的身影。胡大成问二丐瓮中是何物,二丐面色大变,默然无言。

    众人心疑,便打开一瓮,一看之下不由骇得呆了,原来瓮中竟然是具无头尸体腌泡在盐水中。此时二丐趁着众人惊愕的功夫突然转身逃上岸去,不料岸边早被村民围住,当即将二人打倒,用麻绳五花大绑的捆了起来。

    舟上诸人回过神来将所有大瓮打开,发现里面全都是人的身体,或头或腿,或胳膊或内脏,有男有女有老有少,均用盐水泡着,有的已成为蜡尸了。待寻至船尾,胡大成发现有一个小瓮,封泥甚为新鲜,他上前刚打开瓮口便大叫一声晕了过去。

    众人凑到跟前一看,瓮中正是王氏和至宝的两颗人头,王氏双眼不闭目光炯炯,颈上鲜血淋漓尚未干透。众人急忙舀来河水给胡大成灌下,半天他才醒转过来,抱着小瓮大哭不已。

    众村民见此惨状不由个个心中凄恻,扭头看见二丐更是怒不可遏,上前对其一阵拳打脚踢。这二丐站在那里任凭殴击却不呼一声,似乎感觉不到苦痛般。

    地保见状觉得这二丐定是妖人,便让村民将所有的瓮并二丐一起押解到县衙。

    胡大成在外击鼓鸣冤,县令升堂后一问方知原委,大惊之下讯问二丐,二丐却始终无一言。县令又命大刑伺候,可二丐均坦然受之,虽皮开肉绽血流不止,面上却无一点痛楚之色。

    县令束手无策,只好吩咐将刑房师爷叫来,想问问他该怎么办。这刑房师爷是本地人,熟知各地风土人情,待他赶到问清案由,心中已明白大半,于是对县令道:

    “大人有所不知,早先卑职就闻听浙西有一伙乞丐成群结伴,驾着箬叶扁舟散行各处。若是有人摆渡,他们便赚其上船,女的稍有姿色便自行兼淫,然后或杀了烹煮或卖至青楼为娼,男的劫财害命腌制成肉干,据说每日食用可强筋健骨不惧外伤。若是幼童便将其脑髓卖给达官贵人作为药引,据闻可以长生不老。更有甚者,还将幼童迷失心智,或剜去双目,或挑断手筋足筋,或打折手足,让其在市集乞讨,名曰“盆景”供人猎奇。这伙恶丐恶贯满盈罪行累累,皆因居无定所而鲜有能将之捕获者,想来这二丐也是其中之一。今日也算天网恢恢疏而不漏,被胡大成发现而绳之以法,否则本地百姓不知还有多少要受之荼毒啊。”

    县令及在场诸人一听才总算明白过来,但二丐自始至终默然无语,要是没有口供县令一时倒难以判决,只好下令先将二人关起来。胡大成心中悲愤难耐,大喝一声道:

    “这两个恶人害我妻儿惨死,哪能因为没有口供就将他们放过。若是大人难以定夺,小人定要报这不共戴天之仇!”

    说毕拿起一根碗口粗的木棍就奔上堂来劈头盖脸的向二丐打了下去。县令正想阻拦,却听堂下诸人纷纷附和道:“若是此二人不死,我等焉有宁日。”

    说话间一群人已拥上公堂乱棍齐下,转眼便将二丐活活打死。

    县令见众怒难犯,况且这二丐确是恶贯满盈人神共愤,于是也不追究诸人,只让胡大成将王氏及至宝的头颅领回去好生安葬,其余尸首始终无从得知,只能由官府埋在一处。

    胡大成大仇得报却是悲伤万分,连着数日都不能安睡。有天晚上他刚迷迷糊糊闭上双眼,即见王氏带着至宝走了进来,对他跪拜道:

    “如今沉冤得雪,妾也就安心的去了。今世我们夫妻缘已尽,大恩大德来世再报。”

    说毕转身便欲出门。胡大成心中一惊,急忙伸出手来想拉住王氏,不想双眼一睁眼前却空无一人,唯听门外风声萧萧细雨绵绵,说不尽的凄凉苦楚。

25.书生城隍

    书生汪某喜欢在自家附近的小树林里读书,一读就是一整天。他饿了啃自带的馍,渴了喝溪水,闷了抬头看看天上的云。然而,尽管他如此用功,科举考试却屡战屡败。

    这天,汪生正在小树林里背诵诗文,忽然隐隐听到一阵哭声,于是循声找去。只见不远处有个姑娘正用一条白绢上吊。他急忙上前劝阻,好说歹说,把姑娘领回了家,请老娘好生照管,以免发生意外。

    汪大娘见儿子领回一个水灵俊俏的姑娘,乐得合不拢嘴,急忙烧水做饭,嘘寒问暖。姑娘自称姓陈,名婉儿,江南人,自幼丧母,跟父亲相依为命。前不久,父亲因病离世,孤苦无依的她只得千里投亲。不料,亲戚见她家道中落,一贫如洗,怎么也不肯收留她。走投无路的她万念俱灰,想要一死了之。

    吃过晚饭,汪生继续读书。汪大娘把婉儿叫到自己屋里说话:“婉儿,你也看见了,我家也穷,只有两间茅屋,如果你不嫌弃,就跟我老太婆住这屋好了。”

    婉儿一脸凄切地说:“大娘,感谢你好心收留,婉儿给你们添麻烦了!”

    “不麻烦,不麻烦。你就把这里当自己的家!”

    “谢谢大娘!”婉儿见桌上放着一件青色长衫,问:“这是汪大哥的衣服?”

