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UU小说历史军事贝纳颂TXT下载贝纳颂章节列表全文阅读

贝纳颂全文阅读

作者:李赫霖     贝纳颂txt下载     贝纳颂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31.负义之徒

    明朝年间,彤盐镇有个富户乡绅李万山,只有一子,名叫李久春。

    李家在当地是一大户,有良田千顷,房屋无数,妻妾成群。

    李员外五十岁时,忽然又想纳妾,纳妾这日,李家张灯结彩,大宴宾客,一醉方休。

    夜里,忽然刮起大风,引起大火,风助火势,火借风威,不及救火,瞬间将李府吞噬一空。

    李员外和新纳的小妾都葬身火海,其他小妾各有退路,都趁机卷了金银细软逃走了。

    只剩李久春一人,所幸还有田地,没有了老父管束,很快开始卖地度日。

    又有一些别有用心的人主动结交,李久春手里的银子都扔在了赌场妓院,挥霍无度,不久债台高筑,悉数变卖田地,终于沦落街头,成为人见人躲的乞丐。

    这日,李久春没有讨到吃食,来到以前的亲戚门口讨饭,被拒之门外。

    他立在门口大骂,骂人家不讲情义,见他落难连口吃的都不给,真是狼心狗肺。

    亲戚不胜其烦,放出大狗,直扑而上,追着李久春扑咬,吓得他亡魂皆冒,拼命奔逃,和一个彪悍大汉迎面相撞,连忙躲到大汉的身后。

    大汉为人仗义,见恶狗欺负乞丐,顿时大怒,一脚踢出,当场将大狗踢死,引来路人一阵鼓掌叫好。

    李久春连忙拜谢大汉的救命之恩,二人互通姓名,得知大汉名叫韩大勇。

    韩大勇得知了李久春的不幸身世后,倍感同情,当即掏出一百两银子,送给李久春花费。

    李久春也不客气,直接收了。二人又一起去了酒楼,大吃大喝,酩酊大醉。

    二人都到客栈住下,共住一间。

    夜里,李久春醒来,见韩大勇仍然酣睡,从他的身上又搜出一千两银票,偷偷溜走,去了赌场。

    天亮时,韩大勇醒来,发现银票丢了,猜到是李久春偷了,略一打听,就知道他是个赌徒,肯定去了赌场,当即去赌场找人。

    来到赌场门口,恰好看见李久春只穿了内裤,被人从赌场扔了出来,正好跌到他的脚下。

    李久春又冷又饿,抱住韩大勇的大腿就哭,恳求他再借给自己几两银子,以便让他重回赌场翻本。

    韩大勇身无分文,气得浑身颤抖,一脚踢出,将李久春踢出老远,蜷缩地上呻吟不止。

    韩大勇往地上唾了一口,恨恨地骂道:

    “你恩将仇报,定遭天谴!”

    说罢,转身走了,一路乞讨着回老家去了。

    李久春又冷又饿,又寻到一个亲戚门口,讨要衣服和食物,亲戚见他无可救药,直接扔给他一身女人的衣服。

    李久春恨恨地暗骂了几句,只能穿了,又接着乞讨去了。

    李久春穿着不伦不类,手拿破碗,身后追了一群孩子,追着他又打又喊:

    “疯子!疯子!”

    小孩子们越聚越多,其中一个孩子捡起一块石头向李久春砸去,孩子们都跟着学样,纷纷向他抛掷石块。

    砸得他抱头鼠窜,其中一个大石块砸中了他的脑袋,顿时头破血流。

    李久春大怒,返身来打孩子们,抓住最近的一个孩子不撒,猛掐脖子,瞬间掐晕。

    其他的孩子尖叫着跑了,叫来晕厥孩子的父母,将李久春打了一个半死,那个被掐晕的孩子又醒了过来,李久春也被打断了腿。

    事后,李久春成了瘸子,有次正在路边乞讨,忽然迎面跑来一辆马车,不及躲闪,又被碾压了双腿,只能爬行乞讨。

    这年冬天,天降大雪,李久春又冷又饿,终于冻死街头,被人扔在了乱坟岗了事。

    事后,村民们议论纷纷,都说李久春嗜赌成性,恩将仇报,落得个悲惨的下场,也算是恶有恶报了。

32.智取美女

    古时候,一个县城里有个王员外,是个远近闻名的富户。

    最近,县里来了个新县令,想着法儿地圈钱。他把包括王员外在内的富户全都召集到府衙,说这满县没有个文雅之所,他想募集些银两,建个吟诗作画的地方,请富户们多出一些。

    王员外早就猜出了县令的真心思,他不想掏这个钱,又不敢得罪县令,可实在想不出个两全其美的主意。回到村子后,几个孩子跟在王员外后面,拍手说:“员外家里真奇妙,东墙边上有地道。夜里钻出个黑汉子,真要把人吓一跳!”

    王员外一听,不觉怒火中烧。这不是在诋毁他家的清誉吗?他仔细一看,其中一个孩子是他家一个短工的儿子。于是,他回到家,把那个短工叫来,让他问清他孩子是从哪儿学来的那些话。

    不一会儿,那短工就回来了,说是前几天晚上,村里几个后生从王员外家的东墙边走过,其中一个说要去墙边方便,结果去了就没影子了。大家都说那里一定有个暗洞,后生进去和员外家的小姐约会了。后来,不知怎的,就传出了这么个顺口溜。

    王员外听完,气得七窍生烟。他家的院墙都是用青砖砌成的,他刚刚看过,根本就没有洞。他气呼呼地对短工说:“你去把那个后生找来,我要问问他!”

    很快,短工领来了一个年轻后生,名叫刘黑樵,二十来岁,又黑又壮,眼神中透露出一股机灵劲儿。

    王员外生气地问他:“现在村里人都说你从我家墙洞爬进去了,你给我说清楚是咋回事!”

    刘黑樵笑了笑说:“员外呀,那天晚上我是喝多了,到你家墙外去方便,不料摔倒在地,一时爬不起来了。那几个人也喝多了,看不到我,就胡乱猜测我钻进墙洞了。他们后来还编了这个顺口溜来耍我。”

    王员外听完,生气地说:“这些麻烦事都是你引来的。你要想办法跟乡亲们解释清楚!”

    刘黑樵摇了摇头说:“员外,您这可难为我了。即便我说了,人家也未必信呀。”

    王员外不耐烦地说:“谅你这凡夫俗子,也想不出个好主意。要真有那本事,我就把闺女嫁给你!走吧,走吧。”

    正所谓,说者无意,听者有心,刘黑樵本来正要走,一听这话,又站住了:“员外,你此话可当真?我若想出了好主意,你真肯把小姐嫁给我?”

    王员外说:“当然不行。这事越描越黑,还是不理会为好。”他转而想起了县令筹钱那件烦心事,就问刘黑樵,“你敢不敢跟我打个赌?要是你替我想出了主意,我就真把闺女嫁给你;要是你想不出来,就来我家当三年长工!”

    刘黑樵想也没想就说:“我赌!”于是,两人击掌定赌,接着王员外说出了赌的内容:刘黑樵要在三天之内,帮他出个主意,如何能暂时散尽他家钱财,一年后又能重聚回来。

    刘黑樵一听,皱紧了眉头。王员外笑着说:“三天后,还是这个时辰,咱们定输赢。”刘黑樵应了一声,就低着脑袋出去了。

    说实话,王员外可没拿这个赌当回事儿。刘黑樵一个山野村夫,还能比他更高明?他接着想他的主意,但三天下来,仍是一筹莫展。

    到了第三天,刘黑樵如约而至。王员外问他是否想到主意了。刘黑樵点点头说,他的主意是,把王员外家旁边的几百亩地一分为二,一半挖成鱼塘,另一半堆积成山,修径盖亭。

    王员外不觉一愣:“这是为何?”

    刘黑樵笑着说,在整个县内,没有一处风景幽雅之地,那些文人墨客想要吟诗作画,还得跑到邻县去。要是在这里修个山水凉亭,秀才们都过来了,再开上个客栈饭庄,不愁没钱赚啊。池塘中所养的鱼,既可观赏,又可拿来给饭庄做菜,一举两得。

    王员外听完,心中不禁暗暗叫好。只要工程动起来,县令再来催讨银子,他也有了托词,就说全投进去了,那县令也拿他没辙。鱼塘和饭庄都是厚利的买卖,赚钱不成问题。但他还是故作严肃地说:

    “主意倒是马马虎虎,只是不知道是否可行。且等我试试再说。”

    第二天,王员外就召集人手,先挖了鱼塘,挖出来的土自然堆成了土山。他又把土山改造成高高低低、错落有致的山形。山中修了凉亭小径,种了花草树木。山下就是客栈饭庄。也是天公作美,鱼塘刚挖成,就连下了几天雨,把鱼塘灌得满满的。王员外请人买回鱼苗,往塘里撒好。

    说来也怪,土山刚一造好,山中就鸟语花香,说不出来的惬意。很多文人雅士没等客栈饭庄建好,就先过来凑热闹了。王员外看在眼里,喜在心头。

    话说那头,县令见王员外迟迟不送钱来,便派了师爷过来催讨。师爷还没走近,就看到那里大兴土木的景象,忙叫过王员外一问。王员外连连诉苦,说他现在手头上没有银子了,这买鱼食的银子还是举债借来的。师爷只好回去跟县令交差了。

    看着师爷的背影,王员外得意地笑了。这刘黑樵的主意,还真是妙啊!

    半年后,工程完工,王员外的客栈饭庄开张了,很快便生意兴隆,热闹非凡,王员外赚了个盆满钵溢,乐得合不拢嘴。更主要的是,他躲过了县令的催讨,不用出那笔冤枉钱,而县令也没法怪罪他。

    这天,王员外把刘黑樵叫到跟前,递给他一袋银子,说:

    “黑樵啊,这半年多来,你跑前跑后,也辛苦了。这百两纹银,就算我给你的酬劳吧。”他绝口不提打赌的事,要知道,他哪舍得真把闺女嫁给这么个村夫?

    刘黑樵接过银子,给王员外鞠了个躬,笑着说:“谢谢王员外!咱们这个赌,就算我赢了吧?”

    王员外脸一沉,冷冰冰地说:“你还想说那个赌吗?”

    刘黑樵连忙摇摇头,谦卑地说:“不不不,我可不想说什么。我知道,您早想好了对策,我说什么,您都有办法回。”

    王员外听了,心里暗暗高兴,看来,这小子还不傻,挺识时务。不料,刘黑樵却从那袋银子中拿出一锭,恭恭敬敬地递给王员外说:“我借花献佛,先给您道喜了。”

    王员外不觉一愣:“给我道什么喜?”

    刘黑樵嘿嘿笑着说:“要是我没估算错,不出两个月,县令就会托人上门说亲,您就是县令的岳父了,难道不该道喜吗?”

    王员外一惊:“此话怎讲?”

    刘黑樵这才不慌不忙地说,他早听说王员外的闺女貌美如花,可惜他无缘得见。他之所以想出那个修建鱼塘土山的主意,其实还有一个目的:

    如果把土山修在王家旁边,站在土山上正好能看到王家,他就有机会一睹小姐的芳容了。土山兴建的过程中,他就经常跑到土山上往王家张望,还真看到了小姐,一见就动了心。

    后来他发现,其他人上了山,也常常往王家张望。他还听说县令是个好色的主,要是让他看到了小姐,那必定会想方设法占为己有。

    听了这话,王员外顿时吓出一身冷汗。他那个宝贝闺女,脾气特别倔,要是真给县令做了姨太太,非上吊不可。他急忙拦住刘黑樵说:“你等等,我稍后就来。”

    王员外来到后堂,叫过小姐,把眼下的局面说了。小姐不禁焦急起来。王员外就跟她提起了刘黑樵。刘黑樵虽然是个村夫,但勤劳肯干,脑袋好使,倒是个过日子的人。小姐也恍惚记起,这些天有个人一直站在土山上看她,她也动了几分心思,就羞红了脸,点头应了。

    王员外赶紧来到堂上,跟刘黑樵商量婚事。刘黑樵倒地就拜,行了大礼。王员外扶他起来,看到刘黑樵眼里闪过一丝得意之色。

    王员外忽然想到,自己或许是中了对方的圈套。就算不是圈套,这个赌,自己还是输了。但不知为啥,他一点都没觉得沮丧,反倒高兴起来了。

33.影子木

    李大头在大山里已经转悠了一个月,他是逢山村必进,进山村必定走街串巷寻找老屋。李大头可不是游山玩水,而是寻宝呢。

    这天来到一个叫旮旯屯的小山村,刚到村口就看见一座高大的石牌楼,上面雕龙刻凤,很是气魄雄伟。李大头喜出望外,心想:山村里肯定有宝!

    过了石牌楼就进了村,不一会儿来到一座高大的老屋前。虽说房子很破旧,但门前的台阶可是大青条石的,旁边还有两个断成半截的拴马桩,过去显然是一个大户人家。

    就在李大头细细打量的时候,屋里走出一个男人。山里人就是热情,见陌生人来访也热情让进屋,又是沏茶倒水,又是敬烟。李大头这才知道男人叫刘二,房子是祖上传下来的,到他手里已经好几代了。唠了一会儿闲嗑,李大头才道出本意:收老家具。

    李大头是个精明的木材商,近些年紫檀、黄花梨等红木的价格翻着跟头往上涨,一木难求,李大头独辟蹊径,到山村里收购老家具。

    听说收购老家具,刘二连忙摆手说:“过去祖上是留下了好多老家具,什么茶几、衣柜、官帽椅都有。可年轻人不喜欢,早劈柴烧了火,现在都换成了新家具。”可不是呢,屋里摆的立柜、写字台等,一色的新家具。

    本以为大户人家会留下一两件老家具,没想到竹篮打水一场空,李大头失望至极,喝了一杯水就告辞了。当来到院子时无意看见了正在吃草的毛驴,李大头的心顿时“怦怦”直跳。

    毛驴倒是不稀奇,关键是那个盛草料的驴槽。见李大头对着驴槽发呆,刘二笑了,说李大头好眼力,一下就看出老料做的,这是祖上唯一留下的老物件,要不是有实用价值——喂驴,早劈成柴烧火了。

    虽说是老料,但也得看是什么木料,要是平常木料如榆木、槐木、杨柳木等,即使是老料也根本不值钱。李大头上前细细打量驴槽,到最后甚至拿出放大镜一寸寸观瞧,他有些糊涂了。

    李大头阅木无数,对各种木料了然于胸,只要一看纹理就知道是什么木,可驴槽的木料纹理却石破天惊──根本没有纹理,如果勉强说有的话也是杂乱无章,毫无规律可言。李大头还是第一次遇见。

    李大头傻了,不知到底是什么木,好半天才缓过劲,问刘二:“这是什么木料?”刘二憨憨地咧咧嘴,老实说:“这是老辈人传下来的,从我小的时候就有了,我也不知道什么木料。”虽说驴槽木料的纹理奇特,但由于不能断定到底是什么木材,李大头最终没有买下驴槽。

    说话间一年过去了,第二年春暖花开时节又来到了旮旯屯,李大头还是惦记那个驴槽,总觉得冥冥之中有眼缘,他想买回去仔细研究研究。可当进了院子惊呆了,驴槽没了;不仅驴槽没了,驴圈也拆了。

    李大头正发愣呢,忽然后背被拍了一下,扭头一看,刘二正憨憨地笑着。李大头赶紧问:“驴槽,那个驴槽呢?”刘二还是憨憨傻样:“毛驴都杀了,还留驴槽干啥?早劈成柴煮了驴肉。”刘二这样一说,李大头的心沉到了谷底。

    见李大头满脸失望,刘二又开口了:“别急别急,刚才开玩笑。驴槽搬进配房藏了起来,我怕风吹日晒。”

    藏起来?难道他也发现了纹理特殊,故意藏起来了?李大头心里这么想,表面上却装作漫不经心地问:“一个驴槽,藏它干啥?”

    刘二哈哈大笑,说:“咱也别打哑谜了,明说吧。当时你看驴槽惊讶的样子,我就起了疑心,后来特意找行家鉴定了一下,驴槽是紫檀木的,而且还是老料。”

    李大头的头“嗡”地一下,紫檀做的?怪不得纹理如此别致,原来是紫檀木,那可值老鼻子钱了!

    但李大头很快镇定下来。他是商人,精明得眼睫毛都是空的,可不能听一面之词,是骡子是马得拉出来遛遛。他想了一会儿说:“这样吧,为了慎重起见,咱检验一下,如果真是紫檀木,你开个价,我买了。”

    “检验就检验,真金不怕火炼。”刘二信誓旦旦。两人很快进了配房,驴槽就放在地上。李大头拿出放大镜仔细观瞧,还像上次一样,纹理杂乱无章,毫无规律可言,根本看不出什么木。

    见李大头面色凝重,刘二老实地问:“到底是不是紫檀木?”好半天李大头才直起身子,说:“真是怪事,我阅木无数,这样的木料还是第一次见,竟然没有纹理!”说罢李大头陷入沉思。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李大头猛地一拍脑门:“有了,拿砍刀来。”刘二急忙阻止道:“不行不行,不要不要紧,我还喂毛驴呢,你给砍了算咋回事?”李大头一笑:“放心吧,我只是刮一点木屑下来,不会损坏的。”

    “刮木屑干啥?”刘二还是不放心。

    李大头淡淡一笑说:“不干啥,照我说的做就行了。”刘二没办法,只得不情愿地拿来砍刀。等到一切准备就绪,李大头可犯了难,他想从驴槽底部刮点木屑下来,否则会破坏美观。可地上又潮又湿,又脏又乱,实在趴不下身子。

    刘二明白了意思,自告奋勇地说:“地上太脏了。要不这样,你搬起驴槽露出底面,我趴下身子来刮木屑,省得脏了你的衣服。”这下正遂李大头心愿。

    农村人真是朴实,只见刘二毫不犹豫趴在地上,很快刮下一小撮木屑递给李大头。李大头也不说话,转身就走。

    刘二急了,问:“不要驴槽了?”“当然要,不过买下之前要喝酒。”说罢急匆匆地去了村里的小卖部,不一会儿拎回一瓶“二锅头”。

    刘二腹诽不已,心想:什么毛病,买个驴槽还要喝酒?

    接下来的一幕,让刘二惊得眼珠子差点儿掉出来。

    魅影现身

    只见李大头把二锅头倒进碗里,然后把刮下的木屑撒了进去。也就一分钟,刘二看见了匪夷所思的一幕:酒碗里腾起紫色的烟雾,似梦似幻,美妙极了。

    见此情景,李大头也情不自禁喊出了声:“呀,果然是紫气东来!”说罢抚摸着驴槽爱不释手。

    原来检验紫檀最好的办法就是喝酒,也就是把木屑放在酒精或者高度酒里,这样就会升起美轮美奂的紫气,也就是行内人常说的“紫气东来”。

    踏破铁鞋终于寻到了宝贝,经过一番艰苦的讨价还价,最终以不菲的价格弄到了手。尽管价格不菲,李大头还是赚大发了,这要弄回城里一出手,起码还得赚几倍,不,运气好就是几十上百倍,下半辈子吃喝不愁了。李大头怕夜长梦多,更怕刘二反悔,当下雇了一辆车拉回城里。

    很快李大头淘到了一件紫檀驴槽的事传开了,一时间沸沸扬扬,人们都说李大头不愧头大,就是精明,竟然跑进深山寻宝。

    这天李大头正在抚摸紫檀驴槽,忽然进来一个人,李大头一看就乐了,热情地说:“司马教授,您可是稀客,今天怎么有空了?”说罢赶紧沏茶奉水。茶罢搁盏,司马教授说:“听说你淘到了一件老料的紫檀驴槽,我今天特意来养养眼。”

    李大头求之不得,早就想请司马教授掌掌眼。说实话,他心虚呀,这个驴槽的纹理太特殊了,心里总是敲鼓,要不是有“紫气东来”,打死也不敢买。今天司马教授主动上门,真是天赐良机,要知道他可是有名的林业专家,各种稀奇木材了然于胸。

    司马教授蹲下身子细细观瞧,看着看着,忽然眉头紧皱,李大头的心提到嗓子眼儿,眼也不眨地观察对方表情。

    渐渐地司马教授的眉头皱成了“川”字,李大头的心也要蹦出嗓子眼儿。就在这时司马教授说话了:“快,拿放大镜来。”

    司马教授足足看了九九八十一遍,最后斩钉截铁地说:“这不是紫檀,你走眼了。”

    不是紫檀?李大头的头立马大了几圈,好半天才稳住心神,说:“不对呀,我亲眼看见紫气东来!”

