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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穆九七     极品女捕txt下载     极品女捕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16章俏香坊

    厉见微接过油纸,坐在白晚衫的身旁。她眉眼柔和了几分,看到徐来嘴角的菜渣,轻笑道:“派去盯梁府的人有什么消息?”

    “听吕蒙说,这梁府的老爷有些背景。三和镇里外的官员都拜访过梁府,连柴检巡也不例外。你们说,这梁老爷该不会是京都来的高官吧!”徐来把吕蒙的推测,转而说给两人听。

    白晚衫一愣,错愕的看向徐来。呆子也有动脑子的时候,真当是件稀罕事。

    “京都来的高官?”厉见微拿起茶杯的手一顿,莫非真是当年抛弃柳雨晴的侯爷。她不免想到昨日柳雨晴惊慌失措的神情,是怕她看出两人的关系吗?

    白晚衫重新拿起瓜子,瞥了眼狼吞虎咽的徐来。他身子朝厉见微倾斜,面色古怪,声压低道:“派去盯着梁府的人还未回。不过,我们找到那个耳后有红痣的男人。”

    “找到了?!”厉见微眼里多了几分诧异,而后嗤笑着摇头。梁老爷费尽心机,为的不就是请她入局吗。既如此,她便如梁老爷所愿。厉见微眸色幽深,淡笑道:“他现在何处?”

    “俏香坊。”白晚衫忆起昨晚在俏香坊的见闻,眸底阴沉。他手顿了顿,继续嗑着瓜子。

    俏香坊是三和镇数一数二的男娼馆,多少女儿念念不忘的温柔乡。无权无财无才之人,想要进去可不容易。听闻俏香坊的坊主是个悍美人,平日里深居简出,神龙见首不见尾。

    这位坊主曾派人给厉见微送过请柬,但被厉见微以公务繁忙为由拒绝。

    梁老爷指引他们到俏香坊是何缘故?莫非这个俏香坊与梁老爷不对付,所以想借他们之手来铲除俏香坊?可区区一个娼馆,如何能入得了侯爷的法眼?

    厉见微面色渐渐凝重,不由想到梁老爷嘲讽的嘴脸。这是要拿衙门当枪使啊!

    门外的雨仍旧下个不停,气温渐渐拉低。除了白晚衫嗑瓜子声,别无他音。

    厉见微咬着包子,面色发沉的盯着门外。她眼色深了深,幽怨道:“看来,我们无论如何都得去趟俏香坊了。”

    “我不去。虽然你武功在我之上,但你要敢逼良为娼,我就……就跟我爹说!”徐来紧抱着自己的胸口,一脸提防的看向厉见微,眼里是誓死不从的坚定。

    白晚衫磕瓜子的手一僵,机械的扭头看向厉见微。他脸色有些发白,满眼的不可置信,欲言又止的抿了抿唇。他们把人抓回来不就得了,为什么非要去俏香坊。

    去那种地方的女人,简直不可理喻到极致!

    “凭你的姿色,俏香坊怕是瞧不上。”白晚衫见徐来双手捂着胸口,一副娇羞状,差点没把隔夜饭吐出。他恶心的抖了抖肩,眸中带着满满的嫌弃道。

    厉见微把两人的神情尽收眼底,冷撇了眼五大三粗的徐来,睨了眼排斥的白晚衫道:“去俏香坊是找线索,争取尽早破案。你们能把心思放在正道上吗?”

    白晚衫想到什么,收起哭丧的表情,问出至关重要的一句:“我们进的去吗?”

    厉见微浑身一怔,似乎没想到这个问题。若他们直接去找坊主,怕是会打草惊蛇。但只身前往,门槛又太多。她长叹一声,沉吟了半晌道:“我们今晚去试试,不行再另想法子。”

    “今晚?!”徐来浑身都透着抗拒,眼里带了几分惊恐,声音有些发颤道。

    “你们打算去哪?”赵然把伞缓缓收起,提着食盒走来。她眼里一片清明,好奇的看向厉见微,唇边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余光看到徐来突然一抖的双肩,眉头轻轻蹙起。

    厉见微吃饱喝足,靠着椅背上轻合上眼。听到赵然的声音,睁开眼看着徐来、白晚衫乞求她保密的小动作。想必是怕赵然知道他们去俏香坊多想,她轻笑道:“嫌疑人的住所。”

    “绑架大娘儿子的人?说实话,我总觉得大娘哪里不对劲。穿着粗布陋衣,用的却是名贵的脂粉。”赵然把食盒中的干果放到白晚衫手边,无视徐来巴巴的眼神,看向厉见微道。

    “谢谢然姐。”白晚衫拆开油纸,对上徐来艳羡的目光,眉头轻挑带着些许得意道。

    徐来偷瞄着赵然,经上次亲眼目睹赵然动手,实在是不敢造次。即便是赵然区别对待,也是敢怒不敢言。他心底隐隐的佩服赵然,有勇有谋,乃真名士也。

    厉见微看到白晚衫眼底的揶揄,轻轻的点头算是认同赵然的话。

    赵然被衙役喊走后,三人便在厢房养精蓄锐,等着夜晚的降临。徐来本想跑路,但摸了摸腰间的银两,想想今后的住所,默默的留下。白晚衫想着今晚定是无眠之夜,慵懒的斜靠桌子,手撑着脑袋对厉见微的侧颜出神。他家头儿依然是这么风华绝代,怎么看也看不够。

    不知何时,徐来与白晚衫听着雨声,趴在桌上睡着了。两人再次醒来时夜色已深,一抬眼便是灯下的厉见微手握书卷。白晚衫睡眼朦胧的坐起,含糊不清的轻声喊道:“头儿。”

    “醒了?”厉见微放下书卷,微微抬头,眼里泛着柔和。她见白晚衫如野猫般懒散的伸着腰,软趴趴的靠着椅背,突觉自己养了个宠物。

    白晚衫与徐来接过厉见微扔来的男装,想到一会要去的地方,默契十足的蹙了蹙眉。他们虽然眼底满是嫌弃,但还是乖乖的去换衣服。

    厉见微走出厢房,站在门前迷茫的仰望夜空。她听到脚步声传来,回过身看向两人。

    褪去官服的白晚衫,换上赤红项银细花纹底服,金莲纹在衣袍若影若现。腰束条金绫长穗绦,身形更显修长。暗白丝线把头发扎成马尾,剑眉下的桃花眼中暗藏不满。他薄唇轻撇,无声的抵触着什么。

    徐来则着绣金纹的紫袍,外罩乳白长衫。头发在头顶挽起,套在玉发冠中。阔眉斜飞下的双眼带不满,嫌弃又不忿的瞪着厉见微。活像是老虎戴花,装姑娘。别别扭扭,不伦不类。

第17章名满天下花间居

    “好一个翩翩少年郎。走吧,我带你去吃顿好的。”厉见微有那么一瞬间的晃神,理智很快占据上风。她微微一笑,眼底多了几分打趣道。

    夜色下的厉见微、白晚衫三人穿过街道,临近俏香坊时碰到一熟人。

    厉见微看着大娘意犹未尽的从俏香坊走出,一时不知是该羡慕还是该佩服。脚刚跨入俏香坊的门槛,便见一男人扑来。她往右一闪避开攻势,害的男人一扑空,倒在白晚衫怀里。

    “您可真是水银泻地,无孔不入。”白晚衫毫不怜惜的推开男人,嫌恶的拍了拍胸口。他低头看向男人,眼里带着鄙薄,轻讽道。

    徐来慢了一步恰好躲过男人温柔一扑,脚刚迈过门槛听得白晚衫的吐槽直乐。他眼过大堂,当看到男人们依偎在女客身上,以及女客乱摸的手,心底直犯恶心。

    “你——”男人头一次被人侮辱至此,崩溃之余竟瘫坐在地上,抽噎哭泣着。

    后进俏香坊的客人,站在一旁瞧着热闹。守门的小二姐见情形不对,忙上楼去请管事。

    不到一刻,一位身形魁梧,长相憨厚的女人推开人群。她捏着男人的下巴,不由分说的给了一巴掌。转身发现来客竟是厉见微,半躬着身子赔笑道:“新来的小娼不懂事,还望三位见谅。阿三,去准备雅间,今夜两位帐记在我头上。”

    “多谢。”厉见微微微颔首,算是领了管事的情。她无视两旁的看客,瞥了眼白晚衫、徐来,跟着阿三往二楼走。

    本想悄无声息的来,悄无声息的去,如今看是不能了。管事已知道他们的身份,再想深查可不太容易。

    阿三推开厢房的门,命人去备饭菜,躬身退出房间。

    房内飘着浅淡的檀香,白晚衫找到香炉,把香掐断后香味才渐渐消散。他正欲开口却听得敲门声,眼眸带着警惕。手摸着腰间的刀柄,死死的盯着门。

    徐来手抓着自己的刀柄,神经紧绷的闻声望去。生怕哪个女人闯进来,轻薄了他。

    “厉妹妹来了,也不说通知我一声。手下的人不懂规矩,得罪了就太伤感情。”推门而入的粉裙女人,眉眼间是媚到骨子里的妖娆,唇边带着若有若无的笑,俯身坐到厉见微身旁。

    厉见微为女人斟了杯茶,推到女人手边,浅笑道:“钱老板客气了。不过眼下,确有一件事希望钱老板帮忙。”

    “厉妹妹这是想和我谈生意呢,还是谈交情?”钱老板秋波眉泛着柔和,指腹在厉见微的手背上打转,声音又酥又软。

    杵在一旁的白晚衫闻言双肩抖了抖,愈发后悔来俏香坊一遭。他不忍直视的别过脸,轻咳两声提醒着她们,房内还有别人。徐来也被吓得够呛,这柔媚的劲,简直能把他杀死。

    厉见微把手抽回,笑不达眼底道:“不知钱老板想要什么?”

    “想要什么呢?银票太俗,美人我有。嗯……”钱老板食指抵着下巴,故作苦恼的看着厉见微那双毫无波动的眼眸。她顿了顿,为难道:“现在还没想到,等想到了去找你。说吧,何事求我帮忙。”

    “我们想见林起云一面,望钱老板成全。”白晚衫压下心头的不满,看向钱老板的双眸时,带着浅浅的笑意,一脸客气道。

    钱老板一愣,盯了厉见微半响。林起云是俏香坊的头牌,厉见微找他作何?莫非是看中了他不成?不可能,据她对厉见微的了解,应该是林起云牵扯到案子,才会吸引官府的人。

    她扶桌缓缓起身,眼睛在厉见微与白晚衫身上打转,捂嘴揶揄道:“你们可真会玩。得了,我让起云过来一趟,我就不扰你们的小情趣。”

    白晚衫与徐来面面相觑,听出钱老板的言外之意,心中一阵恶寒。

    小二姐端着食盒进来,布好饭菜便躬身退下。

    厉见微一下午没吃东西,正好肚子饿,端起米饭道:“我们先吃点东西。”

    “头儿,昨日我与徐来看到林起云时,总觉得哪里不对。你说梁老爷为什么要引我们来这里?”白晚衫眼里带着几分好奇,狐疑道。这俏香坊该不会是家逼良为娼的黑店吧!

    徐来想到往日与吕岩相处,看到的是是非非。他不由的冷哼一声,一脸鄙夷道:“有钱人怪癖甚多,还是不知道的好。”

    门被一阵风吹开,穿着白衫的俊俏和尚徐徐走进。

    “是你!”厉见微看到来人身子一僵,筷子从手中脱落。诧异之余,明了梁老爷的深意。

    白晚衫也觉得这和尚越看越眼熟,似乎在哪里见过。脑内莫名的闪过火焰中,哭喊的男子。他瞳孔放大,食指颤巍的指着和尚,惊讶的瞪大双眼。这才明白究竟是哪里不对劲。

    原来是他呀,群英山老当家的遗孤,萧亮。

    厉见微稍许迟疑后,继续端起碗慢条斯理的吃着饭,完全无视林起云的存在。梁老爷希望看到的,无非是他们自相残杀,以泄当年之恨。

    当初梁老爷对柳雨晴被掳置之不顾,现下为挽回自己的形象拿他们开刀,会不会太迟了。

    “厉捕头找我来,该不会就为了吃顿饭吧?”林起云修长的手指扣着桌布,眸中藏着不易察觉的怒意。他勾起的唇角,却又像是在说玩笑话。

    白晚衫看了眼林起云,忆起当年种种。他一不留神的捏断手中的筷子,含笑道:“隐姓埋名这么久,不觉得遗憾吗?萧亮。”

    “呦,被你认出来了。当年要不是厉见微,你早死在我爹的刀下,哪有机会与我同坐。”林起云眯着眼,放在桌上的手,轻握成拳,轻蔑的嘲讽道。

    戳到痛处的白晚衫,把心底的怒火压下。约莫猜到梁老爷的意图,为的就是报当年之仇。老当家已死,怨念自然落到他儿子身上。可厉见微并未参与当年之事,为何还?