    汪大娘点点头说:“是的,前两天他走路不小心,撕了一条口子,叫我帮他缝上。”

    “我来吧!”婉儿拿起长衫,找到撕坏的口子,就着油灯缝补起来。

    汪大娘望着细密匀称的针脚,忍不住一番夸赞。

    婉儿说:“这没什么,以前父亲在的时候,都是我替他缝补衣衫……”提到父亲,她神色顿时悲凉。

    汪大娘急忙岔开话题,说起了自己的儿子:“我这个儿子啊,一天到晚就知道读书、读书……”

    “读书好啊,我很喜欢读书人。”婉儿一边忙针线活儿一边说。

    “你也读书识字?”

    “嗯,跟父亲学过几天……”

    “婉儿,你看我儿子怎么样?”

    “汪大哥人很好啊!”婉儿不假思索道。

    汪大娘笑着说:“我的意思是,你做我的儿媳妇怎么样?”

    婉儿低头不语,脸儿羞得绯红。

    汪大娘见状,心知有戏,不由暗自欢喜。

    不久,在汪大娘的张罗下,汪生跟婉儿成了婚,婚礼非常简朴,只是请村里的乡亲喝了顿喜酒。

    神秘老人助汪生

    婚后,汪生还是天天去小树林里读书,婉儿在家操持事务。唯一不同的是,他不再自带干馍,中午婉儿会把做好的饭菜送到小树林。有了妻子的照料,他更加刻苦地读书。

    一晃,大半年过去了。

    这天黄昏,他正准备回家,一个身穿灰衣,面容清瘦的老人缓缓而来:“你就是汪生?”

    汪生一愣,行了个礼:“请问老人家贵姓?”

    老人笑道:“老夫孤魂野鬼一个,至于姓名嘛,不提也罢……”

    汪生大惊:“您……您……”

    “没错,老夫是鬼!但是你不用害怕,老夫不会伤害你……”

    汪生定了定神,深深一拜。

    老人道:“老夫暗中观察了你很长一段时间,见你终日刻苦攻读,甚是勤奋。老夫也看过你写的文章,当真是才华横溢,胸怀锦绣……”

    汪生闻言,精神一振。

    老人又道:“不过世上千里马常有,而伯乐不常有!老夫在地府查了一下,你今生没有中科举的命,只会屡战屡败,屡败屡战啊!”

    汪生脸色惨淡,差点没一头栽倒。

    老人摇摇头道:“可怜天下的读书人,命运系于几个考官手中的一支笔,可悲,可悲啊!老夫曾经高中,也曾经做过朝廷命官,那又怎么样?到头来,还不是含冤而死……”

    汪生大惊:“老人家您……”

    原来,老人做过多年七品县令,政绩卓著,为官清廉。然而,因其秉性刚直,触怒上峰,在官场斗争中被同僚倾轧暗算,吃了冤枉官司,最终冤死狱中。

    他告诉汪生,地府差一个城隍,本来上边让他来补缺,他厌倦了官场,推脱不做,于是推荐了嗜书如命的汪生。在地府做官同样有俸禄,他知道汪生家穷,有了这笔俸禄,家境也能有所改善。

    听说让自己去地府做官员,汪生不由一阵惶恐。

    老人说:“你不必害怕,地府的官员通常不会委任阳间的人,但是因我生前为官的好名声,上边特别对我举荐的人破例开恩。在地府为官,非但不会折你的阳寿,反而会增寿!以后每天夜里,我会进入你的梦中,带你去城隍庙,天亮前,又把你送回阳间,家人也不会知道,你尽管放心!”

    汪生考虑了一下,答应下来。

    果然,老人当晚来到汪生梦里,把他带到地府,引荐给一位高级官员。那位高级官员给了汪生一个题目,让他当堂作文。

    汪生略加思索,挥毫如飞。

    高级官员看过他的文章,大加赞赏,令他立即就任。

    城隍也分级别,都城隍相当于阳间的巡抚,府城隍相当于阳间的知府,县城隍相当于阳间的县令,汪生担任的是县城隍。他在城隍庙里勤奋办公,深受下属拥戴。

    干满一个月后,老人在送他回阳间的路上说:“天亮后,你在小树林找一棵下边有三块石头的树,石头垒成品字形,你把石头搬开,掘地三尺,便能取到你本月的俸禄。”

    汪生照做,果然取得银两,欢天喜地拿回去补贴家用。从此,家里的日子渐渐好过起来。他仿佛天生就是做官的料,政绩越来越突出,上上下下的复杂关系也处理得非常好,一年后就升任府城隍。后来才知道老人原来就是婉儿已经去世了的父亲。

27.壁虎不杀人

    这天江阳县知府欧阳杰刚起床,就接到报案,县里最大的药材商人褚天鸿不明原因地突然死在了自己的家里。欧阳杰赶忙穿上朝服,在师爷及众衙役的陪同下,来到褚天鸿家。

    每天早上褚天鸿都会早早起床,到后院查看他栽植的草药,可今天后院却迟迟没有出现老爷的身影,早起的仆人觉得不对劲,就来到老爷房门前吆喝,喊了半天无人应。通过房门的缝隙,仆人看到老爷直直地躺在床上,以为他睡着了,又吆喝,还是没有动静。仆人情知不好,撞开房门,却发现老爷已经断了气。

    欧阳杰用一块棉布擦去死者口中的白沫,发现他嘴唇青紫,像是中了剧毒。欧阳杰又将尸体检查一遍,发现左臂上方有三个牙印,均刺破皮肤,深入肌肉,中间的一个深些,已经发黑溃烂。除此之外,身上再无其他伤口。难道褚天鸿是被毒蛇咬死的?可这屋里又哪来的蛇呢?就在欧阳杰深思之际,师爷提醒道:“听说,褚天鸿的后院栽植了许多药材,老爷何不到那儿去看看!”