    “什么,有紫气东来?”司马教授一怔。

    “没错,千真万确,我亲眼所见。”李大头信誓旦旦。

    司马教授也有点把握不住了,说:“耳听为虚,眼见为实,我亲眼看看。”说罢刮下一点木屑投进酒碗里。李大头不见则罢,一见七窍冒火五孔生烟:就是一层木屑漂在水面上,根本没有什么“紫气东来”。

    李大头又亲手刮下一点木屑放进酒碗,千真万确!他彻底傻眼了。

    怪呀,那天在刘二家明明看得真真的,怎么回来就没有了?这时司马教授警惕地问:“当时你亲手刮的木屑?”李大头摇摇头,说配房地面上又潮又湿又脏,刘二主动代劳的。

    “从哪刮下的木屑?”司马教授又紧张地追问,完全失去了教授的矜持。

    李大头说怕损坏了外观,特意从底面刮的木屑,司马教授忙说:“你搬着驴槽,我看看。”李大头搬起驴槽,司马教授趴下身子仰望,看着看着,忽然“呀”地一声叫了出来。

    “怎么了?”李大头紧张地问。司马教授站起来,说:“有改锥吗?”很快改锥拿来了,司马教授重新躺在地上。

    不一会儿司马教授站了起来,递过一块木片:“你看看,小木片才是真正的紫檀,人家是从这上面刮下的木屑。”李大头细瞅,可不是呢,还有刮过的痕迹。

    怪不得有“紫气东来”,原来驴槽底部贴上了一块紫檀小木片。

    李大头仔细回想经过:一、地面又湿又潮又脏;二、刘二主动代劳;三、紫檀是贵重东西,为了不影响外观肯定从底面刮木屑。看来早都算计好了,这是一个完美无缺的“神仙局”。

    看到李大头失魂落魄的样子,知道没少花钱,司马教授安慰几句就走了。李大头呢,“扑通”一声坐在地上,他可是花了大价钱。他第一时间就是想找刘二算账,但冷静下来还是放弃了这个不切实际的想法。

    收购老家具就是收购古董。古董行有个规矩:一旦买了假货不许退,更不许找后账。因为古董就是考验人的眼力,眼力不行只能怪你学艺不精,怨不得别人。

    这就是行内常说的“打眼”,最丢人不过的事情。

    自此之后李大头就像换了一个人,整日无精打采。也难怪,搁在谁身上也招架不住,那可是花天价买的!

    这天李大头又歪在床上,忽然老婆风风火火跑了进来,进门就喊:“不好了,不好了,闹鬼了。”李大头正心烦,便没好气地说:“大白天的,一惊一乍干啥,我看你就是鬼。”见李大头不信,老婆赌咒发誓说真遇见鬼了。

    老婆是个实诚人,一贯不开玩笑,又见她变脸变色的样子,李大头将信将疑地问:“既然真的有鬼,在哪?”老婆拉着李大头来到了楼房的地下室。

    此刻地下室的门大开,里面放着好多不常用的东西呢,连门也没关就跑了,可见吓得不轻,李大头有点信了。

    由于刚才吓坏了,老婆说啥也不敢进,李大头只得一人进了地下室。进是进了,可腿微微抖了起来,心也提到了嗓子眼。但李大头毕竟是男人,再说了不能让老婆看笑话,李大头心一横冲进了里面。

    摸索着打开灯,地下室一切正常,哪来的鬼?听说没鬼,老婆也进来了,看了半天,确实没有。李大头笑话老婆胆小,自己吓自己,可老婆却信誓旦旦地说:“真的,我看见鬼了,是一个老头的脸。”

    尽管老婆说得活灵活现,可李大头一笑而过,也没放心上。

    又过了几天,李大头正在看电视,去地下室取东西的老婆又慌慌张张跑了回来,说又看见了老头的脸。这回老婆还多个心眼儿,出来后把门锁上了。李大头不敢怠慢,拎着一把菜刀来到地下室。

    拎着菜刀胆子壮多了,李大头冲进地下室打开灯。别说老头脸,连个影子都没有。这时老婆也跟了进来。

    “你是不是神经了?”李大头没好气地说。老婆一听也急了,说千真万确看见了。“在哪?”李大头问,老婆期期艾艾说不出话了。

    李大头扭头刚想走,忽然老婆嚷起来:“对了,刚才没开灯时看见的,是不是开灯吓跑了?”

    虽说李大头不以为然,但毕竟传说中鬼怕见灯光,他怀着试一试的心理关了灯,就在这时诡异的一幕真的出现了。

    因祸得福

    只见墙角真出现了一张老头的脸,连皱纹都看得清清楚楚。李大头不相信是真的,揉眼细看,没错,就是一张老头脸。

    惊骇过后,李大头毕竟是男人,胆子要大一些,他并没有被吓跑,而是飞快打开灯。说也奇怪,老头脸立马就没了,一关上灯又重新出现,如此反复了好几次。

    这时李大头的犟劲上来了,他还真不信邪了,慢慢地靠上前去,等到了眼前惊讶地张大嘴:老头的脸竟然是从驴槽上显现出来的!

    自从司马教授鉴定是假的,李大头看见驴槽就闹心,但又舍不得扔掉,毕竟花了大价钱,于是搬到了地下室,没想到竟会出现了老头脸,真是亘古奇闻。

    李大头不相信是真的,用手抚摸驴槽,没错,表面就是木头,而老头脸却印在里面,看来不是鬼。问题是明明一块木头,怎么会出现老头脸?他百思不得其解。

    李大头想到了司马教授,他对木头有独到研究,肯定知道这里面的奥秘,想到这便登门造访。听完李大头陈述,司马教授惊讶地张大嘴:“呀,还有这么回事!”说完司马教授也忘了身份,拉着李大头风风火火赶往地下室。路上司马教授还不放心地问:“没有骗我吧?”

    李大头觉得有些可笑,司马教授就是老夫子的典型代表,平时不苟言笑,严肃的很,今天怎么激动得像个小孩子?但李大头也不傻,能让司马教授激动的东西,肯定非比寻常!

    时间不长两人回到地下室,黑暗中老头的脸栩栩如生,司马教授乍一看见,傻了,一分钟,两分钟,三分钟……足足十分钟也没动静。李大头慌了,用手在他眼前晃,竟浑然不知。呀,别是吓傻了!李大头抱着司马教授使劲摇晃起来。

    好一会儿司马教授才醒过神来,摸着驴槽又蹦又跳,又哭又笑,哪里还是一个不拘言笑的教授,分明是个顽童。李大头看得目瞪口呆。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司马教授才平静下来,对李大头说:“你可捡着宝了,而且还是无价之宝。”

    无价之宝!李大头惊骇至极,司马教授是做学问的人,他可不轻易表态。

    李大头小心翼翼地问:“比紫檀还金贵?”司马教授的回答却出人意料:“驴槽就是普通木料。”但紧接着又补充,“虽说是普通木料,但是在生长过程中发生了变异,已经变成了影子木。”

    司马教授怕李大头不理解,特意强调是人影的“影”。

    见李大头还不理解,司马教授详细说了影子木的来历。

    所谓的影子木,严格来说是瘿子木,因为同音,后来就叫成影子木了。其实就是在生长过程中,由于树木受了外伤或虫子等的侵蚀,于是便从侵蚀之处不断向外生长,长成一个盘根错节、疙里疙瘩的球状物,也就是俗称的树瘤。

    别看影子木外表丑陋,甚至就像癞蛤蟆的皮,但割下树瘤用锯破开,里面的纹理异常奇特,这就是李大头看不出来的原因。

    影子木的纹理奇特极了,有的像天网,有的像葡萄,有的像人脸,千姿百态风情万种,是一种可遇不可求的宝贝。驴槽上的老头脸,行内叫“鬼脸儿”,是最最顶级的影子木,要不怎么是无价之宝。

    李大头心花怒放,忽然司马教授又喊了起来:“呀,还是彻影子。”

    彻影子?刚才是影子木,这回又冒出一个彻影子,怎么净是稀奇古怪的名字,李大头云里雾里。司马教授一笑:“这是专业术语。所谓的彻影子,就是说整个驴槽是用一个大树瘤做成的,换句话,是彻头彻尾的影子木,于是被称为‘彻影子’。”

    司马教授接着说:“影子木太稀少、太珍贵了,一般都是做桌面、椅面、茶几面容易看见的地方。这个驴槽竟然整个是影子木的,这么大料的影子木世间少有呀!”说完这些司马教授还暗自惭愧呢:第一次只顾鉴别是不是紫檀木了,差一点儿就失之交臂。

    知道了驴槽的真实身份,它的待遇立马就变了,被恭恭敬敬请出了地下室。

    俗话说,人心不足蛇吞象。就说李大头吧,本来该知足了,这可是天上掉了馅饼,不,金元宝。李大头可不这么想,几天后又悄悄来到旮旯屯。

    一见李大头来了,刘二大惊失色,以为找后账来了,毕竟卖假紫檀是不光彩的事。李大头心想:你把心摁在肚子里吧,虽说不是紫檀木,但贵重多了,我今天要将错就错。

    想到这李大头故意说:“你上回的‘紫檀木’驴槽太好了。还有老家具吗?哪怕是小凳子也行呀!”

    呀,肥猪拱门,而且是第二次拱门!刘二喜不自禁,但很快发热的头脑又凉快下来,老家具没有了。

    李大头很是失望,不过也在意料之中,影子木本来就是可遇不可求的,碰上一件也就万幸了。

    李大头正想着,刘二又说话了:“老家具是没有了,新家具要吗?一样的木料。”

    “跟驴槽的木料一样?”李大头追问。

    “对,一模一样,丝毫不差。”刘二回答。

    李大头的心“咯噔”一下,他听司马教授说过,只要是影子木,就是新料也是抢手货。

    “在哪,快拿出来!”李大头迫不及待了。

    刘二狡猾得很,并没有当下拿出货,而是半个月后让李大头来,他怕泄露了天机。

    李大头也不是吃干饭的,心想:干吗非得半个月后,莫非这里面……但李大头并没流露出来,表面上只好当天返城,实际上却藏在了村口的小树林里。

    果然时间不长刘二就出了村口,李大头悄悄尾随,不一会儿就进了山。不知走了多长时间,来到一个隘口。

    好家伙,这个隘口太险要了,两边全是刀砍斧削般的悬崖峭壁,只有一条羊肠小路蜿蜒而上,李大头真正懂得了什么叫“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李大头正想着呢,刘二已经往隘口上爬去,李大头继续悄无声息地跟踪,等到上了隘口,他被眼前的情景惊呆了。

    水落石出

    隘口的上面是块平地,平地上面长满了一搂粗的树木。山里树木不稀奇,漫山遍野都是,问题是隘口上的树木特别,棵棵树上都长着大树瘤,一个连着一个,就像癞蛤蟆皮一样;最重要的是棵棵如此,都连成了片。

    呀,影子树,不,影子林,而且每棵都是彻头彻尾的“彻影子”!怪不得说有新木料,原来都在这儿长着,李大头激动得找不着北了,这真是找到了“摇钱树”,而且还是一大片摇钱树!

    得知消息的司马教授决定前往影子林进行科学研究,李大头自然相陪。

    司马教授先去了县里的档案馆,先从《地方志》《县志》等入手,但很快失望了。遍查资料,这一带根本没发生过大的自然灾害,比如火山爆发、地震、虫害等,也就是说影子林没有受过外伤。

    《县志》《地方志》没记载,司马教授不死心,继续走访民间,这天遇见了一个将近百岁高龄的老者,交谈中终于破解了影子林的秘密。

    事情是这样的:当年日本鬼子掃荡,八路军一个排把守隘口。日本人拼命进攻,八路军仗着地势险要,跟敌人展开了殊死搏斗,以便掩护大部队和群众安全转移。

    多亏了隘口上的树做掩护,战士们躲在后面射击,坚持了一天一夜,直到大部队和群众安全转移。人是保住了,可隘口上的树却遭了殃,让炮弹、子弹打得遍体鳞伤,因为这些树受了严重的外伤,故此只有隘口上面这片树木成了影子林。炮弹皮、子弹头都嵌进了树干,时间一长,竟和树干融为一体了。

    破解了影子林的秘密,李大头不敢对影子林存非分之想了,因为这些树是不折不扣的“功臣树”。司马教授说,他回去就要告诉在林业局工作的学生,为这片影子林申报自然遗产保护区。

34.毒术

    傍晚时分,大雨滂沱。官道上疾驰来两匹骏马,因雨势太大,马上的骑客不得已翻身下马,跑到路边的一家茶棚内避雨。

    茶棚的老板是个头发花白的老头儿,忙上前招呼。他见这两人一男一女都穿着捕快的公服,不由一怔。

    两人落座后,男捕快高声道:“老板,快沏一壶热茶来暖暖身子!”转身又问那女捕快:“头儿,你说咱们追得到那毒魔吗?”

    茶老板正给他们倒茶,听了这话,手一抖,差点儿打翻了茶杯。他一边倒茶一边问:“二位是哪里的公差啊?”

    男捕快叫阿威,他大大咧咧地道:“我们是荆城县衙的。”他一指那英姿飒爽的女捕快,“这是我们周捕头!”

    女捕快正是荆城县的第一女捕头周紫淇,她问茶老板:“老伯,这往前走是什么地界啊?”

    荼老板道:“往前是万家村,再往前就是万家渡口了。”

    周紫淇追问道:“您知道现在有船渡河吗?”

    茶老板笑了:“万家渡河面本来就宽阔,水流湍急。最近又连下几天大雨,河水暴涨,就是有船也没有艄公敢渡啊!”

    周紫淇对阿威道:“既然我们被大雨阻在了这里,那毒魔肯定也渡不了河。他很可能就藏匿在万家村!”她转头问茶老板,“这村子里有客栈吗?”

    茶老板摇摇头:“这是个穷村子,很少有人来,哪里有什么客栈?如果两位公差不嫌寒舍简陋,不如就在我家暂住两天!”

    周紫淇连忙称谢。那茶老板自称叫茶伯,他看天色不早,雨势又大,就收拾了家什,关了茶棚,带两位公差回家。

    夜已深了,风雨仍大,周紫淇与阿威坐在茶伯家的一间陋室里说话。阿威发牢骚道:

    “这茶伯家也真穷,就这么一间多余的屋子,还透风漏雨的!唉,咱们落到这个惨况都怨那毒魔!”

    周紫淇冷笑道:“那毒魔乃是世间第一使毒高手,一生害人无数。十一年前,他被奸臣收买,毒害了清正廉明的方知府,令朝廷震怒,下令六扇门全力缉拿!”

    阿威道:“当年您的父亲周老捕头历尽千难万险擒住了毒魔,朝廷不想直接斩首便宜了他,下令将他关在黑牢里度过后半生!只是想不到他本事也真大,琵琶骨被铁链穿透,一身武功尽失,竟然还能在十一年后越狱逃出,害得咱们一路追踪至此!”

    周紫淇叹了口气:“毒魔在黑牢里受了十一年的折磨,心中怨气深重,一定会发泄报复。如果这次被他逃脱,将来受害的人就多了……”

    话未说完,周紫淇忽然猛地起身,一把拉开房门,只见外面空无一人。阿威吓了一跳:“头儿,怎么了?”

    周紫淇道:“我刚才听到门外有声音,还有黑影一闪!”

    阿威道:“应该是风雨声吧,那黑影可能是野猫!头儿,您太多心了!”

    周紫淇见外面无人,只得作罢。第二天一早,风雨终于停了。但茶伯说要等万家渡的河水退落,最少还得两三天。

    周紫淇向茶伯探询,得知万家村只是一个很平凡的小村子,只有村东头的山坡上有一座破庙。如果有人要在此藏匿的话,只有那里可以柄身。

    周紫淇和阿威在茶伯的引领下到破庙转了两圈,没发现有什么可疑之处。他们返回茶伯家的路上,阿威口渴,向挑水路过的村民讨了一瓢水喝。回到家休息了一会儿,周紫淇想带阿威去渡口看看,叫了两声没有回音,转身一看,阿威竟身子软软地倒在了地上!

    周紫淇大惊,忙叫来了茶伯,把阿威扶上床。只见阿威面色赤红,嘴唇乌青,头上冷汗涔涔,不省人事。

    茶伯见此情形,脸色变得煞白,眼中满是惊恐之色。周紫淇没有留意,她让茶伯快去请大夫。茶伯欲言又止,摇了摇头,出去了。

    大夫来了,但对阿威的病情束手无策。糟糕的还在后头,第二天起,村子里陆续又有人得了重病,跟阿威的症状一模一样。

    有些身体本来就虚弱的病人,当天就断了气。村里的大夫们都说这么多人同时发病,看来是染上了罕见的瘟疫。周紫淇虽然心有怀疑,却又没有证据反驳,也不得不相信。

    茶伯端来了饭菜,周紫淇哪里吃得下?忽然,屋外哭声大作,想必是又有人病重不治了!这已经是这天的第三起了!

    茶伯忽然跑了出去,身法异常快捷。周紫淇见了,心头一震,想起了风雨夜里窗外一闪而过的黑影。她跟着跑了出去,看见茶伯站在院子外面,正看着送葬的队伍发呆!

    周紫淇走上前去,只见茶伯气得脸也发白,全身哆嗦,眼睛里却精光闪烁。周紫淇心中暗暗吃惊,刚想说什么,只见茶伯重重喘了口气,像是下了极大的决心似的,猛地跑回院中,扛起铁锹、镰刀等用具,向周紫淇喊道:“周捕头,要救人就跟我上山!”

    周紫淇来不及多问,跟着茶伯跑到山上。茶伯在草丛里寻找了一会儿,指着一种叶子狭长、碧绿中带白色斑点的草叶对周紫淇道:“看见没有,就是这种草,用镰刀割,越多越好!”

    周紫淇问道:“这种草能治瘟疫?”

    茶伯冷笑道:“不是瘟疫是毒疫!你的手下和村民们中的是毒魔的独门奇毒!”

    他见周紫淇还要询问,大声道,“有话以后再问!现在赶快救人,多耽误一刻就要多损失几条人命!”

    周紫淇也顾不得再问,两人忙了大约半个时辰,割了两大捆草叶背回家里。

    一回到家,茶伯马上在院子里支起一口大锅,用桑树叶烧火,熬煮草药。药熬好后,茶伯拿着一面破锣在村子里边敲边喊,让家里有病人的村民到他家里去拿药。

    半个村的人都跑到茶伯家里去取药,周紫淇与茶伯忙了整整一夜,直到第二天天色发白,才将草药全部分发完毕。两人都长长舒了一口气,似有千斤重担已然放下。

    茶伯看了看周紫淇的脸色,道:“周捕头,我知道你有话问我,跟我来吧!”

    茶伯带着周紫淇来到村东的破庙,大声道:“毒魔,我知道你在村子里散播毒疫,就是为了逼我现身!现在我来了,你也可以出来了!”“哈哈哈……”

    一阵可怕的笑声响起,一个高大瘦削的老者慢慢从破庙里走了出来。他穿着一身破烂的囚衣,琵琶骨被一条细长的铁链锁着。

    “万师弟,十一年了,想不到我们此生还能再见面!”毒魔阴森地冷笑道。

    “什么?你……你就是毒魔的师弟,当年与他齐名的‘毒医’万木春?你当初不是在被追捕中坠落悬崖了吗?”周紫淇大吃一惊!