    他突然想到徐来说过的话,眼眸闪过几分异色。若他没猜错的话,当年柴慕明负责的就是群英山的案子,他怕得罪梁老爷才把案子推到厉见微身上。所以,梁老爷才会针对厉见微。

第18章名单册子

    徐来听到林起云所言,诧异的看向白晚衫。他一拍桌子,伸手接住腾空的刀,怒道:“不想死的话,说话最好客气些。否则,别怪我刀剑无眼。”

    白晚衫见徐来相护,心下一暖。他懒懒的撇了眼林起云,轻讽道:“老当家若是知道你沦落至此,不知是何心情?不过,子承母业,令堂还是能含笑九泉的。”

    “你!我要杀了你!”林起云怒瞪着白晚衫,一气之下猛的站起,朝白晚衫挥着拳头。

    本欲动手的徐来,此时竟觉白晚衫的言语比他的刀更厉害。

    厉见微一把将白晚衫拉到身后,手包住林起云的拳头。她不愿再听两人斗嘴,从怀里拿出银子放于桌上,淡笑道:“晚衫不懂规矩,望林公子莫放在心上。在下还有事,先走一步。”

    “白晚衫,你就是个躲在女人身后的孬种。来啊,有本事咱俩正大光明的打一场。”林起云死盯着厉见微身后的白晚衫,气急败坏道。他最烦厉见微这张不冷不热的脸,为人处事像片海,无论怎么攻击都起不了波澜。

    瓷器撞地的劈哩啪啦声,从厉见微身后传来,她不管不顾的带着两人离开俏香坊。

    空荡荡的街格外渗人,地上薄薄的积水映着浅淡的月光。店门上高挂的灯笼被风吹的摇摇晃晃,整条街唯有三人的脚步声。

    白晚衫见厉见微沉着脸,不知所为何事。该不会是因为他吧!他心虚的用余光打量着厉见微,犹犹豫豫的轻声试探道:“头儿。”

    “困了?那你回去歇着吧,我准你们一日的假。”厉见微停下脚步,视线落在两人的眼圈上。她唇边挂着浅笑,继而往前。能熬到这个时辰的确不易,她也是有些招架不住。

    “谢头儿。”白晚衫听厉见微一说才露出疲态,拉着徐来掉头往双桂街走。

    厉见微倒没急着回府,反而来到城中兴华街梁府。她看了眼守在府外的衙役,踩过瓦片来到后院。梁老爷来三和镇,绝非一时兴起。至于缘由,她现在还无法确定。

    “留两个人伺候老爷,其余的人退下。”温柔的女声吸引了厉见微的注意。

    厉见微掀开瓦片,看着坐在浴盆里闭目养神的梁老爷。见挂在浴盆上的金令牌,眼里闪过几分不解。洗澡都随身携带着令牌,难道真如徐来所言,有钱人的怪癖甚多?!

    婢女揉搓着梁老爷的后背,手无意间碰到令牌时,梁老爷瞬间睁开眼,一个巴掌挥过去。

    “滚出去!”梁老爷冷冷的看向跪地求饶的两个奴婢,不威自怒的脸上添了几分不悦。他等奴婢走远后,站起身来,换上衣衫拿着令牌走出屏风。

    躲在房梁上的厉见微一直守到半夜,确认梁老爷睡着才摸进房中。她点了梁老爷睡穴后,在床榻上动翻西翻,最后在枕头下拿到令牌。左右端详,并未看出令牌有何不同。

    厉见微犹豫之下将令牌塞到枕下,把东西的位置复原后离开梁府。待她回到厉府时天已泛起了鱼肚白,没走几步便看到正准备离府的顾念之,迎面走上前去把顾念之逼到墙角。

    “你,你要作何?”顾念之后背紧贴着墙壁,双手轻按着厉见微的双肩。眼眸泛着不明所以的隐忍,薄唇不满的抿起。

    厉见微面色如常的摸了摸顾念之的胸口,眉间挑了挑从顾念之怀里掏出玉牌与一封信。下一刻便点了顾念之穴道,完全不给顾念之反应的时间。

    她把信拆开,一字不漏的看完,颠了颠手里的玉牌,冷笑着解了顾念之的穴道:“原来顾大人是朝中暗派的钦差,卑职真是有眼不识泰山。失敬,失敬。”

    “见微,我并非有意隐瞒,实在是此事牵涉甚广。我怕,怕你会牵连其中。”顾念之拿回秘信和玉牌,手足无措的解释道。

    他见厉见微毫不在意,正欲离开,一把拉住厉见微的手握,眼眸里泛起委屈道:“各省屡屡发生男子失踪案,督察院查到三和镇线索便断了。左都御史怀疑案子与花间居有关,皇上便命我暗查此事,并找出名单册子。”

    “花间居?”厉见微眉间微蹙,不确信的重复道。她虽不喜烟花之地,但闻名天下的男娼馆还是听说过。

    顾念之点了点头,却不愿再多说一字。事关重大,万一打草惊蛇,怕是又白忙一场。他松开厉见微的手腕,一脸的纠结,欲言又止的看向厉见微。

    话已至此,厉见微也不再逼问,打着哈欠回房补觉去了。昨晚徐来向她说过顾念之去过梁府,她心底便一直存着疑问。现在虽问清缘由,却觉得谜团更深。

    厉见微回到房间,躺在榻上合上眼。想到顾念之与梁老爷前后脚来到三和镇,是否太过巧合。莫非花间居与梁老爷有关联?是的了,否则顾念之也不会去梁府。

    依她看,顾念之应该是锁定了梁老爷,但正为找不到名单册子而苦恼。等她养好神,定要找顾念之聊聊。

    风穿过窗缝,轻拂过厉见微的睡颜。连下了几天的雨,终等到太阳出来。白昼与黑夜翻来覆去的变幻着,顾邀月与顾念之每到饭点便去等厉见微。隔天天亮,厉见微才睡到自然醒。

    “咚,咚,咚——”敲门声响过三次后,门便被厉见微打开。

    顾念之提着食盒,后退两步的看向睡意浅浅的厉见微。他眸里的温柔能把人溺死,薄唇轻启道:“你睡了一天一夜,顾姨和我都很担心。”

    “我嘱咐过顾姨,除非衙门来人,否则不要来打扰我。”厉见微用冷水洗着脸,接过顾念之递来的脸帕,随意的擦拭扔在盆里。她看了眼忧心忡忡的顾念之,蹙眉道:“有事要说?”

    “嗯。你先吃饭,吃完饭我们在详说。”顾念之为厉见微盛着粥,避左右而言他。

    其实,他紧张的要死。

    厉见微端起碗扒着饭,猜到顾念之要说的话。她注意到顾念之时不时投来的目光,可仍旧没有戳穿,有一搭没一搭的喝着粥。

第19章世风日下

    他们之间,最先妥协的注定是顾念之。可能厉见微对很多事,还无法完全释然。

    “有件事需要你帮忙。”顾念之正襟危坐,忐忑的注视着厉见微,诚恳道。他怕厉见微会拒绝,但还是想要试试。

    厉见微放下碗筷,眼里一片冰冷,轻嘲道:“凭什么你的一句需要,我就会乖乖帮你?呵,也是。一个能说走便走,说回便回的人,自是毋须理会他人的意愿。可我厉见微不过一个三和镇的小捕头,如何能帮得了顾大人。”

    顾念之被厉见微眼底的寒意刺到,心顿时坠入谷底。

    他薄唇轻颤,不敢去看厉见微脸上的神情。他怕他会忍不住愧疚、委屈到自尽。虽早早预料到厉见微会怨恨自己,但没想到这一幕真发生在自己眼前时,竟是这么的难以接受。

    “顾大人何必在我面前惺惺作态,还当我是稚嫩的孩童,好骗的很吗?”厉见微无视顾念之的所有情绪,甚至是那逐渐发红的眼眶。她起身背对着顾念之,连看也不想多看一眼。

    “不管你信或不信,当年我是被人设计陷害到京都的。”顾念之低垂着脑袋,眼泪顺着脸颊滑落到衣袖,手捏着膝盖上的衣裳,哽咽着。他看到厉见微的脚尖,抬头仰望着厉见微,高竖两指,认真起誓:“我顾念之若真如你所言,定然天打雷劈,不得好死,永入阿鼻地狱。”

    对于毒誓,厉见微向来不信。准确来说,她不信鬼神。可看到顾念之带哭腔的解释,突然不想那么计较那消失的五年了。她不是放过顾念之,而是放过自己。

    厉见微轻捏顾念之的下巴,用指腹轻轻抹去泪水,眼底仍旧是一潭死水。她脚勾过凳子,坐在顾念之的对面,淡然道:“你是一早知道我拿你没法子,才这么有恃无恐吗?”

    顾念之嗓子像是被什么堵住了,巴巴的望着厉见微,一个音也发不出。

    厉见微轻叹一声,不愿再虚耗下去,苦笑道:“何事求我帮忙?”

    气氛骤然变得诡异,除了静默还是静默。既然厉见微开了口,顾念之随即收敛情绪。此事说来话长,可他不想厉见微再误会他,决定把事情的始末和盘托出。

    顾念之从怀里掏出一封信,递到厉见微手中,正色道:“我回三和镇前,左都御史已找出梁侯爷和大理寺的判寺兼少卿柳廷,合谋拐卖多省男子的证据。可前不久证据却不翼而飞,证人也在牢中被杀。现今,只有名单册子才能扳倒两人。可官官相护,想要拿回并非易事。”

    “说说你的推断。”厉见微把剩饭剩菜放回食盒,想到那个睚龇必报的梁老爷。眼底闪过几分嘲讽,轻笑道。怪不得有恃无恐,原来是个侯爷,背靠着大理寺的判寺兼少卿。

    顾念之微微一愣,眼底仍旧疑惑。他蹙眉深思,严肃道:“应该是在梁府,或是吕府。梁侯爷向来谨小慎微,从不轻信他人。可他与柳雨晴颇为亲近,两人既是情人,柳雨晴的父亲与梁侯爷又是同谋,册子极有可能藏在柳雨晴身上。”

    “且不说名单册子在不在三和镇,便是在梁府,你又如何知晓藏在何处?梁侯爷来三和镇时带着十来个亲信,你能挨个搜查吗?更别说吕府的柳雨晴了。”厉见微眸色深了几许,以为顾念之所虑过于草率。

    若她没记错的话,乌村案的凶手是把外乡男子卖到本镇的千醉楼。

    千醉楼与俏香坊敌对已久,若千醉楼与花间居幕后主人是同一个人。那么梁侯爷引衙门的人到俏香坊,极有可能是为柳雨晴报仇,顺便找找竞争对手的麻烦。

    这个梁侯爷城府极深,要想从他身上找出名单册子,恐怕难上加难。

    但老虎也有打盹的时候,她就不信梁侯爷没有松懈之时。

    厉见微提起食盒走出厢房,站在门前无神的看向庭院,淡然道:“册子的事,我会帮你。需要你的地方,晚衫会通知你。”

    “好。”顾念之看向门前,轻声道。回应顾念之的,唯有一屋子的寂静。

    晴空万里,微风不燥。重回衙门的厉见微,刚进后院便看到白晚衫坐窗边磕瓜子。

    “头儿,你来了。”白晚衫看到厉见微时眼眸一亮,从窗上跳下,快步走到厉见微身旁。他看到赵然提着茶壶走来,用胳膊怼了怼徐来,眼底尽是揶揄之色。

    徐来随厉见微来到厢房,看到换着热茶的赵然,脸猛然一红。他心里对大娘儿子丢失一案,多有疑虑道:“既然林起云不是大娘的儿子,那我们是不是还要继续找?”