    “对!走!到那儿看看去!”欧阳杰边说,边往后院走去。路上他想,这褚天鸿在江阳城里是个大善人,江阳百姓几乎无人不晓。他自己栽植药材,低价卖给患病的百姓,遇到灾祸,还常常免费施药。可这么个好人怎么就突然遭毒蛇攻击了呢?

    后院的草药在褚天鸿的侍弄下长得蓬蓬勃勃,十分旺相。看看地上的土壤,干爽透气,不温不湿,根本不适合蛇类生存。这就是说,如果褚天鸿是被蛇咬身亡,那这个毒蛇也不是他家院里的,而是从外面进来的。

    欧阳杰问褚家仆人:“你们这儿经常有毒蛇出现吗?”

    “我每天都会把院里院外打扫得干干净净,从没见过毒蛇。”

    仆役说。欧阳杰见一时半会弄不出头绪,就用棉球在褚天鸿的伤口处蘸了些血水,回去了。

    吃罢早饭,他来到城南苗贵生处。苗贵生是一名郎中,他医术高明,但凡疑难杂症到了他那儿就会手到病除。江阳百姓称之为“华佗再世”。欧阳杰此番前来,是想请他化验一下褚天鸿到底中的是什么毒。

    苗贵生得知好友褚天鸿被不明毒物咬死,满口答应下来。苗贵生行医,褚天鸿卖药,两人早在生意来往中将对方视为知己。苗贵生的药多半是从褚天鸿那里购得的,只是苗贵生对褚天鸿压低药价曾表示过不满。

    第二日,再次传来消息,有一个不明身份的人昨晚死在了城外的一家客栈里,而且也是口漫白沫,嘴唇发紫,手臂上留下三个洞。

    欧阳杰对尸体仔细检查后,发觉此人有些面熟,但一时又想不起来。突然师爷一声惊叫:

    “老爷,你看这死者,眉中有颗黑痣,耳后有一胎记,不正是官府正在通缉的采花大盗宋杨吗?”

    欧阳杰一听大惊,忙叫衙役取来官府张贴的通缉令,一对照,死者果然就是采花大盗宋杨。

    这宋杨专掳刚结婚的少妇,玩弄过后,将其胸部割下,做为记号。至今江阳城已有7名妇女遭其侮辱,官府曾多次组织围捕,但都被武功高强的他逃脱了。

    欧阳杰不由感叹,这就叫多行不义必自毙。如此坏人,连一条蛇都不愿放过他。

    晚上回到县衙,欧阳杰怎么也睡不着,他的头脑中满是那溃烂的伤口形象。要说褚天鸿是被蛇咬的吧,尚有可能,但要说宋杨也是被蛇咬死,那就有些牵强,因为他是住在二楼的客房里。

    临行前欧阳杰特地检查了一下那个房间,房门关起来严丝合缝,别说蛇,就是蚊子也别想飞进去。窗户关着,只是有一块玻璃坏了一个拐角,如果蛇要从那个玻璃坏角进入房间,除非它会飞檐走壁。这样想着,欧阳杰毫无睡意,突然他仿佛觉察到了什么,立即叫醒师爷和衙役,连夜向城西的林连发家走去。

    师爷不明白老爷的意思,问:“老爷,这深更半夜的,我等公差怎好去打搅人家?”

    “只怕迟了就来不及了,还会出人命!”欧阳杰说着,便匆匆地走在最前面。

    原来欧阳杰意识到,被杀的两人在江阳城里,一个是大善人,一个是大恶人。那么下一个或许就要临到第二个善人,或第二个恶人。而林连发是个大粮商,遇到饥荒年份会放粮赈灾,而且不要政府补贴。在江阳百姓心中,他也是一个大善人。

    林连发大门紧闭,人们尚在睡梦中。借着熹微的星光,欧阳杰发现,他家的大门上有东西在快速游动,倏忽不见了。难道真的是蛇?欧阳杰让衙役叫门,自己点亮马灯查看,却发现原来是许多壁虎在快速地爬行着。欧阳杰让衙役捉住一只,装在带来的一只大瓶子里。

    林连发起来后,觉得知府突然来访一定有要事,待欧阳杰说明来意后,林连发只拿,陉异的眼光看着他,心想,你堂堂知府怎么像个神经病,疑神疑鬼的!

    见林连发不信,欧阳杰就问他是否在家里养有壁虎。林连发摇了摇头,欧阳杰告诉他刚才在他家门前看到了许多壁虎。林连发出来再看,哪里还有壁虎的影子。

    回到县衙,天已大亮。欧阳杰打开瓶盖,看那捉来的壁虎。竟然和一般的壁虎不一样,长有蛇一般的牙齿。这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哪有壁虎长牙齿的!欧阳杰在心里也拿不准了。

    他再次来到苗贵生家,想看看委托他化验的血水里到底是什么毒。刚到门口就听院里一片嘈杂,走进院门,只见人影散乱,脚步匆匆。

    欧阳杰忙抓住一个家丁询问,家丁说:“嗨!少爷一不小心掉进……这会正在急救呢!”“掉进了哪里?”欧阳杰见他吞吞吐吐,料想其中必有隐情,追问道。家丁左右一看,见有人走近,便不再回答,径直走了。

    来到苗贵生书房,苗贵生不在。接待的人说,老爷正在给少爷治伤,要知府大人先自便。欧阳杰便来到苗家后院,却见院里长着各色花草,藤萝漫道,虫声唧唧,十分的有情趣。

    一株高大的芭蕉树后有个隐蔽的小门,通向院子的拐角处。欧阳杰刚想去推那小门,苗贵生笑盈盈地走了过来,招呼他客厅用茶。回走时,欧阳杰猛然发现屋檐下,凉挂着几只剖开腹的大壁虎。

