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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羿宁     春归郎未知txt下载     春归郎未知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二百八十九章 算计重重

    傍晚孟萦下衙回府,连晚膳都没用就去了药房。她在药房取药,煎煮,捣鼓了一个多时辰,做了不少药丸。

    太郎君在世安苑,听药童报孟萦用的药材,就知道她又在做女子服用的避子丸。她虽在药丸里加了安神解郁的成分,但那仍是避子丸。

    太郎君知道家中十一郎和三郎都服了一年期的避子丸,就连萧五郎也每月服用一次避子丸。孟萦根本用不上避子丸,她做得这些避子丸是给谁用的?

    为了增加人口,女子用的避孕汤药和避子丸都是不公开销售的,若是有人擅用,虽是民不举官不究,但若让女子长辈或夫郎知道孟萦给人做避子丸,闹大了,她肯定会被人诟病。

    太郎君知道肯定是有人求到孟萦了,她向来良善,又一向认为是否生育该由女子自己决定,任何人不得干涉。

    可大曌的实际情况并非如此!

    太郎君怕孟萦遭人算计,且这事必须让萧五郎知道。因为这事可大可小,若是私下服了,没人知道,也就无所谓。但一旦这事被掀起来,孟萦的罪过就大了,被人攻击都是轻的,还可能被御史参。

    萧五郎晚上处理完公务,很晚才回到正院,听下人报孟萦回府后,直接去了药房。然后一直没出来,连晚膳都没用。

    萧瑾瑜摇了摇头,知道自家娘子是个做事专注的人,一旦做起事来,其他的就顾不上了。他倒希望她能像别的女郎那般,耽于享乐一些。

    他正准备去药房看看孟萦,就听世安苑的苍术过来,请他去太郎君那里一趟。

    萧瑾瑜换了常服,就直接去了世安苑。

    他刚到世安苑门口,就见孟翕和在院门外等着他。

    萧瑾瑜上前见礼,叫了声父亲。

    孟翕和点了点头道:“玉郎,随我去趟药房。”

    萧瑾瑜点头称是,跟在太郎君身后,往孟萦实验室旁边的药房走去。

    他们到的时候,孟萦正在搓药丸。只剩下最后一点药泥了,她搓完最后一颗药丸,这才起身见礼,叫了声“爹爹、玉郎,你们来了。”

    “萦儿的制药技术日臻完美啊!这女子服用避子丸拿出去售卖,价值不菲啊!”

    太郎君的话让萧瑾瑜脸色大变。孟萦只是觉得爹爹的有些怪怪的,他从不这样对她说话,阴阳怪气的。

    “娘子,这些避子丸是给谁做的?”萧瑾瑜急切地问道。

    “是给孔芝姐姐做的,她今日找到我,让我帮她做些避子丸。她现在日子不好过,她母亲出手把控她房中之事,不让她新娶的夫郎们服药,她不想乱了家中规矩,这才求到我这里来的。”

    “你就那么相信孔芝她不会害你?纵使你有恩于她,但孔府曾算计于你,玉郎又给了孔府那么大的打击。如今你与孔芝关系微妙,两府已成水火难容。若是孔府以此来陷害于你,就相当于你将把柄送到孔府手上。在你和她母亲、妹妹之间,你觉得孔芝会偏向谁?”太郎君质问道。

    “爹爹,我,我没想那么多……”

    太郎君叹了口气,说道:“萦儿,你已娶亲,有事要多与玉郎商量,他会告诉你该怎么做。他是你的夫君,在人情世故上,比你看得更加通透。”

    随后太郎君又对萧瑾瑜说道:“玉郎,你应该多抽时间陪陪她,我知道你事情多,但你们夫妻之间的交流太少,彼此之间不沟通,将来会很麻烦。”

    萧瑾瑜虚心受教,立马恭敬地说道:“父亲教训得是,我这就和娘子回去好好商量。”

    孟萦正准备拿着药丸离开,太郎君说了一句:“药丸留下再走,这里有人收拾。”

    孟萦只好苦兮兮地丢下药丸,跟着萧瑾瑜走了出去。

    出了药房,孟萦才想起她好像没有用哺食,这会儿有些饿了,好像还有些低血糖了。之前她专注做事,没有留意自己饿过头了。

    “玉郎,你等等我,我有些头晕。”

    萧瑾瑜以为孟萦想要逃避责任,不想去正院。正准备生气,可见她脸色发白,状态的确不好,好像还在冒虚汗。寒冬腊月,这么冷,哪来的汗。

    “娘子,你怎么了?”萧瑾瑜扶着她问道。

    “我好饿,走不动了。玉郎你背背我,好不好?”

    嗯,萧瑾瑜活了两辈子从来没背过女人。

    能背娘子,当然好。

    难得娘子娇弱一回,萧瑾瑜是满满得心疼。

    他弯下腰,双手拄在大腿上。孟萦趴在他的背上,他觉得她好轻。

    以前他要保持身形消瘦,没觉得孟萦瘦弱。现在他在太郎君的调理下,放开了胃口,这半年强壮了不少。

    “是为夫不对,冷落娘子了,以后我尽量早回,陪娘子用膳。娘子太瘦了。”

    “好。”孟萦情绪有些低落。

    两人回到正院,文寿已经将饭菜摆上了桌子。

    一回来就能吃上热乎的饭菜,孟萦觉得好感动。

    “玉郎你真好,你怎么知道我忘了用哺食了。唉,白芷走了,也没人关心我了。”

    “娘子又胡说了,青缨明明问过你好几遍,你都不肯去用膳。我一回来就知道,你是因为太专注做事,忘了用哺食,就让人提前准备了膳食,等你忙完正好过来用。”

    “玉郎陪我一起用些吧!两个人一起吃饭香。”

    “那我就陪你喝碗粥吧!今日我在天香楼用过了。你快吃吧,不是都饿得不得了吗?”

    孟萦就着小菜用了两碗粥,这才缓过劲来。萧瑾瑜给她夹了个素包子,她慢慢地吃了下去。

    待到侍奴将饭菜收拾下去,用送来了山楂水消食。

    萧瑾瑜这才问道:“今日孔芝去找你了?”

    孟萦点了点头道:“玉郎,芝姐姐今日来找我,你不知道她有多憔悴。她在文宣公府的日子不好过,没想到她母亲会那样做,将手伸到她房里。”

    萧瑾瑜想起上辈子孔楠伙同靖安候府和右相府通敌卖国,引敌入关,导致大曌四分五裂,半壁江山落入敌寇手中,让人不齿,是国家的罪人。

    孔楠上辈子在孔芝尸骨未寒之时,就急吼吼地为孔萱请了世女之位。可见,孔芝在她心里并没有什么分量,死了就死了。

    现在她只是用孝道压制孔芝,为孔萱和萧瑾卓的女儿开路。她上蹿下跳,连嫡子孔尚都舍了出去,不过这辈子右相府和靖安候府及文宣公府好像并不团结,而是结怨颇深。

    “娘子应感到庆幸,父亲随和,尊重你的决定,并不插手你房中之事。”

    “是啊,我一直都很幸运,我爹爹是全大曌最好的爹爹。你是不是也很幸运?”

    萧瑾瑜笑道:“是啊,我的确幸运,有这么美丽可爱的娘子,还有通情达理的父亲。”

    “嗬,看你美的!

    唉,芝姐姐不过是为孔尚求情,谁知她母亲转手就给她安排了三个夫郎,日子还定的那么急,不到一个月就娶进家门了。关键是,芝姐姐之前生怡然和怡穆时伤了身体,这两年多好不容易调理过来,她母亲转眼就给她塞了三个夫郎,她不想乱了家中规矩,可她母亲却说,武将不易,子嗣难得,不管怀了谁的孩子,生下来就是,反正都是孔家的子嗣。”

    “文宣公这么说也没错,反正孔芝生下的子嗣,不管是哪个夫郎的,都是孔家的子嗣。只是,她夫郎之间难免会心有不平,到时难以和平相处。”

    “芝姐姐就是这个意思,关键是她对新娶进来的夫郎们并不熟悉,她不想生下他们的孩子,怕他们身在大房,心却向着二房。若真是心在曹营身在汉,还真是不好打发。”

    “孔世女想如何做?”

    “她想先生二郎君和三郎君的孩子,其他人再观望一番再说,若是他们一直向着二房,她是绝对不会为他们留下子嗣的。”

    “她让娘子做什么?”

    “她让我帮她做些避子丸,每次去那三个夫郎院子后,吃上一颗。等她怀上二夫郎或三夫郎的孩子之后,就能躲过一段时间了。他们明年三月份任命下来,可能就会离开长安。”

    “那她为何不去药房购买避子丸?非要找娘子帮她做这事?”

    “可能是信任我吧!”

    “也是,娘子好像从来没去过外面的药房吧!咱们府里就有药房,所有药材基本上都是齐全的,纵使有缺少的药材,简然很快就能帮你找到,你也不需要去外面药房。娘子长这么大从没找外面的郎中看过病吧?”

    孟萦点了点头。

    “这也难怪娘子会答应,帮孔世女做女子用的避子丸。因为外面药房从来不会公开售卖女子用的避子丸,她若要买避子丸,必须有他夫君陪同,并签字,才会卖给她女子用的避子丸。”

    “芝姐姐在文宣公府过得不易,且姐夫为她已经被她继父罚跪祠堂两次,她可能是不忍心他再受牵连。”

    “娘子真是心善,她不忍心她夫君受牵连,就让娘子背负骂名,让娘子冒着被世人诟病,被御史参的风险吗?”

    孟萦听萧瑾瑜如此说,大为吃惊。若后果如此严重,也难怪今天爹爹说话那般阴阳怪气了。她忙问道:“玉郎为何这般吓我?”

    “娘子认为我只是吓唬你?”

    孟萦点点头说道:“难道不是吗?”

    看着孟萦懵懂的样子,萧瑾瑜都不知道该说她什么好了,只好上前搂着她,说道:“娘子心善,对朋友真诚,可这事儿,孔芝的确做得不地道。她让你帮她作避子丸,若是一旦让人发现,后果很严重。”

第二百九十章 引君入彀

    晚上二人一起梳洗沐浴,自是夫妻恩爱,鸾凤和鸣。

    翌日,孟萦神清气爽地醒来,萧瑾瑜见她像小猫一般,猫在他怀里感慨:“玉郎,我好同情芝姐姐,她那么温柔善良的一个人,她母亲和妹妹也忍心欺负她,她才娶的三位夫郎,也不知人品如何?”

    萧瑾瑜搂着她笑着说道:“不是有句老话叫:马善被人骑,人善被人欺。孔世女人品虽好,但她太过软弱,自己立不起来,就别怪别人欺负她。且她这般懦弱,让她的夫君都得跟着受窝囊气。”

    “可她在文宣公府势单力薄,如何立得起来?”

    “她娶了一个好夫君,却未能全然信任。只一味地让他忍让,若是她全然听任夫君的安排,给他足够的信任,王煦不用半年就会让她在府里做说一不二的世女,而不会再被人欺负。

    可孔芝到现在还想讨好母亲和妹妹,想要获得她们给的微薄亲情。她们若是对她有情,就不会这般欺人了。可惜她看不清,还奢望这种人的家庭亲情。”

    她们若是对孔芝有母女、姐妹之情,上辈子就不会再孔芝死后不满百日,就将孔萱推到了世女的位置。

    “玉郎说得有道理,可惜芝姐姐认识不清,反而负了姐夫的一片深情。她母亲和妹妹是改造不好了,也奢望不得。希望通过这次事情,希望芝姐姐认清她们的面目,好好和姐夫一起将他们的小家庭经营好。”

    “好了,不说他们了,这事让王煦去做,到时看他怎么做吧!”

    孟萦伸手摸了摸萧瑾瑜的腹肌,说道:“好吧!不说他们了。咦,玉郎你长腹肌了,现在身材比原来健美了许多!”

    “这都是父亲的功劳,他做得药丸吃下去,胃口大开,我快被被父亲养成小猪了。”

    “还好啊,你好像并没有赘肉,肌肉线条也不错!”

    “要不是我有意加大训练强度,肯定会胖得没边了。既然娘子觉得不错,怎么没见娘子为我的美色所惑!”

    孟萦哈哈大笑。

    “玉郎你真可爱!”

    “那娘子有没有爱上我!”萧瑾瑜一本正经地问道。

    他说话的样子让孟萦觉得非常好笑,她看着他的眼睛笑着说道:“爱上了,爱上了,放到心尖尖上了!”

    她的话成功地取悦了萧瑾瑜,虽然他不知孟萦的话中有几分真假,但她亲口说出来,他就认为是百分百真。因为孟萦有双让人沉迷的桃花眼,那双眼睛流光溢彩,水汽氤氲。当她盯着你看时,会让你觉得她满心满眼都是你,你就是她世界的唯一。

    他,萧瑾瑜活了两辈子,对她竟然没有丝毫抵抗之力!

    “娘子我教你一套内功心法吧!”萧瑾瑜看着孟萦温柔地说道。

    孟萦有些想笑,这又不是修仙世界,哪来的内功心法?但她向来好性子,不愿扫人兴致。便笑着说道:“真的吗?什么内功心法,能让我高来高去,飞檐走壁吗?”

    萧瑾瑜看孟萦嘴上说得真诚,但神情明显不信的样子。心说上辈子,刚开始修习这内功心法时,也是这般将信将疑。后来,十一郎故去,他瘫痪在床,日子实在是过得苦闷,他才静下心来修炼这套功法。

    没想这套功法如此精妙,他也是上辈子最后几年,才领悟到这内功心法的要义,就那几年功夫也不妨碍他成为内家高手。这辈子他用了大半年时间才捡起上辈子的内功,现在他几乎少有敌手。

    他想着以后孟萦的生活处处充满危险,她只有勉强自保的能力,她的剑术并不高明,因为她只是用剑术来锻炼身体,并未在这上面下苦功夫。他想教她这套心法,既可以与她一同修习,增进感情;同时也是为了提高她的武技,让她以后遇到危险能够保命。

    “那以后娘子,每隔两天来正院一趟,我们一同修习。我想一段时间下来,娘子会有不错的进步!”

    孟萦直接怀疑萧瑾瑜这是在给她挖坑,因为现在只有三位夫郎在家,孟萦除了初一十五按例歇在在正院,其余时间每旬再去他们三个院子一趟,剩下的时间她都歇在墨韵堂或清韵院。那如果每两天来一趟正院,岂不是,她空余的时间都得在正院度过了?

    不管怎样,孟萦决定先看看萧瑾瑜到底是何打算。

    十一月二十五日正午,又到了孔芝和孟萦约定见面的日子。

    孟萦中午下衙,带着药丸去了清净心茶楼。

    孔芝正万分焦急地等在那里,她见孟萦进来,立马拉着她的手问道:“萦妹妹,药丸做好了吗?”

    孟萦点点头说道:“做好了,我随身带着呢!我们先用午膳,一会儿我拿给你。”

    两人在茶楼用了简便的午膳,然后开始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孔芝见孟萦一直与她聊天,并没有说药丸的事,便有些着急地问道:“萦妹妹,我出来的时间不能太长,否则母亲和妹妹那边发觉,该怀疑我俩私下见面了。”

    孟萦见孔芝这般畏惧她母亲和妹妹,丝毫没有反抗之心。有些替她担忧地问道:“芝姐姐相信王家姐夫吗?”

    “妹妹何出此言,我与夫君十分恩爱,自是信他的。”

    “那芝姐姐对他的信任有多少?若是他与你母亲和妹妹起了冲突,芝姐姐站在谁一边?”

    “母亲是长辈,我和夫君无法违逆她,自是要听母亲的。至于妹妹,她是我的家人,夫君自会爱护,怎么会与妹妹起冲突?”

    孟萦听孔芝这般回答,就觉得王煦在文宣公府的日子肯定不会好过,因为他是从外面嫁过来的,而娘子似乎并未站在他这边维护他。

    这种关系就像前世的婆媳关系,前世男子娶媳之后,总会对他妻子说:“我母亲养大我不容易,你要多忍让包容。”可他不想想,她妻子独自嫁到他家里,只认识他一人,他不光不维护她,还处处让她委屈求全。女人的日子能好过吗?

    若是碰到通情达理的婆婆,说不定日子还好过些,若是不幸碰到恶婆婆,那女子的命运则陷入深渊,因为她丈夫不光不维护她,还让她孝顺,忍让。其中的窝囊气真够人喝一壶的。其实前世婆媳矛盾的关键是男子的态度,他若摆正态度,就能轻松化解婆媳矛盾。他若一味偏袒,这矛盾只会激化到难以解决,最后两败俱伤。

    现在孔芝的这种情况就是如此,若是她能立起来,站在她夫君的立场上考虑,事情就能迎刃而解。因为她母亲的确做得过分了,为母不慈。而孔芝她却愚孝,让她夫君王煦里外不是人。

    “那芝姐姐觉得你目前在府里过得好吗?”

    “不好,一点都不好,糟糕透了。”

    看来孔芝对她的处境还是有清醒认知的,就是不知道该如何去改变这种状况,也许她压根就没想过反抗,只一味地逆来顺受。还拉着她的夫郎们跟着她一起逆来顺受。

    “那芝姐姐有没有想过,改变这种处境?”

    “我还能怎么做?我孔家向来以礼兴家,最是讲究礼数孝道和嫡庶尊卑,我没法做大逆不道之事。”

    孟萦心想,你母亲做的事你当真看不见吗?上次他们在天香楼的算计,你就可以选择性遗忘吗?还讲究嫡庶尊卑,可她做的事根本就是不讲究。既然讲究嫡庶尊卑,那为何她妹妹总是骑在她头上,一点也不尊重她?

    “那芝姐姐的日子过得真是不易,不过我觉得一味地委屈求全,根本求不来全,反而将自己在乎的人都搭了进去。”

    “可不委屈求全,我还能怎样,难不成做个不仁不义的不孝子孙吗?”孔芝苦笑着说道。

    孟萦突然听到外面不远处,有好几个人的脚步声,往这边急急走来。她估计是玉郎的安排凑效了,便慢悠悠地取出装药丸的白瓷瓶说道:“这药丸我已经做好,姐姐每日服用一粒即可。”

    孟萦话音刚落,孔芝正准备接过药丸。她们所在包间的门突然被人打开了。

    孔萱怒气冲冲地领着三个青年郎君和一个背着药箱的中年郎中闯了进来。

    她想一把抢过孟萦手中的白瓷瓶,只是她没想到孟萦习武多年,应变反应能力比她要强得多,怎么可能让她拿到药瓶。

    孔萱没抢到药瓶,便冷笑着说道:“孟家女郎真是闲事管得宽,手都伸到我文宣公府世女的房中了。竟然给姐姐做避子丸,断人子嗣乃生死大仇,三位姐夫就能看着自己子嗣无望吗?”

    原来这三位挺拔的青年郎君就是孔芝的新夫郎啊!这三人的样貌身材都是一等一的好,看来孔楠挑人也看颜值的。没有给孔芝挑歪瓜裂枣。

    因着孔芝这三位夫郎娶得急,并未大肆操办婚宴,只是小范围的聚了一下,认了亲,便入了孔府。孟萦之前并未见过他们。

    他们三人正对孟萦怒目而视。

    孟萦无视他们杀人的目光,讥笑着说道:“三位郎君到底嫁得是孔府大娘子呢,还是孔府二娘子?”