    毒魔冷笑道:“我这个师弟心智过人!”当年我们一起毒害方知府全家,事成之后,为了独吞酬金,他把我卖给了你们官府!要不然当初我能失手被擒,遭受这十一年来非人的折磨?

    万木春朗声道:“不错,当年是我向官府泄露了你的行踪。但不是为了独吞酬金,那笔巨款我当初就已经捐给善堂了。当年我一念之差,和你一起毒害了方知府全家二三十余条性命,看到方知府临死前,还在担心难民的救助粮款,如同当头棒喝,震醒了我的良心!可是你却执迷不悟,还要继续接受奸臣的收买毒害忠良!万不得已,我才出卖了你。然后我装作坠落悬崖,实则是隐姓埋名,回到家乡了度余生!”

    毒魔恨恨地道:“哼,你也想不到我今生还有机会越狱逃出,来找你算账吧!你这个人一向思乡情重,总是说要落叶归根,我就猜到你肯定会回到家乡终老。于是我一逃出大牢,就直奔万家村而来。不过毕竟十一年了,我不能肯定你还活着,而且你又善于变幻伪装,为了逼你现身,我只有在村子里的水井中投下我的独门毒。因为能解此毒者,除我之外,天下唯你一人!”

    周紫淇听到这里再也忍不住了,怒道:“毒魔,你为了一己的恩怨,竟然毒害那么多无辜百姓的性命,真是罪大恶极,若今日让你逃脱,世间哪还会再有安宁?我一定要逮捕你归案!”说着拔出宝剑,就要上前擒魔!

    万木春一把拉住她:“周捕头,他虽武功尽失,但毒性犹在,让我来!”

    说罢跃身上前。毒魔一挥手,一阵蓝色毒烟喷出,周紫淇急忙屏住呼吸。

    万木春却恍若不觉,他要点毒魔大穴,毒魔翻出一把乌黑奇异的匕首,刺向万木春。万木春一脚直踢毒魔心口,盼他回手自救,哪知毒魔竟然拼着两败俱伤,直扑向万木春,要跟他同归于尽!

    紧急关头,周紫淇一挥手,发出家传的飞镖,正中毒魔心口。毒魔大叫一声,似是不敢相信,晃了两晃,倒地身亡!

    村民们的毒疫已经被解除了,阿威也已经痊愈。

    在官道边的茶棚里,周紫淇喝罢一杯早茶,就要和阿威将毒魔的尸体押运回荆城县衙交差。

    万木春把周紫淇拉到一旁,问道:“周捕头,当年毒害方家我也有份,你为什么不抓我?”

    周紫淇微微一笑:“虽然你前半生也下毒害过不少人,但也救过很多人,要不然怎么会有‘毒医’之名?何况当年你已经翻然醒悟,弃恶从善。这次毒魔在万家村下毒,你明明知道只要出手帮村民解毒,身份就会暴露,不但毒魔会找到你,我们官府也不会放过你,但你还是不顾自身安危出手救人,这说明你心中毒性已除,只存医者仁心!当年辣手毒心的万木春已经坠崖死了,现在只有一个善心仁义的茶伯存在。放心吧,现在毒魔已死,我永远不会说出这个秘密。只希望日后你能用自己的医术多多治病救人!”

    告别茶伯,周紫淇和阿威策马上路了。阿威一直追问击毙毒魔的过程,周紫淇早想好了一套说辞,不慌不忙地讲给他听……

35.镇寺之宝

    吴晖是大三的学生,经常利用寒暑假背着行囊行走于名山大川。这年暑假,他又开始了远行。一天晌午,他来到了一座名叫圣珠寺的寺庙。他决定在寺里住一天,休息一下。寺里的知客僧热情地接待了他,并安排了一间条件最好的客房给他住。

    中午,一个名叫静悟的小和尚给吴晖送来午餐。吃过饭,静悟又给他送来了一壶香茶。茶一倒入茶杯,一股浓郁的茶香扑鼻而来,吴晖轻轻品了一口,不由眼睛一亮,脱口赞道:“好茶!口感柔和,不苦不涩,香而持久!”

    静悟在一旁笑道:“施主过奖了,这茶叶不过是普通的茉莉花茶,可奇怪的是,喝过的人都说好。”

    吴晖问:“小师父,贵寺有多少年历史了?”

    静悟眨眨眼,说:“这个我可说不上,也许有一百多年了吧!据说很久以前本寺就非常有名气,曾经还有镇寺之宝,可惜遗落了。”

    吴晖一听,顿时来了精神,问:“贵寺的镇寺之宝是什么?”

    “不知道,我也没见过,只是听说而已。”静悟摇摇头,接着告诉他,很早以前,圣珠寺有一个传说,当年建寺的高僧在圆寂之前,将自己最心爱的一件宝物,埋藏在寺院的某个地方,继任的住持曾经四处搜寻这件宝物,直到上世纪70年代才被本寺虚云法师找到,而后,他留下了一首诗,就圆寂了。

    吴晖忙说:“诗在哪里?你带我去看看。说不定我可以帮你们解开这个诗谜。我可是解谜高手。”

    静悟想了想,说:“好吧!我去问问师父。”

    过了好一会儿,静悟领着一个老和尚过来了。老和尚是本寺住持,他一见吴晖,便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人曾是僧,人弗能成佛?”

    吴晖一愣,随即悟到老和尚是在考自己,稍一思忖,回道:“禾火为秋,禾日晒成香。”

    老住持再次吟道:“安贫守道道无穷,穷中有乐。”

    吴晖笑了,脱口对道:“苦寒修禅禅意深,深藏妙理。”

    老住持点头道:“阿弥陀佛!施主果然精通诗词,才思敏捷。刚才小徒说你要去参悟虚云法师的墨宝,我就想如果不懂诗词又如何参悟?看来是我错了,请——”

    吴晖跟着老住持和静悟两人走进了一间禅房。房内正中墙壁上挂着一幅画,画的是一位慈眉善目、盘腿打坐的老和尚,这应该就是虚云法师了。画像下面摆着一张桌子和两把椅子,墙角有一张禅床,除此之外别无他物。

    吴晖恭恭敬敬向画像中的虚云法师行了礼。老住持说:“这是当年虚云法师的禅房,我们一直保留着原样。施主请看,画像左边就是虚云法师当年留下的诗。”

    吴晖探头看去,墙上果真留有一首黑墨写成的诗,字迹有些淡,但还是能看得清。诗是这样写的:刀剪长衫第一次,花落人亡两不知。一点寒鸦奔夕照,一丸妙药无人点。寸金难买寸光阴,长安日下雨丝斜。岩下有土多开辟,崂山道士真功夫。

    吴晖看完,当即说道:“这是一首字谜诗。所谓字谜诗就是诗中的句子皆为字谜,解出来的字连在一起就是诗作者要表达的意思。”

    老住持眼睛一亮,问:“那施主能解开这个谜吗?”

    吴晖点点头,说:“能解。我从第一句说起,长衫就是衣服,刀剪衣服是个‘初’字。第二句花落人亡,花字去掉草头和人旁,个个‘七’字。第三句是个‘夜’字,第四句是个‘九’字,第五句是个‘时’字,第六句是个‘影’字,第七句是个‘壁’字,第八句是个‘墙’字,连起来就是‘初七夜九时影壁墙’。影壁墙在哪里?”

    “影壁墙在水井旁。”静悟兴奋地接口道,“难道宝物藏在影壁墙里?”

    “阿弥陀佛!施主请——”老住持双手合十道。

    吴晖跟着老住持和静悟来到后院的影壁墙。影壁墙就在水井的边上,表面十分光滑,与水井相近的墙壁下面还长着不少青苔,墙壁上面则刻着四个大字“佛光普照”。

    吴晖仔细审视着墙壁,还不时用手去抚摸,良久才问道:“农历的初七日是哪天?”

    老住持道:“就是今天。”

    吴晖点了点头,说:“今晚就可解开这个秘密。”

    老住持问:“一定要等到这个时间吗?”

    吴晖说:“对,虚云法师说的是晚上9点。”

    晚上8点来钟,吴晖和老住持、静悟又一同来到影壁墙前。吴晖让静悟从水井里打上来几桶井水,然后将水全泼在了影壁墙上,再用一块干抹布细心地将影壁墙从上到下擦拭了一遍。

    “好了,再过一会儿这上面的水迹就会完全风干,到时我给大家揭开真相。”吴晖说。

    夜空中,一轮圆月升了起来。吴晖看了看腕上的表,说:“9点了,时间到了。”

    众人向影壁墙看去,只见刚才什么也没有的影壁墙赫然出现了数行银色小字:“又逢十一,元璋称帝;一尺一寸,泉流石间;双手投降,天下乾坤;二话不说,牛郎织女。”

    面对此景,一向稳重的老住持不由满脸惊讶,颤声说道:“阿弥陀佛!这首诗是怎么从石头墙壁里冒出来的?我记得白天,不,就在刚才上面什么也没有啊!”

    “这是虚云法师给大家开的一个小玩笑,他利用了一个光学原理。”吴晖笑着告诉他们,他父亲曾经跟他提起过一件事,他父亲的一个考古学家朋友一次带队去河南永城市芒砀山下一座汉代王陵考察,在那里听到一个当地传说。讲的是本地有一块神奇的石碑,这块石碑是为了纪念汉高祖刘邦在此斩白蛇起义而立的。据说,每到夜深人静,只要石碑前有灯光照射,石碑上就会慢慢浮现出一个头戴皇冠、身穿金甲的人影。附近的很多村民都声称见到过石碑上的人影,他们认为这是汉高祖刘邦显灵。

    考古队一开始不相信此事,但后来的一天晚上,他们也亲眼看到了这一神奇的景象,石碑上真的出现了一个酷似金甲武士的影子。大家在惊奇之余,开始研究这种现象的原理,不久他们就找到了答案。

    他们发现那块石碑是人工打磨过的,碑的表面不是完全平整的,其中有许多轻微的凸凹不平,而石碑出现人影的区域正是这些比较凸出且表面光滑的部分,这些部分在外来光线照射时会形成一个光的定向反射,与石碑其他部分产生明显的明暗对比,石碑上的人影就是这样形成的。这只是当年的石匠在制作石碑过程中无意产生的特殊效果,因所处位置与当地刘邦斩蛇的传说联系在一起,可以说纯属巧合。

    静悟问:“你的意思是说,这块影壁墙上面出现的字和你刚才讲的石碑上的人影原理是一样的?”

    “对。”吴晖说,“我在下午抚摸这面影壁墙的时候,我的手就感觉到上面有很多肉眼不易察觉的轻微凸出点。在继续触摸下我发现这些凸出点分布得十分有规律,而且表面也很光滑,这时候我突然想起了我父亲给我讲的芒砀山石碑的事情,我就猜贵寺的镇寺之宝可能就在这面影壁墙上。”

    接着,吴晖告诉他们,刚才他用水冲洗擦拭影壁墙表面,就是为了把尘埃和青苔清除干净,以免影响字迹的反射。他要等到墙壁干了再看也是有原因的,因为这墙壁之所以能反射出字迹就是墙的表面有轻微的凹凸不平,而洒上水后水就会将这些不平处掩盖住,造成水的表面反射而不是墙的反射。

    说完,吴晖示意静悟又从井里打上一桶水,再次泼到墙上,只见上面的文字瞬间消失了,大家在墙上只看到一大片反光。

    老住持想了想,问道:“请问施主,太阳光也是光,为什么我们在白天看不到这些字?”

    吴晖说:“答案很简单,白天的光线来自角度不同的四面八方,根本形不成定向反射,只能形成漫反射,而漫反射本身是不成像的。晚上光线只来自月亮这一个定向角度,所以能形成定向反射让人看得清楚。”

    静悟好奇地问:“那这影壁墙上的字是不是也是偶然巧合形成的?”

    吴晖笑着摇了摇头,说:“不是。这些字都是虚云法师特意刻上去的。可以想象,当年虚云法师在某个初七夜里散步至此,无意之中发现了影壁墙上‘佛光普照’四个字的变化。面对这神奇的现象,他认为这是佛祖对他的启示。从此他对这堵影壁墙产生了浓厚的兴趣,专心致志地对这现象进行研究,最终大致弄懂了墙上字迹在月光下变化是因为墙壁表面凸凹不平造成的道理,于是他依照这个原理在墙上刻下那四行小字作为纪念。”

    “那四行小字是什么意思?”老住持问。

    “也是一首字谜诗。”吴晖说,“第一句‘又逢十一’是个‘圣’字,第二句‘元璋称帝’是个‘珠’字,第三句是个‘寺’字,第四句是个‘水’字,第五句是个‘举’字,第六句是个‘世’字,第七句是个‘无’字,第八句是个‘双’字,连起来就是‘圣珠寺水举世无双’。这就是贵寺传说中的镇寺之宝。”

    “原来是这样。”老住持恍然大悟道,“敝寺的镇寺之宝就是这井中之水呀!”

    后经检验,圣珠寺中的井水确实富含多种对人体有益的矿物质和微量元素,是不可多得的天然矿泉水,难怪泡出的茶水格外香。

36.前世旧爱

    崇文门有一个车夫在路边休息,一个和尚要到夕照寺去,雇佣了他的车子,一坐上去就将布帘降下来。

    一阵车行马鸣,马车走到花儿市这个地方,车夫偶然从前面往车里看,发现坐着的是一个美人。车夫心里很害怕,不敢说话。

    一直到了夕照寺前,停下车,撩开布帘,下车的依然是一个和尚。车夫离开夕照寺,往前走了几步,姑且喂马吃草,悄悄回头去看。那个和尚没有进寺庙,而是慢慢朝东南方向走。

    车夫就尾随在后面,一直跟到芦苇丛深处,见他坐在石头上哀叹,样子还是和尚,但是形态袅娜,神情妩媚。车夫就从后面抱他,和尚吃了一惊。车夫剥他的衣服,看见僧袍之下穿着红色薄绸做的女子衣裳;脱去帽子,露出发髻;脱去鞋子,露出女子的小鞋。车夫大喜过望,以为他是女人假扮的和尚,便想要和她交欢。

    和尚说:“不行,我虽然外表是和尚,内在是女子。但内在其实可以是女子也可以是和尚。有缘分就用女子之身侍奉,没有缘分就以和尚之身对待。我和你只有一面之缘,所以显露出样貌给你。要是强求的话,就会遭受和尚之辱,希望你不要后悔。”

    车夫不听,更加慌忙地抱她,脱完了她的衣裳,发现他居然是一个男人。于是大惊失色,放开手,跑了。

    和尚反而追逐他,将他按倒在田野里。又远远望见一个秀士,风度翩翩地往这边走来。和尚放开手,车夫连忙跑走。和尚又变化成了女子。

    秀士姓恽,贫穷但耿直,俊美但高洁,虽然长相文弱但十分勇武。那和尚变化的女子珊珊走来,恽生没有去注意她。

    她就和恽生搭话说:“奴家要到通惠河边的尼姑庵去,这位秀才愿意和奴家同行吗?”恽生拒绝道:“不行。”

    女子就径直上前,牵恽生的衣服,恽生边躲避边走。忽然遇到一个老尼姑,她叱责说:“妖怪胆敢如此!”

    于是拂尘一指,女子又变回和尚,消失了。

    当时天色已经昏暗,恽生就进到尼姑庵里稍作休息。问老尼姑说:“那是什么妖怪?”

    老尼姑说:“她是狐妖,我知道足下你耿直高洁,所以才救你。”

    说罢煮了一壶茶,放到几案上,点燃一双蜡烛放在跟前,指着墙壁上的图画说:

    “这叫十二巫峰图,里面有一个倚靠着树站立的人,和你有过去的缘分,你不要错过。我走了。”

    恽生仔细端详这幅图画,上面白描了十二个美人,站在群山峭壁下,个个都画得十分生动。依靠着树的那位更是亭亭玉立,笑容明媚。恽生喝着茶,和她对视,不自觉地对着壁画呼喊:

    “倚树人,倚树人,你的芳名是什么?能告诉我吗?”忽然有声音回答说:“是您的旧爱。”恽生又惊又喜,此时倚树的美人已经站在几案前,作一声万福。

    恽生忽然好像醒悟,说:“我前世客居维扬时,旁边高楼上边的女子就是你吗?”女子回答道:“是的。”问她:“你为什么进到画里了呢?”

    女子说:“前生因为心中爱慕你,抑郁死了,这棵树就是你书斋旁边那棵。临死前,嘱咐家里人将奴家的容貌画在树上。刚才你见到的尼姑,是唐朝的玉真公主,知道我没有罪,就领我去见了上元夫人,她传授我内景丹经,保我的魂魄不散,吸收夜间的水气,得以进入仙籍。方才玉真公主召见我,让我续上前世未了的缘分。”

    恽生仔细查看她的声音容貌,和常人没有两样。她跟恽生回家,建起高峻的大楼。美艳的婢女,聪慧的仆人奔走在庭前台阶下,勤勉驯服。

    两人一起生活了一段日子。

    有一天,门外来了一个和尚,披着袈裟,敲着饭盂,看门的人给他粮食,不接受,给他钱财,也不要。问他想要什么,和尚说:“只想登上高楼一看。”

    看门人阻拦他,他居然跨步如飞,闯过了门卫。

    恽生夫妻俩正在楼上对饮,看见和尚来,恽生很生气,拔剑和他争斗。用剑砍他,和尚就变化成女子,就是原先在田野间看到的女人。恽生打斗得越发使力。

    街坊邻里喧闹不止,观看的人摩肩接踵。恽妻站在帷帐中,从袖子里飞出一只箭,和尚变化的女子就灰飞烟灭了。女子说:“红尘不可以久留了。”

    于是从云端召唤来两只五彩鸾鸟,和恽生一起骑上离去了。

37.雪夜遇鬼

    刚下了场大雪,冬夜亮如白昼,研究生郝一楠从大学实验室出来已经是凌晨3点了。冬夜寒气很重,他不由得缩了缩脖子,加快了脚步。

    今天回去得睡个懒觉,这些天太累了。郝一楠心里想着,抬头向前看了看,猛然间发现不远处的台阶上坐着一个人。这台阶是回宿舍楼的必经之路,郝一楠心里很纳闷:这大半夜的,这么冷的天,怎么还有人在外面呢?

    郝一楠一步一步上了台阶,也一直偷偷地观察着那个人。可那人还是没有一点反应地坐在那里,就跟郝一楠不存在一样。即将走过的一瞬间,郝一楠忽然不忍心地停住说了句:“这么冷的夜,会冻死人的。”

    “死了好啊,就不知道冷了,多好。”那人一动不动,自言自语般回答。

    郝一楠不明白他的意思,又说了一遍:“很晚了,回宿舍休息吧。”

    “你能陪我说说话吗?”

    郝一楠犹豫了一下,“进楼里吧,在这儿非冻感冒了不可。”

    “死人怎么会感冒?这楼里有他,我是进不去的。”

    “什么?”郝一楠一惊,他突然想起前几天的一场大雪中,这宿舍楼门口曾冻死过一名学生,据说是喝酒醉在了门口,早晨发现时已经冻死了。莫非遇到鬼了?郝一楠心里敲着鼓,有些害怕。

    “我等了这么久,就你停住了问我冷不冷,我浑身都僵硬了,已经不知道冷了。”

    “你是人是鬼?”郝一楠试图放松语气问,可说出来的声音却是颤抖的。

    “呵,我是鬼,我就是前几天那个被说成是冻死在门口的鬼。”对方说话的时候好像有一股酒气喷出。

    郝一楠吓得连连后退,几乎从台阶上滑下,“那你怎么还出来吓人?”