    欧阳杰读过一些医书,知道大壁虎也叫蛤蚧,在《本草纲目》中被称为“仙蟾”。将大壁虎的内脏除去,用竹片将体壁撑开,放在火上烘干或晾干,即可作药,有补肾、湿肺、壮阳、益精血的功效,可治喘咳、咯血、神经衰弱、肾亏等病。

    苗贵生是医生,晾制蛤蚧做药很正常。但欧阳杰随即发现那些壁虎中有两只特大个的与众不同,它们呈一红一黑两种体色。同一个地方生长的壁虎怎么会有如此大的体色差别。

    还有,家丁说的少爷到底掉进了哪里,竟会有生命危险?那个小门苗贵生为什么不让我碰?我让他化验的毒血为何迟迟没有结果?这些疑问一下子涌上了欧阳杰的心头。

    用了一盏茶,两人又寒暄几句,欧阳杰便回衙门了,同时生了夜探苗家后院的想法。晚上,欧阳杰穿上夜行衣,在一名会轻功的衙役陪同下,悄悄地潜进苗家后院。

    来到芭蕉树下,却见那小门已经上了锁。衙役掏出一根细钢丝,插进锁眼,没多大会儿将锁打开了,两人一猫身进了小门。这一看两人大吃一惊!

    这是一个院中园,正中的地上挖了一个池子,里面养的全是毒物,有蛇、蜈蚣、蝎子、壁虎……两人吓得哆嗦,好在池子上方被许多块厚网罩覆盖着,那些东西轻易出不来。

    欧阳杰打了一个冷颤:这不是当年商纣王的虿池吗?苗贵生做这个干什么?即使药用也不需要养这么多呀,而且也没见过将多种毒物混合养的。

    就在欧阳杰诧异之际,觉得胳膊上有东西在动,低头一看,却是只大壁虎。他赶忙甩动胳膊将壁虎摔到远处。可不一会儿,他又觉得胳膊上有东西,再看还是那只大壁虎。他又把它摔到了远处,心想难道这个大壁虎有了攻击人的意识?

    两人迅速离开小院,关上小门,一纵身翻过围墙便消失在了夜幕里。

    有了第一手资料,欧阳杰准备直面苗贵生的虿池。可第二天,当他再次来到苗家时,却见苗家哀声四起:苗贵生昨晚死了,手臂上有三个血洞。旁边还有一个已经被拍死的身体成橙色的大壁虎。

    见到欧阳杰,苗夫人泣不成声,她向欧阳杰讲述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原来,苗贵生一心想成为华佗第二,他饱读医书,钻研新药。前不久城里许多人得了痨病,咯血不止。

    痨病是一种传染性很厉害的病,苗贵生想抑制住病情的发展,怎奈他没有特效药,后来他从医书上看到大壁虎有宣肺强肾的功效,就在院里辟出一块地挖出池子饲养壁虎。不料却又引来了蜈蚣、蝎子、蛇等其他毒物,苗贵生干脆将它们同时养在一个池里。

    不想,那壁虎逐渐变异,竟长出了蛇一般的牙齿,有了攻击人的野性。后来苗贵生做了一个梦,只要将大壁虎放出去,它如果攻击了一个善人,就会通体变成红色;如果它攻击了一个恶人,则会变成黑色。集够七红七黑十四条虫,用之泡酒,可治百病。

    这是个荒唐的梦?还是上天在启示他获取新药?第二天,苗贵生胆战心惊地试着放出了一条最大的壁虎,出人意料的是它果真攻击第一善人褚天鸿,而且身体变红。

    梦境竟然成真,这下更坚定了苗贵生研制新药的信心。当欧阳杰找他化验毒血时,他认为欧阳杰怀疑他了,心里也曾十分害怕。但他看到返回的壁虎通体赤红时,求药心切的他,又接着放出了第二只。

    苗贵生想在欧阳杰破案之前,将十四只壁虎集齐,他一边故意迟迟不说那毒血的成分,一边不断地将壁虎放出去。不料当壁虎去攻击林连发时,被欧阳杰惊扰了,没能得逞。

    那天,他去后院查看还有多少壁虎可用,不料小儿悄悄跟了进去,结果一失足跌进了虿池,幸亏被及时捞出,要不然非被那些毒家伙活吃了不可。

    此后,苗贵生严密封锁虿池的消息,但还是被欧阳杰觉察到了。他料定欧阳杰会秘密来探,就放出了第四只大壁虎。欧阳杰他们开锁进入小园时,苗贵生就在隐蔽处看着。

    不知道是欧阳杰命大,还是那壁虎通了人性,竟两次没有得逞。待欧阳杰和衙役走后,那壁虎竟悄悄地咬了苗贵生一口。

    得知整个案情后,欧阳杰看着苗贵生溃烂的伤口和变形的面容,突然对这位一向敬仰的大医生有了一种厌恶之感。他让衙役把虿池里的毒物全部放归山林,又把那挂在屋檐下的一红一黑两只蛤蚧扔进苗家给苗贵生烧草纸的火盆里,待它们烧成灰烬后,一步跨过去,头也不回地走了。

28.死亡之谜

    民国三年,耒阳新上任的县知事黄青阳为标榜新政,特聘请早年毕业于法政学堂、在革命中崛起的新进青年项鸿为县警察局局长。项鸿又请来和自己志同道合的同学肖文菡到警察局任探长。