    “你是不是傻。大娘随梁老爷来三和镇不到五日,哪里多出儿子、亲戚。既无儿子,又何来丢失一案。她分明是在戏耍我们。”白晚衫戳了戳杯盖,没好气的白了眼徐来,嫌弃道。

    赵然坐于厉见微身旁,抓了把桌上的瓜子,好奇道:“那日我见她哭成那般,还以为她寻子心切。没想到是假的!真是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啊。”

    “亏得她是个女人,不然我非要她好看。”徐来脑子一转,认同白晚衫所言,可心中仍有些不舒服。他猛一拍桌,怒道:“他们无缘无故耍我们作何?还把我们引到俏香坊,真是气煞我也。”

    “……,你们去了俏香坊?”赵然磕着瓜子的手一顿,眼睛闪着精光。她仿若看到新大陆般,目光在白晚衫与徐来身上来回打量。

    白晚衫恨铁不成钢的推着徐来的肩,实在是不敢看赵然的目光。他别过脸装作什么都没发生,只求赵然快些离去,别去追问细节。

    厉见微看着涨红了脸的徐来,别扭的白晚衫,提两人解围道:“俏香坊的头牌是林起云,林起云的爹当年掳走了梁老爷的相好柳雨晴,后由吕岩买回三和镇。柴检巡受京都之命,调查过群英山一案最后无疾而终。梁老爷此番作为,是想我们自相残杀,以报当年之仇。”

    “好,好复杂。”赵然手撑着脑袋,轻摇了摇头感叹道。

第20章明枪暗箭

    徐来倒是一惊,没想到柳雨晴居然和京都的人有关联。看梁老爷的号召力,怕是柳雨晴本人也不简单。可怜他的好朋友吕岩,到死都不知道自己娘子的底细。

    若梁老爷来三和镇的目的,是为一雪当年之耻,倒没必要亲自来三和镇一遭。白晚衫猜测,这其中肯定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他看到厉见微起身,好奇道:“头儿要去哪?”

    厉见微掉转方向,眼里一片清明笑道:“大牢。”

    “我们也去凑凑热闹。”徐来一把拎起白晚衫的肩,随着厉见微离开厢房。

    三人一路无言,前后出了后院。守在牢房的两衙役见厉见微走来,忙躬身抱拳齐声喊了句厉捕头。其中一人用钥匙打开牢门,后退两步放三人进去。

    厉见微轻轻颔首应和,领着白晚衫与徐来往里走。

    狱内阴暗腐霉,石墙上的灯泛着微弱的光,时不时传来囚犯呜呜的惨和声。她缓缓的停在一间牢房前,借着微弱的黄光看向四面石墙下铺着半地干草,镣铐锁着的苗依依坐在那儿。

    关在黑暗里的人,对光都十分敏感。苗依依听到脚步声,睁开眼看向牢外的厉见微。眼眸带着无尽的怨恨,猛的扑了过去。她死死的抓着木柱,杀气腾腾的直勾勾的紧盯着厉见微。

    她耳边无数的声音,反复呐喊着:杀了厉见微,杀了她!把她千刀万剐,挑筋断骨。

    “吕二夫人让我来看看你。”厉见微双眸含笑,无视苗依依的愤怒,轻声道。

    她一句话便瓦解了苗依依所有怒火,让苗依依奔溃的瘫坐在地。

    苗依依恶狠狠的眼眸转瞬变得卑微起来,手扶着干草倚着木柱。她随手拨开额前凌乱的碎发,近乎哀求道:“夫人?夫人可有带话?”

    “梁侯爷来三和镇了,现住吕府对面。”厉见微居高临下的看着这个可怜的女人,偏生不出丝毫的怜悯。她微微躬身,眼里映着慌乱又无措的苗依依。

    即便她不细说,苗依依也该猜到这个梁侯爷是谁。柳雨晴是个多愁善感,毫无心机的妇人。梁侯爷根本用不着讨好,三言两语便把柳雨晴蛊惑的没了方向。这一点,苗依依更清楚。

    苗依依双手按着干草撑起身体,突然明白厉见微的意图。她一脸嘲讽,嗤笑道:“你这个阴险狡诈、诡计多端的女人,断然不会好心跟我说这些。我不会上当的,你死了这条心吧。”

    厉见微倒不急着解释,反而面不改色的看着苗依依。柳雨晴对她而言,不过是可有可无的线索,对苗依依却不同。

    “近日吕夫人常秉烛至天亮,精神也不如往常。我们头儿一时心软,应了吕夫人的请求。既你不愿听,那我们也不讨人嫌。头儿,我们走。”白晚衫不屑的撇了眼苗依依,愠怒道。

    徐来也不满的看了几眼苗依依,将死之人竟如疯狗一般,逮人就咬可还行。

    苗依依见厉见微三人作势要走,坐起身来紧抓木柱。她犹豫之下,还是喊道:“等等。”

    厉见微把迈出的脚收回,眼眸闪着些许光华。眉头轻轻往上一挑,回过身看向苗依依。她那双如猫看向耗子的眼神,让苗依依双肩一抖。

    可苗依依顾不了那么许多,梁侯爷是怎样的人,她比厉见微清楚。若再耗下去,柳雨晴早晚被梁侯爷玩死。

    “说吧,你想让我做什么?”苗依依娇小的脸上却有双炯炯的眼眸,可能是想到柳雨晴的安危又认命般的妥协道。

    厉见微眸色深了几许,躬身凑在苗依依的耳畔低声说着什么。只见苗依依双眸从空洞无神到逐渐发亮,而后变得惊恐。她安抚性的拍了拍苗依依的肩,宽慰道:“柳雨晴的命在你手里,该怎么做,你比我更清楚。晚衫,让人把苗姑娘放了。”

    “是。”白晚衫虽然好奇两人说些什么,但还是领命道。

    苗依依惊魂未定的看着下令的厉见微,迟迟不敢动弹。不论厉见微把她置于何等境地,都是她心甘情愿的。尽管如此,她还是不敢相信厉见微所言。

    锁链的相撞声,把出神的苗依依拉回。她如行尸走肉般离开衙门,左手遮着双眼渐渐适应光亮。仰头看着万里无云的天,不知该去向何方。

    衙门的房梁上冷眼旁观的厉见微与白晚衫,就这么看着迷茫而无力的苗依依,直到苗依依消失在人海中。

    “你申时替我去趟梁府、吕府,请柳雨晴、梁老爷到福来酒楼小聚。”厉见微无神的俯视着街道,唇角微微勾起。听到白晚衫的应和声,脚快步踩过瓦片飞身离开衙门。

    率先来到福来酒楼的厉见微,向小二哥嘱咐了几句往二楼走。她推开窗户看向台上的说书人胡诌着,唬的来客一愣一愣。

    小二哥送上茶壶、瓜子点心便离开。

    厉见微视线落在一楼的来客身上,眼下离申时还有段功夫。不知柳雨晴见到苗依依是何场景,能否按时如约而至。她看到门前的梁侯爷、柳雨晴主仆三人,在小二哥带领下走来。

    “咚,咚,咚——”敲门声响过三次,门便被推开了。

    厉见微伸手往右一晃,客套道:“两位能如约而来,真是令我受宠若惊。”

    “便是厉捕头不请我,我也是要请厉捕头一顿。”柳雨晴抬头看了眼苗依依,向厉见微投向感激的目光。她高举着茶杯,以茶代酒的喝了一杯。

    若非厉见微放水,苗依依断然不会回到她的身边。这份恩情,是她不能轻易忘怀的。

    落座的梁侯爷狐疑的看了眼厉见微,不知两人竟如此的亲近。女人家的情谊,他不是很懂。他微微额首,温和一笑道:“不知厉捕头请我们来,所谓何事?”

    “听说福来酒楼有个厉害的说书人,一时兴起,想请两位来听听。”厉见微撇了眼楼下,看到小二哥通知说书人,抬头淡笑道。

    柳雨晴一言不发,把注意力都放在楼下的台子上。

第21章情里教君骨髓枯

    说书人长“哎”了声,故意拖长此音。继而用扇子打了打手心,轻笑道:“我们今日不说旁的,好好道一道咱们三和镇。在座怕是只知三和外动荡,内则安稳。可明其何故?”

    等到台下人急吼吼的起哄问话,说书人才不急不慢的往下说着。

    说书人约四十来岁,穿袭粗布白衫,腰系灰色布绳。脸皮被剩余骨架撑着,粗眉细眼。身形偏瘦,勉强算是精干。

    他用扇头往下压了压,示意堂下息声才徐徐道来。

    传闻伏牛山是历朝历代遣送犯人的穷苦之地。几百年前山还未凿出路,全倚仗犯人们年复一年、日复一日做苦工。不堪其重之人,自是多的数不胜数。

    其中名唤李元平的男人,在不死不活干了数日,实在撑不住。准备偷偷挖条密道,逃离此地。可惜,他身无二两肉,心有余而力不足,连挖三月仍不见效。

    偏巧赶上改朝换代。看管他们的官差卷钱跑路,留下的犯人分三派。一是跟着李元平凿路,寻个桃源之地。二是占山为王,为贼为匪。三是逃离此地,直奔老家。

    朝来暮去,仗也打了十来年。新朝建立,大赦天下,三派的命运却各有千秋。

    回老家的一伙,没来得及走远,便被叛军以谋反的罪名杀个干净。为贼为匪的嘛,将伏牛山改作群英山。大家熟悉的很,平日里走镖、送货都被他们‘照顾’一二。凿路的一伙人倒算成功,挖通路来到荒芜之地。是死是活,全凭造化。

    他们的后人,也就是我们的先辈经过努力,有了现在的荣华。

    说书人言尽于此,挥了挥扇便歇了声。

    厉见微喝了两口茶,意味深长的看向梁侯爷,笑道:“看样子,梁侯爷是听过这段故事。”

    “你们不过是运气好,撞上了成祖皇帝。可惜你们非但不感恩,还离经叛道上了瘾,个个欲壑难填、自私自利,全然不顾律法与道义。”梁侯爷暗沉的眸里透着不满,撇了眼候在楼下的家奴,讥讽道。一想到几年前,他险些栽在群英山的老当家手里,愈发恼恨这里的人。

    柳雨晴一言不发,静静的听着两人交谈。

    一旁的苗依依听不下去,强压心下的不适,讪笑道:“梁老爷此话差矣,明码标价的利益交换,谁也亏欠不了谁。不像某些伪君子,专爱披着道义的大旗,做尽伤天害理之事。”

    梁侯爷怒极反笑的瞪了眼苗依依,这是暗讽谁道貌岸然呢。他扶桌而起,眼扫过三人,一气之下挥袖离开。

    啪的一声门响,惊得柳雨晴双肩一抖。

    厉见微目送着梁侯爷离开酒楼,静静的看向柳雨晴,坦然道:“第一次见夫人,便知夫人并非三和镇中人。”

    “哦,为何?”柳雨晴一愣,诧异的看向厉见微,眸中带了几分好奇道。她并没有觉得她与三和镇之人有何区别。突然想到吕岩常常不许她出府太久,眼里闪过一丝不自然。

    厉见微为柳雨晴斟上一杯茶,眼底带几分的同情,轻笑道:“我们这里的男女多有反骨,如天上的雄鹰,林中的猛虎。而夫人您,太像笼中的金丝雀。”

    “世俗对女人总归是苛刻的。我何曾不想成为天上的雄鹰,林中的猛虎。可,我一个弱女子,如何能做得到。”柳雨晴垂下眼帘,声细软如薄纱道。

    候在一旁的苗依依不懂柳雨晴的想法,在她看来想要就去争取,哪怕拼尽全力仍旧会失去也无所谓。旁人的眼光,与她有何干系。自己的身体,还能让别人做了主?

    厉见微站在窗前,俯视着楼下的看客,目光悠长道:“生命应由其内容决定其角色,而非由其角色决定其内容。吕夫人觉得我说的可在理?”