    那三人没反应过来孟萦说这话的意思,呐呐地说道:“当然是孔府大娘子。”

    孟萦冷冷地说道:“噢,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嫁得是孔府二娘子呢,与她这般亲密,对她的信任超过对自家娘子的信任。对她的关心也超过自家娘子呢!”

第二百九十一章 又拉又打

    看着孔萱咄咄逼人的样子,孟萦浅笑着说道:“萱娘是不是太急了点,谁说我给芝姐姐做的药丸是避子丸,我可从来没说过,要给芝姐姐做避子丸的。芝姐姐心情抑郁,夜里难以安寝,求到我这里,我就给姐姐做了些安神解郁的药丸罢了。

    二娘子不是带有郎中吗,不若让郎中给看看这药丸到底是不是避子丸吧!”

    说罢,孟萦便打开木塞子,倒出两颗药丸递给那中年郎中。

    中年郎中双手捧着药丸,放在鼻息下闻了闻,然后又仔细辨认一番,片刻之后十分肯定地对孔萱说道:“孔家二娘子,这药丸的确是安神解郁的,并非避子丸。”

    孔萱一脸不可置信,骂道:“你个庸医,你被孟家收买了对不对?明明就是避子丸,怎么可能是安神解郁丸?”

    孟萦看孔萱发怒的模样,就知道她与孔萱已成死仇,上次她配合母亲和孔萱算计自己,现在又到处给自己挖坑。孟萦觉得她也不必再顾忌文宣公府的颜面了,反正两家已经撕破了脸面。至于孔芝和王煦是玉郎要争取的力量,她总要配合挽救一下。

    那中年郎中被孔萱的话,气得满面通红,怒道:“二娘子休得血口喷人,我陈寿山行医半辈子,也略有薄名,从未被人骂做庸医,也从未收人贿赂陷害他人。一生行走光明磊落,做不来陷害于人的事。若是二娘子想要将这安神解郁丸认成避子丸,还请另请高明,恕陈某不能奉陪。告辞!”

    孟萦怎么可能就这么放郎中离去,忙道:“陈郎中且慢,还请郎君给我做个见证,请郎君为大娘子把把脉,看我制的药丸是否是对症下药?以免我再被孔府责骂为庸医,实在担当不起这称号。当然,请陈郎中出诊,我自会另封诊金。”

    孔芝一脸羞愧,她没想到孔萱这般不顾脸面,更恨她的三位夫郎与妹妹搅和在一起,听信妹妹。想到今日连累孟萦,更觉得心下难安。

    孟萦轻声对孔芝说道:“芝姐姐,不若请陈郎中帮您把把脉吧!”

    孔芝红着脸对孟萦说道:“是我行事不周,连累妹妹了。”

    孟萦知道她说什么,自然不会让她把话说出来。她拍了拍孔芝的胳膊说道:“无妨,芝姐姐,我们先请陈郎中把脉吧!”

    随后,孔芝伸出手腕,对陈郎中说道:“有劳陈郎中。”

    陈郎中捋须自叹:“唉!孔世女无需客气!”

    很快,陈郎中便收了脉枕,对孔芝说道:“孔世女当自宽心,若心气郁结于内,将导致食欲不振,夜里难以安寝。刚才的安神解郁丸颇为对症,每日用上一丸,半月之内必见成效,一月之内能治好你的失眠之症。”

    陈郎中的话音一落,立马就有围观的人讽刺讥笑道:“文宣公府还真是有意思呢!姐姐身体有恙,无法照顾夫郎,莫不是请妹妹照顾?”

    众人听罢,哄然大笑!

    孔萱气得七窍生烟,她那三位姐夫,更是脸红脖子粗,站在那里颇为局促。

    门口围观的茶客多是文人,嘴巴最是不饶人,说不定里面还有萧瑾瑜派过来搞事的。

    因为孔萱进到包间时,并未遮掩。她一心想将事情闹大,让孟萦丢脸。她进包间的动静那么大,又是正午时间,茶楼客人众多,几乎是座无虚席,她直接踢门而入,后面的茶客便跟着看热闹。

    当初听孔萱说孟萦给孔芝做避子丸,便有不明真相的人骂孟萦手伸得太长,行事恶毒,断人子嗣。现在事情逆转,众人便直指孔萱不敬长姐,挑拨人家夫妻关系,是乱家之源!

    听了众人的评论,孔萱气得恨不得吐血,怄的要死!事情怎么会这样?她是利用了三个姐夫和姐姐的关系不睦,可没想到事情如此逆转,难不成是孟家算计她?

    现在事情逆转,丢脸的变成她自己,孔萱指着孟萦说道:“你故意的对不对?你算计我?”

    孟萦扫了孔萱一眼,冷笑着说道:“孔家二娘子说笑了,我与芝姐姐在茶楼用膳,二娘子带着三位姐夫气势汹汹地寻来,我哪里知道二娘子会来?倒是二娘子倒像是有备而来呢,来之前还请了郎中不是?”

    听孟萦这么一说,周围的人,多是翰林院附近的文人,谁心里没个弯弯绕绕,立马就明白孔家二娘子才是有备而来,要不然怎么带着郎中呢!不过孟家女郎棋高一着罢了。

    孟萦看孔芝的三位夫郎在那里局促不安,却不想就此放过他们,若是他们能站在王煦和孔芝身后,倒是值得拉拢,若是继续偏向孔萱,孟萦今天就要将他们打压到底。

    “三位姐夫就不给自家娘子个解释吗?为何气势汹汹地跟着二娘子来问罪?你家娘子何罪之有?”

    这三位郎君并不太善言辞,大家推诿一番之后,一个肤色稍稍白皙的郎君站出来,对孔芝说道:“是二妹妹说娘子不想生下我等的子嗣,求了孟家女郎做避子丸,我等心生恼怒,失了神志,怠慢了娘子,还请娘子责罚。”

    孟萦淡淡地说道:“看来二娘子在你们心中的地位超过你们娘子啊!她说什么你们就信什么?连自家娘子都不信了?”

    那三人连忙摇头道:“我们自是信任娘子的,是我们不查,被有心人挑拨,委屈娘子了。求娘子原谅。”

    还算上道,没有一条道走到黑。孟萦决定帮孔芝一把,纵然她依然还是心有顾虑。

    “三位郎君可否听我一言。”孟萦冷静地说道。

    三位郎君经孟萦如此敲打,也改变了态度,都恭恭敬敬地对孟萦说道:“孟家娘子请讲,是某等不对,还请孟家娘子见谅。某等洗耳恭听。”

    孟萦看那三人眼神不避不闪,态度也算坚定。这才朗声说道:“三位姐夫,我与芝姐姐义结金兰,她一向温柔和善。如今娶了你们,自是想一家人和睦相处,毕竟家和万事兴。

    她最近新娶夫郎,由于她之前生长子长女时,伤了身子。唯恐子嗣上有碍,从而有愧夫郎们,故而找到我。想让我帮她调理身体,好为各位姐夫诞下子嗣。

    只是最近为此事她忧思难解,夜不安寝。各位郎君作为她的夫郎应关心她,爱护她,而不是听信她人之言质疑她。

    芝姐姐一直在对我说,想请我早些帮她调理好身体,趁着几位姐夫在京中尚有些时日,她也好早些孕育子嗣。她还说几位姐夫身为武将,在外戍边危险重重,都为保家卫国,着实不易,子嗣上她更要多加照看。

    只是没想到三位姐夫今日联合外人,质疑自家娘子,真是辜负了芝姐姐对几位的一片深情。”

    孟萦的一番话,说得他们夫妇四人都觉得感动,连孔芝都没想到自己这般深情,又受了这样的委屈,瞬间便红了眼眶。

    那三位郎君更是羞愧不已,觉得愧对自家娘子的一片深情。

    孔萱自然看出孟萦在拉拢她的姐夫们,她着急地说道:“萦娘你少挑拨离间,我岂是外人?我……”

    “噢,你不是外人,难道是他们的内人?没想到孔家二娘子自己个承认是姐夫们的内人呢!”茶客中有人适时插话讥笑道。

    众人又是一阵哄然大笑。

    那三位郎君见孔萱被人如此嘲笑,更是底气不足,面如猪肝,局促不安地围到了孔芝身边嗫嚅地说道:“娘子别哭,是我们不对……”

    孔萱见她这一闹,反而让姐姐和姐夫们的感情更好了。她偷鸡不成蚀把米,还惹了一身骚。她长这么大,何曾被人如此嘲笑过?

    她气得跳脚,指着孟萦说道:“好你个萦娘,你算计我孔家,这事儿我跟你没完!哼!咱们走着瞧!”

    说罢,就气呼呼地走了!

    众人见孔萱走了,戏也看得差不多了,就陆续散了。

    孟萦让小二上一壶好茶,几碟糕点。

    待茶水糕点送上来,众人落座。

    孟萦这才对三位郎君施了一礼,说道:“首先恭喜三位郎君觅得良人,嫁得佳妇。今日之事是我鲁莽,唐突了三位郎君。孟萦在这里给三位郎君赔礼道歉。”

    三位郎君立马站起来还礼道:“当不起,当不起,是某等不对,不该这般听信她人挑拨,质疑娘子。某等感谢孟家娘子还来不及,哪里能当得起大娘子的道歉。”

    几人客气一番重新落座,孔芝心里乱糟糟的,她知道她行事不周,差点害孟萦被人抓住把柄。又觉得孔萱如此行事让人心寒。她总觉得这里存了阴谋,但又不知哪里出了岔子。

    孟萦知道孔芝肯定会觉得搞不明白怎么回事,但她已经看出孔芝这三个夫郎目前并未与孔萱搅和在一起,尚能挽救一番。若是孔芝再这么下去,难免他们不会被孔萱收买。

    “芝姐姐勿要忧心,上次见面我帮你把脉,发现你需要先调理好身体,才好孕育子嗣。故而回去帮你做了安神解郁丸。至于何时生养子嗣,还请姐姐调理好身体之后,回去与大姐夫商议此事,我不便多给建议。这本是姐姐与大姐夫之间的分内事,任何人插手不得。”

    孔芝听孟萦提及夫君王煦,便明了孟萦这时在暗示她。故而谢过孟萦不谈。

    孟萦说这话的时候,并未看孔芝,而是看着那三位郎君。

    他们虽性子直爽,却并不鲁莽,也听出孟萦话中的意思。又见孟萦看着他们说这样的话,便知,自家大郎君王煦与孟家关系匪浅。故而看着孔芝应回应:“我等听候娘子和大郎君安排,一切以娘子身体为先。”

第二百九十二章 心怀不轨

    孔萱夫君,七皇子萧瑾卓听暗卫打听到的市井传闻,坊间都取笑他夫纲不振,娘子与姐夫们搅和在一处,在外面亲口自认她是姐夫们的内人。

    坊间的传闻让他气得怒骂道:“萧瑾瑜他欺人太甚,孟家欺人太甚!等将来,看我如何收拾你们!没有后代的家族还敢这般嚣张,我看他们哭得日子在后头!”

    孔萱知道外面传闻对她极为不利,她回去与母亲父亲汇报后。他们就知道她落了别人的圈套,只是当时她太过自信,忽略了细节,没有适时作出恰当的反应。

    孔萱的父亲为了萧瑾卓的面子,罚了孔芝新娶的那三个夫郎,每人二十鞭子。他明知那三人是无辜的,不能因此寒了他们的心。可若是不罚他们,萧瑾卓郁气难消。他只想着罚过之后再拉拢吧!

    至于孔芝新娶的三位夫郎也听说了市井传闻,更觉得对不起自家娘子。他们挨鞭子受伤,孔芝不计前嫌,温柔体贴地照料他们,让他们愈发觉得愧疚不安。对孔芝的感情浓厚起来,逐渐生了远离二房的心思。

    王煦将整个事情安排下来,外人没能找到丝毫把柄。孔府大房得利完胜,他拿着避子丸交给孔芝,让她收好。因着孟萦之前给她做的安神解郁丸,她吃药丸过了明路。他的夫郎们并不知晓她吃了两种药丸。

    两月之后,孔芝顺利怀上子嗣,除了王煦,她所有夫郎都认为是怀了自己的孩子,对孔芝愈发关心呵护。整个孔家大房和睦温馨,而孔家二房孔萱和萧瑾卓相互埋怨,夫妻相敬如冰,弄得孔萱连续半个月都歇在寻情房里,不曾踏进萧瑾卓房间半步。

    孟萦听萧瑾瑜讲了王煦的安排,直接夸赞道:“王家郎君大才,若是芝姐姐不是一味愚孝,以王家郎君之能,她能比现在过得要好得多。”

    萧瑾瑜听孟萦夸赞王煦,吃醋道:“他再厉害也是别人的夫君,你要想着自己的夫君。”

    孟萦听罢,揶揄道:“我的夫君更厉害,只是我家家宅简单,夫君是不是无用武之地啊??”

    萧瑾瑜点了点孟萦的脑袋说道:“娘子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娘子的夫郎们有一种微妙的平衡,还算安守本分,不敢逾矩,娘子才有现在的安生日子。娘子是不是觉得太闲了,要不然我们也做点事忙起来?”

    “做什么事啊?”孟萦一脸茫然地问道。

    “什么事?当然是生孩子的事啊!”萧瑾瑜笑着一下子将孟萦扑到在床……

    开元一百六十七年,从小年开始,圣上封笔,官府封印。整个长安城一片欢腾,坊市间热闹非凡,等着新年来临。

    孟府更是张灯结彩,这是孟府娶新人的第一年,太郎君早早安排人手将府中一切打点好。

    左家娘子陪着欧阳静茹,带着欧阳冉上门送年礼,孟萦正好在家。

    左家娘子受欧阳家和药谷黄家所托,前来与太郎君孟翕和商议婚期。原本她们以为今年欧阳冉和黄简然都能嫁入孟家,没想到圣上赐婚,孟家半年之内办了两场婚宴。

    欧阳家和黄家都是识趣的人家,也就没再来请期。如今新年将至,欧阳家和黄家便有意将婚期定在明年四月份之前。故而,在年前趁着送年礼的机会找太郎君将婚期定下来。

    孟萦听闻又要娶夫郎,脑袋就要炸开。但她知道欧阳冉和黄简然是最先定下的婚约,她想退亲是不可能的。再说她与欧阳冉和黄简然相处三载有余,交情匪浅。

    对于躲不过的事,孟萦向来不逃避,但她却没有过多参与,将事情全权交给了爹爹和玉郎。孟翕和一直都很喜欢黄简然,对欧阳冉印象也不错。于是婚期便定在了来年的三月十八。

    日子定下来,大家一起在世安苑用饭。

    孟萦在饭桌上宣布,以后不再纳娶夫郎,她的夫郎们听了自是欣喜不已。太郎君听了顿时黑了脸,他觉得孟萦不应将话说得太死,以免以后有特殊情况出现,夫郎们心生怨怼。再说,她对夫郎们也太好了些,时日一久,他们难免不会恃宠而骄。

    左家娘子对孟翕和一直念念不忘,孟萦看出了她的心思,觉得左庄主为人豁达开朗,家宅和顺。若是爹爹也有意的话,孟萦也是支持的。

    晚上,众人离开之后,孟萦私下问爹爹的左家娘子的看法。

    孟翕和看出了孟萦的心思,笑着说道:“萦儿,别想那些有的没的。爹爹早已年过不惑,对世间情爱已经看开。你也娶了夫郎,我等着做祖父。爹爹无意再嫁,你若嫌弃爹爹管得太宽,想将爹爹赶出去,那爹爹就回武陵老家,不碍你的眼了。”

    孟萦听他这么说,哪里还敢提让他再嫁的事。忙赔礼道:“爹爹说笑了,我希望一直生活在爹爹身边,有爹爹在,我就不用长大。不管爹爹作何选择,我都支持。”

    孟萦想过,爹爹这个年纪,嫁到别人家中,哪家夫郎都不少,关系复杂。哪里有在孟家过得自在?若是他娘子还能生育,为他生了小郎或小娘子,可养大也需要诸多时间精力,让爹爹在劳累一遍,他自己觉得累,孟萦也觉得他太过辛苦。

    既然爹爹喜欢单着,那就单着吧!她会好好孝顺他,让他未来无忧!

    她想,若是她处在爹爹的位置上,在大曌这种婚恋环境下,她也绝不会再嫁,单身更自在。

    ……

    新年宫里有宫晏,孟萦跟着萧瑾瑜去了宫里。家中十一郎和三郎陪着太郎君吃年夜饭。

    直到宫晏时分,众人这才发现睿亲王自成亲后,身体越来越好,逐渐褪去了病秧子的状态,如今他看起来修长俊美,与常人无异。有心站队的人便有些存了观望之心,暗等着孟萦诞下萧瑾瑜的嫡女。大家都存着待价而沽的心思。

    孟萦不动声色地接受众人的打量,而她也在暗暗打量众皇子们。

    大皇子和二皇子的生父是两位侧君,也是世家贵胄公子,是女皇潜邸时的老人。入宫后,颜侧君和钟侧君更得女皇欢心,被提为贵君。如此一来颜贵君之子三皇子和钟贵君之子七皇子的出身便比大皇子和二皇子高。而之前谢正君之子五皇子由于身体有恙,未能嫁人生女,故而三皇子和七皇子之女当属身份最高的。

    大皇子年届而立,风度翩翩,他为女皇长子,嫁入外祖商家表妹。所出嫡女十岁有余。二皇子与大皇子乃异卵双胞,二皇子看着像他生身爹爹皇侧君,显得阴柔温软。他嫁入刑部尚书左仆射王家,其女也是十岁有余。

    三皇子自杜芳菲之事后,三皇嫂便与三皇子离了心。两人育有嫡女,今年九岁。如今夫妻二人面和心不和,私下里冷战不止。三皇嫂恨夫君德行不修,与外人有染并留了子嗣。三皇子则恨自家娘子心狠手辣,让他至今都没找到心上人的踪迹。两人已经好久不住一起,三皇子自杜芳菲之事后,不让三皇子再近身,每日都歇在其他夫郎房中。

    四皇子和三皇子是一胎所生,生身爹爹是女皇侍夫,他嫁入黄门侍郎家中。育有一女一子龙凤胎,今年八岁。

    六皇子与萧瑾瑜是异卵双胎,不过少年时意外坠马身亡。

    七皇子萧瑾卓嫁到文宣公府,育有嫡子嫡女,今年三岁多。

    八皇子嫁入会稽谢氏,如今不在京中,与谢含蕴去了江南。

    九皇子不足十岁,尚养在宫中。

    女皇气色尚好,不过她已经九年未曾生育。且她姐姐家也后继无人。群臣们都知道未来的太女,必定出自众皇子之女。不过现在站队还为时尚早。

    孟萦知道,自己一旦生下萧瑾瑜的嫡女,孟家势必要卷入夺嫡之争,因为谢家父子不甘让皇权旁落。且如果孟家不争,结果只有无尽的猜忌和羞辱。情势逼得她必须要有一争之力。

    泰和殿灯火通明,殿内温暖如春。偌大的殿内摆满了桌椅,宫人们目不斜视,行走匆匆。

    臣下们趁着宫晏尚未正式开始,都交头接耳地小声低语。

    萧瑾瑜偕同孟萦与众人交流,他们见睿亲王夫妇恩爱,孟家从未有家宅不和的传闻。之前孟家家世低微,不过孟家女郎学识出众,这才逐渐入了京中权贵的眼,若不是她娶了睿亲王,说不定大家还有联姻的意向。

    如今,大家就等着看孟家能否生下睿亲王的子嗣。

    很快帝君二人携手入殿,孟萦抱着不出头,不冒尖,不犯错,平安度过宫晏的想法。她尽量降低存在感,希望不要引起女皇的注意。

    御膳拼盘尽善尽美,她每样都尝了尝,但饭菜都不热乎了,油乎乎的有些败胃口。

    女皇在说罢新年祝酒词之后,又有重臣起来歌功颂德一番。紧接着接着歌舞表演挨个上演。

    孟萦见人多嘈杂,有些心情抑郁,腻歪烦躁,想要出去走走。

    萧瑾瑜的目光一直留在孟萦身上,见她脸红发烫,似乎有些气闷。又见她站起,准备外出。便轻声问道:“娘子要出去?”