    那鬼竟站起身来,冷冷地盯着郝一楠,“我不是想吓人,是想找个朋友。”

    “你是不是还有什么事没了却?”郝一楠放了些心,努力使自己镇静下来。

    “还有什么事没了却?”那鬼反复念叨着,竟哭出声来。

    郝一楠见他这样,知道肯定是有什么伤心的事,就不再害怕,看着他,“说说,也许我能帮你。”

    “我就是在等你。”

    这回郝一楠可真是毛骨悚然了。

    “我想请你帮我办件事。”说着,他掏出一个档案袋递给郝一楠,“这里面有一封信,能告诉公安局其中的原因。你必须在天亮前把这个送到那个负责此案的刑警队长手上,他现在就在学校招待所里。”

    郝一楠犹豫着将档案袋接过来,很轻。再一抬眼,眼前竟什么也没有了。他一阵恐惧,只觉得太阳穴两边在冒冷风。转念一想,这学生既然将东西交给他了,就是对他的信任,不能有负重托。于是,他赶紧回身,向招待所的方向跑去。

    招待所里,4212房间的灯还亮着,里面坐着四个人,两个是学校派出所的干警,一个是公安局的刑警队长,另一个是他的助理,他们针对这几天的调查讨论着案情。

    学校派出所的干警和助理意见比较一致,认为死者是醉酒不省人事冻死的,不会是他杀。而刑警队长一直都在那静静地听着大家说,并不明确表态。

    “还有很多疑点没有搞清楚。一、死者从喝酒的饭店出来,里面的服务员说他没有醉酒的表现,难道他走了一路就醉厉害了?二、从饭店到宿舍的路慢走只有15分钟,死者出饭店时大约是10点,假使死者醉酒了,走得很慢,也应该在10点30分左右到了。而宿舍楼是11点20分关门,死者怎么也应该在关门之前赶回宿舍。”刑警队长一连说了两点怀疑。

    他的话刚说完,忽然响起了几下敲门声,来的正是郝一楠,他是来送那个档案袋的。郝一楠认识学校派出所的干警,直接向刑警队长走过去,“有人要我转交给你。”

    刑警队长将档案袋在手中掂了掂,轻轻打开,只有一封信,大家都屏住呼吸,看着刑警队长脸上的表情,不知道信中会是什么内容。

    看完,他将信轻轻折起来,把助理叫过来,耳语了几句。只见助理听着,不停地点头说是,转身就出去了。刑警队长这才请郝一楠坐下,说这事很快就会有答案。

    郝一楠看看时间,已经是凌晨4点了,又不敢确定自己在这里会不会妨碍办案,就问:“刑警队长,我也要在这等吗?”

    “难道你不想知道事实真相吗?很快就大结局了。”刑警队长神态自若地和郝一楠聊着学习上的事。

    近3个小时过去了,助理还没露面,郝一楠有点瞌睡了,正在这时,助理领着一个男生走了进来。这男生看上去很文静,白白的瘦削的脸,架一副眼镜,眼睛透过眼镜不自然地看看刑警队长,又看看郝一楠。

    “你叫岳霖?”见对方点点头.刑警队长又问:“1月17日晚上10点你在干什么?”

    这个叫岳霖的学生顿时脸变了色,并开始出汗:“我确实在家里,我父母可以作证。”

    “你不是在租房处喝酒吗?”助理一句话吓得岳霖一句话也说不出了,并支吾着想着如何回话。“别再狡辩了,赶快交代了吧,我们已经掌握了你的犯罪过程!”助理冷不丁说了句,吓得岳霖一下瘫软在那里。

    原来,死者名叫郑晓刚,生前一直与一女孩关系很好,女孩对郑晓刚也一直很爱慕。可学校杨副校长的侄子岳霖却喜欢上了这女孩,于是就不顾一切将女孩骗到手,这才使女孩不得已选择了岳霖。岳霖为了永远占有女孩,就威胁她,说女孩要再跟郑晓刚来往,就让叔叔找借口将她开除,让郑晓刚也不好过。女孩就怕了,对他百依百顺,一直跟他在外租房住。

    可郑晓刚知道了实情后,就非要女孩离开岳霖,说他是畜生,要带她去找学校。

    于是,女孩在万般无奈之下,写信劝告郑晓刚,说岳霖又狠又自私,叫他不要管这事。郑晓刚不听,更不能看着自己心爱的女孩受折磨,就去找岳霖理论,结果就败下来了。

    他越想越觉得自己没用,晚上到饭店去喝酒。回来的路上正好碰到岳霖去学校送女孩回来,岳霖就说:“你小子是窝囊废,有本事你跟我好好喝,看谁厉害!”

    都是年轻人,血气方刚,经不住挑逗,虽已微醉,郑晓刚还是跟着岳霖到了他的租房处,与岳霖坐下就喝起来。一瓶白酒下去后,他就醉得不省人事了。岳霖忽然起了歹心,北方的严冬可是能冻死人的,他这样睡在外面,必定冻死无疑。于是,将近12点30分左右,他背着郑晓刚进了校园,将他扔在了宿舍楼门口。果然,第二天就听说了冻死人的事。恰恰那晚天降大雪,将所有的痕迹都掩埋了。

    刑警队长拍了一下郝一楠:“小伙子,谢谢你啊。”

    “我就是送了个信,换成谁都会这么做。”郝一楠回答。

    刑警队长笑了笑说:“关键是你那天主动问了一下那个冤死的郑晓刚。”

    这以后,再有做实验晚回时,郝一楠也都尽量在实验室凑合着过夜了。

    一年后,郝一楠考上了外地高校的博士,临走前他还特意到那男生的墓前送了一束花,算是告别,希望他的灵魂能安宁。

38.移尸

    明朝万历年间(公元1573一1620年),苏州府长洲县有位男子,名叫张国瑞,表字昌伯,娶妻余氏。张家原本也是读书的世家,但从昌伯的父亲起,便不怎么喜欢读书了,开了个布店,成了富翁。传到昌伯时,也继承父业,由于他比父亲更加勤恳,家产又增加了几倍。

    一天,张昌伯正坐在店中,见一个人从门前走过,随即又转了回来,站在门口闲看。昌伯正要上去问问,遇到有人来买布,忙了半天,这事便忘了。直到晚上做完生意,将店铺收拾停当,吃了晚饭,清了清账,已是二更时分,这才上床睡觉。

    还没有入睡,他就听到门外有些响动,想起来查看,又怕惊动家人,况且门已关好,料来无事。谁知那响声竟然渐渐地到里面来了。昌伯悄悄地爬了起来,藏在门后,只见黑暗中走进一个人来。昌伯一把把他抓住,急忙叫起家人,点灯查问,幸好家中没有丢失一件东西,外面也没有其他小偷。

    昌伯仔细一看,那人正是白天在店门外闲看的人,家中所有的人都想收拾这人一顿,倒是昌伯将他们喝住说:“你们不要动手。他又没有偷走我们的东西,打他干什么?”

    那人听到这话,知道遇到个好说话的人,连忙跪下说道:“小人家有老母,因无钱赡养,不得已做下这事。念及无知初犯,望先生饶了我吧!下次再也不敢了。”

    昌伯笑着说:“你既然到了我家,岂有白来的道理。东西虽然没有拿到,给你一两杯酒,冲冲寒气吧!”

    于是叫人暖一壶酒,摆出两碟小菜,叫他坐下。

    那人不觉有些惭愧起来,更是有些慌张,心中起了疑心,不敢动筷子。

    昌伯说:“你放心畅饮,这些都不会是暗算你的东西。我若要暗算你,为何不乘机难为你一番,难道送了你酒食,再来摆布你吗?”

    那人知道遇到了真心行善的人,不敢违背他的心意,便喝了起来。

    昌伯见他喝得自在,十分高兴,便问道:“你叫什么名字?在哪里居住?我看你不像个坏人,怎么不做些生意?”

    那人说:“我叫朱恩,住在城中,妻子扶氏,因前些日子与人家打官司失败,家中十分穷困,母亲又重病在床。我没有办法,只得铤而走险。”

    张昌伯听罢,取出一些银子,送给朱恩,要他去做生意。朱恩感激涕零,叩头拜谢而去。

    朱恩回到家中,见母亲躺在床上,便将自己半夜偷窃失败,又遇到好人的经过,详细说了一番。

    朱母叹道:“幸亏你遇到好人了,真是侥幸之极!你若被送往官府,有什么三长两短,叫我怎么办啊!你下次不准再去胡作非为了!”

    朱恩说:“我也是无奈之极,只做了这一次,从今以后,依着妈妈的便是。”

    母子二人又高兴起来。

    到了天亮,朱恩买了一副担子,又买了一些祭品,献过财神,与妻子扶氏吃了早饭,便到门口站着,想找点事情做。

    忽然天色阴暗,下起雨来。朱恩正要关门,只见有人走到他屋檐下避雨。朱恩有了本钱,一时间又存了个济人的念头,连忙邀请那人进门坐下,替他烘干了湿衣,随意问了问那人的情况。

    那人说:“在下姓乐,表字公济,住在胥门街上,专为别人选择合婚的吉利日子。今早从亲戚家回来,不料遇到下雨,倒是打扰了你们,真是不安。”

    朱恩也将自己的情况说了一番。

    乐公济说:“实不瞒你,我原来是代人写状子的,衙门中的人没有一个不认识。近来因为年纪大了,再想想那张状纸上,不知使多少人家倾家荡产,多少性命被害!是个不积德的行当,所以改为现在的行业。在下写的状子与别人不同,只有三言两语,没有不准的。如今就是改了行了,找我写状子的还是不少,我一时不好推辞,只得将就写几张。以后合婚择吉的生意多了起来,我便不再写了。”

    朱恩听罢,知道遇到个刀笔高手,不敢怠慢。二人说得投机,朱恩有结交的意思,想日后借他刀笔之力。

    这时雨还未停,朱恩便叫妻子扶氏摆出酒菜,留乐公济坐下喝酒。公济见状,脸上便有些不好意思,但肚中实在饥渴,也就没有过于谦让,宾主二人吃了起来。酒足饭饱,公济起身想要辞别,但门外地下泥泞,不便行走,心中正觉为难。

    朱恩说:“地下这么湿,怎么好走,等我借把伞来,送你回去吧!”

    公济说:“怎么好麻烦你呢?”

    朱恩说:“怎么说这些话?我们以后还要往来的,只是不要嫌我贫穷就是了。”

    朱恩向邻居借来一双雨鞋,给公济穿了,自已则穿了一双破烂不堪的,送公济回家。

    二人在路上说着话,不多一会儿,就到了公济的家中。朱恩看了看,只见公济的家中布置得十分精致,红窗白墙,堂中挂着一幅名人的字画,案上放着几本大明法律和年历通书,摆着笔墨。

    朱恩坐了一会儿,喝了一杯茶,便起身告别。刚走出门来,看到了公济为人选择吉利日子、代人合婚的招牌,便停住脚说:“小弟忘了一事,未曾相求。”

    公济问:“忘了什么事?现在说来,也并不晚。”

    朱恩说:“实不相瞒,我目前生活十分艰难,想做些小生意,只是不知明天是不是好日子,烦请你看一看。”

    公济将年历通书查了一查,说道:“明天不是上上吉日,还要再等两三天,到了十七日那天,才是个无往不利的好日子。”

    朱恩拜谢而去。

    过了两天,眼看做生意的时间快要到了,朱恩赶早起来,收拾好担子,准备出门卖些东西。他吩咐扶氏关好门窗,就走出门去。恰好走到张昌伯的门前,只见有人靠在那里。

    朱恩心中吃了一惊,想道:“那人必定是个偷东西的贼。但这时天将亮了,怎么这人还在这里?”

    随即喝问了两声,仍然不见动静,便壮着胆子去拉那人。忽然他浑身打了个寒颤,惊得说不出话来。

    原来朱恩伸手一拉,只见那人的身体便团团转了起来,他定睛一看,这人却是悬梁自尽的。他伸手摸了摸,已经没有半点气息,不知死了多久了。

    朱恩心中十分惊骇,想道:“张公这样的好人家,不知又有什么仇人和他过不去,用这个奸计来害他。”

    朱恩想报知张昌伯,又担心惊动邻居;想事不关己地走了过去,却又放心不下恩人,心想:“他既然救了我的难,我怎么不去救他的难呢?让我把这具死尸搬离这里,免得害张家吃官司。”

    想到这里,朱恩用砖石垫高了,站上去把尸体解了下来,管他是什么人物,背着便走。走了大约半里地,来到一个桥边,朱恩把尸体放下,又将颈上的绳索解开,捆了块石头在他身上,轻轻地推下水去。然后转身回到恩人的门前,将垫脚的砖石搬开,自己挑着担子做生意去了。

    这死人到底是怎么回事呢?这还要从张昌伯家对门的一个无赖说起。这无赖名叫刁星,表字德甫,最喜欢无风起浪,惹事生非,诈人钱财。他早就听说张昌伯是个有钱的厚道人,便想得他些好处,只是没有想出妙策。

    那天朱恩到张昌伯家行窃时,张家全家大小叫喊起来。当时有个做饭的老妈子,年纪七十多岁了,也出来看热闹。不料冒了些风寒,竟发起病来,两三天便病逝了。昌伯因她没有亲戚,自己为她买棺人葬,又念及她平时勤恳,不忍将她火化,打算把她埋在自己的祖坟空地上,上坟时也好为她烧些纸钱。谁知刁星知道了这事,便打起了主意。

    一天,刁星刚出门,便遇到个卖鸡的乡下人,讲好了价钱,便将鸡拿进屋里去了。那人在外面等了半天,也不见他出来给钱。

    直到点灯时分,刁星才走出来,满口赔不是,并殷勤地说道:“你回家已经晚了,不如住在我家,明天早上再回去如何?”

    那人说:“你不要取笑,只求将鸡钱给我,我急急赶出城还来得及。”

    刁星说:“我已经耽误了你的时间,如不留你住下,心上也过意不去。”

    当时也确实天晚了,那人见他说得十分诚恳,便答应住了下来。

    刁星见他愿意住下,忙将鸡钱取出来给他。那人心中高兴,又见摆出丰盛酒饭,主人陪他吃着,询问他的情况。

    那人说:“我叫虞信之,家里只种了五六亩田,如今缺钱用,只得卖鸡来凑数。”

    刁星问:“你如果没有鸡卖时,怎么生活呢?”

    他见虞信之烦愁不堪,又说:“我现在有一笔钱财送给你,你愿意要吗?这笔钱财不在我这里取出,多少还要看你的机缘。”

    虞信之说:“只是我们乡下的粗人,能干什么事呢?”

    刁星说:“不需要你做什么,只要你说几句话,钱财就可以到手。”

    于是,将张婆子的死因详细说出,并教了他一番应对的语言:“你就自称是张家的亲戚,找到张家大闹一番,我在中间劝说,多少也可以弄得些油水出来。这难道不是白白地得到一笔大财?”

    虞信之听了这话,利欲熏心,竟然答应了。

    第二天,虞信之依照刁星的安排,走到张家。

    昌伯问他的来意,信之说道:“我有个姑姑,一直在贵宅帮工,今天想来看望她一下。”

    昌伯怀疑到:“她在我家住了二十多年,从没有见她有亲戚来往,为何刚刚死了,就忽然钻出这亲戚来,也不知是真是假。”

    于是心生一计,便将死去老妈子的年龄和来历,详细地询问虞信之。虞信之一时支吾不清,面带羞愧。张昌伯见了这个情景,知道是个假冒的家伙,便不再理他。张家的家人你一言,我一句,把虞信之抢白了一阵。虞信之见张家不上当,转身便走,想急着回家去了。

    谁知刁星正躲在门口观看,见虞信之走了过来,连忙将他叫住,问问缘故。虞信之将情况说了个详细。

    刁星说:“你这人真是扶不起,就因为这几句话,就怕他起来?”

    又将虞信之拉进屋中,摆出比昨天更加丰盛的酒菜来。

    二人吃着酒,刁星笑道:“我如今有一条妙计,你如照办,万无一失。”

    信之问:“不知是什么办法?”

    刁星说:“你今夜必须死在他的门口,便好说了。”

    信之吃了一惊,说道:“先生不要取笑,这事怎么能行?”

    刁星说:“我是叫你假死,又不是真死。你今夜走到他的门前,做出自缢的样子,我便出来一边解救你,一边叫来地方保甲,还怕他不给些银钱与你?”

    信之乘着酒兴,以为刁星必然会来为他做主,竟然向刁星要了条绳子,直接来到张家门口。这时已经是三更天气,月光明亮,信之找了个挂绳子的地方,把绳子挂上,挽了个圈套,便把脖子套了进去。不到半个时辰,灵魂便向鬼门关报到去了。

    刁星哄骗虞信之走后,便远远地站着,看着他上吊自缢,才关了门,向妻子水氏说了内情。

    水氏说:“这计策好是好,只是太难为了卖鸡的人。”

    刁星道:“当今之世,如果顾及他人,自己就得不了便宜。我一心要弄弄张家的银子,不料到了今天,才借卖鸡人的性命完成了宿愿。”

    于是又准备了明天恐吓对方的话,这才睡下。谁知身体困倦,一觉竟睡到天亮。水氏将他从床上推了起来,他才急忙跑出门去。刁星出门一看,对门张家却是毫无动静,仍然像平时那样热闹,就是左邻右舍,也没有人来向自己说起什么。

    刁星心里十分奇怪,惊讶地想道:“怎么张家门前竟然没有一点迹象?难道是张家知道了,早已将尸体藏了?”

    只因心怀鬼胎,又不便问别人,只是后悔赔了两顿酒饭。于是,心中更加放不下这事,只希望能打听到张家移尸灭迹的证据。过了几天,张家仍然没有动静,刁星心中纳闷不已。

    再说朱恩自从那天开始做些小生意,收入还够过日子,心中对张昌伯十分感激。这天他做完生意,看天色还早,有心想到张家门前观望一下,也想把前些天有关死尸的事告诉昌伯。正走到桥边,见有许多人围着说话,朱恩靠上前去,只见横着一个死尸,正是他前些天弄下水的,已经被人捞上岸了。

    朱恩心中有些担心,怕牵连到自己。他走上去仔细一看,更是吃了一惊。原来这死者正是自己姑姑的儿子虞信之。虞信之的父亲叫虞伯勤,祖上本是个乡村中的财主,虞伯勤不善经营,家财已经耗去十分之七。到了信之时,更是十分狼狈。朱恩与表兄原来很是密切,只是两家都衰败后,便疏远了些。

    那天清晨,朱恩在慌忙之中并没有看死者的面目,现在见到信之的尸体,按捺不住激动的心情,失声痛哭起来。

    众人正在细问他的情况,只见人群中走出一人来,说道:“请到舍下去,我和你商量一下。”

    朱恩回头一看,只见这人三纹横在额上,两眼悬着浮珠,巧舌如簧,笑里藏刀。

    那人带朱恩到了家中,说:“小弟姓刁,刚才捞了个死人,找不到死者的亲属,正好遇到你,请你写张单子,报知官府。令表兄的死因,老兄想必知道,你说现在怎么办?小弟好替你出头。”

    朱恩说:“前天他家里人来我家问消息,说是出门五六天了,都没有回家,我也没有把这事放在心上,谁知却死在这里!”

