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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羿宁     春归郎未知txt下载     春归郎未知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三十一章 萱娘情断

    自二郎君被蛇咬之后,顾丽萱忙于照顾爹爹,也没有心思出门,让人找菊湘来问清楚是怎么回事,也没有找到他,他好像失踪了一样,顾丽萱觉得很不对劲,却又不知道从何下手。

    她也有好些天没见到杨正茂了,这天趁着天气回暖,春和日丽。她派人约杨正茂出来见面,这次是司棋去送的信。司棋出去不过半个时辰就回来了,说没有见到杨家大郎,信也没送出去,并带回来一个十分不好的消息:杨家大郎和张家长女昨天订亲了。

    顾丽萱听到这个消息觉得有些不敢置信,半个月前还和她山盟海誓,等着顾家去提亲呢!昨天怎么就和她人定亲了?既然明明白白传出来定亲的消息,应是假不了的。顾丽萱有些坐立难安,她决定亲自去找杨正茂问个清楚,这么多年青梅竹马的感情难道就这样结束吗?他一声不响地就和别人定了亲,她十分不甘心,张家大娘子她也认识,自认她并不比自己强,也没有自己好看,难道就因为她是嫡长女吗?

    顾丽萱拿着杨正茂之前给她的一块玉佩,让司画去找杨正茂的小厮,司画惯会察言观色,最会缠着人达到自己的目的。她让司画务必将杨家大郎叫出来一见,司画拍着胸部保证一定会让杨家大郎出来见女郎。

    顾丽萱先去了他们常去的饭庄,要了个包间,包间里有个不小的榻,可供客人坐在榻上喝茶聊天。如果客人醉酒,也可将榻上的小桌搬下来,让客人躺下来休息。她点了几个杨正茂爱吃的菜,又让人烫了壶酒温在那里。顾丽萱坐在桌前等着,想着一会该怎么办?

    司画还真是厉害,很快就叫来了杨家大郎。两人一见面,顾丽萱就先红了眼,道:“茂郎瘦了,这么长时间不见,我好想你啊!”

    杨正茂也有些日子没见到顾丽萱了,他父母坚决反对他嫁给顾丽萱,他曾激烈地反抗过,甚至以绝食相威胁,他父亲去找他说了萱娘的情况。他虽气萱娘不该婚前不检点,哪个女郎不都这样?只要她婚后收敛,对他好就行了,他可以原谅她,他相信萱娘对他的感情。可父亲又说她可能将来子嗣艰难,这是父亲反对这门亲事的最主要原因。父亲说一个男人嫁到妻家,如果没有子嗣,死了都没有人抬埋,你难道以后要这样孤苦一辈子,到死了连个抬埋的人都没有吗?一时,杨正茂犹豫了。他父亲行事果决,趁着他犹豫的当口,迅速让他和远房的表妹定下了亲事。他本来不想见萱娘的,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她。可怜萱娘还不知道自己以后子嗣艰难,他不想告诉她,只想让她晚一天知道,就能多一天开心。

    如今看萱娘红了眼,他既愧疚又心疼。坐定,两人心里都有些难过,一起喝起了闷酒。

    萱娘问他为何不声不响地与张家大娘子定亲,杨正茂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道父母之命难违,请萱娘另择佳婿,也希望萱娘以后能长命百岁,和和美美。

    他一边说,萱娘一边哭,她想着从幼时起就对他牵肠挂肚、念念不忘,这一旦撒手,今生都不可能再有交集,这又让她如何能忍?如果彼此都没有牵绊,很快他就会忘了自己吧!