    孟萦轻轻点了点头,萧瑾瑜看了文寿和青缨一眼。对孟萦说道:“娘子别忘了带上披风。外面风大,别闪了风。”

    孟萦笑着应下了,然后走了出去。

    萧瑾瑜本想跟孟萦一起出去,但他不能,若是他与孟萦一同外出,势必会引起母皇的注意。他只得按住不动,有一搭没一搭地看殿中央的歌舞表演。

    宫里孟萦来过多次,她并未去泰和殿太远的地方,而是沿着廊下走动。

    行走间,她闻到了空气中腊梅的香气,便顺着香气走到了离泰和殿后边的梅林。

    尚未走近梅林,便听见有人窃窃私语。因着梅林在北边,孟萦迎着风,故而能听得清声音。其中一人说道:“你把这药一会儿下在小五的例汤里。”

    “这是什么药?不会当场就出事吧?”

    “绝嗣药。死不了人。”

    “他不是已经中毒,留不得子嗣吗?为何还要下药?”

    “主子找太医私下问过,说他好像治好了。以防万一,让他吃了绝嗣药,正好人不知鬼不觉的。这药无色无味,你放心做就是。”

    “既然主子担心他生下嫡女,还不如给她娘子下药,让她无所出不就行了吗?”

    “我看你是傻了,女子的绝嗣药吃了会有反应,且他娘子不能生,他完全可以和离再嫁,不照样能留下子嗣。别啰嗦,赶紧送汤去。”

    “那好吧,主子有没有说什么时候放我出去?”

第二百九十二章 惊闻有孕

    孟萦着急去解救玉郎,却又怕她一走动,打草惊蛇,引起那两个宫人的注意。便领着文寿和青缨,静立不动。

    等那两宫人离开,孟萦这才立马折转往大殿走去。孟萦走得急,她怕那宫人提前将例汤送了过去,更怕萧瑾瑜不明不白地被人算计了去。

    一路上,孟萦焦急万分,心里惊慌不已的。

    她不能让玉郎出事,玉郎关系孟家的未来,也关系所有与孟家有关联家族的未来。

    孟萦走进大殿,看向萧瑾瑜,发现他正刚开例汤的盖,取了调羹,正准备喝汤。孟萦心跳几乎到了嗓间,她真想大吼一句,让萧瑾瑜不要喝汤。可女皇和朝臣都在的大殿内,容不得她放肆。

    她几乎是朝萧瑾瑜飞奔过去,尚未走近,便叫了声:“玉郎,我回来了。”

    萧瑾瑜放下递到嘴边的调羹,看着孟萦焦急的样子,本能地意识到不对。不过他面上不显,而是站起来,将孟萦的披风取下来,递给文寿,然后拉着孟萦一同趺坐下来。

    殿中人多眼杂,孟萦知道朝中能人众多,定然不会少懂唇语的人。她用手捂住嘴在萧瑾瑜耳边小声说道:“刚才在外边听到两个宫人说要给萧五下绝嗣药,就在例汤里。我怕你出事,这才着急回来。还好,你还没喝这例汤。”

    萧瑾瑜一听,立马将例汤推向孟萦。

    孟萦仔细看了一眼例汤,又用勺子搅了搅。这例汤用高汤炖煮,有些类似后世的佛跳墙,放了调味的各种香料,味道鲜美浓郁。也难怪下药要下在这种例汤里。

    孟萦能闻到的都是炖煮食材的味道,也未见粉末状的东西出现。她尝了一口,也没发异常。她将例汤吐在帕子里,又漱了漱口。

    她悄悄取出袖袋中提前备好的试纸和银针,银针无变化,而试纸则发生了变化,她的例汤涂在试纸上并无太大变化,而萧瑾瑜的例汤则让试纸变成了蓝色。

    这试纸还是孟萦根据酸碱平衡原理,钻研了一个多月,才和黄简然费了不少功夫做出来的。只能测出酸碱度不同,分辨不出药品类型。这试纸虽然鸡肋,但孟萦为了好玩,还是经常带在身上。

    孟萦私下验毒只有萧瑾瑜能见,其他人皆以为他们夫妻恩爱亲密,不避外人。

    萧瑾瑜见试纸变了颜色,便知道他的例汤被人动了手脚。立马想到肯定是有人见他康复,唯恐他生下嫡女,参与夺嫡。能在宫中给他下药的,不外乎那几个人。

    他想起孟萦近期的状态,也问过王太医,初步推测她可能有孕了。只是目前时日尚浅,但今日这种情形,他不得不将孟萦有孕的消息放出来。只有大庭广众之下,告知众人孟萦怀了他的子嗣,才好绝了暗处的谋害。

    本来他还想等孟萦胎像稳固,再放出她有孕的消息,但今夜,若是他放任别人给他下药而不管。以后母皇知道他曾被人下了绝嗣的汤药,若她不想让他留下子嗣,威胁她的位置。趁势不认孟萦肚里的孩子,私下处理掉,那就麻烦了。

    萧瑾瑜轻轻在孟萦耳边说道:“娘子陪我演场戏……”

    说罢,萧瑾瑜便将汤盅拿起来,用调羹喝了一口,然后生生呕出一口血,喷了出去,随后便直接晕倒在席上。

    突然的变故,让宴会的歌舞直接停了下来。坐在上位的谢正君见状,立马喊道:“宣太医。”

    在殿外偏殿待命的太医,很快就被带到了殿内。

    众人见睿亲王中毒昏倒,都吓得噤了声。

    随着太医的到来,谢正君已下了高台,走到萧瑾瑜身边,看着孟萦问道:“发生何事了?”

    孟萦红着眼睛回道:“刚才送上热的例汤,夫君打开喝了一口,然后就吐血昏过去了。”

    太医上前替萧瑾瑜把脉,另有太医用银针试毒。

    给萧瑾瑜把脉的老医正说道:“谢正君请放心,睿亲王无碍,他只是暂时昏迷,并无大碍,很快就会醒来。”

    而那试毒的太医则道:“真是奇怪,这例汤竟然查不出是何毒来。还请老医正多指教。”

    老医正则说:“大千世界无奇不有,无色无味的毒药多了去了。”

    他给萧瑾瑜扎了银针之后,看着他醒来,这才取了例汤过来细细查看,然后又看了看盖例汤的盖子。

    随后,他确定地说道:“这例汤里放的不是毒药,而是无色无味的绝嗣秘药。”

    他在太医院行医近三十余年,在宫里见过太多男子被喂食绝嗣药,故而经验比一般医者要强得多。

    老医正的话,让众人大吃一惊,臣子们更是心下惶然。不知谁敢在宫晏上,给人下绝嗣秘药?关键是这绝嗣秘药无色无味,若是他们也被人下药,岂不是毫无知觉?

    正好这时,宫晏该上鲜鱼脍,送御膳的宫人并不知殿内情形,端着盘盏鱼贯而入。

    孟萦这一桌上围满了人,本就憋闷,正好鲜鱼片送上来,那腥气直冲人脑门。孟萦压不住胃里的翻滚,直接干呕起来。

    众人以为孟萦的饭菜也被下了药,立马警惕起来。

    这时萧瑾瑜缓缓醒来,老医正看向他,正要询问。却被萧瑾瑜拦住了,他指着孟萦说道:“烦请老医正看看我家娘子怎样了?”

    萧瑾瑜知道孟萦的小日子推迟了五天,恐怕已经有了身孕。十一中旬起,卫家三郎和十一郎就外出公干,小年才回来。孟萦自跟他修习内功心法后,便一直歇在正院。

    只不过年底,孟萦琐事缠身,这才没有注意到自己月事推迟。但萧瑾瑜却一直留意着她的身体状况,这才有此猜测。

    孟萦吐了半天也没吐出东西来,她立马悄悄给自己把了把脉,她摸到了滑脉,她好像有孕了,只是日子尚浅。但根据上辈子的经验,加上她近期总是觉得疲惫、嗜睡,胃口大开,却又没长胖等一系列症状,孟萦已经可以确定自己怀孕了。

    这一消息,让她惊吓不已。她现在还不想让人知道她有了身孕,特别是在这种场合。就算是公布消息,至少也要胎像稳固之后再说。

    孟萦心里慌得一批,她还不想成为靶子,忙对萧瑾瑜说道:“玉郎,我无碍,你怎么样?”

    萧瑾瑜见孟萦神情慌张,就知道她已经明白自己有孕了。他看了谢正君一眼,对他微不可见地点了点头。

    谢正君心下狂喜,但面上却做出担忧的样子说道:“还请医正给萦娘看看,她是否也中毒了?”

    孟萦见谢正君将她的症状上升到投毒上面,心下焦急,立马说道:“不用劳烦医正,我并未中毒,我只是觉得心中憋闷,再加上闻不得鱼脍的腥气,这才胃气不和,干呕不止。”

    医正觉得甚是为难,当事人不肯让看。且听她的话,就知她也精通岐黄之术。

    女皇育有皇子九人,自是想到孟萦的反应更像是有孕。她倒是没想过孟萦怀的是玉郎的子嗣,见她这般推脱,就以为她怀了卫家子嗣,故而欺瞒,想要偷偷生下来。

    女皇便在御座上朗声说道:“张太医去看看孟侍讲到底如何了?”

    张太医是女皇的专职太医,算是她信得过的心腹。

    孟萦暗骂女皇疑心病重,却无法拒绝张太医的看诊。

    片刻之后,张太医走到御前,一脸喜色地说道:“恭喜陛下,贺喜陛下,孟侍讲有孕,只是时日尚浅,症状不显。”

    女皇证实了自己的猜测,下一步就是要看看,她怀的到底是不是玉郎的孩子。

    玉郎的毒,这么些年不见丝毫起色,她几乎汇聚了天下名医,都未能医治。孟府怎么可能突然解了他的毒?

    随即,她又想到玉郎婚后身体调理得很好,唇红齿白,修长俊美。孟家祖上曾出了神医,没准就解了玉郎的毒。

    女皇一直都很矛盾,她既想玉郎能恢复健康,又怕他和孟萦生出嫡长女来。那样的话,卫家的子嗣随后就会出生,卫家的兵权就更难以收回了,她不喜欢这种失控的感觉。随着年龄增长,她愈发眷恋权势,希望一切都在自己的掌控之中。

    张太医的话,在朝臣中掀起轩然大波。若是睿亲王能诞下嫡女,又有定国公府卫家的支持,其他皇子的嫡女几乎没有一争之力。那些提前站队的朝臣们,后背很快都汗湿了。

    众皇子和皇嫂们都目光晦暗不明,母皇当初将定国公赐婚给孟家,本想着算计卫家,没想到反被摆了一道。

    剩下没站队的朝臣,一半是相信孟萦怀的是睿亲王的子嗣,看来他的毒是真的解了。另一半见孟萦有意隐瞒,以为是她不慎,怀了其他夫郎的孩子,故而畏惧,不敢表露人前。

    女皇笑着安排道:“取睿亲王的本命轮盘过来。”

    她虽满面笑容,可笑意不达眼底,让人心生畏惧。

    那边宫人去取萧瑾瑜的本命轮盘,这边已经有人来报,说之前给睿亲王送例汤的宫人,已经畏罪自裁,吊死在住所了。

    孟萦根本不相信那个宫人会畏罪自裁,因为刚才不久,他还想出宫的。一个一心想着出宫生活的人,怎么可能自杀?他是被人灭口的。

    孟萦没有证据,不能说出自己的怀疑。

    很快,便有宫人托着一个罗盘样的东西送了过来。

    对于皇家人的本命罗盘,孟萦的确很好奇,不知那是个什么新奇玩意,能不能用科学解释清楚。

第二百九十三章 危机重重

    萧瑾瑜的血滴到罗盘之后,便没了动静,谢正君就站在罗盘附近。看了一眼罗盘之后,又看了一眼女皇。见她神色喜怒不定,便知她不想认下玉郎的子嗣。

    谢正君在宫里二十多年,见多了勾心斗角,阴谋算计。女皇不想承认也不行,若是今日玉郎的子嗣没被确认,出了宫这胎便留不得了。以女皇的手段,将来孟家再也不会有子嗣出生。这关系到玉郎的未来,也关系到大曌的未来。他不能让玉郎和孟家陷入被动。

    萧瑾瑜见血液在罗盘里久久没有动静,立马就知道是母皇听任宫人换了他的本命罗盘。

    幸好,娘子机警。否则,今日娘子有口难辩。这胎儿大概也留不住了。

    他觉得他低估了母皇的权欲心,权势对她来说比任何人、任何东西都重要。

    母皇这是后悔赐婚了。

    萧瑾瑜绝对不会放弃自己的孩子。两辈子,这是他第一次留下子嗣。

    他痛心疾首地说道:“母皇,这不是儿臣的本命罗盘,有人犯了欺君之罪,偷换了儿臣的本命罗盘。娘子腹中的胎儿的确是儿臣的,有人要对她们母子不利。请母皇明鉴。”

    张太医跪在地上战战兢兢,他没想到会出现这种情况。竟然有人敢偷换皇子的本命罗盘。

    而去取罗盘的宫人见事情败露,立马咬了口中的毒药,中毒身亡了。

    孟萦看了一眼中毒宫人的症状,药效来的那么快,且有股苦杏仁味,那毒药肯定是后世氰化物之类的药物,这类药物现阶段提取困难,非一般人能够弄到。这宫人是世家权贵豢养的死士。

    谢正君见那宫人全身痉挛,呼吸停止,便知他不想暴露幕后主使。让他这么就轻易死了,真是便宜了他。

    “满堂,去取玉郎的本命罗盘来。另外,本君宫里还有一个,玉郎三天时,国师为他另做的一个本命罗盘。将两个罗盘都取来。”谢正君对他的贴身侍奴道。

    整个偌大的泰和殿,人员众多,却鸦雀无声。

    新年夜已经连死了两个人,睿亲王被人下绝嗣药,他娘子突然诊出有孕,他的本命罗盘竟然被人偷换。这几个消息太过重大,砸得他们不知该说什么。一个个蔫头耷脑,像鹌鹑似的,唯恐受了牵连。

    而各个皇子背后的支持者,则是面色苍白,如坐针毡。

    若是孟萦这胎怀的是睿亲王的子嗣,待她诞下嫡女。孟家文有谢家和沈家,武有卫家,再加上欧阳家的钱财支持,太女之位已经成功了一半。他们这些年上蹿下跳,为太女之位所做的努力,都成了笑话。且有可能成为睿亲王手里的把柄,回头变成他们催命的利刃。

    那些与孟家交好或有姻亲关系的朝臣则是欣喜不已,期盼着孟萦这胎能顺利生下嫡女来。

    孟萦脑袋有些大,她对于孩子则抱着顺其自然的心态。玉郎开玩笑似的说想要个孩子,孟萦觉得怎么也得好几个月才能怀上吧!没想到,玉郎停药两月,孟萦这一个月歇在正院,她就怀上了玉郎的孩子。

    这怀孕也太简单了吧,她觉得不可思议。可能是这辈子她身体被爹爹调理得很健康,且她坚持锻炼了十几年,浑身上下肌里线条完美,皮肤紧致,没有丝毫赘肉。这胎孩子来的,出乎她的意料。

    既然它们来了,不管如何困难,付出什么样的代价,她都要保住她的孩子。因为这不光是玉郎的孩子,更是她的孩子。

    就在大家各怀心思,胡思乱想间。满堂带着两个宫人,托着两个本命罗盘进了泰和殿。

    他们的到来,打破了殿内压抑沉闷的气氛。

    萧瑾瑜走近孟萦,扶着她站了起来,走到本命罗盘前。

    这次萧瑾瑜的血滴进罗盘之后,血珠顺着罗盘里错综复杂的道路,流进了它该去的地方。

    随后,众人瞪大眼睛看着罗盘,大殿里绝大部分人都是第一次见到皇家的本命罗盘。每次皇家子嗣验血都是非公开的。故而,大家没见过实属正常。

    孟萦虽不清楚这本命罗盘的原理,但还是配合地伸出了左手,取出了她自带的银针,递给萧瑾瑜。

    萧瑾瑜用银针扎了孟萦的无名指,他扎得比较深,血珠瞬间便溢了出来,接连滴了好几滴血珠,都落入罗盘之中。他将两个本命罗盘都滴了孟萦的血珠。

    孟萦瞪大眼睛,看着她的血珠在罗盘的迷宫里游走,像受到指引一般径直去了目的地。她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这个神奇的本命罗盘,脑子有片刻空白。

    女皇见证了这一时刻,她脸上虽挂着微笑,但心情莫名烦躁。

    众臣见血珠归位,皆连声向女皇和皇正君道喜。

    萧瑾瑜这时才觉得一块石头落地了。

    女皇厚赏了孟萦,让她在家安心养胎,以后不用劳苦点卯上衙。孟萦知道她这是在剥夺她与官场的联系,找借口卸了她的官职。从此后她便不得入朝堂,不能成为权贵,只能领个闲职,领些许俸禄罢了。

    至于萧瑾瑜负责的事务,女皇当时并没有做出决定。

    孟萦知道,年后,官场必有震动。

    以女皇多疑的性子,肯定会查找萧瑾瑜病愈的时间,还会怀疑谢正君父子算计她赐婚孟萦和卫慎初。

    孟萦相信谢正君和萧瑾瑜肯定早就做了安排,毕竟这事发生了七八个月,足够他们抹平痕迹,制造出新的证据。

    孟萦都不知道她是怎么回到家的,当时女皇留他们夜宿宫中。萧瑾瑜以孟家尚有长辈在家等候为由,辞了女皇的好意。他觉得皇宫远没有孟家安全,他不愿孟萦冒任何风险。

    由于宫晏上投毒事件,加上验血认亲,耽误了不少时间。今年的宫晏比往年结束晚了一个时辰。孟萦和萧瑾瑜回到家的时候,已经亥时初了。

    他们没有回正院,而是直接去了太郎君的世安苑。

    太郎君孟翕和正和沈十一郎、卫三郎呆在烧了地龙的房间里,围坐着吃果子、咸甜瓜子、五香花生。这都是孟萦做出来的。三人喝着茶,有说有笑。

    孟萦和萧瑾瑜进来,先向太郎君行礼问安。

    十一郎和三郎也站起来向孟萦和萧瑾瑜行礼,几人落座之后。

    太郎君问道:“萦儿脸色不太好,是冻着了吗?”