    刁星假装惊讶地说道:“你还不知道?令表兄是被人弄死的。这个凶手,就是对面开店的张昌伯。他凭借有钱人的势利,不知为了什么争吵起来,将令表兄毒打痛骂一顿。现在令表兄忽然身亡,纵然不是他打死的,也推脱不了责任。”

    说罢,又道:“看起来不像是淹死的,竟像是上吊自缢的呢。如今你去告了他,那份丧葬费用就有了。这是小弟路见不平,一片热心肠,听任老兄裁夺。”

    这时朱恩想起前些天发现死尸的事,以为刁星的话可能是真的,但他又受过张家的大恩,怎好忘恩负义。只是虞家没有男人,少不得要他出头作主,万一自己移尸的事被人知道,也是担当不起的。

    朱恩踌躇半天,只得说道:“我也作不得主,必须要找我表嫂来出面才是。今天已经晚了,明天再说吧。”

    朱恩回到家中,将事情对母亲丘氏说了。

    丘氏说:“没有想到虞表兄死得这样惨!但你也不可造次,必须将真相弄清楚。你的性命全亏张家保全的,如是那晚他将你送往官府,咱们全家也饿死了。依我看来,张家这样的好人,不会是凶手,虞表兄的死必有别的缘故。”

    朱恩听了这话,来到张家,先谢过了昌伯的救命之恩,然后才问起虞信之的事。

    虞信之到张家行诈,本来是没有通报姓名的,张昌伯想了一想,才说:“想必是这个人了。”

    于是将他行诈败露的事说了一遍。

    朱恩说:“这么说来,我的表兄不知受了什么人的唆使,把性命白白断送了。”

    张昌伯吃惊地问道:“这话怎讲?”

    朱恩便把信之自缢于张家门外,自己移尸于河中,刁星要他控告到官府的事,详细说了一番。

    昌伯听后,不禁毛发耸立,半天都说不出话来,只得说道:“从来都不相识的人,怎么诈骗起我来了?虚者自虚,实者自实,将来总有说清楚的时候。”

    朱恩说:“当今之世哪有什么真假?等你说清楚的时候,家财早已被弄去大半了。只是我承蒙先生照顾,自然会替你周旋。你不用为这事忙碌。”

    昌伯再三表示感谢。

    朱恩别了昌伯,一路上想道:“信之哪有亲戚在别人家做工?如不是骗局,怎会把性命白白送了?”

    他又想道:“诈骗肯定是有的,但毕竟是为争论而死,这却是真情。要不然难道死在门口也是假的吗?如今虽然尽了我报恩的念头,但是信之的丧葬费用,应当怎么办呢?”

    朱恩越想越烦心,愁苦不堪,走了半里多路,忽然脑海中闪现了一个念头:“我真是昏了头!乐公济定有见识,怎么不去和他商量呢?”

    于是,直接来到乐家,找到了乐公济。

    这时已经是掌灯的时候了,朱恩顾不得叙寒问暖的客套话,便把信之的死,刁星的话,一一告诉了公济,求他商量个办法。

    公济说:“依你说的情况来看,事情出在刁星身上,明天你去将刁星告了官,就会弄明白了。”

    朱恩道:“怎么会是刁星有问题呢?”

    公济道:“河中捞出死尸,大家都在仓猝之间,为什么他知道信之是上吊自缢而死的呢?别人为什么又不知道呢?就这个细节,也就有许多问题在里面。”

    朱恩这才有些省悟,说道:“这话有道理,但我却没有想到。但是现在应该怎样告他才恰当呢?”

    公济说:“我早就知道刁星是个无赖光棍,专门诈骗他人钱财,害人性命。你现在只是告他唆使他人自杀,企图诬陷平民的罪名。不怕他不赔偿你表兄的性命。你表兄有没有儿子?表嫂姓什么?你先说给我听听。”

    朱恩说:“他没有子女,表嫂姓艾。”

    公济说:“你明天同表嫂早些到县府来,我要教她见着官员应该怎样说。然后我再去呈递状子,给被告刁星来个措手不及,毫无防范,这才是上策。”

    刁星在家等到第二天,满以为朱恩会来,便可和他共商大计。不料左等右等都不见朱恩的影子,不禁焦躁起来,想道:“他这个不识抬举的家伙!既然不来,我是张家的邻居,自己去报官,看他认不认账。”

    正要去写报官的单子,忽然见到几个公差走进门来,要他去衙门一趟。刁星吃了一惊,不知道为了何事。等到他看了传票时,才知道是为了虞信之的事,原告是虞信之的妻子艾氏,陪告正是朱恩。

    刁星心中怨恨不已,对公差说道:“我又不是凶手,也不是应当提审的犯人,他们告我有什么理由?”

    公差道:“我们不过是奉命而来,你是不是凶手,我们哪里知道?老兄应该到官府面前辩明道理才是,和我们说这些也是无用的。这几句话,也抵不得钱用,我们的差钱酒饭,也少不得请你拿出来的。”

    原来,公差传拘有关的人,要给些差使费。

    刁星说:“这差使费,自然有人会出,我却不能代劳。等明天我说出哪个是真凶,他是个富翁,再由他全部数给你们,怎么样?”

    公差说:“这话说得倒好!我们是按传票上的名字找来的,又不认识什么富翁。虽然承你盛意,但是这差使费还是要收的。”

    刁星耍赖说:“你们是凭票拘人,没有说过要凭票取银子,为什么要我出差使钱?”

    众公差勃然大怒,喝道:“你说得对,是我们错了!得罪了不要怪我们!那就一起走吧。到了官府听候审讯,如能找出其他凶手,我们就不敢上你的门了。”

    说着,将刁星扣押着便走。

    刁星笑道:“冤有头,债有主,还不知是谁偿命哩!跟着去一趟也不是什么难事!”说罢便随着公差,一直走到县衙门。

    刁星见衙门厅堂上挂的审讯时间,安排在明天,便要回家写个申诉状。那些公差怪他不愿出差使费,不要他回家,竟把他关在衙门的一间房内。这些人为什么愿意为朱恩出这么大的力呢?原来都是看在乐公济的面子上。公济与衙门中的朋友,都相处得很好,只要是帮助公差承担事情,都做得十分周到;如果公差需要钱花,从不缺少一分一毫,所以衙门中的人对他都言听计从,办事非常乐意。

    这长洲县知县名叫藤云霄,进士出身,极有威风,十分清廉可敬,更有断案的才能。到了第二天,原告、被告等一批人众都出堂候审。

    藤知县先传唤艾氏,问道:“你怎么知道你的丈夫是刁星谋害死的?平时他们二人有仇吗?”

    艾氏说:“我的丈夫名叫虞信之,因家中缺粮,没有其他办法,便去城中卖鸡,以便接济生活。他到城中去了二十多天,都没有回家。昨天朱恩来报信说,虞信之已经被刁星谋害了。我心情急迫,故此向老爷投递状子。平时和刁星其实也没有什么仇。”

    藤知县叫她跪在一边,立即传唤朱恩,喝问道:“你有什么真凭实据,知道是刁星将虞信之谋害死的?既然知道真相,为什么当时没有马上报案,直到今天才来告状?这显然是欺蒙官员,诬陷平民了!”

    朱恩说:“小人和刁星从来都不相识,为什么要诬陷他呢?前天小人偶然走到桥边,看见横着一具尸体,是从水中捞上来的。我上去仔细一看,没有想到死者便是小人的表兄。当时大家都在场,不知道死者是上吊自缢而死的,只有刁星一人知道,说是死者上吊自缢后被人拖到河中的。只这一点,就有令人怀疑之处。”

    藤知县又叫朱恩跪在一边,唤过刁星来,问道:“你是怎么将虞信之谋害死的?从实招来!”

    刁星说:“知县爷爷在上,这是他们冤枉小人。那虞信之,如果说要谋他的财,他又是个穷人;如果说要报冤,他又和小人没有仇冤。为什么会平白无故地谋死他呢?虞信之的死,只是因为一个缘故。几天前,小人见他和开布店的张昌伯争吵,被昌伯痛打了一顿。小人再三劝阻都不听,以致信之心生愤恨,自杀而死。张家看不惯小人住在他们对面,因此诬告小人。”

    藤知县说:“失足死于河中也是常事,你怎么知道他是因愤恨自杀的呢?”

    刁星说:“我见他脖子上有绳索的痕迹。”

    这时,藤知县已经有五分怀疑是刁星搞的鬼,另有五分怀疑是张昌伯的责任。

    藤知县吩咐传讯张昌伯,才好定夺。

    昌伯被拘到县府,当堂跪下。

    藤知县问道:“你是张昌伯吗?”

    昌伯道:“小人便是。”

    又问道:“虞信之和你争吵后,是什么时候被逼死的?快快说出来!”

    昌伯说:“小人家有薄财,知道礼法,怎敢无端地将他人逼死呢?”

    刁星在旁边插嘴说:“你前些天和他吵架,他见你有钱有势,吵不赢你,含恨自缢而死。你怎么还想欺蒙县太爷!”

    藤知县将刁星喝住,不准他多嘴,转过来又问昌伯道:“他为什么和你吵架?”

    昌伯便把老妈子病死之后,他忽然来自认亲戚,因经不起盘问,讨了个没趣便离开了的事,从头到尾,详细诉说了一遍。

    藤知县又问刁星道:“当时你在不在场?你怎么看见他们吵架的?”

    刁星说:“就是没有看见,他们吵架也是事实。”

    藤知县说:“你身居出事地点,看见虞信之死了,就应该报官,为什么一直等到今天被别人先告发这事?”

    刁星说:“本来是想立即报官的,只因昌伯匿藏了虞信之的尸体,小人又没有查到证据,所以不敢乱报。只是这擅自移尸的行为,便是一个罪名了。”

    藤知县喝道:“胡说!他匿藏尸体,你如看见了,就应该止住,不许他移开了!”

    刁星说:“他如要藏尸,小人从哪里知道呢?”

    藤知县大怒说:“你这奸滑险恶的奴才!在本县面前,还敢巧言惑众!你既然不知道真相,怎么敢擅自诬陷他人?”

    刁星支支吾吾,不敢开口。

    藤知县知道他心虚,喝令左右公差将刁星施用夹刑,用棍子将双手夹起来。那两边站着的公差正在怨恨刁星不给差使费,便重重使力用刑。刁星虽然是个无赖,但从来都没有受过苦刑,一时之间竟熬不住了,只得把虞信之卖鸡开始,直到引诱他自缢的事,全都招了。公差这才放下了夹棍,将口供录了。

    藤知县进一步又问道:“这就是真相了。那个尸体为什么又被弄开了,难道是想要给张家增加个移尸之罪吗?”

    刁星道:“小人开初不过是想借此要张家出几两银子,本来并没有想要叫他偿命。人都死了,怎么会又去将尸体移走呢?求县老爷详察。”

    藤知县便对张昌伯说道:“这不用说,定是你移尸避罪的计谋了。如不用刑,怎么肯招呢?”

    喝令左右也将昌伯夹起。

    朱恩见状,连忙上去禀报道:“这是小人的事,不敢害了无辜。”

    藤知县道:“为什么是你的事?”

    朱恩不敢隐瞒,便从自己行窃张家、张昌伯赠银说起,把自己改过自新、感激昌伯的恩德,当时又不知道死者是自己的表兄,所以移尸的经过,全都禀告清楚。藤知县见朱恩为人诚实,博慨揽过责任,心中也同情他,不十分追究,只责备了他几下,以了结案子。

    张昌伯虽然不是威逼他人致死,祸却是由他引起的,罚银二十两,作为艾氏埋葬虞信之的费用。刁星居心不良,设计陷害他人,酿成人命,判为死罪,监候处决。艾氏和朱恩等人一齐放回家中。

    乐公济在门口迎接众人,与张昌伯相见。

    朱恩为昌伯介绍道:“这就是乐先生,大名公济。今天的事,多亏乐先生指教,才得以清白。”

    艾氏、昌伯便向公济再三致谢,各自回到家中。

    后来刁星死于狱中,他的妻子水氏又改嫁他人。可见天理昭彰,人算不如天算。

    这场官司,多亏了朱恩。张昌伯虽然花费了二三十两银子,却免去了刑苦和破家的结局,心中十分感激。于是,张昌伯准备了两桌酒,邀请朱恩、乐公济一起欢聚,稍尽情意。

    酒至半酣,昌伯从袖中取出三十两银子,送给朱恩,并说道:“朱兄拿去做个本钱,开个小店铺,也可以将就过日子,不必在路上吃苦了。”

    他又取出二十两银子送给公济。公济谦逊了一阵,也收下了。

    朱恩却再三推辞道:“这些事情,怎能受他人冤枉?一来是先生平时有大德,自有上天保佑;二来是遇到官府清廉,又承蒙乐先生指教。我朱恩有什么功劳,怎敢接受厚赐?”

    公济说:“恭敬不如从命。你们今后相处的时候很多,有的是报德之处,还是接受了吧,大家彼此相安。”

    朱恩听了这话,不敢再推辞。三人尽欢而散。

    朱恩从此做起生意,后来成为有钱的富人。乐公济又为朱、张两家作媒,联了婚姻,世代往来不绝。

39.神刀木

    明朝天启年间,大太监魏忠贤把持朝政,权倾朝野,自称“九千岁”,势力大得不得了。

    这一年,魏忠贤在老家直隶肃宁县建了一座大宅子,宅子旁边修了一座戏台,戏台上还要装一套木雕屏风。为这事儿,他特意指派得力管家魏福从京城赶到肃宁,专门负责监工。

    魏福叫来了肃宁县所有的木雕师傅,限他们十天之内,每人交出一件木雕,活儿做得好有奖,做得不行重罚。

    木雕师傅们虽然满肚子不情愿,但都敢怒不敢言。十天期限一到,师傅们捧着自己的雕品来到魏家大宅,各式各样的木雕在院子里摆了一长溜儿。魏福背着手从东头看到西头,又从西头看到东头,越看脸色越阴沉。他用手指着师傅们,恶狠狠地说:

    “你们就拿这个糊弄我?我看你们是刻刀拿够了!好,我成全你们!”说完一挥手,几个恶奴扑上来,当着大伙儿的面,把两位带头师傅的右手手筋挑断了。

    魏福扬长而去,临走前撂下话来,再限十天时间,要还拿不出让他满意的活儿,就把他们所有人的手筋挑断,赶出肃宁城。

    大家唉声叹气,商量来商量去也想不出个好主意。正发愁的时候,一个老师傅“啪”地一拍大腿说,实在不行,只能去请木老大了。大家都抬头看着他,一时没人吭声。

    这位木雕师傅口中的木老大,可是肃宁城里的一位神秘人物。他到底姓什么叫什么,谁也不知道,“木老大”这名字也不知是什么时候叫起来的,到后来他自己也认了,连儿子都改姓木了。

    据说木老大是浙江东阳人,以前是紫禁城里的御用木雕师傅,后来因为给皇上雕刻龙椅时不小心刻坏了一只龙眼,结果落了个“大不敬”的罪名,被赶出了紫禁城,流落到肃宁县。木老大平日里深居简出,不怎么跟人来往。现在大家实在是被逼得没办法了,只能硬着头皮请他出山了。

    木老大住在城北一个偏僻的胡同里,一敲大门,出来个白净小伙儿,是木老大的儿子木正天。一听来意,正天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说我爹早就说过了,这辈子再也不碰刻刀。

    几个师傅急了,扑通一下跪在门口,说木师傅不出山,我们就不起来。这时,身后的门吱呀一声打开了,出来个干巴老头儿,正是木老大。

    看着齐刷刷跪在面前的几位师傅,木老大叹了一口气:“唉,祸福天定,命不己受。罢了,我随你们去。”

    第二天,几位木雕师傅带领木老大来到了魏家大宅。魏福上下打量了几眼这个黑瘦老头,满腹狐疑,有些不大相信。

    木老大看出了魏福的心思,不慌不忙,冲儿子一摆手,儿子从背上解下一个蓝布包,打开一看,里面是一座木雕观音大士,法相庄严、衣裾飘飘。最让人叫绝的是,菩萨的一双眼睛,似睁非睁,似阖非阖,无论你从哪个角度看过去,都像是在看着你。

    魏福嘴上没说话,但心里暗竖大拇指。他点点头,这活儿就算定给木老大了,以三个月为限,到期交工。

    刚要写字据文书,却被木老大拦住了,他提出一个条件:工钱要真金白银,按木渣分量算,细木渣兑金,粗木渣兑银。答应这个条件,活儿他接,不答应的话,就是刀架在脖子上,他也不会动一下手指头。

    魏福做不了主,急忙快马进京,向魏忠贤禀报。魏忠贤听到木老大开的价钱,倒吸一口凉气,半晌之后,才说道:

    “咱们暂且答应他。你安排个人,每天偷偷看他干活,等工期一到,交工的头天夜里咱们就把他……”

    魏福回到肃宁,答应了木老大提出的条件。第二天,木老大来到新宅子,要了三间大殿,在里面绕着四角走了一圈,点点头,说:

    “行,就这儿了。给我铺两张床,我跟儿子住这儿。以后一日三餐把饭送到门口,放地上就行,谁也别进来。”魏福点头答应。

    木老大又说:“我先磨磨刀,二十年没动过了,给我抬两张方桌来。”桌子抬来了,木老大把随身带的一个木箱打开,里面是各式各样的木雕工具,光是刻刀就几十把,什么圆刀、平刀、斜刀、三角刀、玉琬刀……木老大眯起两只眼,拿起一把刀就开始磨,这一磨就是整整十天。

    刀磨好这天,四根上等的山杨木也运到了宅子里。打这天起,木老大就把自己跟儿子关在屋里,饭菜有人送进,屎尿有人端出,其他时间,没人知道木老大父子在屋里到底干什么。

    这些天来,魏福每天都派家丁跑到木老大干活的屋子外头,从窗户缝往里偷看。

    奇怪的是,每次家丁看见的都是木老大和儿子躺在床上蒙头大睡,四根山杨木就摆在地上,圆滚滚的一点变化也没有,倒是屋角有几个桑皮口袋,鼓鼓囊囊的,看上去一天比一天大,不知道里面装的什么。家丁把看到的情况跟魏福一禀报,魏福也有些纳闷,琢磨不透木老大这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眼瞅着三个月期限快到了,再过两天就是交工日期,魏福赶到京城,把情况告诉魏忠贤。魏忠贤听完也有些摸不着头脑,他沉吟片刻,说:

    “这样吧,就按他说的,先准备金银,到时候看他怎么交工,拿出东西则罢,拿不出东西的话,哼,我杀他全家。”

    交工这天,整个肃宁县的木雕师傅全赶来了,大家既想看看木老大的手艺,同时也想给他壮壮声势。日上三竿,大殿的门吱呀呀打开了,木老大和儿子缓步走了出来。魏福迎过去问木老大:“屏风呢?”木老大微微一笑,说:“先把麻袋抬出来吧。”

    几个家丁走进大殿,肩扛手拽,拖出四个鼓鼓囊囊的大口袋,解开扎口绳,大家围上去一看,里面全是碎木渣。木正天走上前去一拎口袋角,“哗”的一声把木渣全倒在了院子当中,一大一小,坟头似的两大堆。

    木老大把魏福叫过来:“称木渣吧。”两堆木渣一粗一细,一称,粗的五百斤,细的二百斤。

    称过之后,众人你瞧我我瞅你,大气不敢喘一声。木老大眯起眼,看着魏福说:“大管家,白纸黑字,兑金银吧。”

    只见魏福面沉似水,腮帮子上的肉一鼓一鼓的,半晌,冲家丁大喝一声:“还不快去!”

    众家丁得令,撒腿往后院账房跑去,不一会儿,金银抬来了。大秤一称,金银各分一堆。魏福两只死鱼眼像锥子一样盯在木老大脸上:“货呢?”