    萱娘想着过去两人的种种美好回忆,哭倒在杨正茂怀里。因为喝了点酒,而气氛又刚刚好。顾丽萱疯狂地亲吻着她的茂郎,相知相识十余年,她对他的每一个敏感点都了如指掌,两人虽认定最终会终身相守,却也守着最后的规矩。但今天顾丽萱不想顾忌什么,她只想要他。如果两人不能在一起,那就真正拥有他也是她期盼的。两人相拥在一起,恨不得彼此化为血肉。

    他们从餐桌边亲吻拥抱着到了榻上,宽衣解带,欲共赴巫山。杨正茂是个单纯的小处男,从未经历过男女之事,而顾丽萱这两年由几个侍奴伺候,对男女之事甚是精道。她熟知男人的敏感之处,光亲吻就让杨正茂情动不已,几不能自控。顾丽萱看着他红着脸,颤抖着身子,浑身激动不已,却又不知道该如何行事时,既觉得他单纯可爱,又伤心难过。想着以后他将会和别的女子生女育儿。他的美好只属于他的妻主,她的心就痛不自抑。

    忽然,听到外面传来司画的声音说“不准进去!”然后就是“啪”的一声打在脸上的声音,接着门就被推开了。杨家娘子看见自己儿子正光着身子躺在榻上,任人采撷的模样,脑袋“嗡”地一声炸开了。她赶紧转身关上门,然后上前捡起衣服扔到他身上,而她儿子吓的当场就缴械了。而后杨家娘子走近顾丽萱,扬起手狠狠地给了她一巴掌。恨恨地对她说:“你简直是不知廉耻,你明知道我家大郎已经定亲,你怎么能做这种让他身败名裂的事情?你就是这样喜欢他的吗?他的未婚妻主,如果知道他婚前失贞,又会怎么对他?你就死了那条心吧,就算你们有了肌肤之亲,我宁愿让他入伍,退伍后养着他到老,也不会把我家大郎嫁给你。”

    她背过身去,让大郎把衣服穿好,整理一番,然后拉着他回去了,顾丽萱留着在房间里呆坐了很久,直到司画进来,顾丽萱还处于一种完全沉浸于自我的状态。司画吓了一跳,自家女郎自小就被家主捧在手心,受到长辈的宠爱,一直都是恣肆张扬的,做起事来雷厉风行,高兴时哈哈大笑,不高兴时就大发脾气将不快发泄出来。何曾见到过这种模样?看来女郎是真的伤了心。

    司画一直盯着她,怕她想不开。顾丽萱一直坐到店家打烊,才和司画失魂落魄地回了顾家。

第三十二章 菊湘下场

    白芨在菊湘住的屋子里搜出了一包哑药,交给了大郎君,大郎君让孟北好好审审菊湘,菊湘以为自己难免一死,怎么都不肯说,最后还是白芨使了点手段,他受不住才招了。

    原来三年前,大郎君去神药谷,连翘和宛童为了爬上家主的床,没心思管女郎。二郎君设局,让菊湘打破了家主喜爱的花瓶,二郎君以打他三十板子相要挟,当时大郎君又不在,没人能护着他,为了免于处罚他只好答应给二郎君做事。二郎君又对他说,如果他好好听话办事,将来等大娘子娶夫后,就纳他做侍夫,如果将来能得个一女半儿,就提他做侧夫。这个诱惑实在太大了,菊湘根本就拒绝不了。他一小就被卖进顾宅,家里儿子太多,根本就没人在意他,将来长大了家里穷,没有嫁妆也嫁不出去。进了顾家好歹能吃饱饭,如果不能成为通房小侍,就只能被随便配个家生女奴做夫郎,或者老死在庄子上。能被大娘子纳为侍夫将是他人生最好的出路。在二娘子这里,他根本就没有出头的机会,二娘子还太小,等二娘子长大娶夫郎,他想再去做通房就太老了,没有女郎会要一个那么老的通房。还不如给大娘子做通房来的现实,毕竟他和大娘子年纪差不多。

    二郎君让他将蛇放进二娘子的被窝吓唬她,然后又让他装扮成无脸鬼威胁她不准说出去,否则就吃掉大郎君。当时二娘子才两三岁,年龄尚幼,被吓破了胆,又怕爹爹被吃掉,也不敢告诉别人,吓得成天畏畏缩缩,不敢言语。

    女郎落水是司琴为了讨好大娘子而做下的,大娘子那时正在说亲,有人家嫌弃她是庶长女,大娘子在侍奴面前抱怨说恨不得二娘子去死,她死了,顾家就只有一个女儿,也不会有人嫌弃她是庶女了,顾家将来就都是她的了。