    孟萦摇了摇头,不知该怎么跟爹爹说她有孕的事。

    十一郎笑着问道:“娘子,今夜宫晏结束比往年晚了不少时辰,可是发生别的事情了?”

    本来孟萦有孕是好事,可今夜发生的事,让原本的喜事变得有些沉重。

    孟萦想了想,正准备回答。

    萧瑾瑜已经替孟萦说道:“今日娘子宫晏途中外出,发现有人给我的例汤投绝嗣药。随后娘子碰到鱼脍,干呕不止。太医发现娘子有孕。在滴血认亲时,又有人换了我的本命罗盘。几番折腾,父君让人取了真的罗盘里,才最终完成滴血认亲。母皇让娘子在家安胎,以后不用去翰林院上值了。”

    孟萦见萧瑾瑜几句后就将今晚发生的事说清楚了,她也懒得再解释。

    孟翕和根本就不关心孟萦去不去翰林院上值,他关注的是孟萦有孕的事。他拿起孟萦的胳膊细细为她把脉,随后说道:“果真是有孕了,但时日尚短,不过胎像很好。萦娘不用上值,正好在家养胎。”

    十一郎和卫三郎好像比萧瑾瑜还要兴奋,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孟萦,好像她是个瓷娃娃似的,既想摸一摸她,又怕摸坏了。

    看着他们俩好奇的样子,孟萦的郁气散了不少。其实对于上不上值,她并不看重。只是女皇的态度让她觉得寒心,另外她觉得若是谢正君和玉郎有意太女之位,那她就要准备好后路,而不是坐以待毙,等着太女登基前被女皇处死。

    也有可能她活不到太女登基,生下孩子之后,没准女皇就会提前动手,毕竟她一直想对卫家下手。如果她生育的时候死了,卫家没有留下子嗣,她的目的也算是达到了。

    现在更重要的是,如何将这胎顺利生下来。孟萦觉得其他的皇子和皇嫂们可不想她生下萧瑾瑜的嫡女,后面的算计定不会少了。

    对于自己的孩子,孟萦万分期待,明知生她的代价太大,也可能去母留女。但就算是鬼门关,孟萦决定也要闯一闯。

    今天是大年夜,孟萦不想让大家扫兴。未来的事,等年过完再去想。她如今不上值,就有很多时间可以做自己的事。

    以后她可以专心做物理化学实验,上辈子高中期间,她参加过物理化学竞赛,在省里得过一等奖。

    这辈子在大曌她忙于科考,没时间整理思路。整好趁着怀胎十月这段时间好好整理思路。既然不能走仕途,那她就多挣些银钱,既能让自己过得舒适,也能帮助那些需要救助的人。

    孟萦上辈子怀了两个孩子,对预产期的计算非常熟练,她在心里算了一下说道:“爹爹,我算了一下预产期在八月底。未来的几个月,还得劳烦爹爹和玉郎照顾一下家里,还请十一郎和三郎多加关照。”

    孟萦的话让几人愣了一下,太郎君扫了他们三个一眼,轻轻地摇了摇头道:“都是自家人,萦儿还说什么劳烦,你安心养胎便是。他们几个知道你有孕,会好好照顾你的。”

    玉郎和十一郎大抵能猜出孟萦所说的预产期与大曌不同的缘故,他们见太郎君神色平静地对他们示意,便默契地闭口不言。

    卫家三郎本就是沉默寡言的人,向来是孟萦说什么就是什么。他对娘子的话从不质疑,什么时候生育,娘子说了算。

    萧瑾瑜通过这件事知道,孟翕和早就发现自己女儿的不同了吧!要不然他教给她岐黄之术,却没告诉她现在是七月怀胎,而不是古时的十月怀胎。

    现在,孟翕和还要他们一起帮着隐瞒,整个孕期这么长的时间,难免会有疏漏,看来他要敲打一番娘子身边的人,不要说漏嘴了。他希望娘子整个孕期都能平平安安,不要有丝毫压力。

第二百九十四章 又见番人

    孟萦有孕的消息在宫晏之后传得沸沸扬扬,最高兴的莫过于与孟家联姻的沈家和欧阳家。

    沈相虽然已经知道睿亲王毒解了,但孟萦一日不生下嫡女嫡子,她就不能完全放心。

    宫晏当日她也在泰和殿,亲眼看着滴血认亲。大庭广众之下,孟萦腹中的孩子得到了皇家确认,打破了坊间传言,同时也向外宣布了萧瑾瑜身体已经康复。这于孟家和睿亲王都是有益的。

    后面该怎么做,沈家自然已经做出了选择。

    欧阳静茹年前来请期的时候,还心有忐忑。毕竟是他们定亲在前,女皇赐婚在后。当年若不是大郎算计,他根本就嫁不进孟家,因为门不当,户不对。若说别的女郎可能会为了钱财而娶欧阳家的子弟,但孟家,不需要因钱财而联姻,也绝不可能为了钱财而娶大郎。

    其实她来请期时,就想过,若是睿亲王身体有恙,这辈子难以留下子嗣,欧阳家也认了。

    没想到,大年夜的宫晏上的消息传出来时,她简直要笑醒了,就连一直有些抑郁的夫君和大郎也喜笑颜开。因为孟萦的这一胎太关键了,关系着与孟家联姻家族的未来。

    卫家三郎得知孟萦有孕的消息,就直接给大哥、二哥传了信,报了孟家有喜的消息。他想大哥、二哥得了消息,也能安下心来。二哥今年中秋前后也能回京探视了。

    大年初二,孟萦陪着萧瑾瑜回宫拜见母皇和谢正君。

    出嫁的皇子们都回宫了,就连女皇的兄弟们也入宫了。孟萦现如今有孕在身,萧瑾瑜事事谨慎,就连谢正君也如临大敌一般。

    好在,在宫里用了午宴,萧瑾瑜便带着孟萦早早出宫了。

    出宫之后,萧瑾瑜让马车直接拐到了左相府,顺道接十一郎回府。

    沈相见他们二人共同来接十一郎,自是热情万分。孟萦有孕相当于左相府自动站了队,两家以后就紧密相连,荣辱与共。他们对十一郎好,沈府面上自然有光。

    好在卫家那边已经没有长辈了,否则孟萦觉得将自己劈成几瓣儿都不够用的。

    初三,孟萦陪着卫家三郎返回定国公府,并在那里歇了一宿。

    定国公府将冗余人员剥离之后,轻装上阵,精神面貌大变。自孟萦接手后的产业,大家的收入基本都翻翻了。卫家的几个庄子,孟萦准备开春了抽时间再去看看,重新规划安排。

    从定国公府分派出去的人员,现在都在孟萦手下,她从中挑出忠诚有为的中青年郎君准备放出去历练一番之后,收为己用。

    白芷走后,孟萦这才惊觉,这些年,她一直忙于科考,收买人心、收服手下的事都是白芷在做,他虽然做得很好,但那些人并不是跟自己直接打交道的,与她总觉得隔着一层。她还需要再花些时间精力收服他们。

    现在,她需要培养自己可靠的心腹,而不是将万事都交给夫郎们。因为夫妻关系虽是最紧密的,却也是最脆弱的。反目成仇的例子比比皆是。

    孟萦与卫家三郎认识时间不长,却比较信任他。因为她能感觉到三郎对她的感情非同一般,他不会伤害她,一直在背后默默地支持她。

    上元佳节之后,孟萦开始出现剧烈的孕吐反应,她反应有些大,几乎闻不得荤腥,每日只能靠新鲜的蔬菜和瓜果度日。时值冬日,新鲜瓜果可不易得。

    萧瑾瑜为了帮她弄来各种新鲜的瓜果,绞尽脑汁。就连谢正君都让人将皇宫里的瓜果份例都送到了孟府。

    欧阳家有商船和商队来往各地,他们专门给孟萦搜集各种外地瓜果。孟家庄子上的暖房,几乎是日夜不停地烧柴保温,以保证新鲜蔬菜的供应。

    倒不是孟萦矫情,而是她的确闻不得荤腥。强烈的孕吐反应,将太郎君都吓住了。他行医多年,从未见过这般孕吐的人。她若是生在普通家庭,这隆冬季节,哪里弄得来新鲜瓜果?

    孟萦眼见地消瘦了,大家都束手无策。

    好在三月初,孟萦的孕吐逐渐止住了。太郎君这才放下心来,他已经确认孟萦怀了双胎。之前光顾着关注她的身体,连娶亲都没太放在心上。现在孟萦身体好了,太郎君和萧瑾瑜便着力安排娶亲事宜。

    萧瑾瑜趁着春日,派人回山南东道武陵郡,去孟家温泉庄子,将孟萦的母子树移栽到大缸里,再用船运回了长安。

    太郎君夸萧瑾瑜做事周到,又见孟萦的母子树运到的时候,枝叶繁茂,并未出现枯叶焦黄,看来今年还能开花挂果。

    萧瑾瑜将孟萦的母子树栽到前院花坛里,孟萦小时候观察过母子树,后来这些年一直求学在外,都快忘了她还有颗母子树。听从庄子里来的下人说,这颗母子树每年都结果,没人采摘,果子成熟后,就掉地里当肥料了。

    三月十八日,太郎君帮孟萦把脉之后,见她身体无恙,胎像稳固,便没有阻拦孟萦前去亲迎。他知道孟萦的想法,也不想让欧阳冉和黄简然这辈子在成亲之事上心有遗憾。

    孟萦前去亲迎,萧瑾瑜做了各种防范措施确保她的安全。欧阳家和黄家见孟萦亲自前来迎娶以示尊重,深受感动。

    好在迎亲事宜一切顺利,孟萦和欧阳冉、黄简然相识将近四载,彼此都很熟悉,并无陌生感。但从朋友到夫郎,总要跨过那道坎。好在他们知道孟萦有孕在身,都体谅地照顾她,并未太过闹腾。

    第二日敬茶认亲也是一派和睦,这时太郎君心下感叹,幸好孟萦娶了萧五郎和卫元朗,才能压得住其他夫郎,否则以欧阳冉的性子,绝对安生不了。也幸亏之前四郎不怕死地作死,被孟萦狠狠地惩罚了。现在大家都知道孟萦虽对夫郎们关照亲和,但绝非无底线,若是惹了她,她惩罚起来也毫不手软。

    他还记得有次,四郎装病争宠,被孟萦发现之后,让人熬煮了汤药,硬灌了四郎一碗。此后三天,四郎见了吃食就吐,整整饿了三天。此后,就再也没有人敢起心思争宠了。

    现在孟家庭院能出现安生和谐的局面,是因为平衡,大家都明白孟萦的底线在哪里。再说如今的情势,大家与孟府已经生死相连,都不敢轻易打破这种平衡。

    孟萦的夫郎们都是通透之人,明白她对他们已经竭尽所能地做到仁至义尽。况且,他们都是万般算计,心甘情愿地嫁进来的,既不是为了家族联姻,也不是盲婚哑嫁。他们若再闹腾,恐怕天理难容。若不想最后被扫地出门,自然不能起不该有的心思。

    欧阳冉和黄简然进门后,日子并没有太大改变。平日里萧瑾瑜、十一郎和三郎都要按时上衙点卯,黄简然在太医院也时常不得闲。萧瑾瑜比以前更加忙碌,他必须在孟萦生产之前做好安全部署,同时还要防备各方势力对她和孩子下黑手。

    只有欧阳冉时间自由些,且他辞了欧阳家商行的事务,只打理他的嫁妆,整个人轻松了许多。

    萧瑾瑜便安排欧阳冉每日白天陪着孟萦,晚上下衙之后,他再来照顾她。

    孟萦每天早晚要被爹爹和黄简然把脉两次,她觉得大家都太紧张了,搞得她也有些神经兮兮。现在孟府的吃食要经过层层把关,孟萦每天只在清韵院的小厨房吃饭,平日里吃的点心只经过那几个专人的手,以防有人下毒。

    太郎君又专门给孟萦拨了四个十五六的侍奴,苏木、苏叶、合欢、合萌,他们四人都是孟家的家生子,经孟北调.教多时,习了拳脚功夫,又被大郎君带在身边三年,略通药草。他们和青缨、青簪、青枝、青苗共同负责孟萦的日常起居。再加上升为管事的竹清和梅苏,带领院中的二三等小厮。外加卫平卫安两个暗卫,整个清韵院被看守得瓢泼不进。

    三月底,清净心茶楼的掌柜突然派小厮请孟萦过去,说有一番人来寻。

    孟萦猜测可能是去年卖给她棉花种子的人,正好欧阳冉在家,他便跟着孟萦一起去了清净心茶楼。

    那中年番人见到孟萦,欣喜异常地站起来说道:“美丽的女郎,我们又见面了,老汉这回给你带了不少白叠花种子和各种香料,我将最好的先送来给女郎挑选,老汉够诚意吧!”

    孟萦看着这番人面目黧黑,一脸求表扬的神情,充满喜感,她莫名地想笑。

    她轻笑一声说道:“多谢老汉看得起!”

    欧阳冉见孟萦心情极好,便上前帮着她检查香料,是否像他说得这般好。

    这番人上次在孟萦这里赚了不少银钱,便将她当做大主顾。因着他原本就是一个游商,没多少本钱,跟着别人的商队出海多次,由于他一直没有碰到大主顾,也没能赚到银钱。

    去年孟萦让他帮忙带白叠花种子,让他看到了机会。他一买完手里的存货,便跟着商队回去了。然后用手中的银两,大量收购在当地不值钱的白叠花种子,希望能够大赚一笔。他们老家那边天气极热,这白叠花花开两次之后,便当柴烧了,花絮的用处不大,也没人在意。故而白叠花种子的价格极为低贱。

    欧阳冉看了这番人的香料之后,对孟萦说道:“娘子,这香料籽粒饱满,味道香醇,还算不错。只是这白叠花种子也太多了些,我们根本用不了这么多。”

    孟萦太了解欧阳冉了,他知道孟萦能将白叠花点石成金。不过却不想让这番人老汉白占了便宜。

    孟萦点了点头道:“的确如此,这白叠花种子也太多了些吧!”

    那老汉见他们二人都这么说,便也有些急了。虽然白叠花种子在他们那里是不值钱,可他将这十几麻袋白叠花种子带到大曌着实不易啊!运费都花在这上面了,若是他们不要,他还怎么挣钱。香料虽然能挣钱,但他本钱不多,带的量太少。

第二百九十五章 二郎归京

    随后,欧阳冉并未与老汉讨价还价,而是问他一路从哪里来,又要买哪些东西回去,怎么将东西运输出去。

    两人聊了大半个时辰,孟萦在旁边喝茶吃点心。同时也摸清楚了这老汉的底细,觉得这老汉也算是个人才。只是出海时间晚了些,加上他手里本钱不足,又要给商队交高额搭运费,这才一直没有发展起来。

    最后欧阳冉以八百两现银,加孟萦瓷器场的二千两瓷器的价格,购买下了这老汉的全部货物。那些瓷器由欧阳家的船队将之送到入海处,怎么出海就由这老汉自己负责。

    对于这个安排,那番人感恩戴德,欣喜异常。大曌的瓷器在他们国家深受贵族欢迎,这次的生意真是太值了,他觉得自己真是赚大了。

    对于孟萦来说,两千两的瓷器,她成本不足五百两,然后再花二百两将这些瓷器运至入海码头。如此算下来,她得了这批香料和两千多斤的白叠花籽,付出的总成本不足一千五百两。光这些香料在长安城也需要七八百两银子才能购到。

    孟萦佩服欧阳冉的谈判能力,经验丰富,能急人所需。这老汉不大会儿就对欧阳冉言听计从,觉得自己占了天大的便宜,还与大商人欧阳家有了生意往来。

    随后,这番人又从欧阳冉的布行购买了五六百两银子的布匹,最后这老汉手里的银两只剩下二三百两的返程费用了。只够他将货物运回他的家乡,不过这老汉倒是惊喜异常,觉得这趟的生意简直太顺利了,他觉得是神灵眷顾他,让他撞了大运。

    番人的生意谈妥之后,孟萦便开始着手安排棉花种植事宜。

    有欧阳冉在手边帮衬,孟萦省了不少心力。他的商业敏感性比一般人强得多,他帮着孟萦带青川,青川很快就成长起来。

    去年棉花丰收的时候,欧阳冉就已经看出了它的商业价值,可那时他尚未嫁进孟家,不好插手此事。

    如今,他已是孟家的一份子,自然要替娘子分担,将棉花生意给做起来。

    孟萦将手头的白叠花籽统计了一番,发现手头有三千多斤,其中有二百余斤是萧瑾瑜让人在市面上收购的零散种子,八百斤产自孟萦的庄子。

    每亩地用种子不到三斤,这些种子可以种一千多亩地。有去年的经验积累,和除虫害的药物,今年便能得近十万斤籽棉,可以提前一年实现棉花的大力推广。

    孟萦将夫郎们叫到一处,商量棉花的种植事宜。她将种子分成十份,给了萧瑾瑜三份,卫家三份。剩下的四份她自己留了一份,十一郎、欧阳冉、黄简然各自一份。反正他们在京郊都有小庄子,各自去种就是。

    但孟萦的提议却遭到了大家的一致反对,虽然她这般分配对各个夫郎有利,却是折损她自己的利益去补贴夫郎,大家都觉得无颜接受。别人家都是夫郎供养娘子,而孟家一直是娘子照顾他们,从来受过他们供养。如今能帮到娘子,大家自然义不容辞。

    最后大家商量一番后,决定将这些白叠花统一种到一个大庄子上,方便管理,秋收之后,扣除地租,收成归入孟家。

    正好萧瑾瑜陪嫁中有一个五千多亩的大庄子,之前是皇庄。就在东郊,离东城门不是太远,孟府往返比较方便。庄子土地肥沃,旁边有条河,采光、通风、灌溉都是极好的,全部都是上好的良田。是萧瑾瑜当初救了女皇之后,所得的赏赐。

    大家商量好棉花种植事宜后,便不肯让孟萦再操心其他事。黄简然对棉花除虫有经验,孟萦庄子上的庄头和几家农户种棉花有经验,全力提供支持,都搬去萧瑾瑜的庄子上,专职种植棉花。

    欧阳冉时间比较机动,他和青川负责全程管理。

    因着庄子上土地够大,棉花种得比较稀疏,种了近两千亩。棉花开花的时候,孟萦还去看过一次,这次的景色异常震撼。因为花开时太美了,近两千亩的花田,一望无垠,美不胜收。引得长安城中的不少女郎和郎君前去游玩,为了不让他们碰掉花朵,影响棉花说成,让萧瑾瑜着实头疼了好一阵。

    孟萦怀胎五个月时,太郎君把脉说她怀了两个女郎,萧瑾瑜一脸的不敢置信。

    他想起五年前,他在武陵孟家的温泉庄子里午歇时,做的那个梦。梦中他嫁给了心上人,娘子给他生了一对女郎,其中有个小女郎,长得胖乎乎的,像极了孟萦小时候,他叫她小肉丸,她还冲到他怀里大叫爹爹,不许叫人家小肉丸。那时他从梦中醒来,嘲讽自己是痴人说梦。现在这梦就要实现,他却有些不敢相信,产生恍若梦中的感觉。

    太郎君和黄简然并未将孟萦的脉象往外传,可女皇每旬都派太医来给孟萦把脉,她腹中双生女的消息根本就瞒不住。

    于是,萧瑾瑜对出入孟府的人排查更加严格,发现好十几批企图进府毒害孟萦的人,后来弄得他恨不得十二个时辰盯着孟萦,不让她离开他的视线。其他夫郎都配合萧瑾瑜,唯恐自家娘子出一点纰漏。

    孟萦感受到第一次胎动时,欧阳冉正好奇地贴着她的肚子。突然孟萦的肚子动了一下,将欧阳冉吓得跳了起来,大叫道:“娘子,动了,动了,她们动了。”

    然后一整天,欧阳冉都在说孟萦胎动的事,等到萧瑾瑜他们下衙回来,他立马兴奋地告诉他们,今天他感受到胎动了,娘子肚子的孩儿动了,当时将他吓了一跳。

    众人都是一听,都兴奋不已,等着胎儿再次胎动。可她们好像和大家捉迷藏似的,就是不动弹。让大家好生失望。

    随着胎儿的长大,胎动越来越频繁。而大家下衙之后的第一件事就是过来查看今日的胎动记录,然后等着摸孟萦的肚子。

    孟萦觉得肚子里的两个小家伙,好像习惯了每日傍晚与大家互动,每次萧瑾瑜一和她们说话,她们立马就蹬小脚,让其他人羡慕不已。到底是父女血脉相连,她们好像听懂了父亲的话。

    萧瑾瑜每日一下衙就去给孟萦肚里的孩儿们念书,因为这是娘子说的胎教。

    十一郎琴弹得好,三郎的陨吹得好,他们便经常给孟萦弹琴吹陨,每次乐音想起的时候,孟萦肚里的两个小家伙安安静静地欣赏,等乐音结束,便活动一番表示欢迎。惹得十一郎和三郎开心不已!