    “厉捕头所言过于深奥,恕我愚笨,参透不得。”柳雨晴装聋作哑,不敢应答。她明白厉见微的言外之意,可她的双翼早被折断,哪里飞出这牢笼。

    苗依依恨铁不成钢的瞪了眼柳雨晴,双手抱胸的别过脸自个生闷气。

    柳雨晴听到苗依依的冷哼声,没好气道:“你这丫头,别的能耐没有,脾气倒长不少。”

    “在下还有要事,先行告辞。”厉见微看到楼下徘徊的徐来,歉意的抱拳道。她脚步飞快的离开厢房,出了福来酒楼。

    梁侯爷前脚刚走,徐来后脚就出现。莫非有什么新发现?

    “厉见微。”徐来看到迎面走来的厉见微,忙冲上前去,正准备要说,被厉见微一个眼神逼退。他收起欲言又止的神情,慢悠悠的跟在厉见微身后。想说不能说,憋的难受极了。

    这里人多眼杂,实在不是说话的地方。

    厉见微看着人来人往的街道,眸底残存着些疑虑,淡然道:“不急,先回衙门。”

    天由灰至黑,无数星辰从夜幕中走出。街边的两侧灯笼高挂,洒落片片微黄的光。

    厉见微来到衙门,穿过甬路走到后院。她推开厢房的门,撇了眼吃干果的白晚衫,入座额首道:“梁府有何动静?”

    “梁老爷准备离开三和镇,现正忙着收拾家当。”徐来拿起茶杯喝了两口茶,松垮的瘫坐在太师椅上,说完长吁一声。忍了一路,终于把它说出来了。

    厉见微眸色一愣,眉间略待焦虑,在房里来回踱步。

    这么快就要走吗?看来,梁侯爷在三和镇把该做的事已经做完。

    门突然被人推开,来人是穿着官服的顾念之。他扫了眼白晚衫与徐来,随手擦过额上的薄汗,坚定的看着厉见微,低沉道:“见微,我能单独和你谈谈吗。”

    白晚衫与徐来很有自知之明的离开,把厢房留给顾念之。

    厉见微抬手制止顾念之要说的话,眸色发沉道:“我知道你想说梁侯爷要离开三和镇。你放心,册子没拿到,我绝不会让他离开三和镇。”

    “朝廷那边来信了。大理寺的柳廷已畏罪自杀,眼下就剩梁侯爷一条线索。”顾念之沉默片刻,深邃的眼眸里带着冷静,认真道。

第22章一尊还酹苍生

    梁侯爷一派,在朝中仍有话语权。若梁侯爷回到京都,怕是谁也奈何不了梁侯爷。线索、证据、所牵连的人全都没了,难怪急着离开。朝中党派争斗向来激烈,全然不顾百姓死活。

    顾念之此次回到三和镇,为的便是结束这场花间居的案子。如今看来,他是高估了自己。

    厉见微靠着椅背,轻轻合上眼。她感受到顾念之的焦虑,也知道此事事关重大。

    但眼下,他们不能急。

    “该怎么挽留梁侯爷呢?”顾念之右手握拳,捶着摊开的左手。他抬头看向闭合的窗户,眼底带着些许慌乱,思绪乱飞着。不然,他去请孟知县帮忙?万一打草惊蛇可怎么是好。

    厉见微慢慢睁开眼,淡然的看着顾念之,微微一笑道:“若是挽留不住,名单册子没找到,你当如何?”

    “到时梁侯爷与安王里应外合,把持朝政、架空皇权。长此以往定然会生灵涂炭,民怨鼎沸。各省不断爆发起义,天下也将血流成河,永无安宁之日。”顾念之停下脚步,眼含悲悯的看向厉见微。他几乎可以预见家不成家,国不成国悲剧的画面。

    可是啊,即便他只有力量薄弱,也想阻止这一切的发生。

    厉见微端起茶杯,眸中一片清澈,低头轻笑道:“五年未见,你倒变得忧国忧民了。”

    “你这般的冷静,莫非有法子拿到名单?”顾念之眼眸一亮,半蹲于地紧握厉见微的手,不敢确信道。依他对厉见微的了解,一定是找到转机了。可不见名单,提着的心仍无法放下。

    摇摇曳曳的烛火,映着厉见微精致的脸。匡扶天下,拯救苍生之事,她向来没兴趣。不在其位,不谋其政。每个人在既定的范围内做好分内之事,是她对自己的要求。

    等不到回应的顾念之起身离开。门声响过之后,厉见微缓缓张开眼。她飞身站在房梁之上,踩着瓦片来到梁府。

    府内乱哄哄,唯有凉亭内的柳雨晴对着一块令牌出神。这块令牌厉见微也认识,前两天她夜探梁府时,认真的打量过并没有发生什么异常。

    “夫人,你觉得这个令牌有猫腻?”苗依依眯着眼睛打量着柳雨晴手里的令牌,狐疑道。

    柳雨晴指腹在令牌的四个边角挨个摸过,手在令牌上凸起的字眼上拨过。突然有个字被她按了下去,露出一个薄如蝉翼的白丝巾来。她看也没看直接把丝巾塞了回去,扭头严肃道:“把东西还回去,一会粱老爷被发现了,他该生气了。”

    “是。”苗依依拿着令牌,躬身退了下去。她仰头看了眼房梁上的厉见微,往庭院出口走,随手把令牌扔给厉见微轻讽道:“你要的东西。”

    “多谢苗姑娘。”厉见微按着柳雨晴的法子抽出名单,看到白纱上面写的名单轻。她确认无误把白纱放回令牌内,把令牌塞进自己怀里后飞身离开了。

    厉见微刚回到衙门后院的厢房时,便听到门外急促的脚步声,忙闭眼装睡。

    这一夜,注定是无眠夜。当然,只针对顾念之,厉见微早靠着椅背进入梦乡。

    顾念之提心吊胆的坐在厉见微身旁,不安的握着厉见微的衣角,静对着烛火出神。他宛如幼时般抓着厉见微,仿佛厉见微身上有某种力量,轻轻一碰便可能量满满、精力充沛。

    他派去的衙役在三和镇外候着,若是梁侯爷敢出三和镇一步,他们定会把梁侯爷压回县衙。现在已经丑时,想必梁侯爷放弃在今晚回京都了。

    第一缕光刺破天际时,顾念之正好走出厢房。他快步离开衙门往梁府赶,生怕梁侯爷来个声东击西。

    衙门内静的可怕,衙役都调去镇外。唯有两个值班的衙役,守在大门口。

    “厉见微,你给我出来!”苗依依踹开门,杀气腾腾的站在厉见微的面前。

    厉见微慢慢睁开眼,指腹揉着太阳穴,眉头微蹙道:“大清早的,让不让人睡了。”

    “把名单给我!我家夫人被梁侯爷幽禁,都是因为你。我要杀了你!”苗依依食指指着厉见微,一脸的狰狞,眼眸的怒意几乎是要把房子烧了。她一怒之下,抄起桌上的茶杯就往厉见微身上砸。

    茶杯还没碰到厉见微,便被厉见微一脚踢开地上。后赶来的徐来见状,飞身一脚踹在苗依依的胸口,拔出刀砍了过去。

    厉见微拎起徐来的后领往后一拉,躬身扶着苗依依起来时点了穴。她后退两步,双手环胸的打量着苗依依,眸色泛冷道:“柳雨晴被梁侯爷软禁了?”

    “呵呵,你何必装腔作势呢。要不是你,我们怎会落得如此田地。厉见微,你就是个魔鬼,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都是我不好,是我太蠢。受了你的蛊惑,害了夫人。”苗依依又气又急,眼眸中的愤怒转化为挫败与愧疚,最后竟呜咽的哭出来。

    徐来把到收回刀鞘,不屑的瞥了眼苗依依。从怀里掏出油纸,想递给厉见微却被拒绝。他没趣的自个坐在椅子上,拆开油纸去吃包子。

    梁老爷软禁柳雨晴,倒是出乎厉见微的意料。看来大理寺的靠山一倒,柳雨晴便没有利用价值,所以被弃之如履。

    厉见微抬头看向苗依依,眼里带几分怜悯,失望道:“我以为你能保护柳雨晴,看来是我高估了你。你放心,我不会让梁侯爷对柳雨晴动手。”

    “你以为我还能相信你吗?你就是个大骗子、大魔头。”苗依依气的胸口起起伏伏,眼睛通红通红的瞪着厉见微。若不是穴道被封,她定然要把厉见微大卸八块不可。

    厉见微见徐来吃的差不多,给了徐来一个眼色。直到徐来把苗依依扛走,才得半刻宁静。她带着刚来的白晚衫离开县衙,前后来到梁府的房梁之上,俯视着庭院内的二三十个官兵。

    “顾念之,你别忘了。现在的你不过是个一个小小县丞,还当自己是右都御史。信不信我一道奏书上去,让你丢官卸职!”梁侯爷扫视满院子的官兵,双手背后抬头看向顾念之。深邃的眼眸带着轻视与几分心虚,嗤笑着威胁道。

第23章可还愿留在笼中?

    梁老爷想他,好歹也是东伯候,怎可被一个小县丞压制。一想到丢失的名单册子,心底瞬间没底。现在顾念之敢肆无忌惮的带兵前来,莫非是拿到名单册子了?!

    顾念之错开梁侯爷的视线,一言不发的看向走廊。四五个官兵东奔西走,搜查各个房间。

    “顾大人,什么都没找到。”一个官兵躬身禀告道。

    “哈哈哈!”梁侯爷见顾念之迟疑了片刻,不由的仰天大笑。原来册子不在他们的手里,真是虚惊一场。

    顾念之顿觉挫败,凄凉一笑,无助的看向苍天。天要灭夏吗?他按下心中的悲凉,冷冷的看向的梁侯爷,语气平和道:“侯爷笑什么?”

    “笑你想螳臂档车、蚍蜉憾树,企图用一己之力绊倒安王。呵,在我看来,你不过是个浮而不实求名求利之人,怨不得老皇帝贬你至此。”梁侯爷嘲弄的看向顾念之,嘲讽道。

    厉见微听到这里,便飞身而下,落于顾念之身后。她眼眸清亮,唇角轻轻一勾道:“怕是梁侯爷很快便笑不出来了。梁侯爷可认得此物?”

    梁侯爷看到厉见微从怀里掏出的写着名单的手帕,先是一愣而后惊恐的上前准备夺回,却被厉见微躲开扑了个空。难道是柳雨晴送给的厉见微?!

    不可能,柳雨晴压根就不知道令牌中含夹层,更不知道令牌作何用处。

    他斜了眼顾念之,又直勾勾的盯着厉见微,厉声道:“把令牌给我。”

    “给你也并非不可,但梁老爷必须放了柳雨晴。否则,我就将册子交由顾大人。”厉见微眸色深了深,笑不达眼底。声音似能蛊惑人心,让梁侯爷有片刻的动摇。

    她的话,无疑给梁侯爷提了醒。果然是柳雨晴坏了他的好事。梁侯爷面上不显,给身后的人使个眼色,眼里噙着毒意。若厉见微胆敢说话不算话,他定然让厉见微命丧梁府。

    “冒昧的问厉捕头一句,你是怎么拿到册子的?”梁侯爷让自己强行镇定,眼里透着古怪与狐疑,阴沉着脸看着厉见微。他来三和镇不过五日,藏了十来年的令牌转眼被人偷。

    换了谁,也想要弄清缘故。

    厉见微走到院中,轻蔑的看了眼梁侯爷,双手背后解释道:“自你来三和镇,我便派人盯上你。更别提你假意报案,实则戏弄衙门,为泄当年之辱而算计林起云。柳雨晴与苗依依不过是转移你的注意,让你放松警惕从而露出马脚。至于令牌里藏有名册,我也是昨天得知。”

    “此话怎讲?”梁侯爷愣了片刻,按下心中的万千思量,神情镇定的望向厉见微。

    这回他算是明白,为何群英山周边的府、州、县官员百般的劝谏、提醒。当时只道是玩笑话,没曾想竟都是肺腑之言。

    “老爷。”管家躬身向梁侯爷行了礼,一把将柳雨晴推到院中。

    柳雨晴一个不留神瘫坐在地。此刻的她衣衫不整,发髻散乱的像个疯婆子。哪还有半点当初的模样。她愤恨又委屈的盯着梁侯爷,全然不顾形象的抽噎着。

    厉见微见梁侯爷视而不见,眼里的鄙夷更添几分,讥讽道:“我几日前夜探梁府时,便察觉出令牌有问题,偏说出哪里有问题。但好在我有得力的手下,为我提供线索。”

    “厉捕头如此智谋,为何蜗在小小的三和镇?不妨跟我到京都,保你名满天下,一生富贵。”梁侯爷心下一颤,看向厉见微时带了几分欣赏。想到自己的处境,不由的威逼利诱道。

    顾念之闻言一愣,似是初次见到厉见微。可能两人分离太久,竟觉的厉见微不太真切。

    厉见微错开两人的目光,更无视他们的心思,躬身扶起柳雨晴。她眼底带着几分仁慈,语气轻柔道:“夫人如今可还愿留在笼中?”