    这年仲夏的一天上午,有人在耒河化龙桥下发现了一具男尸。项鸿闻报,不敢怠慢,立即带领法医、警察一行人火急火燎地赶赴现场。

    耒河是横贯全城的一条主河道,化龙桥在县郊。他们赶到时,现场已经挤满围观的人群,有两三个先行赶到的治安警在维持秩序。

    尸体被打捞上岸后,项鸿上前一看,不由得吃了一惊,死的人居然是县公署的总务科长吴鑫。

    项鸿仔细查看了尸体,发现尸体的脖子上系了一根红色布条,并在后颈位置打了个死结。尸体的双手置于胸前,手腕被布条绑住,掌心位置也有死结,手心似乎抓着什么东西,鞋底及鞋边有黑色淤泥。

    法医的验尸结果很快出来了,尸体体表无伤,死亡原因是溺亡,死亡时间大约在昨夜子时。

    “是自杀。”项鸿对肖文菡悄声说。

    肖文菡点点头,说:“体表无伤,生前入水后溺死,应是自杀无疑了。”

    接着,两人商量了一下,肖文菡带人守在现场,项鸿去县公署向黄青阳汇报并请家属收尸,毕竟吴鑫是县公署的人。

    黄青阳听了项鸿的汇报后,脸色铁青,愤愤地说:“吴鑫不会是自杀,他一定是被人谋害的。”

    项鸿说:“如果是谋杀,卑职将尽全力破案。”

    黄青阳在房里来回踱了几步,说:“是谋杀。我可以负责任地告诉你,一定是谋杀。为什么这么说呢?他是我的总务科长,如今掌管的100万两修河堤的银子不见了。你说不是谋杀是什么?”

    “啊—”项鸿大吃一惊,道,“那100万两银子不见了?”耒河大堤年久失修,危如累卵。黄青阳当政以后设立了堤防局,专管修筑河堤。今春费尽心机从士绅百姓手里募来100万两银子,计划修堤。这可是耒阳百姓的血汗钱,也是保家保命的钱。

    黄青阳有些气急败坏地说道:“项局长,我给你三天时间,赶紧破案抓获凶手,找回银子,不然,我没法向全县百姓交代。”

    从县公署回来,项鸿立马召来肖文菡商量对策。肖文菡苦苦思索一番后,说:“有个地方也许能找到银子的蛛丝马迹。”

    项鸿一听,连忙问:“讲,什么地方?”

    肖文菡道:“钱庄。100万两的巨款如何藏匿携带?换成银票倒是稳妥。”

    项鸿当即让肖文菡带着一帮探员到本县大小钱庄打听吴鑫是否用银两换过银票。

    第二天上午,大同钱庄的李老板被肖文菡带到了警察局。李老板说,今年初夏的一天,县公署总务科长吴鑫到他钱庄存银两,过了几天又要取出来。吴鑫说要全国通兑的银票,李老板起初不同意,两人还起了争执。一堆杂银换走硬挺挺的银票,李老板心中当然不愿意,但面对骄横的吴鑫,最后只好忍气吞声兑换了。

    项鸿心中一紧,银两被吴鑫兑换成了银票,如今银票不见了,莫非他真是因财被害?项鸿坐不住了,和肖文菡商讨了一番案情之后,两人连夜乘车来到了吴鑫的家乡桂阳县丰梨村。

    第三天晌午,两人匆匆返回,一进警察局,就有警察向项鸿报告说县知事请他马上到县公署去。他当即向肖文菡做了一番安排,然后领着一帮警察赶到县公署。

    项鸿来到县公署,发现黄青阳的办公室里坐着好几个本县有头有脸的士绅,还有堤防局陈局长。

    黄青阳见到项鸿,急切地问道:“项局长,凶手抓到了没有?你看看,大家都在责问我银两到哪儿去了?我现在问你,银两找回来没有?”项鸿摇摇头,说:“没有。”

    黄青阳大怒,说:“你失职,我要撤了你。我请你来当警察局局长是来破案缉凶的,不是来享福的。你连个案子都破不了,还当什么警察局长?你滚吧!”

    项鸿等黄青阳的怒气发完了,才平静地说道:“黄知事,因为这个案子没有凶手,不是他杀,而是自杀。”

    黄青阳听了,一愣,随即咆哮道:“怎么可能没有凶手?那100万两银子到哪儿去了?就是杀人劫财。再说,他活得好端端的,为什么要自杀?为什么?”

    项鸿说:“你听我慢慢解释吴鑫的死亡之谜。解释完了,你要撤我的职,我马上走。”

    黄青阳气咻咻地走到办公桌后坐下,说:“好,好,大家都聽听他的解释,看看这个法政学堂的高材生有些什么独特的见解。”

    在座的士绅们和陈局长一听不是他杀,而是自杀,不由一阵交头接耳。项鸿等大家议论得差不多了,不紧不慢地说:

    “我们发现死尸的时候,死尸的双手是绑起来的,脖子上绑了一条红色的布条。尸检结果是体表无伤,包括手腕。被绑了手却连一点勒痕都没有,说明绑得不紧,而且死者没有挣扎。”陈局长插话道:“那只能说明他有可能是自己绑的,那究竟他是怎么绑自己的呢?”

    项鸿说:“绑手的布条是警察局的法医完整取下来的,取下来的过程已经说明他绑的方法。先将布条打死结成环,然后右手伸入环中,将布条绕三圈,再将左手伸进去,左手绕三圈就有些紧,伸不进去,只能抽出其中两圈套在左手上。这样便形成了左手两圈、右手三圈的情况。最为关键的是,这样的绑法造成布条结头在里侧,被死者握在手心。如果是他人捆绑,要形成这样的结头是很困难的。我曾检查过尸体,死者的手里握着东西,其实就是握着布条结头。”

    一个士绅问道:“他为什么要自绑双手,再去跳河自杀?”