    欧阳冉白日里一直在孟萦身边絮絮叨叨,她们对他的声音很熟悉,有时欧阳冉为了在大家面前显摆,让她们动动,她们也会给面子地配合一下。

    黄简然见状了,直取笑欧阳冉幼稚,和婴孩一般见识。

    欧阳冉则反击道:“你不幼稚?那你怎么经常借着给娘子按摩的机会,跟她们说悄悄话。她们若是动了,你笑得跟傻子似的。你还有脸说我?你这是五十步笑百步!”

    卫家三郎极喜欢小孩,他虽言语不多,但对孟萦却格外温柔体贴。他经常轻柔地抚摸着孟萦的肚皮,笑得一脸纯真。深情地对孟萦说道:“娘子,她们真神奇!生命简直就是奇迹,娘子你真了不起!”

    这样的三郎,让孟萦的心软得一塌糊涂!

    孟萦怀胎七月时,根本就没有生产的迹象。她倒是一点也不着急,因为在她的意识里,还需要两个多月才足月,就算双胞胎会提前生产,但离预产期还早着呢!

    自从知道她知道腹中是双生子之后,孟萦便一直有意控制饮食,少食多餐,加强锻炼,并一直没有停下萧瑾瑜教她的内功心法。故而等她怀胎八个月时,只见肚子长大,她本人并未长胖,四肢依旧纤细,更显得像个馅大皮薄的馄饨。

    宫中的女皇和太医们都觉得不可思议,为何孟家萦娘怀胎八个多月了还不生产,更何况胎像竟然一直很稳健,丝毫没有生产的迹象。

    群臣们更是等得心焦,不知孟家娘子为何一直怀胎却不生产。他们的疑惑都到不了孟萦的耳边,因为她接触的人从未表现出疑惑来,似乎都认为她真的就该在八月底生产。

    女皇并未让人打扰孟萦,因为国师在孟萦怀孕之初,便对女皇说过,紫薇星动,二星映月,在东。

    她知这是天命所归,她不得不接受。在孟萦生下这两个孩子之前,她不会动她。

    八月初九,卫家二郎卫慎言回京述职,卫家三郎前去城门迎接。他们是双胞胎,从娘胎时就在一起了,但一别四五年未见,彼此都很想念。去年成亲时,卫家二郎离不开驻地。今年回来时,娘子却因有孕生产在即,无法前来亲自迎接。

    卫慎行见二哥身着银色铠甲,手握银枪,骑在枣红大马上,意气风发。他比上次离开时瘦了,也黑了些。虽然看起来依然儒雅俊朗,但比以前更加沉稳威严。

    这几年二哥在西南独自领兵,独当一面,身上的气势愈发积威深重。

    他知道二哥是他们四个兄弟中最为固执传统的,对嫁入孟家一直心有怨言,他能接受卫家兄弟娶妻,却无法接受外嫁给女郎。卫慎行决定好好和二哥谈谈,不要让他伤了娘子的心。

    卫慎言见他一贯沉默冷肃的弟弟,身穿宝蓝绣花绸袍,头戴金冠,唇角弯弯,表情温和浅淡,让他觉得变化颇大。

    以前这个弟弟不是黑袍就是白袍,向来冷得让人害怕。如今穿着亮色袍服,好看的让人差点不敢相认。

    兄弟二人相见,相互碰了碰拳头。卫慎行叫了声:“二哥。”

    “三弟这些年可好?”卫慎言问道。

    “尚好,二哥一路辛苦。娘子有孕在身,生产在即,不能前来迎接,特让我给二哥说声抱歉。”

    卫慎言没想到三弟竟然能一口气说这么多话,真是前所未有。他是知道他这个弟弟是多么惜字如金,能动手绝不动口,从不啰嗦客套。没想到成亲之后,他倒是变化挺大。

    “无妨,萦娘身子可好?为何还未生产?”卫慎言也有些不解,因为年初他收到三弟来信,说娘子有孕,本应六月份就生产的,没想这都八月份了,还未生产,真是怪异。

    “这个月月底吧,我们回去再说。二哥是回孟府还是回府里?”

    卫慎言看了看身后的人,说道:“先回府里吧,我总要沐浴休整一番,明日再回孟府。”

    “也好,今日我陪二哥歇在府里。明日正好休沐,大家都在家里,到时二哥见见父亲和娘子。他们都很好。”

第二百九十六章 兄弟交心

    卫慎行的话,卫慎言并不相信。孟家如今家宅复杂,怎么可能没有算计?

    他认识萦娘快三载,一起共事一个多月,知道她为人如何,也知道人品信得过。

    可在朗宁郡时,她才及笄,就让行事稳重的兄长对她言听计从,不惜放弃定国公府也要嫁给她,手段可见一斑。如今她已是状元女郎,身上有从五品的官职,心机手段肯定比之前更胜一筹。

    那时,他就经常明里暗里教育孟萦,想要驯服她,让她入赘定国公府,而她总是不动声色地绕开话题。后来她得中状元,又在宫里说心悦兄长,女皇算计他们,害得他们卫家兄弟不得不放弃招赘,嫁入孟家。

    当他听到赐婚的圣旨时,对孟萦是心有怨恨的。后来四郎出海前过来看他,说了萦娘种种好。他才想通,其实不是他觉得萦娘出身不够好,家世普通。而是他觉得自己配不上萦娘,所以才会想要教育她,企图驯服她。想让她屈服于男权之下,以夫为天,在家中相夫教子。

    现在想想,他当初的想法何其可笑,萦娘岂是那种轻易被人驯服的人?

    她自身的光华难掩,自然会吸引众多郎君的倾慕。她的每位夫郎都有过人之处,而他文比不过她和十一郎,武比不过兄长,文不成武不就,哪里配得上萦娘?

    回到定国公府,卫慎言收拾利落,这才到书房和卫慎行一叙。

    “萦娘为何现在还未生产?”卫慎言一脸不解地问道。

    卫慎行:“我亦不知,娘子说预产期在八月底。”

    卫慎言:“你年初来信说萦娘有孕,那她到底是何时查出有孕的?”

    卫慎行:“年三十宫晏上。”

    卫慎言:“那就怪了,娘子如今已有孕九月,就算推迟生产也不能推迟两个月啊?还真是怪异!”

    卫慎行:“父亲和宫里的太医都说,娘子胎像稳固,母女安好。”

    卫慎言:“那就怪了,难道萦娘就不急吗?”

    卫慎行:“二哥,千万不要让娘子知道推迟生产的事。娘子年初说预产期在八月底。父亲和殿下便敲打过家中上下,都附和娘子的话。没人敢在娘子面前多说,外面的人也到不了娘子跟前,连宫中的太医都不敢多言。”

    卫慎言:……

    三弟能耐了,竟然长篇大论教训起哥哥来了。

    “三弟,萦娘待你如何?”

    “极好,她大抵是这世上最温柔美好的娘子吧!”卫慎言满面温柔地说道。

    卫慎言见三弟说起萦娘,一脸爱慕眷恋的表情,就知他深陷其中。

    “她夫郎那么多,怎么可能对你极好?若要说她对大哥极好,我还相信,毕竟当初她心悦大哥,而你,婚前,她根本就没见吧!”

    “看来二哥根本就不了解娘子,她真的很好,从未对我们提任何要求,让我们按照心意生活。我们嫁给她,从未为她做什么,而她则总是极尽所能地照顾我们,让我们过得安心舒适。

    她对每一位夫郎都很尊重呵护,从未轻贱任何人。让我们觉得我们每一个人都是最独特的那个。她已经尽了她的全力来照顾我们每个人,我们又没能为娘子做什么,凭什么去要求她?

    大曌律法强迫女子多夫,哪个女子的宅院夫郎少了?娘子本不想多娶,若不是赐婚,你以为我们能嫁入孟府?

    不,除了大哥,娘子根本就不想娶其他人。但形势逼人,她无奈之才下娶了我们几个。不管她是出于责任心,还是出于爱慕,她对我们这些夫郎,已经做得仁至义尽。我希望二哥不要再和计较娘子,她也很不容易。娘子怀胎十分辛苦,吃不下,睡不好,我们要对她更好些。”

    卫慎言一脸惊恐地看着三弟,他,他竟然说了长篇大论,这还是他吗?不会是见鬼了吧!

    “不管二哥怎么想,我都不许任何人欺负娘子,我会好好守护她,谁要欺负娘子,我不会放过。”

    “打住,打住,你说的这般海誓山盟应该跟萦娘本人说,你跟我说有什么用?”

    “我不用跟娘子说,她都知道,娘子那么聪明,我的行动就可以表明一切。”

    卫慎言看三弟这般,还真是不知该说些什么好了!

    可又不得不说卫家三郎有颗玲珑心,他从未给孟萦说过甜言蜜语,但孟萦却能感受他浓浓的爱意。

    这一刻,卫慎言明白他们兄弟四人,只有三弟才是最纯粹的那个,拥有赤子之心的人。也只有他才配获得最多的爱和幸福。

    “孟家太郎君为人怎么样?”卫慎言问道。

    他去孟家之前,总要先了解一番。虽然四郎已经告诉过他,孟家情形如何。但他想了解更多。

    “父亲人很好,是谦谦君子,清润儒雅,温柔敦厚。”

    “那殿下和沈家郎君呢?为人和性格如何?”

    “殿下像我们小时候认识得那样,有时性子促狭霸道,但他很喜欢娘子,不愿惹娘子不快,故而一般都收敛了脾气,从未仗势欺人,对家人谦和宽容。

    沈十一郎平日里很忙,娘子给他安排了很多事情,他好像有些怕娘子,又怕事情做不好。故而,他在府里一直很平静。

    娘子平日里很忙,在后院逗留戏耍的时间不多。倒是小弟,以前在府里时,经常惹事,被娘子狠狠地罚过几次。大家都知道娘子不喜欢人惹事,渐渐地都不敢动心思了。”

    “娘子今年新娶的两位郎君如何?”

    “药谷黄简然,父亲小时带过他。他医术高明,深得父亲心意。娘子的身体一直是他帮着调理,他醉心医药,很少生事。他,二哥不也熟悉吗?

    至于欧阳大郎,嫁进来这几个月,他一直跟在娘子身边,帮娘子打理产业庶务。他心眼虽多,但毕竟出身商户,也不敢对上殿下和卫家。再说他与我们卫家打交道多年,我们算是熟识,他没必要算计。娘子之前救过他的母亲,是他算计嫁进孟家,他对娘子也甚为敬服喜爱,他总不能恩将仇报再搞事吧!

    前年,欧阳大郎和娘子帮咱们府里挣了一百多万贯。今年,三天回门时,大哥就将府里的中馈都交到了娘子手中。娘子接手一年来,家中收益比之前好了不少。”

    卫慎行想了想又补充道:“娘子很好,孟家也很好。娘子的夫郎们都是因为喜爱她,才嫁进孟家,不似那些为了联姻的亲事。二哥就放心吧!”

    ……

    八月初十,大家都聚在世安苑。三郎提前传了消息,说卫家二郎今日回家。

    孟萦对于卫慎言这个人,她还真是一言难尽。

    她和他认识也快三年了,他们在朗宁郡打过交道。但此后,两人就再未有过交集。就算她与元郎成亲,她连封家书都没给卫慎言写过。因为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卫慎言倒是每个月寄封家书回来。

    每次收到他的信,孟萦都是让三郎回信,她从来没有亲自回过只言片语。现在他要回来,孟萦一时无措,不知该如何面对。

    卫慎言在卫慎行的陪同下,来到孟府世安苑。他进门的时候,看到十一郎正将手放到孟萦高耸的肚皮上,笑着说道:“娘子,娘子,她们醒了。”

    其他人正一脸兴奋地围着萦娘,待她视若珍宝。

    孟萦现在虽有些浮肿,但大样没变,四肢依旧纤细修长。她正笑意盈盈地轻抚腹部,温柔地与萧瑾瑜说着话。

    卫慎言看着萦娘从清丽女郎,变成娇艳如海棠般的有孕娘子。一时感慨万分,她这般美好,难怪兄长、三弟和四弟都对她赞不绝口。

    看着大家和睦相处的景象,卫慎言既觉得温馨惬意,又觉得不可思议,孟家的氛围完全不同于别家的鸡飞狗跳。

    接下来的敬茶和认亲都很顺利,卫慎言带回不少南边的特产,又另外送给孟萦一斛莲子大的各色南珠和两株半人高的红珊瑚,算得上非常珍稀了。

    无功不受禄,孟萦觉得她从未为卫家二郎做什么,当不得他送给她这么贵重的礼物。她都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卫家二郎了,很是头疼。

    二郎却道:“娘子何须见外,只不过是为夫的一片心意罢了。身为夫郎,照顾娘子是我等本分。只是为夫军务缠身,无法在身边照顾娘子,只能用俗物表达对娘子的关心。”

    孟萦见卫慎言说得这般谦虚,有些不敢相信。因为她还记得当时他在朗宁郡时的说教。那时,她就说,卫家二郎若是生在男尊女卑的时代,定是封建卫道士,满嘴的仁义道德,像个顽固的老夫子。

    现在,他成了她的夫郎,又变得这般谦和,若是她再与他计较,就显得她过于小气了。孟萦决定先放过他。

    三郎见二哥对娘子谦恭有礼,知道自己的话,他听进去了。他又见娘子神色温和,知道娘子不会与二哥计较了。

    ……

    萧瑾瑜在孟萦生产之前将能考虑的事情,方方面面都想了个遍,又将孟萦从小到大的经历看了一遍,他发现慧定大师与孟萦颇有渊源,便请国师出面,邀请慧定大师来京中探讨佛法。

    六月份慧定大师便带着徒弟智心法师来了京城,在大慈悲寺挂单。

    那时,孟萦怀胎差不多七个月。

    七月十五的时候,太郎君去大慈悲寺上香,还专程拜访了慧定大师。他忧心孟萦腹中的孩子。慧定大师宽慰他道,吉人自有天相。

    孟翕和见李君成,不,是智心法师跟在慧定大师身后。他见了太郎君上前行了礼,道了感谢。

    这些年,孟萦将辣酱作坊每年的收入都捐赠给了清源寺,用以供养佛寺和僧人。大家都知道这笔供奉是寺里最大的一笔收入,乃智心法师化缘所得,对他颇为敬重。

    智心法师出家前,学识过人。出家后,在参禅佛道上颇有悟性。慧定大师更是倾囊相授,这次带他来京,就是想让他跟着国师参禅悟道,精进佛法。

    太郎君看智心法师一身缁衣,出尘世外。他感慨世事无常,孟萦幼时与李君成青梅竹马,他以为他们会成为一家人。没想到造化弄人,此生尘缘尽。

    ……

第二百九十七章 暗中算计

    孟萦在孩子七个多月的时候,就开始准备生产用的东西,以防早产让人措手不及。她让人用棉花织出细棉布,做成小孩子的内衣、包被和床单,煮烫之后,在阳光下暴晒,然后收好。

    至于稳婆,孟萦根本不敢用宫里的。萧瑾瑜帮她找了两个可靠的稳婆,卫家族里有好几个经验丰富的稳婆,三郎帮着挑选了两个。至于稳公,孟萦总觉得别扭,便没有找。另外她想着爹爹和简然都在身边,安心不少。

    孟萦生产的房间布置在清韵院的东厢房,房间定期通风消毒,生产用褥子、盆、剪刀、匕首、刀具等东西全部准备就绪,里面的东西都定期消毒,非常干净,孟萦随时生产都能用上。

    八月十五太郎君孟翕和本想去清韵院,和孟萦一起过中秋。他不愿孟萦再出院子,因为只有她的院子才是最安全的。孟萦却坚持每日步行一段时间,她带着青枝青苗一起,准备去太郎君的世安苑和大家一起过中秋。

    途径正院时,孟萦听见有人在院里交头接耳,大概以为主子睿亲王走了,说话便有些无所顾忌,并未压低音量。

    只听文禄在院中与侍奴说话:“家主娘子也不知怀了个什么人物,难不成怀了个哪吒,还要怀三年不成?人家都是七月怀胎,她这都怀了快十个月了,还不生?”

    “谁说不是呢!谁知道是怀了什么怪胎,这么久都不生。人家都是七月生子,她倒好,这都快十个月了还不生,不会生个怪胎吧?”

    “谁知道呢,外面都在传,说孟家要出怪胎了。”

    “若真是生了怪胎,这孟府恐怕得满门抄斩了。”文禄接着说道。

    “唉,别说了,我们这些做下人的,主子遭殃,奴才就得死。”另一个侍奴感叹道。

    孟萦听了他们的话,面色苍白,冷汗潸然而下,她只觉得腹部翻滚,胎儿瞬间入盆的感觉,她走不了路了。

    她怎么会犯这样的常识错误,在大曌十二年,她竟然不知道这里女子是七月怀胎。也难怪怀胎七月之后,大家都如此紧张。

    她想起来了,当初张眉的母亲七个月生下她八弟,她在马车里和爹爹说张八郎早产,七活八不活的话时,爹爹和白芷神情一瞬间的怪异,但他们并未反驳她。

    此后,爹爹教她医术时,总是避开怀胎生产这一块,说等以后她长大以后再学。以至于她一直都不知道这个常识。

    青枝青苗一左一右扶着孟萦不敢离开,只示意暗处的卫平和卫安去捉人。

    卫平尚未动身,就听十一郎怒道:“我看你们现在就想死,把他们给我捆起来,堵住嘴,关到柴房里。守好了,等殿下回来处置。”

    紧接着便是打斗和求饶的声音。不一会儿,便消了音。

    十一郎快步走到院外,却发现孟萦面色苍白,汗水湿透发际,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

    他是真的吓坏了,他不知道一向稳妥的文禄怎么会说出这样的话来。府里向来排查严格,从未有人敢胡乱嚼舌根,今日为何讲了那样的闲话,偏生还被娘子听到了。

    他快步走到孟萦身边,扶着她,一脸忐忑地问道:“娘子可还能走动?”