    “厉捕头。”柳雨晴诧异的望向厉见微,悲愤交加之余又心生悔意,颤声应和着。

    她悔恨极了,为自己,为曾经的过往。她明白厉见微的良苦用心,可她仍旧执迷不悟的深陷其中。直至这一刻,她才明白,她错了,大错特错。她首先是个人,才能去爱和被爱。

    否则,一切对她而言不过是刀尖上的蜜饯,泥潭内的金银。

    厉见微看到柳雨晴悔恨交加的神情,想是理解她的用意。她仰头看向房梁上的白晚衫,眸中含笑道:“晚衫,带吕夫人回衙门。”

    “是。”白晚衫话音刚落,一阵风起,柳雨晴便消失在原地。

    梁侯爷不明所以的看着厉见微将写有名单的白帕扔给顾念之,把废弃的令牌塞到自己手里。他登时眉目燃火,厉声指责吼道:“厉见微,你是在戏弄本侯吗?”

    “我答应梁侯爷的,已经原原本本奉上了。至于朝廷之事,与我无关。案子已结,在下先行告辞。”厉见微冲两人抱拳,脚尖点地,飞身离开梁府。

    重回衙门的厉见微,坐在太师椅看柳雨晴主仆二人诉着衷肠。

    白晚衫磕着瓜子,一脸嫌弃道:“你们只有一刻钟的时间,有话快说别用眼神膈应人。”

    “就是。晚衫你是不知道,早上苗依依还对咱们头儿动手。要不是我们头儿,你家主子早死在梁老爷手里。”徐来一想到这件事,不免来气。瓜子也不想嗑,干果也不想吃了,拉着白晚衫吐槽道。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徐来从心里渐渐认同厉见微,也愿意随白晚衫喊一声头儿了。

    苗依依被两人一说,脸一会青一会红。她一个弱女子,哪像厉见微那般阴险狡诈,满肚子算计。可厉见微有恩于她,她又不得不感谢。

    厉见微按下白晚衫的肩,眼里带着警告。她见柳雨晴一脸无辜,眸中的和善渐渐收敛,温和道:“感谢的话,吕夫人无需多言。徐来,把苗依依带回牢里。”

    “厉铺头。”柳雨晴无助的望向厉见微,声音透着恳求。

    徐来停下脚步看向厉见微,不知该不该动手,耳边响起厉见微清冷的声音:“杀人偿命。”

第24章无事风尘独不返

    “夫人别怕。一人做事一人当,我在做的时候,就已经预料到后果。你以后一个人要照顾好自己。”苗依依强装镇定,抱着柳雨晴时已泪流满面。她哪里放心柳雨晴一人活在世上。

    可不放心又能如何,她已经丧失了守护柳雨晴的资格。

    柳雨晴哽哽咽咽半响,说不出一句话。傻傻的站在原地,眼看苗依依被人押走。她回过神来,方才瘫坐在地失声痛哭。这一瞬间,她突然意识到自己所有的支柱、依靠都不在了。

    不知道接下来的路该怎么走,想要抓住什么,却什么也抓不住。这世间所有,让她看不清楚。究竟怎样的活,才能算是活。她执着的一直在利用她,执着她的为她丢了性命。

    厉见微端起茶杯,不去看柳雨晴的神色。成长终归是痛苦的,更何况是浴火重生。

    等到房内的痛哭声渐渐转为抽泣,最后完全消失。厉见微才抬头望去,却发现柳雨晴早已离开。她眼里透着些许寂寥,感慨道:“去去来来不断常,是是非非如昨梦啊。”

    “她不过是个为俗事所困俗人罢了,哪里就值得你感慨万千。”白晚衫蹙了蹙眉,与厉见微目光一撞便不再多言。他顿觉无趣,手捧着瓜子走出厢房去寻徐来了。

    厉见微离开衙门走在街上,深深的夜色下,行人逐一减少。她走到街道的拐角处,停下脚步躲在街道里,腰身贴着墙。目光紧盯着跟来的男人,冷声道:“朋友,在找我吗?”

    男人身形魁梧,脸带着面具。他愣了片刻,拔剑向厉见微挥去。五招之内便落了下风,非但没伤及厉见微丝毫,反倒是被厉见微一脚踹倒在地。

    厉见微脚踩着男人的脖颈,眼眸泛着寒意,冷声道:“你是谁,为何一路尾随至此?”

    “要杀你的人。”男人透过面具死盯着厉见微,脖颈被踩的喘不过气。他趁厉见微愣神之余,朝厉见微腿上挥向一掌。在厉见微后退躲开之时,翻身而起逃出街道。

    杀她?厉见微想到方才男人的武功,好笑的摇了摇头。若非好奇对方的路数,她是不会对武功这么低的人动手。但她在江湖上并无仇敌,怎会有人来刺杀她呢。莫非是安王一党?

    厉见微想到调查花间居的顾念之,眸间闪过一丝担忧。脚尖踩地回到厉府,看到书房窗前端坐的人,高悬的心才重新落下。她见顾念之望过来,轻笑道:“怎么还不睡?”

    “等你。”顾念之看到厉见微时微微一愣,面上的肃色转瞬变得柔软。他轻合上书本,笑盈盈的眼眸里带了几分紧张。花间居的案子虽破,却还有一事萦绕在他的心头。

    书卷中夹杂着朝廷的密旨,事情急迫但他怕被厉见微误会,一时坐立难安。

    银白的月光落在厉见微身上,宛若是落入凡间的仙人。如梦似幻的,让顾念之辨不出真伪。她眉眼泛着冷淡,三两步便来到顾念之面前。轻额首,等着顾念之的下文。

    顾念之垂下眼帘,攥书卷的手紧了紧。沉默了片刻,轻声道:“我明日要走。”

    “嗯。”厉见微多少有些困意,拉了把椅子坐在顾念之对面。她手撑着脑袋,随手捡了本书翻阅,敷衍道。花间居案破,是得把名单上交。顾念之离开三和镇,是意料之中的事。

    正当顾念之稍稍松口气时,却听厉见微道:“顾大人能支会我一声,倒令我受宠若惊。”

    顾念之不知该如何回话,只用双小鹿斑驳般的眼眸,怯怯的望向厉见微。怕厉见微多想,又怕厉见微不想。欲语还休的目光,让厉见微哭笑不得。不等顾念之开口,她便先离开书房。

    天地间第一抹光到来之前,飞镖带信刺破窗户扎入厉见微的床头。

    厉见微翻身坐起,拔出叶片形的飞镖细细端详。暗香楼的人找她作何?她随手拆开信件,越看下去,脸色越是阴沉,换上官服后疾步出了厉府。

    “见微,吃了早饭在走也不迟啊。”顾邀月站在庭院中,仰头看到飞身踩过房檐上的厉见微。联想到几日未见厉见微的身影,又气又急的关切道。

    厉见微头也不回的来到衙门,嘱咐了衙役几句,骑着马直奔三和镇外。等她赶到龙源客栈时,便看到大堂内整齐的躺着两个男尸。她脸色逐渐凝重,眼的扫过大堂四周。

    桌椅东倒西歪,似是经过激烈的打斗。两个死者颈部皆有咬痕,地上的血迹被人处理过。

    两人约莫二十来岁,身着粗布陋衣,肤色黝黑,一幅种田人的扮相。手掌粗糙,指甲藏着淤泥,看样子是经常与土打交道。客栈不像是无人居住,为何伙计一个不在?

    “头儿,你让我们来这里作何?”徐来把马的缰绳系在木柱上,眸里透着不解道。他快步走到大厅,险些踩到死者胸口,被厉见微往后一拉才看到地上的尸体。

    后来的白晚衫打量了眼客栈,随手拿起桌上的茶杯,手轻轻蹭过桌上的薄尘。他半蹲在地上,解开死者的上衣,蹙眉道:“死者胸口上除了多处爪痕,还有个圆形状的淤青。”

    “凶手处理过客栈,制造野兽杀人的假象。案发现场并非在此。我去别处看看,你们守在这里,说不定一会会有人来。”厉见微对着门槛处勾着的线头深思半响,眸中多了几分闪动,淡然道。

    死者,亦或凶手与暗香楼有何干系?为何引她来此?

    厉见微追随着地上的细小线索,一路来到客栈后院的竹林。竹子上的斑斑血迹,让她眸色深了几许。她站在林中的溪边,躬身捡起水中漂浮的手帕。

    一股杀气从背后袭来,厉见微飞身而起,踩过竹子落在黑衣人身后。她撇了眼黑衣人腰间的叶子飞镖,腰身往后一弯躲过一刀,冷声道:“你是谁?为何引我至此?”

    “厉捕头真想知道的话,不如去问阎王爷。”黑衣人手摸过腰间的飞镖,朝厉见微胸口甩去,声音带着沙哑道。他听到身后脚步声传来,斜了眼竹林飞身离开。

第25章连番被偷袭

    后赶来的徐来、白晚衫正欲去追黑衣人,却被厉见微拦下。

    厉见微忆起对方的招式,心已有数。她看着两人一脸担忧,眼眸微微弯起,淡然道:“一个连让我的刀出鞘都做不到的人,又何需你们动手。”

    “用不用动手,你说了不算。我倒要看看,想杀你的人是何方神圣。”徐来眼眸里的担忧中带了几分不解,眉梢间尽是怒意。无视厉见微的阻拦,飞身去追黑衣人。

    哒哒的马声逐渐逼近,厉见微走出竹林看到衙门的马车缓缓停下。

    顾念之掀开车帘,看到来人时一怔。他静默了片刻,温声道:“见微。”

    “要走了吗?”厉见微看出顾念之的纠结,反倒替他说出道。冷风吹来,卷起地上三两片落叶。顾念之手一颤,眼里带着不易察觉的不舍,抿了抿嘴复而认真道:“圣命难为。”

    “可还记得回来的路。”厉见微目光渐渐柔和,想起五年前顾念之消失的夜晚。

    若是历史再次重演,她是否做好了失去顾念之的准备。

    厉见微转身向白晚衫嘱咐了几句,未听到顾念之微弱的“记得”。她似乎不预备去听顾念之的答案,敛起笑意,正色道:“卑职还是让孙磊、刘通护送顾大人至京都,免得途中再生不测。此去京都路途遥远,顾大人,多保重。”

    顾念之一言不发的紧盯着厉见微,一股酸意从心头涌出。嗓子里盘旋着无数无数的话,最后一个音也发不出。

    他目送着厉见微离去的背影,愣了许久才醒来,松开帘子坐回马车。

    厉见微站在客栈门前,马儿歪着脑袋轻蹭着她的手心。低垂着眉眼,眸里温柔极了。她的指腹摩挲马头,自言自语道:“徐来怎还不回,莫不是出了意外?”