    项鸿说:“为了避免自杀的时候本能自救。可以看出,死者自杀的意志是很坚定的。他直接跳下河去,垂直入水。这从他鞋底的淤泥可以得到证实,这些淤泥是河道底的淤泥。如果是横向或有倾角的入水,他的脚底是无法直接接触到河道底部的。”

    黄青阳从办公桌后伸长脖子问道:“那我问你,脖子上绑一条红色的布条又是什么意思?难道不是真凶想要勒死他?”

    项鸿摇了摇头,说:“这个问题一度困扰着我,直到昨晚我和肖探长赶到吴鑫的家乡桂阳县丰梨村才揭开谜团。”大家一听,不由屏声息气听他往下说。

    项鸿说:“我俩连夜到了丰梨村后,向当地人询问,才知道这个村里有个特殊的习俗,或者是民间传说吧!跳河自杀的人如果带着某种念想至死不肯放下,那么死的时候只要自绑双手,并在脖子上系上红色带子,死后便可以化为鬼神继续去做那件事情……”

    “原来是这样!”大家一听,不由大声议论起来。

    这时,黄青阳厉声道:“项局长,你说吴鑫不是他杀是自杀,你这是为自己无能,抓不到真凶狡辩吧!我且问你,他为什么要自杀?”

    项鸿盯着他说:“这就要问你了,我是这样想的,那100万两修河堤的银子被吴鑫换成银票之后,被你私吞了。他拿不出银票,却又找不到你私吞的证据,无妄之灾马上就要降临到他的头上,他在万般恐惧之下只能以死解脱了。”

    “胡说!”黄青阳哆嗦道,“我怎么可能去拿那100万两银子?你有什么证据?你这是诬蔑,我要撤你的职!”

    项鸿正色道:“在你撤我的职之前,我最后履行一次警察局长的职责,那就是搜查这间县正堂,寻找你要的证据。来人—”

    霎时,肖文菡领着一群警察如狼似虎般冲了进来。项鸿说:“搜,仔细搜,不要放过任何一个角落。”

    肖文菡一挥手,几个警察当即打开办公桌,文件柜搜查起来,他自己则领着两个警察进了里面的卧室。黄青阳一看这架势,脸都白了,他抓住项鸿的衣领,强作镇定质问道:“你干什么?我是县知事,你有什么权力搜查我的房间?”

    项鸿甩开他的手,说:“别忘了,我现在还是警察局长,我有这个权力……”

    蓦地,肖文菡从卧室里跑出来,扬着手里的一大沓银票,欣喜地喊道:“项局长,银票找到了,全部盖有大同钱庄的印记,藏在床上的枕头里。”黄青阳一听,一下子瘫软在地。

    项鸿转身对堤防局陈局长说:“陈局长,麻烦你过去清点银票,看有没有100万两。”陈局长当即起身,从肖文菡手里接過银票,点了一遍,说:“没错,刚好100万两。”

    项鸿点了点头,说:“那好,我现在当着本县几位老先生的面,把这100万两银票交给你堤防局了,希望你马上动工修缮河堤,千万莫等发大水了让百姓遭殃。”

    陈局长郑重地点点头:“项局长,你放心,我马上去办。”项鸿苦笑一声,说:“别喊我局长了,从现在起,我不是警察局长了。各位,再见了!”

    说完,项鸿轻蔑地看了一眼瘫在地上的黄青阳,领着肖文菡大步走了出去。当天,两人离开耒阳,去广州找孙中山先生去了。

26.道士锁魂

    从前,有个王家村,村中有一个土财主王大富,他家中有一个患病多年的老娘。

    王大富乐善好施,常常救济穷苦百姓,施舍粥饭,出资铺路修桥,被人们尊称为王大善人。

    这年,王大富老娘病重垂危,王大富心急如焚,他贴出告示悬赏,愿以百金相赠,寻找高人为老娘治病。

    一时间,来了很多郎中,面对昏迷不醒的老太太,一个个束手无策,摇头离去。

    这天,忽然来了老道士,王大富将道士请进家门,恳求他为老娘驱邪治病。

    不料,道士却神色凝重开口说道:

    “你娘已去世多年。”

    闻言,王大富心中巨震,他连忙向道士请教真相。

    事情还要从十年前讲起。十年前,王大富十八岁,和一个青梅竹马的姑娘小翠两情相悦,但是老夫人嫌弃小翠出身卑微,家境贫寒,不同意这门婚事,小翠无奈远嫁广府城,离他而去。

    从此,任凭媒人踏破门槛,王大富竟然谁也看不上,至今单身,未曾婚配。

    王大富本是三代单传,却迟迟不肯婚配。一晃五年过去,老夫人心急如焚,唯恐会断了王家的香火。

    老太太病势沉重,知道自己大限将近。他恳求道士为自己作法,存留一丝幽魂附体,以便目睹儿子成婚,了却一生心愿。

    道士依言行事,通过作法,将死去的老夫人的一缕幽魂,拘于一枚银针之上,刺入老夫人的头顶。老夫人病体冰凉,已无声息,只留有一副行尸走肉而已。

    而今五年已过,老夫人的最后一丝幽魂如果再不释放归去,只怕她将神识消散,从此灰飞烟灭。

    闻言,王大富失声痛哭。为了满足母亲的愿望,他决定当即成婚。为了了却和小翠的这一段恋情,他决定最后去见小翠一面。

    次日,王大富前往广府城,他找到小翠夫家,求见小翠。

    不料,小翠丈夫早在半年之前已经去世,小翠因为只生有一个三岁的女儿,已经被逐出家门。

    王大富又赶到小翠的哥嫂家,也无小翠踪影。王大富知道小翠哥嫂刻薄寡恩,想必是他们不肯收留小翠,小翠只能孤身流浪。

    王大富心痛不已,四处向人打听小翠母女的下落。

    三天之后,他仍然在广府城的大街上苦苦寻觅。

    忽然,原创作者郝丽君。他看到街头巷口的一个小乞丐,他已经饿的奄奄一息。

    王大富心软,连忙从路旁的包子铺买了包子和热汤,送给小乞丐吃喝。小乞丐吃饱喝足,感激万分。

    小乞丐问起王大富此来何事,王大富如实相告。

    小乞丐一拍脑门说道:

    “我知道小翠的落脚处啊!”