    孟萦摇了摇头,还未说话,就见三郎大步往这边走来。

    三郎视力很好,他见孟萦僵立不动,就知道情形不对,他几乎是飞奔而来。

    孟萦见三郎来了,放下心来,她随即说道:“我快要生了,十一郎,你去宫里通知玉郎,青苗去叫太郎君和八郎君。青枝去叫稳婆过来。三郎,抱我回院子。”

    孟萦安排好一切,就开始感受到腹部的宫缩,一阵阵的疼痛让她汗流浃背。

    三郎二话没说,立马打横抱起孟萦,快速往清韵院走去……

    孟萦进了东厢房后,三郎将她轻轻地放到产床上。孟萦强忍着疼痛对三郎说道:“三郎,按照我们之前说好的,你要守好这个院子,不许放陌生人进来,孩子生下来,不要离开你的视线,不要有任何闪失。你的人都准备好了吗?”

    三郎握着孟萦的手点了点头,他知道娘子将守护的任务交给他,是对他最大的信任。他,绝不会让娘子失望。

    孟萦在孕期这几个月,将能用的人手,分成了四股,一股人手交给了青川,专门负责打理店铺、加工厂等产业,庶务基本上交给青川了。从定国公府带回的人,她挑选为人忠厚、武艺高强的用作护卫,如今都交给三郎了。另外两处暗中的人手,她留着交给父亲。若她真有不幸,她将家产和人手都要给爹爹留够。

    只是时间太短,孟萦很多安排还没有贯彻好。暗处的力量她都教给他们自力更生的手段,在外面购置了产业。而这些产业既不归孟家,也不归任何一个夫郎,除了她和父亲,谁也不知道这些产业在什么地方。

    趁着其他人还没到,孟萦忍着疼痛对三郎说道:“三郎,接下来我说的话很重要,我也只能拜托你了。这次生产危险万分,若是有什么意外,我一定会先将孩子生下来。到时若是我遭遇不幸,你一定要带走一个孩子,交给我爹爹抚养。

    请你们帮我守护好他们爷孙,爹爹非常了不起,他能教好她。上面那位的格局和人品我实在信不过,不能让她毁了两个孩子。青川和竹清手里各有信物,到时你让爹爹找他们就是。”

    三郎没想到孟萦会有生命危险,他一想到娘子遭的罪,一想到娘子有性命之忧,便心痛如绞。他红着眼,悲痛地说道:“娘子放心,一切有我。”

    孟萦知道三郎寡言少语,但向来重诺守信。他答应的事,就不会负她。

    太郎君和黄简然到的时候,孟萦正在宫缩,疼得满头大汗。

    简然上前把脉后问道:“娘子受了惊吓?”

    三郎一脸茫然地回道:“我不知道,见到娘子时,她已经不能行走了。”

    太郎君看向孟萦问道:“萦儿,到底是怎么回事?”

    孟萦摇了摇头道:“爹爹,无妨,这两日我感到孩子在缓缓往下走,生产就在这两天,本来就该生产了。爹爹勿要忧心。”

    清韵院里伺候的人知道家主娘子要生了,热水都提前准备好了。

    今日本来都中秋了,却遇到了秋老虎,中午闷热,这都下晌了,燥热并未散去。

    孟萦满身都是汗,她对简然和三郎说道:“三郎,让人送水过来,我要沐浴,你们帮我将头发清洗干净,回头月子里头,洗头不方便。”

    两人花了半个时辰,才将孟萦清洗干净。

    这时,天黑了下来,孟萦的宫缩的时间间隔越来越短,孟萦觉得她这是要生了。她很害怕,虽然她一直在忍着。就连简然都佩服得不行,别的娘子生孩子都是哭天抢地,只有萦儿还能镇定地沐浴束发。

    孟萦再次躺到产床上时,觉得腹痛如绞,她忍不住叫出声来。

    简然见状,赶紧招来稳婆。

    四个稳婆看了之后,都说说快生了。

    产房里灯火通明,孟萦觉得肚子越来越痛,可孩子并未往下走。

    且说萧瑾瑜在宫里,一直心神不宁,他总觉得错过了什么。等到十一郎派人通知他时,他立马就向母皇告罪,提前离席了。

    等到萧瑾瑜和十一郎见面,告知他文禄等人的事时,他明显地愣了一下,有些难以置信,因为文禄上辈子对他忠心耿耿,根本就没有发生背主的事。

    这辈子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就连十一郎都有些难以置信,上辈子的文禄他也很熟悉,忠心不二,是五郎的左膀右臂。

    萧瑾瑜沉声说道:“不好,是有人混进家里去了。我们的赶快回去,娘子说不定有危险。”

    “娘子受到了惊吓,文禄他们的话,吓住娘子了。不过有三郎和简然在,他们会护住娘子的。”十一郎宽慰道。

    等到二人赶回府里,孟萦已经疼了快一个半时辰了。

    上辈子她生了两个孩子,都是剖腹产,没有经历这开骨缝之痛。这辈子却亲身体验了一把,让她以后再也不想生孩子了。

    太郎君让人做了软烂的鸡汤面送进去给孟萦,简然喂她吃了半碗。他也怕孟萦一会儿无力生孩子。

    孟萦在产床上又煎熬了两个时辰,那疼痛逼得她要发疯,她浑身湿透,觉得自己很累很很累,她要睡过去了。

    这时,夜已深,外面电闪雷鸣,风雨大作。燥热的温度骤然降了下去,果真是一场秋雨一场寒。

    三郎神情紧张,面色紧绷,他命人两班交替守护清韵院。这种天气,很容易做手脚。他不能让娘子有事。幸好二哥也早从宫中回来了,他们两人各领了一队人马看守在暗处。

    太郎君和简然这会儿急得满头大汗,孟萦之前一直宫缩,但孩子不往下去,后来简然行针之后,孩子倒是往下走了,却是一起走,要出来也是一起出来。故而,一直生不下来。

    因为降生的通道只能走一人,无法走两人。且她们有两个胎盘。

    萧瑾瑜顾不得其他人的阻拦,冲进房里。她见孟萦浑身都是汗,面色苍白,疼得神志不清。他跪倒在床头,恨不得以身代受,他握着孟萦的手,尚未开口,眼泪就先滴了下来。

    黄简然见孟萦虽然神志有些模糊,但她的腹部起起伏伏,胎儿状况尚且良好。他苦着脸对萧瑾瑜说道:“殿下,你劝劝她们吧,让她们不要争抢,一个一个出来吧!我真得是没办法了。”

    黄简然觉得孟萦再这么下去,性命堪忧,他都要哭了。

    萧瑾瑜擦了把眼泪,将手放到孟萦的肚皮上,像以往一样,轻轻地说道:“小宝贝,你们不要折腾母亲了,她为了你们很累很累,你们不要争抢,一个一个来,排排队好不好?”

    两个孩子在孟萦肚子里又折腾了一阵,萧瑾瑜继续说道:“小宝贝,你们母亲很爱你,她现在疼昏过去了,你们听话好不好?”

    “等你们健康出来,为父给你们唱歌,还有几个爹爹都很喜欢你们,他们还说教你们弹琴吹陨呢!”

    ……

    远在西北的卫元朗中秋之夜一阵阵心慌意乱,本来军中有庆祝,大家喝着他带过去的春风度,个个兴高采烈。

    他却早早回了营房,他觉得心头一阵阵绞痛,他招来军医问诊,说他身体无碍。他就知道是娘子有事了,要不然他不会这般难受。

    他蜷在床上,非常思念娘子,这些年他们一直都是离多聚少。他不知道该怎么对她才不负她对他的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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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九十八章 惊险产女

    简然施针,孟萦再次醒来的时候,天色微明,风雨已歇,一轮圆月挂在空中,旁边有两颗星星一闪一闪,忽明忽暗。

    孟萦清醒过来后,发现孩子还是没有生下来,立马拉着简然问道:“简然哥哥,孩子怎样了?”

    简然强装镇定地说:“她们还好,只是未能生下来。她们感情好,总是挤在一起。”

    “羊水破了吗?”孟萦问道。

    简然点了点头道:“刚破不大会儿。”

    孟萦动了动身子,疼得嘶了一声。羊水破了,孩子还未生下来,时间拖得越久,孩子就越危险,她们会因羊水过少窒息而亡。

    “简然哥哥,准备手术吧,那两把匕首我都消过毒了,你破开胞宫,将她们取出来吧。”

    孟萦之前在番市看中的两把铂金匕首,成亲后,萧瑾瑜将这两把匕首送给了她。她很喜欢这两把锋利的匕首,用起来也比较顺手。她有孕的这几个月,总是让简然用这两把匕首给兔子和山羊做剖宫产,让他练手,就是怕自己有个万一,落得一尸三命。若真是难产,她至少也要留下孩子。

    因为大家活着都不容易,若是她死了,连个孩子都没留下,她怕她爹爹和夫郎们都没办法继续保持现在的生活了。

    简然做了几十台兔子和山羊的剖宫产,但母体的存活率太低,几乎是十不存一,风险太大了。不过剖宫取出的幼崽几乎都存活了。

    现在娘子让他帮她做剖宫产,简然自认为他做不到。

    他哭着说道:“萦儿,我,我下不了手。娘子再等等吧!我们再努力一下,总归能生下来的。”

    孟萦摇了摇头道:“要能生下来,早就生下来了。我觉得自己快不行了,求求你,简然!”

    简然只哭着摇头,不肯应下。

    孟萦无奈,强忍着疼痛说道:“简然哥哥,你要不应下,只好我自己来了。我不能看着她们慢慢胎死腹中,再这样下去,恐怕我活不了,她们也没命了。用我一条命还她们两条,总好过一尸三命吧!”

    孟萦坐起来,准备剖腹产子。

    “不,不要,娘子,那样太危险了。她们若是这般淘气,便让她们去吧,是我们父女缘分薄,以后再结缘吧!”萧瑾瑜拦着孟萦哭着说道。

    他一直都知道孟萦为这次生产所做的准备,包括她让简然给兔子和山羊做剖宫产。他不能看着孟萦为了孩子去送死。

    说罢,萧瑾瑜抹了把脸,对黄简然说道:“有劳八郎君,一定要保住娘子,有无子嗣并不重要,娘子活着,对我们所有人都很重要。你给娘子施针吧,一定要保住娘子。”

    “不,简然哥哥,我觉得太累了,坚持不下去了。你要救她们,她们还好好的,不能让她们死。”孟萦哭道。

    门外的十一郎、欧阳冉和二郎、三郎他们听了,都红了眼睛。平心而论,他们都很喜欢这两个小家伙,殿下更甚。他能做出这般抉择,不管是出于大局还是出于爱,娘子在他心中的分量都不低。

    就在孟萦准备自己剖腹时,肚子里的孩子突然剧烈地翻滚起来,孟萦疼得大叫一声。

    宫中的谢正君并未安歇,因为他还没收到玉郎的传话。说明这么长时间,孩子并没有生下来,萦娘生产遇到危险了……

    他早就知道国师的卜辞,也知道女皇会在产后对萦娘出手,他不会让她得逞的。

    他的孙女不能背负克母的名声,他不会让她们有任何让人诟病的地方。

    谢正君一夜未眠,孟府的主子们也一夜未眠。

    清晨,宫门一开,谢正君请求出宫,女皇知道他担心玉郎的子嗣,想到国师的话,她也想去看看。于是迅速安排人手护驾,和谢正君一同往孟府而来。

    彼时,天色已亮,旭日东升,红日映照着天空,将孟府上空的云彩折射成了两道七色的彩虹。

    女皇和皇正君往孟府来的时候,萧瑾瑜说哑了嗓子,黄简然绞尽脑汁,才让两个孩子终于一前一后地生了出来。

    等到女皇和正君到清韵院门口的时候,他们正好听到一前一后的两声啼哭,高高低低,犹如二重唱。

    谢正君揪了一夜的心,瞬间落回了胸腔。

    女皇抬头看了看天,天空蔚蓝如洗。她看到了二星拱月,日月同辉,两道霓虹夺目闪耀,整个长安城沐浴在温暖的晨光中,一派祥和。

    果然是上上大吉的好兆头。

    孟萦艰难地看了两个女儿一眼,随即又昏了过去。

    两个孩子生下来,每个都有五斤重,这在大曌来说是很重了,因为绝大多数孩子生下来,都没超过四斤半。

    萧瑾瑜看着怀中两个粉粉的婴孩,一动不敢不动。

    听到宫人宣“陛下驾到,正君驾到”时,他瞬间惊慌不已,忙将两个孩子交给简然和三郎,快步走了出去。

    萧瑾瑜拜了母皇父君之后,垂手站在一旁。

    谢正君见萧瑾瑜双眼红肿,嗓音嘶哑,皱巴巴的袍服上斑斑点点,他知道这一夜他受了不少煎熬。

    “玉郎,孩子呢?”女皇高兴地问道。

    萧瑾瑜头皮发紧,他知道母皇打得什么主意。

    “她们还在产房,在娘子身边。”

    “抱出来朕看看。”女皇迫不及待地命令道。

    萧瑾瑜无奈,只好折转身去了产房。

    当萧瑾瑜说明来意,说母皇要看孩子时,三郎对简然说道:“八郎君,你看着娘子,我跟着孩子。”

    萧瑾瑜和三郎小心翼翼地抱着两个孩子来到正屋时,女皇腾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两个婴孩睁着黑油油的大眼睛看了女皇一眼,无意识地露出一个无齿笑容,然后打了个哈欠,双眼水意朦胧。

    女皇很久没看到新生儿了,她贪婪地看着这两个,一出生就这么好看的孩子。因为她们不像别的孩子,七月出生,又瘦又小。她们可一点也不瘦,皮肤也不是皱巴巴的,而是粉粉嫩嫩的。

    “哪个是老大,哪个是老二?”谢正君问道。

    “回父君,长得像儿臣的这个是大娘子,长得像娘子的这个是二娘子。她们各有一个胎衣,儿臣已经让人去种母子树了。”

    谢正君笑着点了点头。

    “老大越看越像朕,老二的鼻子下边像玉郎,也像正君。”女皇笑着说道。

    “玉郎,这两个女郎起名字了吗?”谢正君问道。

    “尚未定下,儿臣与娘子想了好些个名字,不过,尚未定下来。”萧瑾瑜哑着嗓子回道。

    “这两个孩子出生时,二星拱月,日月同辉。两道彩虹就在孟家上空,是极好的兆头。朕要给她们赐名萧虹霓,萧虹霁。”

    萧瑾瑜听了他母皇的话,脑袋顿时就大了,他知道母皇这是在明抢,想让娘子和他离心。若是两个孩子都随萧姓,以后娘子能再生女嗣还好说,若是没有,孟家岂不是就绝了后?

    太郎君孟翕和听了女皇的话,气得仰倒。他一夜未眠,担惊受怕,连中秋月饼都没顾上吃一口,忙乎这么久,最后自家两个孙女都归皇家了?他还得磕头谢恩?

    萧瑾瑜没想到,这还不算什么,紧接着听母皇又说道:“孟爱卿,这两个孩子,我带回宫中抚养,就不劳你辛苦了。”

    女皇的话,成功地让孟翕和还没来得及谢恩,就气晕了过去。

    萧瑾瑜见父亲晕了过去,娘子也昏迷未醒,若是他让母皇将两个女儿带走,他也没脸在孟家待下去了。

    他看了女皇一眼,跪下来恳求道:“儿臣替虹霓、虹霁谢母皇赐姓、赐名。母皇是天下之主,胸怀天下,日理万机,恐怕没有时间和精力再管这两个小毛头,她们在娘胎里就是精力旺盛的,以后肯定轻省不了。带她们很是辛苦,还是由儿臣代劳吧!母皇要是想她们了,儿臣常带她们入宫看望母皇和父君。”

    听萧瑾瑜这么说,女皇瞬间就黑了脸。

    谢正君暗道不好,忙上前扶着女皇说道:“玉郎也是在为陛下分忧,陛下掌管天下,事务繁忙,若再照顾这两个小毛头,到时累着了,这天下可怎么办?不若让玉郎辛苦一下,我们看着含饴弄孙就好!”

    女皇听谢正君这般劝解,心想:等孟萦一死,她再将玉郎召回宫中,孩子自然也就跟着回宫了。

    现在,不急于一时。

    等孟翕和醒来时,女皇和正君已经离开了孟家。

    半夏告诉他,孩子并未带回宫中。

    太郎君想萧瑾瑜幸好留下了孩子,否则他可以卷铺盖滚出孟家了。

    随后,他立马就想到萦娘有危险了。

    女皇那性子岂是轻易放弃的人,她要对萦娘出手,或者说已经出手了。

    孟萦一直昏睡不醒,黄简然让欧阳冉带着青玄青鸾守着她,他去旁边屋里给孟萦煎药。

    简然走后,萧瑾瑜身边的文寿送来了一花槲桂花,是才从树上剪下的最新鲜枝丫,养在大花槲里,摆在孟萦床头。

    文寿喜气洋洋地说道:“殿下说送枝桂花给家主娘子,去除秽气。望家主娘子早些康复。”

    欧阳冉见殿下让人送了槲桂花,并无其他事,便让文寿摆在孟萦床头边的矮柜上。

    三郎说到做到,真的是寸步不离两个婴孩。她们已经被宫里的看护阿郎喂了乳果粉,这会儿睡得正香。

    她们粉粉嫩嫩,那么小,那么软,偶尔吧嗒下小嘴,真是看得人软到心里了。

    三郎紧绷一夜的神经,在见到孩子之后放下心来。孩子并没有离开清韵院。萧瑾瑜将看护阿翁和阿郎送了过来,又派了好几个暗卫盯守。三郎虽然也一宿没睡,但他看着孩子就不困了,他守着她们,就觉得安心。

    萧瑾瑜回了正院,准备提审文禄,发现文禄连同那几个说闲话的下仆一同死在柴房里了。

    死无对证,线索全无?

    他们应该不是母皇的人,她不会在孩子生下来之前对娘子动手。母皇对这两个孩子的期盼并不比他少。

    不过,娘子生下孩子之后,母皇肯定会让人对娘子出手,他不会让母皇得手的。

第二百九十九章 宫中秘药

    三郎出了房间,径直去了孟萦的房间,他见欧阳冉坐在娘子脚头的小杌子上打瞌睡。娘子仍在昏睡,不过睡梦中却露出了笑脸。他摸了摸她汗湿的头发,取了布巾,轻轻帮她擦干了汗。这才去清韵院西厢房睡了下来。

    简然一觉睡了两个多时辰,他做了个噩梦,梦见在睡梦中死了。从噩梦中惊醒过来,他想起该给孟萦喂药了。

    他看了一眼床上的孟萦,她面含微笑,尚未醒来。

    欧阳冉正守在孟萦床边,拿了布巾给她擦汗。

    简然起身去了隔壁,给孟萦煎药去了。等他花了小半个时辰将药煎好端过来,太郎君和萧瑾瑜、十一郎正好看完孩子走进来。

    “萦儿还没醒吗?”太郎君问道。

    简然摇了摇头道:“娘子太累了,一直昏睡未醒。”

    “该叫她起来吃些东西了,要不然会伤了脾胃。”太郎君说道。

    随后,他走到孟萦床前,看了眼床头的桂花。说道:“这花槲挺雅致,怎地没见过?”