    “头儿,人跟丢了。”徐来走到客栈前,傻笑着抓了抓头发。他眼扫过四周,没找到白晚衫,心下好奇。又怕厉见微责备他,一句也不敢多说。

    厉见微没好气的看了过去,似乎看出徐来的迷茫,解释道:“我让晚衫回衙门一趟。喏,回来了。”

    “头儿。”白晚衫斜了眼徐来,看向厉见微时眉眼轻弯道。

    厉见微解开木柱上的缰绳,微微转过头,下令道:“把死者带回衙门,招贴告示让人来认领死者。留几个人看守现场,案子没有水落石出前,谁也不许进客栈。”

    在众人齐应声中,厉见微骑着马回了三和镇衙门。她坐在衙门后院,等认领尸首的人来。两人虽被野兽咬死,但他们身上残留的淤青、门槛上的丝线、清理过的客栈都表明另有隐情。

    厉见微不知想到什么,抓着椅子的手一顿,眼里闪过几分异色。

    可刺杀她的黑衣人呢?他们为何引她去客栈?暗香楼以暗器为主,要想杀人何需费此功夫,总不会是戏弄她吧。

    凶手与暗香楼,是否有关联?

    厉见微轻轻合上眼,用食指反复揉着太阳穴。听到门被冷风吹开,杀意随之袭来。她缓缓睁开眼,用脚抵住来人的胸口。

    一个带着金面具的清瘦男人,拿着一把扇子直挥向自己的眉心上方。

    厉见微用力一蹬把黑衣人踹到一米之外,快步上前用脚踩着黑衣人的脖颈。躬身要摘下面具时,三两个飞镖突然向她的头飞来。

    她往右一躲,避开了飞镖,黑衣人也跟着消失了。

    奇怪,刚才黑衣人的身法和之前偷袭自己的人都不一样。

    不,应该说,每个偷袭自己的黑衣人武功都不是出自一个门派。

    厉见微走到桌前,拔出那个柳叶状的飞镖,细细打量着。又是暗香楼的飞镖,她不记得自己和暗香楼结仇。

    “头儿,事情办妥了。这是?”白晚衫领着徐来走了进来,一眼就看到厉见微对飞镖出神,眼底闪过几分狐疑道。

    这?这是暗香楼的柳叶镖,怎么会出现在厉见微手里。

    白晚衫看到椅子上的痕迹,心里猜测着:莫非刚才暗香楼的人来袭击过厉见微。

    徐来随手拿过厉见微手里的柳叶镖左右翻看,纳闷道:“头儿,你是不是得罪什么不该得罪的人了。”

    “暗香楼与我们素来井水不犯河水,为何屡屡行刺我们?头儿,要不我派江湖中的朋友问问,看看究竟是怎么回事。”白晚衫担忧的看向厉见微,认真道。

    若是误会,解开了就是。若成心找厉见微的麻烦,那就别怪他不客气。

    白晚衫见厉见微半响没反应,拿过飞镖离开了衙门。

    徐来为难的看了眼厉见微,随白晚衫离开。

    厉见微想要拦住两人,还没来得及伸手两人便没了影子。暗杀她的人武功招数繁多,应该是来此各个门派的。

    唯独在对方敌不过自己的时候,柳叶镖才会出现,且不伤自己分豪。

    藏于暗处之人究竟想要做什么?

    猜不出答案的厉见微,双眉微微一拧随手拿过书架上的一本三和志,如何也看不进去。

    厉见微合上书卷走出厢房,来到认尸的衙门后院。目光落在排队认领死者的百姓,将近一个时辰了,死者的身份仍旧是个迷。

    她扭头看向一旁的衙役,低声道:“一会派人拿着画像挨家挨户的问,尽快弄清死者的身份。有任何的消息,第一时间告诉我。”

    “是。”衙役躬身领命道。厉见微则离开衙门打道回府,顾念之匆匆离开,顾姨定然备受打击。

    至于她,早就习惯了一个人,也习惯了顾念之的离开。

    “见微。”

    熟悉女声从身后响起,厉见微回过身来看到着蓝叶裙的顾邀月。

    厉见微视线落在顾邀月手中的一把剪刀上,蹙眉道:“顾姨这是要做什么?为何手拿着剪刀?”

    “哦,我刚才用剪刀剪彩了。我在你们衙门附近开了家酒楼,以后你要是渴了、饿了,也不必往家去。”顾邀月对厉见微不规律饮食,非常不满,忍不住的的叨唠着。她发现厉见微一脸狐疑,没好气道:“走吧,到顾姨的酒楼里看看,顺便把饭吃了。”

    “见微谨遵顾姨之命。”厉见微躬身冲顾邀月拱手,行大礼道。见状,顾邀月气消捂嘴轻笑,末了横了眼厉见微。

第26章游鸟半藏云

    厉见微见顾邀月背过身轻吐了口气,默声跟在顾邀月的身后。

    “念之走了的事,你知道吗?”顾邀月用余光偷看着厉见微,脚步不由自主的放慢。

    她知道顾念之一直是厉见微的心病。

    厉见微似是没听到般,自顾自的往前走着。

    待顾邀月以为厉见微没听清她的话准备重复时,却听厉见微轻嗯了一声。

    她眼底闪过一丝无力,带厉见微往自家鸿宾楼走。

    厉见微见顾邀月停下脚步,抬头看了眼匾额上龙飞凤舞的三个大字:鸿宾楼。

    楼外围着一堆的人,多是来凑热闹的。

    小二哥把人群分开,迎着顾邀月,厉见微自是紧随其后。

    顾邀月随便找了个位子,吩咐着小二哥多做几样家常的菜,便把注意力都放在厉见微身上。

    她拿起茶壶倒了杯热茶,推到厉见微的手边,叨唠道:“这里离衙门近,想吃什么也方便。”

    小二哥把饭菜挨个送上,正要说点什么,被顾邀月眼神的压迫下离开。

    厉见微端起碗筷,无视顾邀月的话,一心记挂着案子的进展。

    “今天我路过县衙后门,差点没被熏倒。”

    “听说是隔壁村子的人,至于什么原因不敢认领我就不知道了。”

    “你确定,我看他们眼生的很。”

    顾邀月横了眼讨论的百姓,为厉见微夹菜,蹙眉道:“别光吃饭啊,多吃点菜。”

    “那不是厉捕头吗?”

    “嘘——”

    “我吃饱了,先去衙门。”厉见微放下筷子,说完转身离开。

    顾邀月的哀叹声传到厉见微耳里,惹得她的眉梢蒙了层薄霜。

    淹没在人群中的厉见微,像是河流融入了大海实难分辨出。嘈杂的喧闹声,迎送厉见微回到县衙。

    厉见微刚迈进厢房的门,便听身后急促的脚步声渐近。

    她转身坐在太师椅上,扭头看向慌慌张张跑来的徐来,眼里多了几分狐疑。

    两人不是去调查黑衣人了吗?怎么只有一个人回来,难道是抓到活口了?

    徐来累到气喘,连喝两口水指着厉见微半响不说话。他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神色焦急道:“头儿,不好了,白晚衫被黑衣人带走了。”

    “怎么回事?”厉见微拿起茶杯的手一顿,柳眉微微一蹙,心里有些诧异。

    白晚衫的武功在江湖上算得上数一数二,绝不会轻易被人抓走。

    对方这么做,无疑是想引她出来。

    徐来急的在房内来回踱步,絮絮叨叨道:“我俩刚出三和镇就遇到一伙人,看穿着非富即贵,我们刚自报家门,他们就突然动了手把白晚衫带走。他们肯定是冲着白晚衫来的,头儿,你一定要救他。”

    “头儿,有人来认领死者了。”衙役躬身在门前禀告。

    “前面带路。”厉见微起身理了理袖口,额首道。

    徐来诧异的看了眼厉见微,不该先去救白晚衫吗?

    万一对方撕票,或者对白晚衫做点什么,他们晚到一步岂不害了白晚衫。

    他跟在厉见微身后,三番四次的想拦住厉见微的去路,欲言又止的盯着厉见微的背影。

    “他们的目标是我,不是晚衫。”厉见微仿佛看穿了徐来的心思,突然出声道。

    两人是为了调查刺杀她的人,并不是刺杀白晚衫的人。

    只要他们还想威胁自己,自然会照顾好白晚衫的。

    经厉见微一提醒,徐来那颗鄙夷厉见微的心,瞬间有些许的动摇。他细想了片刻,干笑两声算作回复。

    县衙后门的偏房,厉见微默然的站在门内,听着两人一问一答。

    “我是赵世龙的表哥王山,现在可以拉他的尸首回去了吗?现在天热,再过几天尸体臭了,我也不好拉。”王山着粗布麻衣,仰头冲着记录的衙役恳求道。

    衙役拿着笔,唰唰的写着什么。他瞥了眼王山,严肃道:“你有何凭证,证明你是他表哥。”

    在王山沉默的间隙,厉见微拿起桌上做好的笔录,一页页的翻看着。

    “他胸口又一个道疤,是小时候受的伤。右脚缺了一拇指。”王山努力回忆了半响,认真道。

    “让他认认其他死者。”厉见微把几页的宣纸放回原位,目光直视着王山道。

    虽然客栈是第二发现场,但这几个人明显衣着和受伤的痕迹却很相似。

    王山见衙役把盖在尸体上的白布一个个揭开,脚不由的发虚。他看着五具尸体,脸色有些苍白,后背冒着冷汗。

    这,全是他家邻居。

    王山扶着墙,难过又慌张道:“都是乌村的人。他们今早才告诉我要去三和镇外打猎,怎么全都死了?”

    “看来是都认识了。”徐来抬手示意衙役把白布重新盖上,毕竟死者死状太惨,实在是不忍直视。

    这些人究竟是得罪了谁,莫非是群英山的土匪下的手?

    徐来心下虽是好奇,却不敢多言一句,只默默的站在厉见微身后。

    厉见微双手环胸,看着王山神色来回切换,心里有些狐疑。

    总觉得王山向他们隐瞒了什么。

    她后退两步,冲着门外几个衙门下令道:“你们几个协助王山把尸体运回乌村,顺便了解一下情况。”

    “多谢捕爷。”王山心虚的看了眼厉见微,眸中多了几分感恩。

    厉见微领着徐来离开衙门,雇了辆马车直奔乌村。要想知道的更具体,自然要多方打听些消息。

    徐来赶着马车,心里担忧着白晚衫。祈祷着那些人的目标是厉见微,别对白晚衫下死手。

    靠着马车休息的厉见微,思索着王山的话。

    死者的确都是死在三和镇外,如果他们真是打猎的话,为什么身上没一件打猎的工具。

    第一案发现场,究竟在哪?算了,等到了乌村,再详问也不迟。

    这个人的死肯定代指了些什么,不然王山也不会又害怕又难过,像下个人死的就是他一样。

    “头儿,听说你和顾大人是青梅竹马,我怎么从来没听你提起过他?”徐来挥舞着缰绳,忍不住八卦道。

    毕竟大热天的赶路,也需要转移注意力。

    厉见微听到顾大人三个字,心头不由一怔道:“好端端的提起他做什么,赶路。”

第27章奇怪的村子

    马车缓缓停在乌村客栈前,徐来和小二哥交涉着,让小二哥先把马车放到后院。

    厉见微站在客栈外,听着客人的闲话。

    “赵世龙刚被人从衙门拉回来,死状真的惨不忍睹。”

    “他们不是去打猎了吗?我早上还看到过他们。”

    “谁知道。他们家附近的人差不多都死了,你说会不会是——”

    “作孽啊!”

    两个猎户看到门后站着捕快,相继闭了嘴。

    厉见微见徐来交涉的差不多,带徐来往村子深处走。她目光扫过的来回避之不及的路人,心里的狐疑更多了几分。

    百姓为何这么他们?

    徐来自是注意到这一点,心里憋屈的很。他拉住一个扛着锄头的老汉,问道:“你为何躲我们,是不是做了什么亏心事?”

    “捕爷说的哪里话。我还有事,不打扰你们了。”老汉一看到穿捕快的衣服,就莫名的心虚,随便找了个理由走了。

    厉见微目送着老人家的背影,回忆着刚才闪躲的眼神。

    王山之前也是这样的神情,他们在怕什么?

    心觉不妥的厉见微把徐来带回客栈,换了套便装离开客栈。

    徐来拉着一个大婶,抓了抓后脑勺,傻笑道:“大姐,你知道王山家在哪里吗?”