    木老大手一扬:“把木头抬过来。”几个家丁嘿呦嘿呦把木头从屋里抬出来,平放在院子中央。大家都围上来,左看右看,这哪是什么木雕,仅是四根被挖了缝的木头啊。

    木老大缓步走过来,从随身带的工具袋里掏出把锤子,眯着眼端详了一下木头,猛地一锤砸下去,咔嚓一声,山杨四裂,圆滚滚的木头一下裂成几块木板。

    细一瞧,一块木板就是一出戏。木老大又把另两根山杨砸开,有人近前一数,一根山杨八大片,三八二十四,一共二十四出三国戏刻。山石树木、亭台楼阁、飞瀑流泉、层峦叠嶂、文臣武将、战马旌旗……全都栩栩如生。

    魏福弯腰看着一块木板,正是《群英会舌战群儒》,只见诸葛亮峨冠博带,手摇羽扇,面带微笑,侃侃而谈。

    周围十几个人,或站,或坐,或掩口瞠目,或手舞足蹈,面部表情有怒、有怔、有惧、有慌、有乐、有赞,无不活灵活现、呼之欲出。再细看,高台、桌椅、香案、帷帐、屏风,帷帐上的流云,屏风上的飞鸟,整整七层透雕……

    一时间,院子里鸦雀无声,众人目瞪口呆。半晌,一个老师傅惊呼:“这是失传已久的神刀内雕功夫啊!”这时魏福缓过神来了,低头看见还有一根山杨没有砸开,伸手从木老大手里夺过锤子,抬手就要砸,谁知木老大一把把魏福的胳膊拦住了。

    魏福不解地看着他,木老大摸了摸胡子,缓缓地说:“这块木雕是最后完工的,湿气仍未除尽,现在打开的话,过不多久就会变形。必须要在阴凉通风处再摆放三天,三天后宅院落成典礼时方可打开。”

    魏福原本想说点什么,但是他刚见识了木老大的手艺,心里也着实佩服,因此张了张嘴,什么都没说。木老大拱拱手,招呼一声,木雕师傅们一拥而上,连金银带木家父子全抬了起来,兴高采烈地走出了魏家大门。

    三天后,魏忠贤专程从京城赶到肃宁,参加大宅院的落成典礼。整个院子张灯结彩,披红挂绿,官丞县令、乡绅富户全都赶来贺喜。

    吉时一到,魏忠贤在大家的簇拥下,走到了新建成的戏台前,魏福早指挥家丁把最后一根山杨木抬过来摆放妥当。魏忠贤举起一个系着红布的锤子,猛一下把木头砸开,大家围上来一瞧,里面是一副对联,上联是:“人有意意有念念有欲欲有贪贪得无厌”,下联是“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万象皆空”。

    看着对联上的字,魏忠贤脸上一阵红一阵白,踉跄几步,险些一屁股坐在地上……

    等气急败坏的魏福领着一帮家丁赶到木老大家时,才发现这里早已人去屋空。

    原来,三天前,木老大出门后直接去了两位被挑断手筋的木雕师傅家,留下了不少的金银。之后,木老大带领全家收拾东西,连夜搬离了肃宁城,去哪儿了谁也不知道。

40.遇阴兵

    1785年1月27日的下午,在德国西西里亚地区的一块农田里,一群农民正在地里干活。他们劳作了一阵后,分头坐在田埂上休息。

    突然,从远处传来一阵奇怪的声响。开始时,农民们谁也不在意,但这种声响由远而近,越来越清晰。他们环顾四周,却什么异常情况也没看见。

    过了一会儿,他们终于听出了是许多人走步时发出的“嚓嚓”声,步调整齐,声音一致。可是这农田旷野哪来的脚步声呢?

    正当他们为此奇怪不已的时候,其中一个农民突然惊叫起来:“你们看!你们看!”

    大家回过头来,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看见离他们几十公尺的地方有一团黄色的雾从天空中缓缓降落下来,雾中隐隐约约能看见人影。雾团着陆时就开始慢慢地散开了,那些人影也越来越清晰,原来是几十个穿着卫兵制服的军人!

    眼前出现的这个情景使这些农民们惊得目瞪口呆!难道这些卫兵是从天上飞来的?这时,队伍中走出两个戴着红帽子的人,大概是军官。他俩向卫兵们做着手势。卫兵们立即排成三行,步履整齐地向这些农民走来。这脚步声和刚才他们听到的完全一样!

    这支鬼魂似的部队开步走了一段路后,那两个领队又指挥他们停下,其中一个嘴里说了一句不知什么话,那些士兵便齐刷刷地同时把手中的枪举起来。只见指挥官一挥手,一股股浓烟从队伍中升起,久久不散。大约五分钟以后,这支鬼魂部队又和浓烟一起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这几个农民目睹了这件怪事发生的全部经过,他们匆匆收拾起农具,来到当地的一个政府机关去报告。不料那里的官员说:这事情在半个月内已经是第三次发生了,现在看来,时间、地点和事情的经过都差不多。

    于是,政府立即组织了一支几十个人的部队,潜伏在出事的田地附近,等候着“鬼魂部队”的再次到来。

    他们担心弄不好可能会与“鬼魂部队”发生冲突,所以每个人都带上了武器。

    开始的两天没有动静。第三天的下午两点钟左右,那团黄色的雾又在半空中出现了,还伴随着“喀嚓喀嚓”的军人脚步声。

    “鬼魂部队又开来了!”只见黄雾着地后又散尽了。戴红帽的指挥官下令队伍在田野上摆开了作战队形。

    埋伏着的政府部队悄悄地从两边包抄过去,他们一心想抓住这些非人非鬼的士兵,弄清楚事情的真相。

    这支“鬼魂部队”好像面对着强大的敌人,每个士兵的脸上都表现出同仇敌忾的神情,在指挥官的指挥下,又端起了手中的步枪,朝着一个地方瞄准。从样子看,他们一点也没觉察到有一支真正的部队正在向他们发动进攻。

    包围圈在一点点地缩小,但是“鬼魂部队”仍然旁若无人似的在摆队形、练射击。政府部队的领队却发现他们一点声响也没有,便突然向空中开了一枪。

    很奇怪,枪声一响,一团黄色的迷雾又升起来,渐渐地散开,这支“鬼魂部队”慢慢地升上天去,一会儿便消失了。

    这件奇事很快传开了,震惊了当时欧洲许多国家,吸引着不少科学家到这个地方去调查研究,不少人虽然也目睹了事实,却无法解释这奇异现象。

    后来有人从古书上看到记载,说这块农田在几百年前曾经是一个古战场。

41.捉水怪

    一天,义军首领杨幺正在大营夜读兵书,突然一名小头领慌慌张张地跑进来禀道:

    “天王,不好了,湖中出现了水怪,将巡湖的船只打翻,几个落水的弟兄全被它给吃啦……”

    杨幺听后不觉大吃一惊,忙命人将军师黄诚和军马太尉杨钦请来,三个人连夜登上战船蒙冲赶往出事水域。

    自起义至今,义军势力日益壮大,给南宋统治集团造成极大的威胁。朝廷视杨幺领导的义军为眼中钉、肉中刺,时刻想将他们拔掉。

    由于战事的需要,杨幺不得不以洞庭湖为屏障,进行水兵训练,有效地抵抗官兵。不想还没到一个月就发生了这样的事情,这让杨幺心里怎能不着急?

    蒙冲很快驶进水怪出没的湖面。借助昏暗的月光,只见远处湖中一个庞然大物窜来窜去,水上荡起一排排涌浪。当蒙冲靠近时,那湖中怪物一点儿也不害怕,反而冲着蒙冲游来,撞得蒙冲直摇晃。

    杨幺隔栏观望,只见水怪比他们乘坐的蒙冲还要长出许多。只见它四足如龙爪,浑身黑乎乎的,看不清有多少颗脑袋,一只只眼睛在朦胧的夜色中发出阴森的幽光,显得异常恐怖、狰狞。

    这情景,就连见多识广的杨幺见了也不觉暗暗吃惊。他赶忙命令随船的兵士朝水中放箭。箭放了不少,而水怪一点也不在乎。它和蒙冲捉了一会迷藏,随后就钻入水下不见了踪影。

    到了第二天天亮,有人在附近的芦苇荡中又发现了几条遇害义军的残胳膊断腿。杨钦惊惶地说:“难道是我等下湖筑寨违背了天意,上苍才降此水怪作为警示?”

    黄诚道:“水怪本是湖中固有之物,因受到惊扰才露出水面的。过去水怪伤人的事也时有发生,就像陆地上有豺狼虎豹一样,怎么说是上天的警示呢?”杨幺觉得有理,于是从当地渔民那里征集到几十张渔网,又让打造兵器的铁匠赶制了数百支标枪,作好了捕杀水怪的准备。

    几天后,一切准备就绪。杨幺带着十几艘捕杀湖怪的战船蒙冲驶向水怪经常出没的水面。为了将水怪引出来,杨幺命人将牛羊牲畜投到水里。

    不一会的工夫,那怪物果然从水底钻了出来。只见它身体呈铁灰色,皮肤上的疙瘩就像城门上的暴钉一样。水怪共有一大八小共九个脑袋,中间的那个脑袋上的眼睛大得像灯笼,牙齿像尖刀,巨口一张能将整只牛羊牲畜囫囵吞进腹中。

    船头一个胆小的士兵见了吓得肝胆俱裂当场栽入湖中,被水怪的那些小头抢到嘴里撕成碎片。为防止湖怪逃跑,杨幺先将手中的杏黄旗一举,外围的兵士忙将渔网撒入水里。

    接着杨幺又将手中的刀一挥,标枪手纷纷将标枪掷向水怪。不想水怪的皮肤又硬又厚,标枪根本扎不进去,全掉进水里。杨幺又命会使流星槌的将士用槌猛击水怪,不料就像砸在大皮球上一样全给弹了回来。

    这时水怪被激怒了,一下从水中蹿起来跃到一只蒙冲上,几丈宽的蒙冲瞬时被压翻了。落水的义兵除极少部分被救上来外,大多数人成为水怪口中的佳肴。

    湖面荡起道道血浪,渔网也被湖怪拱得百孔千疮……第一次捕杀湖怪的行动以失败而告终。

    偏偏这时,又有密探来报,朝廷向义军发动新一轮的围剿已准备就绪,不久就会发起进攻。情形万分紧急,如不尽快地消灭湖怪,朝廷军队大军压境,后果将不堪设想,杨幺顿觉忧心如焚。

    这时,有人提议在诱饵里下毒,杨幺却说:“周围的渔民兄弟全靠下湖打鱼养家糊口,在湖里下毒渔民往后怎么生活?”

    一天,杨幺心中烦闷,独自在湖边散步,只见一位须发皆白的老渔翁蹲在一条小舢板上钓鱼,便走上前去观察。随着老渔翁将一条条鱼钓上来,杨幺的心中也渐渐有了主意:既然水怪的皮肤刀枪不入,何不在它最薄弱的地方下手?

    主意已定,杨幺急忙回到军营,同打造兵器的铁匠们一起研究钓杀水怪的鱼钩。经过一次次的试验和改造,一种特殊的鱼钩终于研制成功。将这种鱼钩成排连在一起,然后用牛皮绳绑在牲畜身上。不扯绳子时鱼钩紧贴着牲畜的身体,而当水怪将牲畜吞下去后,把牛皮绳往回一扯,鱼钩就会翘起来将湖怪的喉咙钩住……

    经过精心准备,杨幺再次带着朦艟队出发了。当兵士们将绑着鱼钩的牲畜投进水里不一会,水怪果然再次露头。这回它可没有上次幸运了,刚吞下去一只肥羊,它的喉咙就被暴起的鱼钩钩住,难受极了。它想把吞下去的诱饵吐出来,可哪里吐得出来?

    杨幺见水怪已经被牢牢钓住,并不急于收绳,而是任它拖着蒙冲满湖挣扎。开始一段时间它还满不在乎,拖着蒙冲游得飞快。杨幺见状,便将十几艘蒙冲连在一起。水怪虽然力大无穷,但是拖着那么多蒙冲,再加上喉咙剧痛,时间一长,它就再也凶不起来了。

    三天之后,见水怪被制服,杨幺才下令返航。在这段时间里,水怪拖着十几条蒙冲从岳阳君山附近的湖面一直游弋到对岸的洞庭县,行程竟达三百多华里。

    把那水怪拖回来以后,杨幺并不急于动手,而是命人将钓住水怪的牛皮绳系在君山岛岸边一棵十几抱围粗的大白果树上。又过了半个多月的时间,水怪才完全失去反抗能力。杨幺足足调来两百多名身强力壮的兵士抬的抬、拖的拖,好不容易才将水怪拖上岸来,用绳子一量,从头到尾足有十五六丈长。

    后来经过考证,这是一种世上罕见的九头鳄,可能来自大海,也可能一直藏匿在洞庭湖内人迹罕至的地方。

    因食物短缺出来寻找吃的而伤害人畜,最后被杨幺率领的义兵所捕获。现在我们见到的鳄鱼都是一头一尾,而当年杨幺钓上来的那条鳄鱼怎么会有九颗脑袋呢?后来有人通过研究考证得出这样一条结论:

    即鳄鱼开始都是一头一尾的,后来生长了许多年,就生出了九颗脑袋。据说在我国古代这种九头鳄是比较常见的。古人仓颉在造字的时候将鳄鱼的鳄字写成两个口字,两个口就是表示多个口的意思.下面一个亏字是警示人们遇上鳄鱼一定要小心,否则是要吃亏的……

    直到现在,杨幺捕杀九头鳄时系牛皮绳的那棵白果树依然枝繁叶茂,只要有微风吹过便会发出“哗哗”的声响,仿佛一个千年老人在向人们讲述当年杨幺捕杀九头鳄的故事呢。

42.少人亡

    人不过三十而立之年为少亡,少亡人的怨气通常都会胜过寿终正寝之人,尤其是横死的少亡人……

    在萧晗的家乡一直都有一个习俗,未婚的少亡人,在出殡下葬之前,一定要由他的父母,鞭打尸身三次,代表父母原谅他没有报答完养育之恩就西去的意思,这样亡人才能顺利西去,过关渡口。

    少亡人的出殡时间也与寿终正寝之人不一样,通常都会选择在死后的第三天晚上下葬,之所以不是白天下葬,萧晗也有所耳闻,那就是避免少亡人的怨气在白天冲撞过路的行人。

    然而少亡人的丧礼也是有着诸多的忌讳,身体状况不佳、运气不好、八字不合的人是不能够沾边的,不然很容易就会出现变故。

    萧晗在正值仲夏之时回到了家中,本来就是简单的回家探望父母,结果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本命年命犯太岁的缘故,在他回家的路上正好撞见了少亡人出殡。

    原本萧晗完全是可以赶在天黑之前到家的,可偏偏却在回家的路上接二连三碰上怪事。先是高铁晚点半个多小时,接着在上车后又碰上高铁出故障,这又给耽误了一个多小时,好不容易到达了目的地,结果在中转的汽车行驶过程中又遇上了车祸,好在车祸并不严重,双方的司机扯了差不多一个小时赔了钱之后就各自退了一步。

    萧晗揉了揉撞在前排座椅上的额头,心中直呼出门忘了看黄历了,这一路的奇葩事情也是够了!待他到达村庄的路口时,天色已经很晚了。仲夏的夜晚,月光异常的明亮,倒也省了他把手机当照明设备用,只是还没走上几步,他的脸色就如同吃了死老鼠一般难看。

    月光下的乡道上,一个佝偻的老者手提着一盏绿色的灯笼,在他身后有着八个壮硕的大汉抬着一具漆黑的棺材,棺材后面同样跟着八个壮硕的大汉。

    萧晗一看到眼前的一幕,一股寒意自脚底涌上心头,因为他知道自己撞到不该撞到的场面了。会在夜里出殡的也就只有少亡人了,那只有十七人的送葬队伍也充分的体现了死者绝对不会超过三十,至于具体是多少岁,他也没有心思去思考,他只想赶紧避开!

    只是一切都好像已经晚了,出殡的队伍已经过了转角处了,出村的道路又只有这一条,道路两侧又都是长满水稻的稻田,他实在是没地方避了,总不可能转身就逃跑吧?这可是大忌啊!一个不小心就会惹怒亡灵。

    萧晗只能微微低下脑袋靠边站,双手合十,以示对逝者的敬意。但事情往往没有他想的那么简单,在送葬队伍经过他身边之时,领头的老者脚步一顿,出声提醒道:

    “小伙子,晚上回到家切记不要入睡,无论你在夜里听到了什么,你都不要理会,只要你能撑到天亮,这一切都会过去,不然必有祸端!”

    萧晗一听老者说的话,身体忍不住打了个冷颤,刚想抬头问为什么,却发现老者已经领着送葬队伍继续前行了。

    在送葬队伍走了一段距离后,他还是忍不住回头瞥了一眼,但就是这么一瞥,差点没把他自己给吓死,因为他发现在棺材上面站着一个黑色的人影!

    黑色的人影在萧晗回头的瞬间,同样回头看了他一眼,虽然隔着一些距离,但是在月光的照耀下,他还是认出来了人影的身份,那张惨白的脸他再熟悉不过了,因为那正是自己的容貌!如此诡异的一幕让他浑身汗毛直立。

    萧晗发誓自己活了二十多年,从不曾碰见过如此惊悚的一幕,他脑海中不停的浮现出老者对自己的提醒,一回到家中只是简单的与父母打了声招呼就把自己关在卧室里,他并不想让家人担忧,所以没有提及到晚上遇到的事情。

    夜越发深沉了,窗外的世界安静的可怕,如同暴风雨前的宁静。萧晗裹着一张毛毯静坐在床上戴着耳机听歌,想以歌声抚平心中的恐惧。

    突然,他隐约的听见窗外有人在呼唤自己,心脏忍不住狠狠的抽搐了一下,他知道恐怖的东西已经来了!

    窗外的呼唤声越来越越清晰了,就连耳机里的歌声也不何时变成了呼唤声,萧晗连忙摘掉耳机,强忍着心中的恐惧,用毛毯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生怕看见什么可怕的事情。

    只是事与愿违,那一句句的呼唤声如同催眠曲一般,萧晗的眼皮像是灌了铅一样,忍不住的往下垂,整个人好似梦游一般走到了窗前拉开窗帘,带着一脸诡异的笑容推开了玻璃窗,对着窗外的那道身影招了招手。

    当萧晗清醒过来的时候,他惊恐的发现自己正穿着一身黑色的寿衣站在窗外,窗内的房间里还站着一个与自己一模一样的人正一脸诡异的看着自己。

    正当萧晗惊恐的想要大喊的时候,一阵阴寒的风刮过,在他身边出现了一个提着绿色灯笼的老者,老者摇了摇头道:

    “你还舍不得离开么?今晚是你的头七回魂夜,你所看见的一切,不过是你对人间的执念而已,人死如灯灭,你就算这样为自己造梦又能如何?只会徒增恐惧而已,还是早早随我离去吧!”

    萧晗闻言,脑中轰鸣作响,一片片记忆碎片闪过,原来他在回家路上的那场车祸中就已经死亡了,这一切的一切不过是他对家人的不舍而已……

43.鬼盖

    下弦月细小得只剩一线弯眉,小路两旁的树林里不时地传来夜枭的啼叫,这夜路走得实在是提心吊胆的。我站在“新月基地”的大门口,看看手表,已经是晚上10点多了,这个时候来公墓还真够刺激的。

    守园人打开门。

    “山田老伯你好,我是石原伸晃,上午预约过的。”我笑着递过白天临时印制的假名片,是个地方议员。

    “是啊是啊,只是没想到你来这么晚。”老头接过名片,也没仔细看,“需要我为您提供什么帮助?”

    “哦,不需要了,我一个人陪陪美智子就好。”

    “唉,美智子是个好姑娘啊,年纪轻轻的。”老人叹了口气,转身回到了小屋中。

    我们说的三浦美智子半年前死于心脏病,年仅21岁,还在读大学。其实我并不认识她,我来找她纯粹是因为水谷雅子的召唤。

    我有个万里挑一。极易招惹邪祟的异常体质,水谷雅子却是日本有名的阴阳师,经常给我传道授业解惑,为了表示感谢,这次她让我帮忙,我马上就来了。但没想到她所谓的帮忙是半夜到美智子的墓地来。

    现代日本人通常是进行火葬,但也有一些比较保守的山民会集资买一处山头,专门用于土葬,当然是天价,美智子就属于这种情况。

    半夜到墓地,我还是第一次,一路上山总感觉周围隐隐忽忽有黑影飘荡。美智子的墓地在山阴面,距离山门有三四里地,我走了大半个小时才走到。

    水谷在电话里说是在这里见面,我到了,却没发现附近有人,想必是我到得早了。山上风大,我把自己裹紧,蜷缩在墓碑旁。

    突然,地下伸出一只手,“嘭”地抓住我的脚。我吓得“嗷”的一声跳了起来,与此同时,一个黑影从地下猛地蹿出来,向我扑来,我吓得连连后退,谁知那黑影居然转头向相反的方向跑去,一转眼消失在密林中。

    就在我惊魂未定之时,那墓碑之下一阵声响,居然又有一只手伸了出来,那只手纤弱柔嫩,在微弱的月光下惨白异常。

    电光火石之间,我脑中居然理出一条线来,刚才那黑影手掌宽大,是只男人的手,现在出来的才是美智子!