    王大富喜出望外,在小乞丐的引领下,二人很快来到广府城外的一处破庙。

    王大富和小翠终于相见,二人抱头痛哭一场。二人谢过小乞丐,给了他一些散碎银两作为答谢,领着小女儿返回王家村。

    次日,王大富和小翠大婚,老夫人由下人搀扶坐起。她虽然神情麻木呆滞,眼神涣散,但是总算目睹了独生儿子的大婚,了结了今生心愿,终于由道士拔去脑中银针,溘然长逝。

    她的最后一丝游魂,在夜色中倏然飞掠而起,消失在了星光漫漫的天际,投胎转世去了。

    王大富和小翠成婚后,对小翠的女儿视若己,又接连生下一群儿女,从此过上了幸福美满的生活。

29.花痴坠河

    南宋年间,安固村有个男子,名叫谷宇,家贫无妻,看上了村里的姑娘小凤。

    谷宇的母亲孙氏,托媒人去小凤家说亲,小凤父母婉言拒绝,谷宇得知后,气得不吃不喝,躺在榻上绝食,日渐消瘦。

    孙氏早年死了丈夫,辛苦把儿子养大,此时见儿子为了一个女人就要绝食而死,不觉大怒,取来棍棒,追着谷宇乱打。

    谷宇见触怒老母,唯恐死于棒下,当即狼狈逃窜,出了家门,逃到外面流浪去了。

    谷宇首先来到了附近的滨江镇上,找了一个店铺做伙计,没干几天,受不了劳累,偷奸耍滑,被掌柜的赶了出来。

    谷宇没法,当夜又溜回安固村,翻墙回家,听见老母在灯下垂泪哭泣,也不在意,等老母睡着后,偷偷潜入屋里,将老母藏在箱子底下的棺材本十两银子偷走。

    他嘿嘿一笑,发誓要凭此做本钱,赚个金山银山回家,定要将小凤姑娘娶回家来。

    谷宇拿着银子再次回到滨江镇上,在街上乱逛,忽然腹中饥饿,找个饭铺进去,吃饱喝足,又接着溜达。

    溜达半晌,不知该干些什么,忽然有个小乞丐迎面走过,不小心撞了他一下。

    谷宇气往上撞,上去就是两个耳光,将小乞丐打得鼻青脸肿,哭哭啼啼,捂着脸走了。

    谷宇目送小乞丐离去,正觉得痛快至极,一摸腰间,钱袋子竟然丢了,又气又恨。

    他怀疑刚才的小乞丐是个贼人,直追上去,将小乞丐按在地上,又是一顿乱打,打得小乞丐奄奄一息。

    有好心人看不过眼,纷纷阻拦,谷宇又将路人一顿臭骂,这才大摇大摆而去。

    无奈没了银子,谷宇只能沿街乞讨,到了秋天,又冷又饿,只得回到安固村。

    谷宇没有发财,老母仅有的棺材本也被他偷去,觉得无颜面对老母,更无法去娶小凤,也懒得回家,便在村里潜伏下来。

    他白天在柴禾垛里睡觉,饿了就去庄稼地里偷个瓜果吃了,倒也饿不死他。

    反而顿顿都能填饱肚子,夜里嘴馋了,还可以翻墙入户,去村民家里偷鸡摸狗,十分痛快。

    这日,谷宇正在一个柴禾垛里睡觉,忽然听见路边传来小凤的说笑声。

    他偷偷露头一看,但见是小凤姑娘和人一同走了过去,手里端着木盆,似是要去河边洗衣服。

    谷宇大喜,连忙从柴禾垛里钻出,绕道去了河边,躲在河边的树林里,遥遥地偷窥小凤。

    由于距离有些远了,只听得小凤姑娘的笑声,听不清所说话语。

    他当即向河边摸去,佯装是到河边喝水的路人,远远地蹲在河边喝水洗脸。

    不料,水边湿滑,一个不小心,谷宇脚下一滑,一头栽进水里,挣扎几下,淹没头顶,喝了几口河水,头脑一片空白。

    眼看就要淹死,忽然游来一条红色大鲤鱼,将谷宇往一顶,直接顶到岸上去了。

    谷宇一喜,睁眼一看,眼前是一个红衣女子,连忙叩谢救命之恩。

    女子将谷宇搀扶起来,安慰道:

    “我看你也是一个痴情的男子,今天送你一颗珍珠,你可以卖得银钱,也好将小凤姑娘娶回家里。”