    “哎呦,我都这把年纪,哪里能称得上你姐。你们往前走,第三个路口右拐第四家就是。”大婶被徐来称呼美的直乐,好心的为他们指路道。

    两人顺着大婶说的话,往王山家的方向走。

    厉见微瞥了眼一本正经的徐来,眸中多了几分笑意道:“你嘴还挺甜的。”

    “嘿嘿,这不是咱有求于人家。不这么甜,她也不会给咱们指路。对了头儿,你真的不担心白晚衫吗?”徐来用余光偷瞄着厉见微,生怕厉见微一个不满,扔下自己独自破案。

    厉见微不先救白晚衫,他多少是有些怨恨的。

    那是白晚衫,不是别人。

    厉见微错愕了看了眼徐来,勾了勾唇道:“你是不是认为我是个贪生怕死,无情无义之人?”

    “有点。毕竟是白晚衫,不是路人甲乙丙。案子对你来说就这么重要吗?比白晚衫还要重要?”徐来坦然的承认,眼睛直视着前方的路,不敢去看厉见微。

    天下间的冤案、命案不计其数,不管他们怎么努力还是会层出不穷。

    但身边人的命只有一条,怎么能不去珍惜和在意呢。

    何况,白晚衫与厉见微的交情,他是不如的。

    假使被抓走的是他,厉见微也要这么冷静的见死不救吗?

    厉见微感受到徐来的小情绪,也理解徐来的想法。她停下脚步,认真紧盯着徐来的双眼,严肃道:“两者不能相提并论。将凶手绳之以法,还死者一个公道,是我们的责任。绝不可轻易推脱和玩笑。晚衫是我的朋友,他的安危,我自然担心。”

    “我知道了。”徐来看着板着脸的厉见微,心里一怔。

    不敢和厉见微深纠,比口才,他一定不如厉见微。

    不知道厉见微为何如此崇尚律法。三和镇的人都知道律法的存在,不过是需要的时候用来保护自己的利器,不需要干脆扔在一旁无视它的存在。

    曾经他还嘲笑父亲,守着徒有其表的法律,看守着不罪恶的罪犯。

    如今的他,看到厉见微如此义正言辞的维护他最轻蔑的律法,所认知的事物有些许的动摇。

    厉见微继续往前走着,听到阵阵哭声从前面传来。再走近些,看到连着几家都挂着白布。

    哭声从四面八方传了过来,像是孤魂野鬼不断为自己喊冤。

    厉见微走到第四家时,停下脚步看着挂着白布的门匾。敞开的大门里,停放着棺材。

    这里就是王山家了,可是王山不是自称是赵世龙的表哥,怎么会在王山的家里发丧?

    “头儿,我们要不要进去看看。”徐来被阵阵哭声扰了心里发慌,快步赶了上来。他探着头往王山家看,害怕又好奇道。

    厉见微点了点头,跟在徐来的身后进了王家。

    徐来一眼就认出了披麻戴孝的王山,走上前去轻拍了拍王山的肩道:“兄弟,还记得我吗?”

    “你,你们怎么来了?”王山抹了抹脸上的泪,扶地站起身,目光落到厉见微腰间挂着的刀,这才响起两人是谁。

    他当即警铃大作,扭头和一旁的老妇人说些什么,便把两人拉出了家。

    厉见微后退几步,打量了眼王山,冷声道:“你和赵世龙什么关系?”

    “捕爷,我真的是赵世龙的表哥。”王山见厉见微有些怀疑,忍不住为自己辩解道:“赵世龙爹娘死的早,我爹就把赵世龙接到我家。我父母一直把他当做亲生儿子对待,所以才会如此的伤心。”

    “这样啊。为什么附近都是挂着白布,莫非其余四口人都是附近的人家吗?”徐来听着连番的哭声,只觉慎得慌。

    这条巷子里的人,跟谁结仇结怨了,这周边一个也没放过。

    不,放过了一个,王山这不就好端端的站在他们面前吗。

    王山被徐来直愣愣的目光打量的有些不舒服,尴尬的解释道:“本来说好了,我们六个人去外出打猎。可惜我母亲生病了,便没同他们在一起。没想到短短一个早上,他们竟都——”

    “那你运气可真好。”徐来虽觉那里不对,但王山的话也说得过去。

    厉见微刚准备开口,王山借口有事回了家。她看着紧闭的大门,眸中都了几分不满和狐疑。

    此事,定然不会这么简单。

    徐来嫌弃的瞥了眼王家的大门,这防贼一样防着他们合适吗?

    凡事有异必有妖,依他看这个王山肯定和此事脱不了干系。

    徐来看着若有所思的厉见微,傻傻一笑道:“头儿,我们现在去哪?”

    “陪我四处转转吧。”厉见微看了眼闭合的大门,在哭声中离开了巷子。

    没了官服加持,乌村的百姓对他们友好很多。

    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会让一个村子都害怕捕快呢?

    之前她来乌村办案的时候,可没有被如此对待。

    问题究竟是出在哪里,突然死去的五个人背后隐藏着什么?

第28章谁倚破庙吹阴风

    “捕爷,捕爷!”

    厉见微忘了自己未穿官服,本能停下脚步顺声望去。她看到一个穿着朴素的老爹走来,好奇的上前两步。

    老爹约莫六十来岁,背稍稍驼曲,稀松而干枯的白发被随意扎起。

    他在看到厉见微时,浑浊的眼眸里闪过一丝亮光,慢悠悠的走到厉见微的面前,轻松了口气道:“捕爷,你们怎么突然来乌村了?我家刚酿了桂花酒,来尝尝鲜吧。”

    “您是?”徐来扶着走路不稳的老爹,狐疑的看了眼厉见微。

    奇怪,他们没穿官服,这人如何认得出他们是捕爷?

    在他的认知里,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徐来暗搓搓的观察着老人家,提防着老爹突然做出什么非常人的举动,打起十二万分精神。

    “老人家先前儿子失踪,后来被我和晚衫找到了。”厉见微低声在徐来耳边解释道。

    名单册子被顾念之送去京都,希望朝廷能把拐卖男子的组织一网打尽。

    她步伐调慢,配合着老爹,眸中多了几分温柔道:“您大热天的,怎么出来?”

    “儿子病了,帮他买些药。幸好我出来一趟,不然还遇不到你。我家也没什么好东西,就是酒多,保管你喝个够。”老爹推开扶着自己胳膊的徐来,心里头全是感恩。

    如果不是厉见微,他怕是以后的日子都不好过。

    家里的堆积的酒,靠他一个人如何能卖得出去。儿媳妇,估计也得改嫁。到时候,他一个孤家寡人……

    厉见微勾了勾唇没有说话,默默的听着老爹说。她只是做自己的分内之事罢了,何劳人记挂。

    老爹听到一家酒馆后门,推门仰头吆喝道:“安哥媳妇,家里来客人了。你去热两壶酒,弄些小菜。”

    徐来坐在桌前,喝着凉茶解渴。他看着一个女人端着饭菜走了进来,当即腰杆挺直,双手举起酒杯好让老爹给自己倒酒。

    厉见微不喜沾酒,最多喝上两口。她想到乌村的怪事,笑着向老爹打听道:“我们刚才过来,看到五户人家都挂着白布。百姓们似乎对我们也都些敌意,这是怎么回事?”

    “你说的是王山家那条巷子吧。听说他们几家准备外出打猎,没想到死在外面。因为前段日子,山后面的破院闹鬼,搞得大家都心神不宁。请来的法师说,最好不要让官家的人介入,后果不堪设想,大家才会……”

    老爹经厉见微一提,这才想起来这件事。

    “闹鬼?”徐来咕嘟咕嘟灌了自己两口酒,把酒壶放到桌上,诧异道。

    厉见微同是好奇,鬼神这种东西,她向来是不信的。

    若人世间真有因果报应,为何枭雄寇盗会安享晚年,良善之辈却总遭人欺凌。

    人这辈子,不能总依仗着那可有可无的报应论活着。

    老爹放下酒杯长叹了一声,无奈的摇了摇头道:“都是作孽啊。破庙里有过太多冤死的人,他们怕是来报仇的。三青法师兴许说的对,捕爷还不是不要插手的好。免得牵连到你身上。”

    “老爹此言差矣。我们身为官差,自然是为了保护你们而存在。若遇到危险便躲到百姓身后,岂不是本末倒置。”厉见微为老爹斟上半杯的酒,轻笑道。

    老爹听到厉见微的话,眼眶微微发红。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只得把杯里的酒一饮而尽。

    他沉默了半响,才说了句:“你是个好人。”

    只是,不该掺这蹚浑水。

    老爹心里多少有些愧疚和难过,想要把厉见微赶出乌村,怕他们死在这里。

    可一时半会又想不出什么好的理由,便没完没了的叹息。

    厉见微好笑的拍了拍老爹肩,宽慰道:“你放心,我们会小心的。”

    “我去让人给你们炒几样小菜,吃过饭再走也不迟。”老爹扶桌而起,笑的有些勉强道。他背过身去时,眼色多了些许深意。

    厉见微倒是没多想,只是继续悠哉哉的喝着茶。

    等到晚上,她定要和徐来去趟后山的破庙,一探究竟不可。

    徐来凑近厉见微,低声道:“头儿,你真的相信人世间有鬼魂的存在吗?”

    “不信。”厉见微拿起酒壶,嗅了嗅酒香,淡然道。

    乌村的猫腻,怕不止是鬼神。这背后隐藏着什么,一时还看不清。

    死者明明在三和镇外丢掉了性命,乌村的百姓却在自己家门口人人自危。

    “饭菜来了。”老爹照顾着妇人添饭添菜,目光却躲闪着两人。

    厉见微和徐来相视一眼,似是察觉到什么。

    徐来和老爹东一句西一句的胡侃着,吸引老爹的注意。

    厉见微夹了一块肉,扔给脚下的猫。看到猫吃了肉后就像睡着了似的,她也装模作样倒在桌上。

    徐来用余光看到厉见微的动作,有样学样。他声音越来越低,躺在桌上装睡。

    老爹见两人都昏了过去,无奈的喝了两杯酒,自说自话道:“我这是为了你们好。那帮人要是知道你们来调查后山破庙的事,怕是不能放过你们了。”

    “爹,您这是?”妇人掀开帘子走进来,看到昏倒在桌上的两人,一脸惊慌道。

    这其中还有他们的恩人,老爹怎么能对两人下死手呢。

    她眉梢多了几分不悦,想要说指责又碍于自己的身份,只能默不作声的站着。

    “安哥媳妇,你找辆牛车把他们拉回三和镇。等他们醒了之后,告诉他们别在来这里了,免得有性命危险。”老爹目光落在两人脸上,轻叹了一声道。

    他说完掀开帘子离开了房间,把一切都交给自己的儿媳妇。

    妇人嗯了一声,照着老爹的吩咐去做,只要不害人两人性命就好。

    摇摇晃晃的牛车走的十分缓慢,没被迷晕的两人默然的看着天。

    老爹的用意厉见微明白,可有些事不弄清楚,她是不会轻易离开乌村的。

    徐来很想坐起身,揉一揉发酸的肩膀。可现在只能看着天,瞪一瞪赶车妇人的背影。

    这个老爹也真是奇怪,既然不想让他们搅和,直接把真相告诉他们就是,何必把他们送走。

    依厉见微的脾气,即便是回了三和镇,厉见微也会拉着他重新赶回来。事情不弄清楚,他心里也不舒服。

第29章小杂碎

    入夜之时,牛车在乡间小道扬长而去。

    车上的徐来胳膊一痛,一扭头看到轻手轻脚站起的厉见微,飞身离开了牛车。

    他哪敢在继续发呆,紧随其后的跳下牛车。

    驾着牛车的妇人,未曾察觉到这一变化,挥着鞭子往三和镇的方向赶。

    厉见微站在原地,目送着牛车消失在自己的视线。

    她后退几步回过身,打算原路返回,淡然道:“走吧。”

    “这天都快黑了,我们去哪儿?”徐来抬眼看到灰黑的天,又看到前方的路没有尽头,一脸无奈道。

    这荒郊野岭,又饥肠辘辘,怎么也得歇会打个野味。

    厉见微脚尖点地,踩过几个枝桠,飞身离开道:“去乌村后山的破庙。”

    “头儿,你等等我。”徐来忙追了上去。

    两人重返乌村时,已是半夜。

    按照老爹提供的线索来到后山,临近破庙时的确听到男人的哭声。

    阴风阵阵,吹的树枝沙沙作响。

    徐来不安的摸过腰间的刀柄,警惕的看着四周。

    莫非,真有鬼魂作祟?