    欧阳冉立马笑着说道:“花槲和桂花是殿下让文寿送来的。”

    萧瑾瑜一听,脸色大变,一把抓住欧阳冉领口说道:“我从未让文寿送东西过来,他何时送来这东西的?”

    太郎君一听,立马将花槲和桂花拿到外间了,仔细检查起来。

    简然将药汤放在柜子上,拿起孟萦的手,替她把脉。

    他反复把脉,随后说道:“父亲,不好,娘子中了寄梦。”

    “怎么会是寄梦?”萧瑾瑜脸色灰败地说道。

    母皇她太狠了,她借他贴身侍奴的手,害了他的娘子。让他有何脸面再面对孟家众人,再面对自己的两个孩子?

    “寄梦是什么?可有得救?”欧阳冉焦急地问道。

    他觉得是自己疏忽,才让人有可乘之机,害了娘子。

    “寄梦是一种会让人在睡梦中死去的秘药,死的时候面容带笑,无知无觉,犹如尚在美梦之中。死后也查不到是中毒而亡,只以为是自然死亡。好在寄梦的药效不快,我们才没事。可娘子她刚生产完,身体正衰弱,她中毒颇深。”黄简然说道。

    “玉郎,我自问孟家对你不差,你为何要对萦儿这般?她为你生女几乎付出生命的代价,两个孩子都被你母皇赐了姓,你还嫌不够,还要赶尽杀绝吗?这药是宫中秘药,若不是这花槲独特,我不说上一嘴,是不是萦儿就会死得人不知鬼不觉?”

    萧瑾瑜百口莫辩,暗道母皇行事太过狠毒,这花槲和毒药都非寻常物件,她成功地离间了他和娘子,还让孟家对他生疑。

    “父亲,这花不是我让文寿送的。他得了风寒,我怕他过了病气给娘子,让他在房里歇息。我这就传文寿过来对质。先救娘子吧!娘子需要什么药材,我让人去太医院取,去宫里取。我这就去宫里求母皇拿解药。”

    萧瑾瑜心慌不已,他,从未想过要孟萦死。

    太郎君取出银针,让简然先喂孟萦一颗解毒丸和一颗护心丸,快速解毒,并护住她的心脉。他开始快速下针,不一会儿,孟萦身上便插满了银针。

    萧瑾瑜见孟萦软软地躺在那里,完全没有意识,他觉得很愧疚,若不是他执意要嫁给她,她依然是那个连中三元、意气风发、风光无限的状元女郎。现在她躺在这里生死不知,都是因为他。

    很快文喜来报,说文寿在住处上吊死了。

    萧瑾瑜气得吼道:“去顺天府报案,传府尹带仵作过来验尸,看看文禄和文寿到底是怎么死的?另外派人搜他们俩的住处。”

    其实文喜也很心慌,一晚上,殿下贴身侍奴死了两个,就剩他和文合了。这文合还不是之前的那个文合,之前的那个已经被殿下赐死了。

    太郎君这边和黄简然施针救人,萧瑾瑜那边派人去顺天府报案说有人谋杀他娘子。

    不过几个时辰,孟府的事情就像过山车一样,一波三折,一个消息接一个消息地传了出去。先是孟府诞下两女,接着女皇赐姓赐名。没过三个时辰,孟府的家主娘子被人下毒昏迷了,同时孟府又接连死了几个下仆。睿亲王竟然没有私下处理,而是直接让人去顺天府报案了。

    这下炸锅了,报案就意味着消息公开,说明睿亲王没想将娘子中毒事件私了。

    很快外面就知道孟家娘子中了寄梦,民间对这个药不明所以,后来才知道说,原来是宫中的秘药啊!这样,大家都疑心是女皇或萧瑾瑜下的药。

    他们不敢在朝堂上议论,但私下肯定会非议的。大多数人倾向是女皇下的手,都说她心胸狭窄,恩将仇报。夺了人家子嗣,还赶尽杀绝。

    也有人说是萧瑾瑜下的手,说他气不过娘子多情,娶了那么多夫郎,如今反正他的孩子已经生下来了,娘子死了,他还可以带着孩子改嫁。

    众说纷纭,不一而终。

    将孟萦中毒的事情挑明时,萧瑾瑜就想过,他这般做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可他若不这般做,母皇暗中的手段让人防不胜防,如今闹到明面上,几年之内,母皇是不好再对娘子出手的。她也要脸面,被朝臣质疑,会颜面无存。

    宫里的女皇听说萧瑾瑜派人去顺天府报案,气得砸了茶壶茶杯。直骂道:“这个逆子!有了娘子便忘了娘!”

    谢正君没想到打脸来得如此之快,他听说孟萦中了寄梦之后,大惊。没想到女皇为了要孟萦的命,将她隐藏最深的力量都调动了。

    谢正君沉思片刻,将这些年珍藏的上好药材拿出来,让满堂送到孟府。然后安排暗卫一刻不歇地盯着孟府和女皇的动静。

    至于女皇那边生气玉郎报案的事,谢正君也不想去劝解安慰,都随她去。这些年陛下越来越独断专横,手段很辣,失了为人君的宽容慈爱之心。长此以往,难免会让人寒了心。

    很快,顺天府府尹赵永彬带着仵作过来了,萧瑾瑜这边搜文禄和文寿的房间时,发现文禄房间还有一具尸体,正是文禄本人的。那就说明死在柴房里的“文禄”是另有其人。

    文寿也不是自缢身亡,而是被人勒死的。死亡时间在昨夜,今日进到产房的“文寿”并不是他本人,也是另有其人。

    那花槲和桂花都被带走了,太郎君发现花槲里的桂花上撒了寄梦的药粉,只是桂花的香气遮住了浅淡的药味。而孟萦又昏迷不醒,根本就发现不了。

    太郎君见萧瑾瑜报了案,知道自己误解他了,同时也猜出下手的人可能是他的母亲,便难免迁怒到他身上。再加上,孟萦一直没能醒来,他难有好脸色。

    府里添人进口本是好事,可娘子中毒昏迷,大家都有些心绪低迷。

    萧瑾瑜进宫去求解药,当然是求不到。因为女皇说宫中根本就无寄梦这种前朝秘药,外界都是道听途说。

    萧瑾瑜悲痛欲绝地回到府里,大力盘查一番,发现四五个对不上号的人,他让人审完之后,当即就杖毙了。

    一时,整个孟宅风声鹤唳草木皆兵,大家都战战兢兢,都知道殿下心烦郁燥,唯恐被他迁怒。

    谢正君知道女皇将解药藏了起来,他将他能想到的地方都寻了个遍,也没找到,不知道她将解药到底藏到什么地方了。谢正君甚至都不能问寄梦的事,因为女皇很忌讳别人在她面前提这个话题。最近她脾气不好,稍不如意,便将人打杀了。

    谢正君也没有必要在这个时候触她的霉头,他将解寄梦所需的药材派人寻到,都送到孟府。他想孟府里有药谷做后盾,自然能制出解药来。

    孟萦一直昏迷不醒,太郎君和黄简然虽抢救及时,极力救治,她的毒也解得七七八八,但要人清醒过来还不知道需要多长时间。

    洗三的时候,孟萦没有出现在人前。大家都知道孟家娘子中毒昏迷,大抵也能猜出是谁下的手,众人皆闭口不言此事。

    两个孩子好像很懂事一般,能喝能睡,一点也不闹腾。大部分时间她们都是睡着的,醒来的时间很少。玉郎、二郎和三郎一直轮流看着孩子。其余人则轮流照顾孟萦。

    玉郎报案,女皇大概觉得没面子,洗三宴并未出席。谢正君正装出席了洗三宴,带来了女皇赐名和封号的圣旨,她们被赐封号:长歌公主和长乐公主,另外又给了孟家大量的赏赐。

    孟家的两个女郎一出生就得此殊荣,让其他皇子们眼红嫉妒。恨不得孟萦去死,也恨不得长歌和长乐长不大。母皇这么做,几乎是断了他们嫡女的上位之路。

    朝臣们见陛下一下子赐了两个公主的封号,就知道将来太女必定是其中一位。孟家将来就是未来女皇的外家,只是这对孟家娘子来说,未必就是好事,因为当今女皇可不是个心胸宽广的,她容不下她。

    太郎君根本不想要宫里的赏赐,他只想自家女郎快点好起来,孩子没有了也没关系。只要萦娘好好的,就是让他去死,他都乐意。

    简然向太医院告了假,搬到了清韵院,日夜照顾孟萦。十一郎和欧阳冉轮流过来帮忙看护。

    一连七天,孟萦都没有醒来。

    渐渐地,孟萦可能在睡梦中死去的消息传了出去。也有人说她可能已经去世了,为了不让两位公主有着克母的名头,便一直秘不发丧。因为外人谁也没见到孟家娘子。

第三百章 梦回前世(一)

    太郎君一边要照看昏迷的女儿,和简然一起商量药方,另一边还要抽出时间关注初生的婴孩,忙得焦头烂额。

    八月二十五日傍晚,门房来报慧定大师到访时,太郎君这才突然想起,慧定大师一定有办法的,因为萦儿本就是他招过来的。

    慧定大师带着徒弟上登了孟府的门,这一消息很快便传到了女皇耳中,她暗笑,寄梦是那么好解的吗?故弄玄虚的僧人也敢称大师?

    不管女皇作何想法,太郎君恭恭敬敬地迎了慧定大师进门。他知道慧定大师的医术不浅,且他还会祝由术,萦娘能不能醒来,全靠慧定大师的指引了。

    太郎君领着慧定大师去了清韵院,他先看了小虹霓和虹霁,笑道:“两位小公主福泽深厚,是天下苍生之福。”

    随后,慧定大师和智心法师在院中见到了萧瑾瑜、沈灵均、卫慎言、卫慎行、欧阳冉和黄简然。

    萧瑾瑜和沈灵均知道慧定大师的厉害,也知道他身后智心法师的厉害,他们有些心虚,重生的经历怕被他们看出。

    慧定大师只和他们说了一句:“孟家娘子是你们的命定之人,你们有累世的姻缘。”

    夜幕降临之后,慧定大师表示要做一场法事,让太郎君将那颗定魂珠找出来。

    太郎君这才想起他好久都没见到孟萦的定魂珠了,他连忙让竹清去找那颗双鱼戏珠的金珠来。竹清却说那颗珠子不见了,丢了三年多。

    萧瑾瑜见太郎君听说金珠丢了之后沮丧不已。他想起孟萦救他的那个寒夜,他拿走孟萦的荷包,里面就有那么一个双鱼戏珠的挂饰,他忙让文喜去翻箱底。

    很快,文喜就拿来了一个旧荷包,里面正是那个双鱼戏珠的挂饰。

    慧定大师拿到那颗定魂金珠后,将它放到孟萦额前。他让孟萦的六个夫郎一边三个,趺坐在床两侧。将两个婴孩放到孟萦脚头,一边一个,又让太郎君趺坐在孟萦的床头。

    三郎让人将整个清韵院围得水泄不通,不许放任何人进来,也不许任何人打搅大师做法。他直觉大师能唤醒娘子,因为娘子与他之间的感应告诉他,若是娘子再不醒来,也许就要永远睡过去了。

    慧定大师和智心法师这才开始焚香祷告,檀香香气飘散,伴随着两位法师的祝祷经文,房里的众人陷入睡梦一般。

    远在西北营地的卫元朗,在营帐里迅速进入了梦乡。他梦到了他幼时在京中的事,梦见给皇子们当陪读的日子,还梦到了他在京郊大营训练的日子,那时年少轻狂,日子过得肆意张扬。

    紧接着,他又梦见他告别母亲,远赴西北。他十六岁,第一次跟着父亲上战场,然后回来吐得一塌糊涂,夜里还做了噩梦。

    随后,他又梦见了父亲和叔父们战死在西平郡,他领着二弟和三弟退守金城郡。那年整个大曌、匈奴和大夏都遭受了干旱和蝗灾,那个冬天又特别寒冷,士兵们既没有果腹的粮草,也没有取暖的寒衣和棉被。他们在金城郡艰难度日,人疲马乏。

    他们等啊等,一直都没有等来兵部的粮草和军需。他们就像一群被遗忘的人,困守愁城。

    一开春,占据西平郡的大夏国战神沙依古便领兵挺进金城郡,企图攻下秦州,拿下长安。

    他临危受命,接下了父亲和叔父们留下的重担,在那般困难的环境下,女皇袭爵的圣旨送到了,却没有送来粮草和军需。

    只是让他一定要守住金城郡,伺机收服西平郡。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在大家都饿肚子的情况下,他自己都没脸让他们义无反顾地冲向战场。

    那时,金城郡民间几乎都要到了易子而食的地步,军营也只能每日开一次火,那些瘦弱的战马都被杀掉吃了,连马皮都没放过。每日一餐,让战士们哪来的战斗力。他与士兵们一样,也是每日一餐。

    接下来的战斗,他和沙依古在白银关一战。长期的半饥饿状态,让他的体能下降得厉害,精神状态也不好。一个晃神,他竟然被沙依古斩杀马下,他看着自己的头颅滚落一旁,惊出了一身冷汗。

    紧接着,他看见自己灵魂出窍了,飘荡在空中。主将被斩,士气低迷,白银关迅速失守。

    白银关失守,金城郡告急。

    战报传到长安,女皇震怒,派靖安候领兵前去支援。

    正好这时,五皇子让人从山南东道收集的粮草送到了金城郡,一时大大缓解了金城郡守城的压力。

    二郎和三郎蓄精养锐,几个月后,在他们的苦战之下,最终截杀了沙依古,给自己报了仇。

    可他们并未被女皇记下军功,就因为白银关失守。很快二郎就被调离西北,领兵前往西南镇压土人暴动。

    二郎到西南之后没多久,就得了当地的冷热病,又称打摆子。那病来势汹汹,忽冷忽热,让人痛苦万分,二郎很快就瘦成了皮包骨。他在西南苦熬一年,最终死于冷热病,可怜二郎出师未捷身先死。

    接着他又看到三郎遭了靖安候府的暗算,身中毒箭,不治而亡。

    卫家的军队迅速被靖安候接管,其中精锐备受打击,几近零落。还好这时,四郎挺身而出,收拢了卫家精锐残部,领着他们去了西南,和二弟留下的人手汇合,此后驻守西南。

    他的神魂飘荡回到长安,看到女皇和京中权贵被三皇子和三皇子妃杜芳菲用福寿膏所控,完全沦为福寿膏的奴隶。

    七皇子不忿三皇子夫妇绑架女皇的行为,联合靖安候府、右相府和文宣公府与匈奴人勾结,引兵入关,西北的大夏国与靖安候府达成协议,大曌割让秦州以西的土地,保证在匈奴人入关时,大夏不主动挑起战争。

    那时的大曌,已经变得四分五裂,世家大族和权贵们放任自流,沉迷于福寿膏带来的醉生梦死,而靖安候府、右相府和文宣公府的卖国行为,更激化了矛盾,各地节度使揭竿而起,各自为政。

    他看到祖国壮丽山河战火肆虐,民不聊生,整个北方几乎是十室九空。

    国难当前,皇子们却仍然是兄弟阋墙,皇室公子转瞬沦为阶下囚,他看到最尊贵的皇正君之子被人沉尸江底。

    卫元朗看着瘫痪的萧瑾瑜寒冬中,被扔进冰冷的江水里,他虽想自救,却因双腿无力,根本无法上岸。他有心去救他,却根本碰不到他。

    他不忍相看,转身去了四郎身边。四郎虽被封为异姓王,可身上的担子不轻。皇家人将收复失地,重回繁华长安的重担都压到了四郎身上。

    在国难家仇、民族大义面前,四郎真正挺起卫家儿郎的脊梁,义无反顾地奔赴北方战场,那偏安一隅的小朝廷实在是毫无作为。四郎在前线作战,还要自己筹备粮草军需,其中耗费的是非一般心力。

    好在很快,他便看到了欧阳冉,由他在后方帮四郎筹集军费和粮草,那时的他仍是孑然一身。

    在收复失地的过程中,他还看到了黄简然,那时他是四郎军中的首席太医,他肩负起军中救死扶伤的重任,三个孑然一身的人在战火中竟然结成至交好友。

    不过三人都是英年早逝,四郎收复长安之后,准备继续向西挺进。

    四郎的前半生,由父母兄弟照顾,兄长在的时候,他无忧无虑,在京中做纨绔公子哥儿,成日里逗猫遛狗,好不快活。

    待父母兄长相继离世,他不得不担当起振兴卫家,收复祖国山河的重任。这些年他南征北战,战场上受伤是家常便饭。下了战场还要操心军务,劳心劳力,一直不得闲。

    他遭受了无数的暗杀和猜忌,收复长安之后,稍松口气,疾病便找了上来,他积劳成疾,病死在了西行进军的路途中,卫家一门,满门英烈彻底绝了嗣。

    黄简然在四郎死后,仍在军中任职,战争中缺医少药,伤病过多,他劳累过度,猝死军中。

    欧阳冉继续支持卫家军,只是那时的卫家军已不是当初四郎手下的卫家军。人心不足,贪得无厌,继任者德不配位,让欧阳冉起了退缩之意。由于四郎的死,让他卷入军中争斗,他仓皇出逃,途中死于风寒。

    看着他们一个个死去,卫慎初心如刀绞,痛得不能自已。他想要醒来,却躺着不能动弹。

    紧接着,梦中的景象一变。春日明媚,鸟语花香。他骑着白马,带着亲卫随从一路北上。遇到了胜日寻芳的小娘子,他们在河边野炊……

    “萦儿”,卫慎初在梦中叫出声来。

    再后来,暖冬来了,旱灾来了,蝗灾也来了。

    只有武陵郡和附近的郡县巧妙地躲过了蝗灾,然后在武陵郡郡守的安排下,加种了一茬玉米和土豆两种高产作物,并在十月份获得了丰收。

    他则去了西北军营,父亲和叔父们再次死在守卫西平郡的战役中。他依然带着二弟、三弟退守金城郡,还是那个寒冷的冬天,粮草、军需无着。

    不过很快,五皇子萧瑾瑜就派人送来了书信,让他在金城郡母亲河码头接船。他给他们送来了数百万石的粮草,还送了过冬的棉衣以及大笔银两,他们过了一个吃饱穿暖的冬日。

    他第一次见到了产量极高的玉米和土豆,它们既可以让士兵食用,还可以喂养马匹,那个冬天他们被养得兵强马壮,精气神十足。

第三百零一章 梦回前世(二)

    就在这苍凉豪迈的歌声中,卫慎初看到了八瓣莲花,金色莲花围着莲蓬,中有莲子十二,光芒万丈,圣洁无比。

    元郎醒来时,衣衫尽湿,枕上布满泪痕。

    他睁开眼睛,躺着未动,在想梦中的情景到底是怎么回事,他有种前世今生分不清的荒谬感。

    梦里,他们兄弟四人尚未成亲便死在了战场上。

    在梦中,土豆和玉米两种高产作物根本就没有推广开,直到四郎死的时候,他都未见到这两种高产作物。

    现在土豆和玉米在逐渐推广,西北虽见得不多,但他回长安,已经开始见到人种植了。他决定要加快推广这两种高产作物,来缓解西北民间饿肚子的压力。

    还有,现在他们都活着,并有了娘子,一切都与梦中不同。

    他心头隐隐不安,总觉得有事要发生。

    突然营帐外,传来士兵的声音:“报将军,京城信鸽至。”

    卫慎初从床上坐了起来,宣人入内。他打开蜡封的小竹信筒,展开一看:娘子产二女,身中寄梦之毒,昏迷不醒。

    是谁下得毒,他很清楚,不外乎上面那位。

    娘子能产下萧五郎的子嗣,肯定也能产下卫家的子嗣。若娘子这时死了,萧家就是最大的赢家。这两个小娘子肯定已经被赐姓赐名了吧!