    我吓得拔腿就跑!跑出老远,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道:“苏桑,苏先生,是我,雅子!”

    竟然是水谷雅子前辈!我马上急刹车停下来,转头看去,那女人从墓碑下爬出来,袅袅婷婷在月光下,不是水谷又是谁?

    我讪讪地返回,她“咯咯咯”地笑道:“苏桑原来很胆小呢!”

    我尴尬地挠挠头,没有回答。

    随她走到墓碑背侧,我用电筒一照,才发现这里居然有个一米见方的孔洞,再往里一照,一层层竟是水泥铺就的楼梯。敢情这是个墓道,尸体大概便是从这里运进去,中国人是先入棺再修坟,日本人却是先修坟再入棺。

    楼梯之下两米多有一个十几平米的空间,中间放着一口棺材,一头大一头小,看样式和中国的差不多,水谷说这只是空棺,然后将手中的电筒往墙壁上一照,我竟隐隐约约地看到一扇石门。

    水谷推开门,带着我进入门里,弯弯曲曲又下去很远,有一间新的房间,这房间中放的棺材和刚才的一模一样,只是凭空多了股檀木香气。

    水谷笑道:“这檀香是为了掩盖尸臭的。”听得我肠胃大翻。

    水谷指着棺盖道:“作好心理准备哦。”

    我屏住呼吸,双手一使劲,将棺盖掀开,一具令人费解的女尸立时映入眼帘。说令人费解是因为她的腐烂方式实在不符合常理——四肢躯干已经完全腐烂,头颅却新鲜水嫩,仿佛一个闭目小憩的女孩一样。

    “这就是三浦美智子小姐,”水符伸手捏她的下巴,尸体的嘴巴受力张开,我吓了一跳,以为诈尸了,却看到水符笑吟吟地没动地方,便伸长脖子向里望去,原来那美智子嘴里竟然有张黄色的纸条。

    “这是我放进去的。”水谷道,“美智子小姐的尸体本来完全没有腐烂,但被刚才的盗墓小贼盗走了她嘴里的一样东西,我情急之下写了道符塞进她嘴里,但只能勉强保证她头颅不腐。”

    我恍然大悟,原来刚才那黑影只是个盗墓贼。她把那纸条一把抽出来,美智子的头部立刻失水干瘪,霉变腐烂,眨眼问和身体一样了。

    “盗走的东西是什么?防腐剂吗?”我马上想到了方便面调料。

    水谷摇摇头:“应该是一颗珠子,土黄色。《左行阴阳册》里把它称作‘泥丸’。”

    水谷说泥丸是黄玉的一种,能防腐,固定死人的灵魂。

    我似懂非懂地点点头:“你让我来这里也是为了这东西吗?”

    “我们先出去吧。”水谷带着我一边退出墓道一边问,“你知道最近京都发生的几件大事吗?”

    “知道,你是说乔司新科技区出现的连环命案吗?”

    乔司新科技区虽然有几十家公司,但真正在地方上有影响的只有四个人:夏川纯一、武藏流原、三浦松明和安倍健男。

    这四大家族不仅富可敌国,更是地方议员,这次四个人正在争夺地方党首的位置。

    半年前三浦松明的女儿,也就是三浦美智子患心肌梗塞死亡。一个月后安倍健男的弟弟因同样的病因死亡;接着是夏川纯一的妻子和武藏流原的女儿也先后死于同一种疾病。

    四大巨头的亲人居然在半年内死于同一种通常不致命的疾病,大家很快意识到这可能是谋杀。

    正当所有人等待警察破案时,没想到凶案还在继续,新的死者依次是三浦的妻子、武藏的妻子和夏川的父亲,所有人的死亡症状和第一轮一模一样,只剩下安倍家没死第二个人,但恐怕也是迟早的事。

    四大巨头最开始相互猜忌,但后来渐渐意识到这不是普通的案件,说明白点,警察都解决不了。于是,他们开始求助一些边缘人士,像和尚道士之类。

    想到这里,我问:“不知水谷前辈是四大巨头中哪一位请来的呢?”

    水谷笑笑:“苏桑真是聪明啊,是夏川先生呢。”

    据水谷介绍,大约半个月前,夏川纯一亲自登门造访,请她帮忙破案,水谷一早就听说了这事,心里也觉得蹊跷,便直接答应下来,并且当场便提出验尸。

    这个要求让夏川多少有些犹豫,在死者为大这点上,日本和中国差不多,若非是迁坟,随意开启祖先的坟墓是要被人唾骂的,夏川纯一仕途一片光明,心中担心这事会授人以柄。

    后来他想了个折中的方案,水谷可以验尸,但棺椁不能见光,不能出坟。这干脆就是让水谷当盗墓贼,好在水谷也不是没干过,便答应了下来。

    当晚,水谷趁着夜色潜入水月山,按照夏川给的地图从后山进入夏川家族的墓地。

    夏川的父亲和妻子均死于心脏病,按说这就是一种平常的疾病,虽然致命,但死后也就是一具再平常不过的尸体。可水谷一开棺盖马上发现这两具尸体明显异于常人——按说这两人死亡时间不过半年,尸体会有不同程度的腐烂,却不应该脱水呈半化石状态!

    为了弄明白是怎么回事,水谷索性进了四大家族所有的坟墓。

    四大家族所有的墓!

    我头皮立刻发麻起来,那可是一百多座坟墓,这个女人简直是个变态!

    但她至少得出了几个结论:1、夏川家没有特殊的尸体保存方法;2、只有最近得心脏病死亡的六个人尸体呈半化石状,其他的全部正常腐烂。

    “不对啊,”我迅速心算了一下,“不是死了七个吗?”

    此时我们已经出了坟墓,水谷指着墓碑上美智子的相片道:“她不一样。她是死于先天性心脏病,唯一一个真正病死的人。你一来我就找到了源头,这基本上已经证实了我的猜测,现在就等着找凶手了。”

    我一头雾水地看着她,她妖娆一笑:“《左行阴阳册》上说,以少病死体之血养,以泥丸固灵,月余,可取人命,症同病死体——此谓‘鬼盖’。‘少病死体’就是少年得病死的人。”

    不用问了,美智子就是那个“病死体”,而那个杀人的东西‘鬼盖’则是用她的血养的。

    水谷说“鬼盖”是一种植物,成熟后能幻化成人形,变成熟人接近人,将死亡带给人。不过“鬼盖”有个弱点,没有痛觉。

    “没有痛觉就是没有触觉,我们暗中在他身上做个记号,他是不知道的,比如说钉个钉子。”水谷一笑,“我刚刚已经在那个盗墓贼身上钉了根五彩钉,他根本没发现。”

    这么多凶案,背后肯定有主谋者,看来水谷前辈是想利用那个盗墓贼找出背后的操纵者。

    “不过你知道凶手是谁吗?”

    水谷冷笑道:“凶手恐怕还在这四个人中间。事实上,我一直怀疑一个人……不过这就要靠你帮我证实了。”

    说话间,我们已经走到墓园门口,我敲敲小屋门,“山田老伯,您睡下了吗?”

    “还没呢。”老人家弓着身子拿着钥匙出现在我面前,“石原先生,您慢走啊。”我下意识往身后看了一眼,水谷不知道什么时候不见了。

    我点头致谢,出门的一瞬间,发现山田老伯的脚踝上有淡淡的五色光芒闪耀。

    “我是不是没告诉你,‘鬼盖’,有分身的能力?”水谷鬼一样地出现在我身边,“你的体质真的好容易吸引异类。”

    我苦笑了一声,我就是个鬼饵,帮她钓“鬼盖”的。

    接下来的一个星期,我帮她调查取证,最后将凶手锁定为安倍健男——她一开始的怀疑对象。

    这一支安倍家族来源于平安时代的着名阴阳师安倍晴明。安倍健男机缘巧合下得到“鬼盖”,不久,他准备竞选地方党首,但家族有祖训,世代不许为官,因此,他与弟弟安倍次郎发生争执,一怒之下,释放“鬼盖”取了他性命。

    这一来反倒提醒他将“鬼盖”作为从政的利器。他想将凶案嫁祸给另外三人,没想到被水谷和我搅了局,很快到地方警署报到去了。

    事情终于完结了。

    这天,我将电脑屏幕转向来谢我的水谷雅子:“百度上说‘鬼盖’就是成精的‘人参’,是不是?”

    水谷看了一眼,突然笑道:“中国的人参在日本叫‘人蓼’,日本的‘人参’,在中国叫‘胡萝卜’!”

    我愣了一下,哈哈大笑。

43.阴阳草

    大四下学期,方名名怀孕了,突然变得性情古怪,不可理喻。忍气吞声的秦哲像侍候慈禧一样服侍着方名名,但方名名仍变本加厉,百般刁难。秦哲背地里咨询了心理医生。大夫说,这是产前焦虑症,生完孩子自然就没事了。

    秦哲面对方名名的无理取闹始终努力克制。但有一天,方名名大吵大闹后将一碗秦哲费了老大功夫才熬好的莲子粥泼在地上,然后拿出已经起草好的离婚协议逼他签字。

    此时他们领结婚证仅仅两个月。

    协议上方名名已经签了字。秦哲终于忍无可忍地扇了方名名一个嘴巴。方名名又踢又咬,说:“这婚必须离,我死也得先把这婚离了。”

    秦哲歇斯底里地大吼:“那你就去死!”

    方名名恶狠狠地看了他一眼,摔门而去。

    那是秦哲最后一次见到活的方名名。

    开始他以为她只是出去走走,可是等了半小时仍不见方名名回来。又过了一会,手机响了,是方名名的号码。

    他对着话筒焦急地说:“名名,回来吧,求你了……”

    手机里传来方名名的哭声,但那哭声隐隐约约,像是被什么东西把嘴给捂住了,很飘缈,很压抑,根本不像是人在哭,煞是诡异。

    秦哲急得像一只困兽,“名名,别哭,快告诉我,怎么了?”

    哭声没了,电话被挂断。秦哲有一种很不祥的感觉。

    方名名就死于那天晚上。她死得很惨,在郊区的一个十字路口,她被车撞飞,当场死亡,一尸两命。警察根据方名名包中手机里的信息联系到了秦哲。

    值班人员告诉他,造肇车已经逃逸,警方正在调查。死去的方名名肤色似纸,脑门的部位陷下去了很大一块,令人触目胆寒。她的嘴巴半张着,像是在哭泣,又像是要说些什么。

    秦哲脑子“嗡”的一声,大了好几圈。

    他说过,让方名名去死。现在,方名名真的死了。一语成谶。

    遗物中有部诺基亚手机,上面沾了血迹。他掏出手机拨打方名名的号码,信号通了,可是方名名的手机却一点反应都没有,像死了一样果呆地躺在桌子上。秦哲一直听着手机里的接通信号声,一声,两声……有人接听了。

    他颤着声音小声问了一句,“喂……”

    突然一个女人贴着他的耳根像鬼似的大哭,那声音来势汹涌,令人猝不及防。秦哲吓得一下扔了手机,心里一阵发毛。飞来横祸让秦哲措手不及,只好给同学韩波打了电话。此时的韩波正在上海的一家外企实习,闻此厄迅匆忙定了最早的机票赶了过来,与田露一起帮着秦哲一起处理了方名名的后事。

    田露是韩波的女朋友,和韩波一个学校,但是晚一级。二人已经同居了。

    田露是个传统的女人,嫁狗随狗,从一而终。虽然韩波在外面绯闻不断,但最后都是田露自己息事宁人,不了了之。秦哲越来越感到正是自己说的那句话,把方名名推上了一条死路。造肇方一直没有找到,连人带车像人间蒸发了一般,了无踪迹。他回到家中便会感到不安,似乎总有一双眼睛盯着自己,甚至可以感觉到那双眼睛就是方名名的。方名名的魂魄仍在这个房子里游荡,像以前一样烦躁不安地走来走去。

    他开始失眠,总是要到后半夜才能迷迷糊糊地睡着,恶梦不断。梦里方名名喂他吃一种像血般腥红的冰淇淋;方名名坐在床前一下一下地往嘴上抹口红,抹完了嘴又一下一下把口红涂在眼睛上,然后从眼角一直涂到嘴边,像流下的两行鲜红的泪水;方名名背对着他,一头乌黑的头发,她转过来的时候,脸上仍是一头浓密的头发;方名名和他一起躺在床上,抱着秦哲的脖子,向他诉说着生前的烦恼和死后的孤独,然后她便恐怖地大叫:“我要天天跟着你啊……”

    很久后的一个晚上,风很大,像一个孩子在窗外不停的哭。

    秦哲再次被恶梦惊醒,他睁开眼睛看到自己床前站着一个人。

    那人缓缓抬起右手,伸出食指比比划划,似乎在写着什么。

    秦哲以为自己是在梦里,他一动也不敢动,盯着那个手指。那个手指总是在写相同的几个字,一遍又一遍地写,秦哲一遍又一遍地跟着看。

    看了很久,他终于看明白了,是方名名。

    不是做梦!秦哲魂飞魄散,从床上一跃而起逃了出去。

    秦哲顺着马路跑了很远,掏出手机报了警。他躲在树后,等来了两个警察。

    两个三十岁左右的警察一边听他述说着刚才那恐怖的一幕一边往楼上走。进了房间秦哲打开灯,让他们挨门查看了一遍,可什么都没有。警察奇怪地看看他。警察走后,秦哲自己检查了一遍门窗的插销。他忽然想起晚上睡前是把门反锁了,而他又住在六楼,那个人是怎么进来的?

    除非他有钥匙,房门钥匙一共有三把,他一把,方名名一把,还有一把放在门外的花盆下面,方名名的那把现在在秦哲那里,这件事没第三个人知道。秦哲搬开那盆滴水观音,钥匙不见了。

    秦哲突然觉得很冷,抱着胳膊四下看了看,缩着脖子回了房间。

    他躺在床上。过了许久,客厅传来一种轻微的沙沙声,像许多沙粒在地上磨擦滚动。

    秦哲顿时清醒了,不知道该起床去看一下还是再打电话报警。

    外面的沙沙声越来越清淅,响了一会,又沉入寂静。秦哲像猫一样悄无声息地起来,摸出抽屉里的手电筒,打开门,把头伸出去。

    有一个人站在客厅当中,穿着风衣,戴着墨镜和口罩,像一个怪物。

    秦哲心惊胆丧,说不出一句话,疯了一样冲了出去,玩命地奔跑。

    这时已经是深夜,大街上一个人都没有。两边的路灯发出昏暗低迷的灯光,四周阴霾森森,让孤单的人愈加心酸,恐惧使人更加绝望。

    秦哲奔跑中扭头瞟了一眼,他发现,那个歹人竟然追上来了。风衣甩向两边,被风吹起,如同向腐尸俯冲的秃鹫,它张开了巨大的翅膀,遮蔽了星辰。

    秦哲已经跑得快要无法呼吸,一辆出租车开过来,秦哲停下来挥手,开车门钻进去,用已经跑沙哑的嗓子对司机说:“师傅,快,拐回去,往前开。”

    司机配合地一打方向盘,踩油门,车身猛地蹿了出去。

    惊魂初定,秦哲虚脱似的瘫软在座位上。

    那个怪人仍不依不饶地追着加速的出租车。车越来越远,他也越跑越快。

    忽然有个冰凉的东西放在秦哲的脖子上。一个低沉的声音在他耳边说:“别动。”那是一把手术刀,轻巧,纤细,薄如蝉翼,细若眉峰。前面正在开车的同伙说:“别害怕。我们只求财,不伤人。”

    秦哲想说点什么,刚抬头,对方便异常警觉地拿出一支强光手电对着秦哲的脸部按下开关,秦哲的瞳孔瞬间缩小,眼前白花花的一片,什么都看不见。

    “你他妈活腻味了,别乱动。”

    秦哲心惊胆颤地闭上眼睛,出租车行驶了五六分钟后停下。开车的那个人打开车门走下来,踢里搭啦地围着车身响了一圈,然后打开秦哲旁边的车门,说:“这没人,动手吧。”

    拿刀的说:“行,早干早完事。”

    一只手在秦哲身上乱摸,一边摸一边不停地叨叨:“兄弟,千万别见怪。今天遇见你也该着咱们有缘……”秦哲脖子上戴着的价值七千块钱一块的汉玉被摘了下来,手腕上的手表、手机、戒指、钱包,悉数落入对方手里。

    那只手正在秦哲兜里翻腾着,往外掏东西正掏的起兴,突然停住了。

    拿刀的那个大吼:“你他妈看什么看?”