    他看到地上一个影子闪过,当即把刀拔出,蹙眉道:“是谁在哪里?我看到你了,给我出来!”

    厉见微举着火折子,推开破庙的大门,无视咋呼的徐来。

    脚下的石板干净的很,不像是年久失修。

    四个残破的红柱撑着的房梁,供桌上点着两根白蜡烛,供奉着佛祖的石像。

    她缓缓走到的供桌前,静望着石像的眼睛。

    佛家不是讲究慈悲为怀,放下屠刀的吗?怎么有人在这里闹鬼,吓唬乌村的百姓?

    “头儿,你有没有感觉这个破庙很奇怪?”徐来把后背留给厉见微,眼扫过四周,打起十二万分精神道。

    哭声入耳,更为这夜色添了几分诡异。

    忽听一阵虎啸,徐来本能的往又一闪,一道白影朝厉见微后背扑了过去。

    厉见微握着刀柄,正要拔刀便看到通身为白的老虎倒在的地上,额头上插着柳叶镖。

    也不知白虎是否真的死了,为防意外又补了几刀。

    她蹲下身子拔掉白虎额头上的柳叶镖,不明所以的站起身。

    对方真的想要她的性命吗?那为何刚才出手相救?

    “头儿,你没事吧?”徐来后知后觉的松了口气,快步走到厉见微身边,担忧道。

    方才事发突然,也没来得及细看,白虎就这么死了。

    刚才的哭声随着白虎的死亡,一起消失了。

    看来,破庙的冤魂是人假扮的。

    厉见微嗯了一声,快步走出破庙,目光落在摇晃的树枝上,压下心中的好奇。

    对方的目标既然是她,那么暴露出线索是早晚的事。

    厉见微转着柳叶镖,突然向右后方飞射而去。

    男人的惊叫声响起,徐来顺着声音把男人抓到厉见微的面前。

    徐来见男人身材矮小,腰上挂着七七八八的小玩意,估摸着这些东西就是刚才发出哭声的源头。

    他踹了男人一脚,恶狠狠道:“大晚上的不好好睡觉,在这里瞎哭个什么劲。差点没把小爷吓死!说,为什么在这里装神弄鬼?”

    “我没有装神弄鬼。只是想到伤心事,一时难以自控。”男人抹了抹脸上的泪,巴巴的看向的徐来。

    凑着徐来不注意,爬起来就往后跑。

    徐来一个飞身落到男人的面前,一脚把男人踹到在地,居高临下道:“没做亏心事,你跑什么?再敢跑,我就送你去衙门。”

    “我不是,我没有。”男人抱着徐来的大腿,嘤嘤的哭着。鼻涕眼泪通通抹在徐来的裤腿上,眼睛撇到徐来腰间挂着的令牌,眼珠子一转叫屈道:“捕爷,我就是个拿钱办事的小杂碎。天天在这里哭一哭,可没害过什么人。您要抓我回衙门,实在是太不该了。”

    “你从何时来的这里,拿的是谁的钱?你说你没害过人,我险些死于白虎之口。袭击公差,怎么着也能关你个三年五载了。”厉见微躬身捏着小杂碎的下巴,波澜不惊的眼眸里带着几丝威胁,唇边却泛起了笑意。

    小杂碎下巴疼得直皱眉,在与厉见微视线相撞时心头一震。想要求饶也想不出求饶的话,直到厉见微把他的下巴甩到一边。

    徐来把小杂碎的外套撕成条拧成绳,捆着小杂碎的双手。他扭头看向厉见微,好奇道:“头儿,我们现在去哪?”

    “先回客栈,审问犯人的事就交给你了。”厉见微把柳叶镖别再腰上,瞥了眼扭着身子的小杂碎,笑着往前走道。

    这趟来乌村并不是一无所获,起码知道了一直想要刺杀自己人的线索。

    其实,她一开始就猜错了。

    暗香楼的飞镖都自带着门派的标识,而三番四次刺杀又救她的人,却不属于任何门派。

    准确的说,不属于她所熟知的门派。

    知道对方没有敌意,侧面证明白晚衫所面临的危险程度又低了不少。

    厉见微低头看到地上摇晃的树影,飞身离开了后山,追逐那道影子。

    这一次,无论如何她也要抓住他,问出白晚衫的下落不可。

    她脚下生风,紧追着黑影不放,一直追到湖边。

    两人相隔几尺,互为沉默。

    空气中飘散着的剑拔弩张,却让人喘不过气来。

    月光倾泻在着黑披风男人面容上,将他的轮廓映衬的清楚。墨发被高高竖起,剑眉下的眼眸里的带着不易察觉的兴奋,还有那闪着亮光。

    他回过身来静静的看着厉见微,唇角微张却说不出一个字来。

    这么久没见,她怕是早忘了自己。

    “白晚衫在哪?”厉见微不打算和他废话,直奔主题道。

    她手移到刀柄上,随时准备拔刀进攻。眼色像是一把把刀,刮着男人。

    男人玩味的看向厉见微,轻笑道:“想要救他也不是不可能,七日后,三和镇外的死人客栈。你若赴约,我便放了他。”

    厉见微正要说什么,男人已经先一步离开了。

    死人客栈?他应该指的是第二案发现场吧。

    虽不知道对方搞得什么名堂,但为了白晚衫的安危,她无论如何都要去一趟。

    至于现在,还是去客栈早些从小杂碎的口中找出线索的好。

第30章燕子不归春事晚

    客栈内,徐来端起碗夹着菜刚往嘴里送,便听到咽口水声。

    他瞥了眼小杂碎,把碗放上桌,不满道:“喂,想吃东西的话,最好从实招来。不然,先饿你半个月。”

    “捕爷,不是我赵老三不想说实话。是对方蒙着脸,头带笠帽,我真不知道是谁。我就一街头卖艺的,哪里敢做杀人的买卖。那只白虎也是他的,要想算账,您可以找他啊。”赵老三看到食物的份上,态度软化不少。他扁扁了嘴,有些委屈道。

    他一没偷,二没抢,不过是在荒郊野岭假哭几声,怎么还被衙门内的人抓了。

    徐然不知他的话掺了几分假,继续填着肚子。吃饱喝足后,吹灭烛火躺在床上睡去了。

    窗外乌黑的夜,三两的散去。

    重回客栈的厉见微让伙计往徐来房间送些包子和白粥,先一步上了二楼。她站在徐来的门前,抬手敲着门,道:“是我。”

    听到脚步声逼近,后退两步看到徐来顶着睡眼走来。

    厉见微绕过徐来身后,坐在桌前看到紧随而来的小二哥把包子和粥送上。

    她等小二哥离开后,喝了两口粥,看向靠着墙半梦半醒的赵老三问道:“先吃点东西,我们带他回三和镇。”

    “他说他不知道吩咐他的人长得什么样,只收钱干活。若是把他送到衙门,我一个人就够了。头儿还是留在这里,继续调查案子的好。”徐来碰到水的手一愣,扭头看了眼装睡的赵老三,答话着。

    他洗了把脸,随手把毛巾扔在脸盆上,坐到桌前喝着白粥。

    厉见微抬头看了眼徐来,点了点头算是同意。

    “别送我去见官。”装睡的赵老三,眼睛瞬间瞪的老大,当即哀求道。他见两人不理自己,眼珠一转道:“我要是提供线索,捕爷能不能放了我?”

    “那要看看什么线索,能否抵得过你的罪。”徐来说着往嘴里送了勺白粥,不准备在赵老三身上下功夫。

    衙门里审问的人多了去,扔给他们就是了。

    他还要去找白晚衫。

    赵老三眼珠子一转,回忆着什么,蹙眉道:“听他的声音,应该五六十岁。口音和这里的很像,但又不大一样。”

    “这样的人,三和镇到处都是。我还是把你送回衙门。”徐来才不管赵老三说什么,反正他一门心思的要回三和镇找白晚衫。

    厉见微不禁联想到村子里的怪异,心里多少有些推测。

    赵老三急的站起身来,一蹦一跳到厉见微面前,恳求道:“捕爷,您饶了我吧。老虎真不是我的,您要追究就追究他的主人。我是无辜的。”

    “在我相信你的话之前,想问问你。除了看不清凶手的容貌外,身形可看的真切,周身的气味、或是身形有何残缺?”厉见微放下碗筷,循循善诱道。

    赵老三无视徐来的不耐烦,努力回想着半个月前那个人和自己见面的画面。

    残缺倒没什么残缺的,肩上披着披风,身形也看的不真切。

    他怕两人真的抓他回衙门,又急又无奈道:“他把自己藏得很好,一时想不出什么。身形偏瘦,大概七尺多高。气味?气味,好像他身上有浅淡的檀香味。对了,我看到他袖子里露出的佛珠。”

    厉见微起身把窗户打开,根据赵老三的话推测道:“可能凶手与乌村的百姓有过什么纠葛,被迫离开村子去寺庙修行。现在,他回来复仇。破庙的哭声让乌村百姓人心惶惶,这哭声可能和当年的事有关。百姓不想惊动官府的原因,应该是是因为他们做了对不起凶手的事。那么几个死者,可能是伤害过凶手或凶手家的人。”

    “照你这么说,那些死者是罪有应得。”徐来转身靠桌而坐,心里一时有些迷茫。

    如果是因果循环,他们何必要管。

    “那个,捕爷。我都提供了线索,你们能不能放了我?”赵老三巴巴的看着桌上剩余的包子和白粥,忍不住的咽口水。

    厉见微看向赵老三,眉头轻轻一挑,淡然道:“我们怎么知道你是不是在骗我,等抓住了凶手,自然会放了你。不过可以给你解开,但是你最好乖一点。我可不想浪费人力物力,满天下通缉你。”

    “啊?!不是,捕爷,你们怎么能说话不算数。”赵老三听到厉见微的话,心头一怔有些炸毛道。

    以为能离开,没想到还是要和他们捆在一起。

    他看着解开绳子的手一停,忍不住赔笑道:“您继续,您继续。我陪着你们找凶手还不成,真的。”

    “据我所知三和镇内外只有一个永安寺,我们可以去那里碰碰运气。”徐来把绳子扔到地上,双手环胸,眸中泛着认真道。

    如果赵老三敢骗他们的话,就别怪他不客气。

    赵老三只觉一道恶狠狠的目光投来,心虚的往嘴里塞着包子。吃饱了才有力气想别的。

    “好,你准备一下,我在客栈门前等你们。”厉见微点了点头,嘱咐两句离开客房。

    她向柜台的伙计吩咐完,站在客栈门口牵着缰绳等着徐来。

    永安寺离第二案发现场很近,方便她去救白晚衫。

    想到白晚衫,她心底多少有些担忧。

    可是她在明,敌人在暗。稍有差错,白晚衫的安危可能真就成了未知数。

    眼下还是耐着性子,等到六日后去客栈救人吧。

    “头儿,我们走。”徐来领着赵老三出了客栈,从厉见微手里接过缰绳道。

    厉见微嗯了一声坐上马车,靠着车闭目养身。

    徐来挥着缰绳,打着哈欠道:“你之前做什么的?”

    “靠口技赚些碎银。如果那段日子正缺钱,我也会来到这么个荒山野岭装鬼吓人。这种阴饭,估计得折寿。”赵老三嫌弃的摇了摇头道。

    他看上去也就三十来岁,头发乱扎着,穿青蓝布衣。长了张精明的脸,浑身都透着激灵劲,除了发青的眼底外。

    徐来看着升起的日头,长哦了一声道:“后山的破庙是挺渗人的。”

    “最渗人的是那里的百姓,有几个会半夜三更跑来破庙忏悔。说一些有的没的,让我连休息都休息不好。”赵老三闭着眼,闲聊道。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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厉见微从小父母跑路,相依为命的竹马神奇消失。为了查找他们的踪迹,做起了三和镇的捕快。没想到几个案子下来,不仅惊动了朝中的都察院,连竹马也自己冒出来。可是,谁能解释一下,这个每天暗杀又保护她的,精神状态不太好的少年郎是谁?极品女捕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极品女捕,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极品女捕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