    不得不说,卫慎初很了解上面那位的心思。

    远在长安的卫家二郎和三郎,以及在海船上的四郎,他们都做了同一个梦。虽然最后他们都看见了八瓣金莲,佛光普照,圣洁无比。

    梦中的景象太过惨烈,梦中他们兄弟四人的悲惨命运揪着他们的心,让他们醒来后一直心有余悸,不敢动弹。

    ……

    欧阳冉趺坐在蒲团上,双目紧闭,眼睑跳动。

    他一下子就回到陪母亲去雾灵山庄参加表妹娶夫的婚礼上。他在人群中寻找,并没有看到娘子和父亲,他明明记得就是在表妹的婚宴上碰到娘子和父亲的。他们怎么没来?

    午宴时,母亲中风倒地,口歪眼斜,人事不知。

    他疯狂地呼叫郎中,简然竟然也没有来。他们都去哪里了?

    他觉得自己简直要失控,他试图挽救母亲的性命,可仍无能为力,只能眼睁睁看着母亲咽了气。

    好好的喜事变成了丧事,父亲本来就不太好的身体,在母亲死后,被众欧阳家的族老苦苦相逼,没多久便缠绵病榻,一月后也撒手人寰了。

    看着同根相煎的族人,他痛恨不已。

    族老们派人到处散播谣言,说他欧阳大郎是天煞孤星,克父克母,还刑克娘子,是不祥之人。

    面对这样的亲人,他还能有什么期待。他带着父亲的嫁妆和这些年藏在暗处的经商所得,离开了欧阳家族,一去不复返。

    其实,他一直都藏在暗处,冷眼旁观,看欧阳家族四分五裂,分崩离析,很快就在各大世族的围剿中飞灰湮灭了。

    看到他们过得不好,他就安心了。

    一年多后,他无意中救了一个叫月奴的男子,他受了很重的伤,在他店里养伤,养了三个月才好。走之前,他给他留了一块玉佩,说以后必定报答。

    他当时没当回事,笑了笑,收下了。

    他继续到处经商,那时的大曌,外部环境已经不太好了。国家多灾多难,民不聊生。正所谓富贵险中求,他虽不缺银钱,但挣钱成了仅剩的乐趣了。

    想他欧阳冉富贵多金,长相俊朗,却无人敢娶。说来也怪,每次他准备嫁人,未婚娘子家必定出事,非死即伤。后来他想,既然这样,他也就不要再害人了,自己一个人也挺好。

    后来,他带着商队穿过广袤的河西地区,进入大夏。在两国边境进行贸易,往返于大曌和大夏。生意越做越大,自然就引起了大夏王族的觊觎。

    一次边贸火并中,他差点丧命。正好他看到了人群中显赫的月奴,他大声呼救,引起了他的注意。

    而月奴,也认出他来。

    很快,他就知道月奴竟然成了大夏国位高权重的摄政王,在他的庇护下,他往来两国,挣了一生中最多的银钱。

    再后来,大曌和大夏交恶,同时北部匈奴对大曌虎视眈眈。他作为商人,虽然贸易没有国界,但商人有自己的国家。他便带着人手、银钱和货物走水路返回了大曌。

    那时的大曌战火四起,他想起以前欧阳家和定国公府卫家打过交道。他敬服定国公府满门英烈,卫家兄弟四人,如今只剩下卫家四郎一人。

    卫家四郎正在抵御外敌,收复失地。他缺少替他筹集粮草和军需的“萧何”,那他就主动请缨,毛遂自荐。

    此后,他与四郎的情谊便结下了。后来,在军中,他与太医黄简然又结下不解之缘。

    只是没想到,四郎为了收复西北,劳心劳力,年纪轻轻便累死军中。简然也是为了救死扶伤劳累过度猝死。

    看着两个挚友离世,让他觉得世界都是灰色的。让他没想到的是,他的灾难还在后头。

    四郎的继任者心胸狭窄,小肚鸡肠,他活在四郎的威名之下,觉得很不服气,便拿四郎心腹欧阳冉开刀。他散尽钱财,逃了出来,一路上犹如丧家之犬,惶惶不可终日,一场风寒要了他的命。

    临死前,他看见了佛家八宝金莲……

    欧阳冉大汗淋漓地醒来,发现众人皆泪流满面仍在梦中!

    ……

    黄简然闭上眼睛一瞬间就回到了幼时,他牙牙学语,跟在太郎君身后。那时,他被养在祖父身边,一直以为孟翕和就是他的生身爹爹。

    别人都有爹爹,就他没有,虽然祖父一直让他叫孟翕和叔父,可他总是偷偷地叫他爹爹。每次他叫他爹爹,他总是温润地一笑。他的笑容很温暖,让他觉得很幸福,他喜欢呆在叔父身边。

    可叔父在药谷的时间太短了,只待了不到三年就走了。临走前,祖父见他舍不得叔父离开,满脸的依依不舍,祖父开玩笑似地说道:“六郎啊,等你叔父回去得了女郎,你就嫁到他们家去,这样你就不会和叔父分开了。”

    他那时刚刚三岁多,可他记事儿很早,一下子就记住了祖父的话。

    后来,不到一年,叔父写信来,说他娘子给他生了个小女娘。祖父还告诉他,说他黄六郎有小娘子了。让他好好学习医术,以后好照顾他的小娘子。

    那时,他一脸严肃地表示,一定好好学习,不负祖父和叔父的期望。

    又过了三年,祖父去信邀请叔父过来研制新药。

    信发出去没多长时间,叔父终于又来药谷了。不过他没带他的小娘子来,这让简然颇为失望。

    看着他失望的小眼神,祖父告诉了叔父原因。

    叔父听后哈哈大笑,开玩笑似地说道:“六郎啊,你可要努力,你萦妹妹以后就交给你照顾了。她又娇又美,你可要照顾好她啊!”

    看着叔父清隽的容颜,他想萦妹妹肯定也很美吧。那可是他的小娘子。

    叔父只待了不到两个月就走了,临走时,简然将生身爹爹留给他的玉佩交给了叔父,让他带给萦妹妹。

    叔父笑着收下了,让他勤奋学习,等萦妹妹长大了,他就带她来找他。

    此后每年,叔父都会给祖父写信,说萦妹妹的事。他说萦妹妹不肯说话,别人都说她是哑巴。这让叔父很伤心。

    那时,他更加勤奋努力,就是想着早日学有所成,治好他的小娘子。

    又三年过去了,那年的冬天特别冷。祖父又收到了叔父的来信和包裹。叔父说他的女郎冬至那天落水死了,将他的玉佩退了回来。

    十岁多的简然听说自己的小娘子被淹死了,哭得一塌糊涂。他这么些年的努力和情意都付诸东流了,他没了小娘子,以后还怎么活?

    此后,他变得沉默起来。祖父知道他难过,教得更尽心了。他在学医一道上的确有天赋,学起来得心应手。

    十九岁那年,宫中采选,母亲将他送到了宫中。

    他心里只想着那个未曾谋面、又娇又美的小娘子,怎么可能委身给一个心机深重的老妇人?

    他想尽办法不侍寝。一次,他无意中救了女皇。

    女皇问他要什么恩赐?

    他请求女皇免去侍君的身份,入太医院。他这才得以出宫,重获自由。

    于是,他成了太医院里的一名小太医。

    后来的世道不好,战火纷飞,颠沛流离。

    祖父离世后,他就再也没有回过药谷,但他一直与孟家叔父保持联系。叔父在他的小娘子死后没几年就出家为僧了,叔父还让人将孟神医的医案送给了他。

    再后来,天灾人祸不断,消息往来不畅,他与叔父之间的联系就少了。

    他再次得到叔父的消息时,叔父已经离世。他的师侄智心法师将叔父一生所写医案交给了他。

    如果没有祖父的教导,没有孟神医和叔父的医案,他黄简然的医术不可能学好。

第三百零二章 梦回前世(三)

    萧瑾瑜和十一郎紧挨着,他们的袍服交叠。梦中他们共同经历了前世的苦痛,十一郎的死,让萧瑾瑜深受打击。失去双腿的疼痛,再重新经历一遍,更让他痛不欲生。

    他们眼睁睁看着左相沈家被右相府和文宣公府围剿,被冤私通外族谋反,落得满门抄斩的下场。

    由此整个官场被右相赵夔大肆清洗,一时血流成河。

    面对内忧外患,萧瑾瑜却无能为力。

    敌军入关后的逃亡日子,食不果腹,饥寒交迫,皇家贵族公子如丧家之犬,惶惶不可终日。

    被人围剿落入寒江时,那刺骨的寒冷,让人冷到了灵魂里。

    等到他的灵魂脱离躯体,他和十一郎又见面了。

    两人一直飘,飘到了一个山村,他们看到了一个小女郎,她好小,才几岁的样子,和一个老婆婆相依为命。他们便一直跟着她,因为她的灵魂深处有种青莲的香气,让他们觉得熟悉又舒心,莫名其妙地被吸引。

    这村子也不知是怎么回事,怎么可以重男轻女呢?小女郎的父亲对她一点也不好,常年不来看她,也不给生活费。她和老婆婆虽过得清苦,但她还是在跌跌撞撞中长大了。

    这女郎及笄的时候,和她相依为命的老婆婆油尽灯枯,离她远去了。看她哭得可怜,萧瑾瑜和十一郎心里也很难过,却又帮不了她。

    这女郎真坚强,她靠着老婆婆留给她的一点点财产,考上了帝都的大学,好像很厉害的样子。她那父亲一时高兴,喝多了酒,给了她一些银钱。

    萧瑾瑜和十一郎就像在看一场无声的电影,他们听不到这女郎交流的声音,这女郎书写的文字都是缺胳膊少腿的,只有少数文字和他们大曌是一样的,且他们的文字横排,让习惯是排版的他们很不适应。

    他们跟着这女郎去了高楼林立的帝都,满大街都是大铁盒子。还跑得还那么快,萧瑾瑜觉得很不适应,便一直跟在这女郎身边,不愿离开。

    十一郎像个好奇孩童一样,到处乱窜。有次好几天都没有找到回家的路,他好不容找到了萧瑾瑜和女郎,便吓得再也不敢乱跑了。因为帝都太大了,他不太记路。

    这女郎很快就长成了贞静美丽的青年女郎,她大学毕业了,去了一家很大的商行就职。她终于挣了一大笔银钱,买了两套大房子。萧瑾瑜觉得他和十一郎也有自己的家了。

    可这女郎碰到了一个青年郎君,他们相爱了,成亲了。

    那女郎竟然入赘到郎君家中了,让十一郎不高兴了很久。

    萧瑾瑜还劝十一郎道:“你别不高兴,只要女郎高兴就好,希望这郎君能对她好。”

    “若是他对她不好,我们也没办法啊!你看我们就只能这样飘来飘去,什么也做不了。他们说话我们听不到,我们说话他们也听不到。甚至他们都感觉不到我们的存在,我们只能看着他们。”十一郎沮丧地说道。

    “你别着急,看看他们以后过得怎样再说吧!”

    他们成亲后,这郎君就开始不珍惜女郎了,对她一点也不好。那郎君根本就不照顾她,还需要她劳心劳力地照顾他。那时女郎都有了身孕,还要照顾夫郎,真是过分!

    萧瑾瑜看了也很不舒服,十一郎嘀嘀咕咕咒骂了那郎君很久。

    很快,这女郎生了个小郎,她将小郎照顾得很好,也教了他很多知识。

    女郎坚强又乐观,手中银钱充足时,她经常会带家人出去游玩,还乘坐那种可以在天上飞的大铁鸟。

    萧瑾瑜和沈灵均跟着她,想要和她一起坐坐那大铁鸟,可是他们根本进不去,呆在外面,风又太大,他们根本就挂不住,只好回家等着女郎。

    不过快乐的日子并没有持续很久,女郎夫君的母亲来了,那就是个恶人,简直比泼妇还坏。

    女郎过得很不高兴,她想和离,可他夫君却设计让她再次有孕了。

    他们真的是十月怀胎,这次十一郎仔细算了怀胎的时间。

    女郎有孕,她夫君还是不照顾她,还天天外出游玩,深夜才归家。

    十一郎直说道:“这女郎是个傻的吧!这样的夫郎不休了,还留着干嘛?她就应该多娶几个夫郎,这样,哪个夫郎对她不好,就休掉。看他们还敢怠慢她不?”

    萧瑾瑜却摇了摇头道:“十一郎,你不觉得这里很奇怪吗?他们穿的和我们不一样,且他们的生活与我们也不同,重男轻女,女子嫁给夫郎,只能嫁给一个呢!”

    “那她就应该和离,再嫁一个好的。”十一郎说道。

    “可和离好像很不容易呢!”

    这女郎生孩子的时候难产了,她的夫君不在。那群穿着白衣的人将女郎的肚子剖开,把孩子取了出来。

    那场面真的好可怕,萧瑾瑜和十一郎都有些不敢看。

    女郎流了好多血,那群穿着白衣服的人在拼命抢救。可她还是死了,孩子倒是活了下来。是个红通通的小女郎,她在那里哇哇大哭。才刚出生,她娘就死了。真可怜!

    萧瑾瑜和沈灵均看着这女郎的灵魂脱壳了,十一郎兴奋地上前打招呼,可那女郎太痛苦了,她根本就没理十一郎。直接飘走了,她回去看了她熟睡的小郎,又看了看她的家,然后,去了老婆婆的坟前。

    她坐在老婆婆坟前垂泪,看得萧瑾瑜和十一郎心里难受得紧。两人想去上前搭讪,那女郎却根本看不见他们。

    随后她开始到处游荡,不知道怎么就到了乱葬岗,萧瑾瑜和沈灵均就默默地跟在她身后,和她一起看了场鬼戏,最后她被个老和尚带走了。

    萧瑾瑜和沈灵均放心不下那女郎,便一直不远不近地尾随着老和尚。

    直到那老和尚进了顾家的大门,做了一场法事,救活了一个落水昏迷的小娘子。

    那小娘子睁开眼的瞬间,萧瑾瑜和沈灵均又闻到了那股青莲的香气。她的眼神贞静而美好,还是那个女郎。

    不大会儿,她父亲过来给她喂药。他进门的一瞬间,萧瑾瑜和沈灵均叫出声来:“父亲。”

    两人有些发懵,在那里叫了起来,他是父亲,那躺着的小娘子长大岂不就是他们的娘子?

    他们晕乎乎的,有些不知所措。

    他们看到的难道是娘子的上辈子?娘子和他们根本就不是一个世界里的人。

    接着,他们看着父亲和离带走了小娘子,她和少年时的他们在清源寺东山上相遇了。

    那一瞬间,萧瑾瑜和沈灵均见到了八瓣金莲在小娘子的眉心绽放。金光闪闪,让人睁不开眼。

    那金莲中的莲蓬瞬间幻化成一年轻貌美的女郎。

    待两人看清她的面容,大叫一声:“娘子。”

    萧瑾瑜和沈灵均同时醒了过来。

    ……

    却说太郎君孟翕和一闭眼,就回到了龙阳县顾家,那时他看见自己尚未过而立,娘子顾玉儿还年轻。她正在生孩子,她给他生了一个小娘子,他非常高兴,也很感动。给顾玉儿买了不少首饰,亲自照顾她坐月子。

    他的小女郎一天天长大,就像天上的小仙女一般美丽。她的双眼就像星辰一样熠熠发光,每次见到他总是甜甜一笑,让他甜到了心底。

    后来,他应邀去药谷,他看见菊湘用蛇吓唬他的小女郎,还装神弄鬼,把她吓得都快呆傻了。

    等他从药谷回来,她就再也不说话了。

    孟翕和心痛不已,这还不算完,等到了小女郎六岁,那年冬至非常寒冷,她被一条小狗引到了池塘边。

    然后,他见司琴将她推到水里去了。

    他吓坏了,赶紧去捞,却什么也捞不到。他就那么看着他心爱的小女郎在冰冷的水中闭了眼睛。

    不大会儿,侍奴兰韵跑了过来,跳进水中,捞起了女郎。将她抱回了院子。他看见自己抱着女郎痛哭流涕,却没能唤醒她。

    孟翕和就这么看着年轻时的自己,一夜间生了白发。他将女郎葬在二郎的身边,那是他之前的孩子,也落水死了。

    于是他开始追查他两个孩子的死因,不惜一切代价。

    不过两三年时间,便将两个孩子的死因弄清楚了。是顾玉儿的纵容和李多福的恶毒,联合他们的儿女害死了他的二郎和二娘子。

    孟翕和于是开始计划复仇,他利用学医的长处,制造慢性毒药,给儿郎和女郎的仇人下了药。

    他眼睁睁看着顾玉儿、李多福、顾丽萱、顾瑾尧、司琴、菊湘得了怪病,成日里痛苦不堪,拖了好几年,人都瘦得跟鬼一样,活着就是受罪,他们自己都不想活。

    看着害死二郎和二娘子的仇人痛苦而死,孟翕和才觉得解气。

    顾家没了女嗣,便绝了后。他将顾家的产业一部分交给了族里,一部分分给了顾玉儿剩下的夫郎和孩子们。他变卖了嫁妆,拿着银两直接去了清源寺,在那里落发为僧了。

    慧定大师代师收徒,他成了慧定大师的师弟慧清。他以为自此便可以青灯古佛了此残生,没想到天灾人祸不断,战火四起,就连寺庙也难得安宁。

    民间百姓更是苦不堪言,衣食无着,各地混战不止,死的人都来及处理,于是瘟疫横行,到处都是死人。

    他虽为方外之人,但也有一颗救世之心。于是他开始救治病人,十几年间,他救了无数人。整个清源寺附近的人,几乎都受过他的救助和恩惠。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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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归郎未知介绍:
顾孟萦一朝难产大出血昏迷,变成了6岁的顾孟萦,还被老和尚用定魂珠定住了神魂,不得回返。
老和尚竟然说她本就是这世间之人,前世已了,今生方始。好吧,那就好好生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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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期科举种田日常,后期科举高中,赐婚授官,男女主一生波折起伏,终是殊途同归!春归郎未知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春归郎未知,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春归郎未知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