    没人回答他,秦哲听到他嘴里骂骂咧咧地站起身下了车。他还是不敢睁开眼睛。

    下了车的那个家伙突然怪叫一声。这时坐在另一边的那个沉不住气了,拍了拍秦哲的肩膀说:“你要是敢跑,我弄死你。”然后也下了车。秦哲偷偷把眼睛睁开。他看到,在车外大约二十米的地方站着那个追他的怪人。先下车的小个子劫匪把刀子捅进了他的腹部,另一个正察颜观色地向他们走去。

    怪人扳开对方握刀的手,拨出插在腹部上的刀,架在了对方脖子上。他的动作迅猛异常,像一只狼。两个劫匪都傻了。

    三个人都仿佛被点了穴定住了一般,动也不动。

    四周黑茫茫一片,诡异得很。

    怪人哼都没哼一声,没流一滴血。两个歹徒不知道自己遇上的是什么东西,小腿肚子开始筛糠似的抖个不停。刀刃洁净如新,没有一丝血迹。那个走到一半的高个歹匪发现了古怪,他突然转身往回跑,可是腿部肌肉明显已经不听使唤,跑得十分吃力。

    秦哲想跑,可现在来看,车内比外面要安全的多。

    怪人押着小个子往回走,钻进车内。车里的空气开始凝固,谁都不敢轻举妄动。

    怪人半蹲半坐,看得三个男人心惊魂悸。他伸出一只手放在大个子劫匪面前。大个子与同伴相互看了看,顿悟,忙把身上的东西都掏出来放在座位上。他们以为遇到同道高人了。

    他又指指秦哲。小个子很聪明,乖巧地挑出几件如数塞进秦哲的口袋。

    他用刀尖碰了碰大个子的手,那只手上戴着秦哲的结婚戒指。大个子恍然大悟,连忙摘下来递给秦哲。两个可怜的劫匪可怜巴巴地看着风衣人,又看看秦哲。他们可能永远都不会明白,为什么会这样。

    他又扬起头,左手成掌绕着自己的脖子做了个割喉动作。

    两个劫匪心胆俱裂,发出一声疹人的惨呼,不要命地打开车门就往蹿。

    秦哲此时把心一横,一脚踹在他的前胸。怪人躲闪不及,向后仰去。秦哲趁机跳出车外,开始疾奔。他仿佛要将自己的灵魂甩出体外,一路狂飙,跑到几乎要死去。

    终于,前方出现了一家二十四小营业的药店,他走进去像个流浪汉似的在里面蜷缩着身子一直呆到天亮。

    早晨,秦哲在教室门口碰巧遇见韩波。韩波发现他脸色泛青,双目通红,还以为他又彻夜末眠。秦哲无心上课,坐在课桌前发呆,一直到天黑。他不敢回家,心倦神疲,筋疲力尽,快要绝望了。

    他给韩波打了电话,约在老地方见一面。很晚,韩波才匆匆赶到。秦哲形神枯槁,喝着啤酒,把遇到的怪事说了一遍。韩波像听童话似的,眼睛都没眨一下。韩波问:“你觉得对方可能是谁?”秦哲说:“我不知道,不过,”他扭头看了看自己身后,又说,“我说了你别害怕,有可能是方名名……”

    韩波刚喝进去的一口啤酒差点喷出来。他用奇怪的眼神看了看秦哲,说:“怎么可能,你别吓我,方名名不是已经……”秦哲说:“我想不出还会有谁。”

    韩波终于认识到了这件事的恐怖之处,他缩了缩身子,不再说话。

    他们走出酒吧的时候都差不多醉了。两个人告别后,韩波坐了一辆出租车回家,留下醉熏熏的秦哲一个人孤伶伶地站在深夜的街道上。

    秦哲仗着酒意,一步步往家走。深夜里的城市毫无生息,仿佛死了一般。

    他迈着醉步踏在水泥路上,发出沉重的响声,双腿由于酒精的麻醉而变得迟缓呆滞。

    但是他的感觉却依然敏锐。渐渐地,他发觉自己身后有人。那个人的脚步声很轻,像一只猫。

    他突然拥有了一种无所畏惧的勇气,领着身后的那个人走了一条街,又穿过两个胡同,停住了。

    秦哲转过身。在不足十步的地方,又是那个阴魂不散的怪人。他们谁都不说话。

    死也要死个明白!他大步走过去,一步步走到风衣人面前,揭掉帽子,拿下眼镜,摘下口罩。

    对方没有任何反应。秦哲揉揉眼睛,光线太暗,看不清楚,他从兜里拿出打火机,打着火,把脸凑上去。这次终于看清了。

    是一个草人,用稻草扎成的与真人差不多大小的假人。

    所有的酒精在这一瞬间全变成了熊熊燃烧的汽油。他发了一声凄厉的惨叫,又开始了一个男人惊魂破胆般的亡命奔跑。草人跟在他的身后。他似乎并不急于杀死秦哲,像狡猾的猫耍一只死到临头的耗子。

    秦哲跑得撕心裂肺,每一次呼吸都极为困难,喉咙像是着了火,体内似乎涌动着炽热的炭浆,翻腾不息。他觉得自己如果再不停下就会立刻爆炸。

    可那个草人像影子一般在他身后穷追不舍。

    秦哲以为自己要跑到死为止。很快,他前面出现了一条河,左边是一堵两米多高的墙,右边是比墙更高的铁丝网。秦哲几乎是本能地跳到了水里。当冰冷的河水浸到脖子的一刹那,他才意识到自己不会游泳。他的世界一下子变得无比寂静。水中的世界比空气中的更加黑暗,头顶几个模糊不清动荡不安的光点在他的头顶晃动,那是天上的星星。他在水中胡乱地挥动着四肢想浮上水面保持呼吸,可无论他怎么用力都丝毫不能阻止自己往下沉。他喝的水越来越多,意识也逐渐开始模糊,最终彻底失去了知觉。

    第二天,太阳照常升起。秦哲缓缓睁开眼睛,他怀疑昨天晚上又做了一场可怕的梦。

    他看到自己身上铺了厚厚的一层稻草,身上的衣服也是湿漉漉的,才明白那些并不是一场梦,自己又一次死里逃生。活着的秦哲仍要照常上课。他总不能打电话跟老师说,自己昨天被一个草人追着跑了半个城,所以太累了,需要请假一天。

    在教室里忐忑不安地消磨完一天的时间,晚上,秦哲又把韩波约了出来,他只有这么一个可以倾诉的朋友。他把昨天晚上的事情告诉韩波,此时的秦哲像一个被黑社会杀手盯上的可怜虫。

    韩波看着秦哲,面色凝重。

    “我也想告诉你一件事,你别害怕。”

    秦哲眨眨眼睛,点点头。

    “也有一个草人缠着我。”

    “它什么样子?”

    “描了眉毛,嘴是用口红抹出来的,很吓人。”

    秦哲拿出手机,找到一个号码拨出去。

    接通后,秦哲说:“刘队长你好,我是秦哲。能不能告诉我当时方名名死在什么地方?”

    秦哲挂上电话,脸色愈加地没有血色。他说:“当时方名名就死在一片稻田里。”

    晚上,秦哲不敢回家,找了家酒店开了间房,吃了些东西,就上床睡觉了。他在睡梦里见到了方名名,方名名躺在他身边,用白白的小手温柔地抚摸着他的头发。

    太阳出来,天又亮了。

    他睁开眼睛,看到自己身边竟然躺着那个草人。它身上什么都没穿,一只手搭在他的胳膊上,脸上是口红画出来的嘴唇,用眉笔描出来的眉毛和眼睛,看上去有种说不出来的恐怖。

    他和它是脸贴着脸睡了一夜。

    秦哲惊骇到了极点,他的心脏瞬间像发了疯似的跳动。他屏住气息,悄悄下了床,拿起衣物,跑出房间。马路上拥挤不堪,各色人等行色匆匆。

    秦哲神色慌张地走进人群中。他想用手机打电话给韩波,可手机因电量耗尽已经关机了。路边有一个公共电话亭,他从兜里摸出一枚硬币投了进去,拨通了韩波的电话。电话通了,响了许多声可一直没人接听。最后,一个女人告诉他,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人接听,请稍后再拨。

    秦哲心烦意乱地挂上电话,看到那个草人站在他背后,它的脸深深地隐藏在风衣的帽子里。

    它有两张脸,不管反正还是正面,都是。

    秦哲无路可退,身后和两旁都是大块玻璃做成的亭壁。他贴着玻璃,用力拍打着,大声向外面的行人呼救,呼救声吸引了几个路过的年轻人。秦哲满脸惊恐的向他示意,自己身后有个可怕的东西。

    年轻人以为他遇到了歹徒,和伙伴悄悄绕到门口,仗着人多势众又占了为民除害的名声,一拥而上把草人按倒在地,秦哲趁机夺路而逃。

    几个年轻人很兴奋,有的打电话报警,有的掀掉了歹匪的帽子,想看一下对方长什么样。出现在他们眼前的是一个草人,脸上有红红的嘴唇和黑黑的眼睛,阴森地看着他们。

    几个年轻人吓得大叫一声,见了鬼似的跑了。

    秦哲在人流中跌跌撞撞地跑着,可他实在是跑不动了。要甩掉它就必须坐车。于是他猛地冲到机动车道上,一辆黑色本田车速太快,来不及刹车,直直朝他撞过来。

    秦哲想躲开,但已经为时已晚。那一瞬间,他的眼睛瞪得很大。他想,方名名是被撞死的,他也应该被一辆车撞死。他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撞的飞起来,又重重地摔回地上。

    许多人走过来围观。秦哲艰难站起身,活动了一下手脚,竟然连一点擦伤都没有。

    车停了,一个胖子下来,先仔细检查了自己的坐骑,然后走过来恶声恶语地问秦哲过马路带眼睛了没有。秦哲一句话都不想说,摆摆手让他把车开走。

    这时有个男人说,前面还躺着一个呢。

    胖子一听脸顿时就白了,看到不远处果然还趴着一个人,动也不动。他走过拍了一下那人的肩膀,对方没有一点反应。一个老太太说,肯定死了,这下麻烦大了。

    胖司机哭丧着脸把死者翻了个身。众人发出一片惊呼。

    是那个草人,脸上有用笔画出来的眼睛,嘴唇和细细的眉毛。胖子把草人重重地扔在地下,拍拍手说:“真倒霉,尽他妈的怪事。

    说完钻进车里,发动起车,解恨似的从草人身上轧了过去。

    围观的人群逐渐散去。人群中,一个小女孩对妈妈说:“妈妈,刚才就是这个草人把那个哥哥撞开的。”

    年轻的妈妈瞪了女儿一眼,叱道:“别瞎说,快走。”

    秦哲找到一个公用电话再次拨通了韩波的手机。秦哲说:“那个草人又来了,差一点被他害死。”

    电话那头没人说话,秦哲说:“你在听吗?”

    终于传来韩波沙哑的声音:“对不起,我错了。”

    秦哲说:“什么?”

    韩波说:“名名肚子里的孩子是我的,我对不起你。”

    秦哲咬住嘴唇,一股成咸的血腥味在嘴里扩散开。

    韩波说:“我让她去医院把孩子做掉,她死活不同意。她要和你离婚,也逼我和田露离婚,然后和我结婚再把孩子生下来。可是你却对她越来越好,你越对她好,她越绝望。她不断地逼我,简直快要把我逼疯了。那天她在电话里要求见一面,要求我必须和田露摊牌。”

    秦哲说:“所以,你去了你们约好的地方,用车把她撞死了?”

    韩波沉默了许久,哭着说:“对不起,真的很对不起。我当时脑子很乱,真的不知道怎么想的。”

    秦哲说:“你当时想,如果名名死了,你和她的丑事就不会再有第二个人知道,孩子也不再是问题,再也没有人逼你了。”韩波泣成不声,不停地说对不起。

    秦哲叹了口气说:“你去自首吧。”

    韩波说:“太晚了。名名已经带着那个孩子回来了。跟着你的那个是名名,缠着我的就是那个孩子。他们都阴魂不散,找我们来了。他们要带我走,他们死了都不放过我,太可怕了。秦哲,你自己多保重,我欠你的只能来世再还了。”

    秦哲说:“咱们毕竟朋友一场,你还是去自首吧。”

    韩波有气无力地说:“谢谢你,没想到你会这么对我。不过,真的来不及了。”

    接着手机传来吱吱哑哑的怪声,然后便静默了。

    秦哲拿着电话呆立了许久。

    秦哲决定回家,和死去的方名名做个了断。回到家,看见卧室的墙上歪七扭八写满了字,字是用稻草贴在墙上的。

    对不起,我错了。

    如果来世还能相遇,我会好好珍惜你。

    那个道士说的是真的,我前世欠你三次恩惠,现在还清了,你好好生活。

    一年半前的国庆长假,两个人坐车去了一座很不知名的山。山上有座清云观,住着一老一少两个道士。两个人回去时看到老道正在看一本关于阴阳遁术周易八卦之类的古书。秦哲随口就问老道会不会算命。老道也不推辞.让秦哲报了八字,演算了—番,又细观了秦哲的面相,说,“你二十二岁前无病无灾,二十二岁后无灾无病,唯独二十二岁这一年会失去一件心爱的东西,接着会有三次大难”。

    老道说完瞅瞅二人,又说,“如果施主平日注意修行德业,便会有人助你避开此祸。”

    秦哲半信半疑,问老道有没有破解的办法。

    老道说,“来即来,去即去,这是天意;劫数倒不是不可以化解。但是施主要记住,世间有因果循环的道理,能不能躲的过去,就要看施主的机缘了。总之施主以后多行善广积德便是了。”

    秦哲一头雾水,再问,老道便只是摇头。

    秦哲又让老道给方名名算算。

    老道看了看方名名只笑不语。

    一年半后,秦哲二十二岁。方名名死于非命,半年后,他三次死里逃生。

    韩波的追悼会在殡仪馆举行。面容憔悴的田露看到秦哲出现时不禁失声痛哭。

    韩波是跳楼死的。当他从十二楼落到地面的时候,身体像一把鼻涕滩在地上。

    晚上,秦哲在路上走着走着,忽然再次甩开胳膊大步跑起来。他觉得只有这样才能离方名名近一些。

    他越跑越快,跑得泪流满面。

44.奇石

    清朝光绪年间,海曲县有一个大财主,叫杨庆,家境很是殷实。杨庆喜欢结交朋友,救助别人,海曲人称“小孟尝”。

    杨庆有一个雅好,那就是收藏石头,几十年来,他通过各种渠道收藏了数以万计的奇石。为此,他还特地为这些石头修了一座大屋子,美其名曰:石客居。

    俗话说:天有不测风云。这天,杨庆刚起床,就觉得胸口堵得慌,还隐隐作痛,开始没有在意,因为此时将近花甲之年的杨庆身体一直很结实,平日连头痛感冒都很少得,岂料那胸口越来越闷,后来就像一块巨石压在胸口。

    杨庆实在忍受不住,就请来了海曲有名的药铺“济世堂”的大夫,大夫诊脉之后,却不知杨庆得了什么病,只好开了一些消食散结的药。杨庆吃了之后不但没有任何效果,那病情反而越来越严重了。

    这日,杨庆将儿子杨仙叫到身边,说:“为父这辈子啥好东西也吃过,啥好玩的东西也见过,自问良心也没有做过伤天害理的事,按说死了也不亏了,可是为父心里却有一个遗憾。”

    杨仙垂泪道:“爹,你把你的心愿讲出来,我想尽办法也要满足你!”

    原来,杨庆虽然藏石无数,不过他最中意的是三块奇石,奇石上有三个大字:福禄禧,却唯独少一个寿字石。此后几十年一直在寻觅,却一直没有找到此奇石,为此,他一直觉得这是平生最大的遗憾。

    杨仙很孝顺,一听父亲的话,为了满足父亲的心愿,当下四处张贴告示,说谁要是将有寿字的石头献出来,赏银2000两。告示贴出去一个月,眼见着父亲的病越来越严重,却没有人前来献石,杨仙又将赏银提高到5000两。

    几天后,杨仙兴冲冲地来到父亲的病榻前,说:“父亲,好消息,寿字奇石找到了!”

    杨庆忽地从床上坐起来,急切地说:“快拿来给为父看!”杨仙一边将一块椭圆形的石头递给父亲,一边讲了得宝的经过。

    原来寻石告示贴出后很久,也没有任何消息,正在杨仙信心渐失之时,一个形容猥琐的中年汉子登门了,说是来献石。杨仙接过汉子手中的一块圆滑的石头,但见上面有一个清晰的黑色隶书体“寿”字,不禁喜出望外,就付给那汉子5000两银子。

    杨庆仔细看了看手中的石头,又用力揩了揩,忽然脸上的笑容凝固了,接着将石头一掷老远,痛苦地捂着胸口躺下了。

    杨仙忙上前扶住杨庆,急问:“父亲,你这是怎么了?”杨庆指了指那块石头,说:“假的!”听父亲这么一说,杨仙的脸一下子红了。

    其实杨仙何尝不知道这块石头是假的,因为长时间找不到那块石头,父亲的病又越来越重。杨仙情急之下,就求一个善于作假的古董商人,造出了这一块“寿”字石,原想着糊弄父亲一段时间,使他笑着走完人生最后一段路,没想到竟然被父亲识破了,反而适得其反,加重了他的病情。

    杨仙眼睁睁看着父亲的病情越来越严重,却没有任何办法,他想起离家几十里的奎山上有一座寺庙,就想去上香,求菩萨保佑父亲迈过去这个坎。

    杨仙刚到奎山脚下,就看见了一些人,足有几百口,这些人扶老携幼,满脸菜色,漫无目的地向前走着。

    杨仙打听后才知道,原来这些人是因为黄河决口逃荒的难民。在途中,已经有数百人饿死或者病死,杨仙像父亲一样,是个善人,具有菩萨的心肠,当下就顾不得上山烧香,赶紧回到家中,让手下设下粥场,救助这些人。

    杨仙设粥场救助灾民的事情一传十、十传百,呼啦啦,附近的灾民全都来讨粥吃。杨仙为了不使灾民遭受风霜之苦,特地还用草帘搭了几十间棚子让他们栖身。

    杨庆知道了此事,对儿子的行为大为赞赏,说:“仙儿,此等积德行善的事,为父支持你,你先不要顾着为父的事,先照顾灾民才是!”

    灾民实在是太多了,杨家的存粮很快就不够了,杨仙亲自带人去城里买米。

    海曲县城里有一家最大的米行,叫“仁德”米行,老板叫刘仁义,虽然名为仁义,其实做事却十分缺德。

    他借着与县太爷相交深厚的关系,几次三番打压城内同行,最后海曲城中的粮店在他的胁迫下纷纷关门,最后只剩下了他这一家,他更加肆无忌惮了。

    这次黄河决口,哀鸿遍野,刘仁义不但没有一丝怜悯之心,竟然觉得国家遭灾,粮价必定会大幅上扬,发财的好时机到了,就将粮食屯了起来,准备大发一笔国难财。

    因为粮食就要告罄,灾民还是一个劲地往这里拥,杨仙心急如焚,顾不得别的,低声下气地请求他看在灾民的面上,卖给自己一些米救急。刘仁义眼珠一转,说:“贤侄呀,按说我与你父亲是老相识,再说我又是个商人,怎会看着生意不做呢!”

    他话锋一转,说:“可是你也知道,最近黄河决口,粮食奇缺,我是拿现钱也进不到一粒米,拿什么卖给你呢?”杨仙知道这个家伙的打算,为了灾民不饿肚子,他不想也不敢得罪刘仁义,好说歹说,刘仁义这才答应以平日三倍的价钱卖给他们1000斤大米。

    杨家人将米拉回家,想下锅时才发现,刘仁义真是太黑心了,这么高的米价竟然还在米袋的下边掺加了大量的沙石,有的竟然有拳头大小,家人气不过,要去找米行老板讨个说法,杨仙阻止道:“咱不与恶人制闲气,灾民们还等着吃饭呢!”他命令家人一定要将沙石细细淘出,再给灾民做饭。

    灾民的口粮有了着落,杨仙暂时放下了心。他惦记父亲病情,来到父亲病床前,看着奄奄一息的父亲,心如刀绞,他扑通一声就跪下了,说:

    “孩儿不孝,不但治不了你的病,就连你最后的心愿都圆不了,我真是……”

    杨仙话音未落,外边传来了一阵嘈杂的声音,杨仙忙擦去眼泪,出去看看出了什么事。

    过了一会儿,杨仙捧着一块石头疾步走到父亲床前,惊喜地喊道:“父亲,你睁眼看看,寿来了!寿真的来了!”

    原来刚才一个下人在淘米时,从米袋中发现了一块大石头,竟然有拳头大小,那个家人咒骂了一句“该死的米行老板”,正想扔掉,忽然发现这块石头与众不同,细细一看,正面竟有一个清晰的楷体“寿”字,他扔掉勺子就前来报喜了。

    杨庆此时已经剩下一口气,蒙中听见儿子的喊叫,他一下子就睁开了双眼,挣扎着坐起身来,说:“寿在哪?寿在哪?”

    杨仙赶紧将寿字奇石递给父亲,杨庆小心翼翼地接过来,翻来覆去地看了又看,接着哈哈大笑起来,最后一个骨碌从床上下到了地上。杨仙吓了一大跳,叫道:“父亲,你这是……”

    杨庆拍手笑道:“这是真的寿字奇石呀,既然‘寿’已经来了,我还躺在这里干什么?我的病全好了!”

    杨庆的身体真的好了起来,就在这年他过60大寿的时候,海曲城发生了两件大事,一是当今万岁光绪爷听说了杨家赈灾的善举,龙颜大悦,特派钦差前去海曲县,将一块“德堪天厚”的金字匾额送到了杨府;二是“仁德”米行的老板刘仁义因为借国难发财,被抄家后押进大牢等候秋后处斩。

    海曲县原县令被查出与奸商勾结,贪污腐化,鱼肉乡里,也被摘掉了顶戴,鞭笞200后发配3000里之外,光绪爷还特赐当时只是个秀才的杨仙入仕,做了海曲县的县令。
本节结束
阅读提示:
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36559/ 第一时间欣赏贝纳颂最新章节! 作者:李赫霖所写的《贝纳颂》为转载作品,贝纳颂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①书友如发现贝纳颂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我们将马上处理。
②本小说贝纳颂仅代表作者个人的观点,与UU小说的立场无关。
③如果您对贝纳颂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发短信给管理员,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贝纳颂介绍:
听说不写简介,会得到关注!贝纳颂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贝纳颂,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贝纳颂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