    说着,女子递给谷宇一颗硕大的珍珠,转身走到河边,往水里一跃,瞬间化作一条红色鲤鱼,消失不见。

    谷宇得了珍珠,当即去了镇上,卖得许多银子,痛快地大吃大喝一顿。

    他又看见路边的青楼女子朝自己招手,当即一咬牙,走了进去。

    在里面住了一月有余,银子花了一个精光,也忘了要娶小凤姑娘的大事了,直接被老鸨子赶了出来。

    谷宇后悔不已,又气又恨,两手趴住妓院的大门,就是不肯离去,被老鸨子喝令奴仆去打。

    众人一顿拳打脚踢,打得谷宇腿骨断了,躺在街头呻吟,靠在街角,讨饭过活,沦为乞丐。

    这日,谷宇又爬到妓院的门口张望,看见当初招呼自己进去的那个妓女。

    他恨她将自己的全部银子骗走花了,不觉怒火中烧,从怀里摸出一把匕首,直接扑上去要刺。

    门口的两个伙计见了,连忙冲了上去,将谷宇按在地上,一顿狂揍,打得他大口吐血,难以动弹。

    谷宇只能在路边乞讨,一月后进入寒冬,天降大雪,他又冷又饿,在一个雪夜冻死街头。

    有一个安固村的村民路过,见是同村的谷宇死了,连忙通知谷宇的老母孙氏,孙氏请人将儿子运回村子,大哭一场,挖坑埋葬了事。

    事后,村民们议论纷纷,都说谷宇人品不端,虽然痴情,却是走了歪路,所以落得一个悲惨下场,也算是咎由自取了。

30.阴差捉人

    唐朝时期,霆凌山南麓有个岑阳村,村里有个老猎户孙大顺。

    孙大顺六十岁这年,忽然大病一场,病势渐重,奄奄一息,躺在榻上昏睡不醒。

    家人开始准备后事,买好棺木,做好寿衣,只等孙大顺咽气了。

    这天,孙大顺忽然睁开双眼,精神百倍,竟然坐了起来。他把儿孙叫到榻前说:

    “我知道自己就要去地府了,临死前我还想再去打只兔子,去集镇上走一遭。”

    家人见孙大顺忽然病好,皆大吃一惊,心知他这是回光返照,当下也不阻拦,任他去完成最后的心愿。

    孙大顺头重脚轻,背负弓箭出门,进山后看见一只兔子,在草丛间悠闲地吃草。

    孙大顺拉弓射箭,手中力道不足,一箭射出,只射穿兔子的一只耳朵。

    兔子带着箭就跑,慌不择路,窜进灌木丛里,被枝叶卡住,动弹不得。

    孙大顺轻松捉住,拎在手里,去往集镇,又买了二斤酒,一起拎了,就要回转。

    没走几步,兔子挣脱落地,跑向人群,孙大顺大步追去,却发现了一群人正围着一个卦摊。

    他心里好奇,也不再追那兔子,便挤到了卦摊前面,但见当中一位仙风道骨的老道士,正在为人算命。

    孙大顺感到大限已到,料想命不久矣,想最后再算上一卦。

    孙大顺走到道士面前,奉上卦金,求道士一算。

    道士闭目念咒,手指轮推。忽然睁开双眼,盯着孙大顺说:

    “你今晚必死无疑,赶紧回去准备后事吧。”

    孙大顺闻言,并无惊异之色,他抱拳谢过,分开人群,缓缓离去。

    走不多远,忽然看见前方一群人正在打架,连忙挤过去打探。

    一个老者指点着说:

    “两群无赖打群架呢!”

    见孙大顺有意上去劝架,老者连忙制止说:

    “他们就是狗咬狗一嘴毛,你可别去拦架,再打伤你了就不值得了!”

    孙大顺猎人出身,本就仗义,即便见双方都是地痞,也不忍见两败俱伤,想着再最后做一件好事。

    孙大顺踏步上前,动手劝架。那双方正打得难解难分,忽然看见一位猎人打扮的老者加入战团,都认为是对方的后援。

    无暇细问,双方都抡拳乱打,一时间鲜血四溅,染得孙大顺满脸满身血污。

    最后,双方都瘫倒在地,呻吟不止,这才休战。各自搀扶同伙离去,竟然不知孙大顺是谁。

    此时,天色已暮,老者将满身是血的孙大顺搀扶而起,想要将他送回,被孙大顺婉拒,独自踉跄返家。

    家人见状大惊,孙大顺将拦架一事说了。家人要给他清洗脸上身上的血污,被他挥手拒绝。

    他将家人赶出卧房,闩门而卧,只等那黑白无常前来带他。

    半夜时分,忽然听见院里铁链声响,一阵阴风袭来,屋门忽然吹开。

    孙大顺虽然周身无伤,却是疲累无力,满脸满身的血污,其实都是别人流血所溅。

    他本想起身细看来人模样,怎奈太累,无力起身,只能睁眼望去。

    但见两个人影飘然入内,一人白衣,一人黑衣。二人走近榻前,不觉轻咦一声。

    屋里昏暗,根本看不清孙大顺的长相,黑白无常俯身细看,摇头否认,又皱鼻闻味,竟然是他人的气味。

    当下便转身而去,消失不见。原创作者郝丽君。孙大顺见黑白无常离去,这才松了口气,沉沉睡去。

    次日一早,孙大顺被家人的哭声惊醒,他睁眼一看,家人以为他早已死去,正痛哭失声。

    孙大顺哈哈大笑,从榻上起来,梳洗一番,精神百倍。

    家人们惊疑不定,围着他询问昨天的经历。孙大顺细细道来,家人皆深感庆幸。

    事后,孙大顺又来集镇上找到那位算命的道士,道士见他未死,大吃一惊。又听他讲了经历,感慨道:

    “你舍身拦架,避免了伤亡,定是感动了天地,你浑身是血,那鬼差看不清你的面目,又闻到他人的血味,不知道你是谁,所以就放过了你,这也是你自己行善积德的因果所致……”

    此后,孙大顺更加勤于行善,一直活到一百零九岁,无疾而终。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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