    司琴为了讨好大娘子,想成为通房侍奴,他设法将女郎引到池塘边,把她推了下去。他先让司棋泼了兰韵一身水,将兰韵引开。趁他去换衣服,司琴用一条才出生两个月的小奶狗将二娘子引到了池塘边,然后从背后将她推入水里。兰韵换完衣服出来一看女郎不见了,吓得要死,又听到东边池塘好像有动静,他立马跑过去,跳下水将女郎救了上来。冬至那天实在太冷了,兰韵被救上来时已经冻得昏迷了,得了严重的伤寒。本来大郎君开了药,他喝下去已经好了一些,大郎君让菊湘照顾他。那时女郎还未醒,大郎君一直守着她,以至于疏忽了兰韵的病情。

    司琴求了大娘子让菊湘将兰韵“照顾”死,要不然他醒过来,告诉大郎君事情经过,大郎君肯定会怀疑到大娘子头上来。大娘子就交待菊湘好好“照顾”兰韵。当时兰韵昏迷,喝了药,退了烧,眼看就要醒来了。菊湘就趁兰韵昏迷未醒,晚上拿走他的被子,也不烧炭盆给他取暖。于是他又发烧昏迷了,然后白天给他吃药降温,晚上让他受冻,如此反复几次,他的病情愈发的重了。兰韵的病情一直反反复复,外人也没看出什么,七天后兰韵就再也没有醒来。

    这次放蛇,天黑关院门之前,他偷偷地在女郎房间里点上了安神香。幸亏女郎不喜欢熏香,一回房就发现了和平日里的不同,并告诉了白芷,才有后来的一系列事情。

    晚上他本来进不了大郎君的院子,他提前买给看门的张老三买了二斤烧酒,趁张老三喝得醉醺醺玩忽职守时溜进来,放完蛇又溜走了。亏得白芷和白芨警醒,女郎才得以幸免于难。

    菊湘本来还想,如果放蛇咬不死女郎,就准备用哑药将女郎弄成哑巴,然后对外宣说她旧疾复发了。

    大郎君让孟北留下菊湘签字画押写下的供词。让他把哑药给菊湘灌下去,反正这哑药也是从他房间里搜出来的。回头抽时间找人将菊湘送到神药谷去做药人,这样也不算杀他,他也能为研制新药做贡献。神药谷的药人一直都不够用,现在免费给他们送一个去,他们肯定十分高兴。。

    因半夏色疏忽,没有发现安神香的事,幸亏女郎警醒,才为酿成大祸。大郎君罚了半夏十板子,因他还要照顾女郎,先记下,以后再罚。又让人将看门的张老三打了10板子,赶了出去。

    经过此事,大郎君又让孟北仔细审查了一下院子里的下人,不是信得过的人一律不准进院子,每日院子里都留有人看守,如发现任何不同寻常之处都要上报。大郎君的院子如今如同铁桶一般,外人很难打探到消息。顾孟萦身边伺候的几个人基本上是日夜不离身,细致看护。对于自己女儿守护,大郎君不敢有任何疏忽,也不敢冒任何风险。

第三十三章 萱娘相看

    没过几天,杨家大郎和张家大娘子定亲的消息,大家就都知道了。顾玉儿一看和杨家结亲不成了,专门去顾丽萱的院子看了她,安慰她一番。又想着萱娘的确不小了,也该成亲了,总不能等到官配。她原计划萱娘和杨家大郎成亲后,还有几年的时间可以慢慢挑选二夫郎和三夫郎,现在看来时间有些紧迫了。哪里去找人品、样貌、出身方方面面都好的郎君?有杨家大郎珠玉在前,萱娘的大郎君更是难找。

    顾丽萱回去后,心里愤懑不平,她自我麻痹,和司琴、司画日夜放纵了几天。冷静下来觉得她必须先解决她的身份问题,才能娶到好夫郎。她认为就是因为她不是顾家嫡长女,所以杨家娘子才不肯将茂郎嫁给她。还是二爹爹说的对,萦娘必须得死,只有她死了,大郎君才没办法离开顾家,他还得继续管理顾家,他的嫁妆也会留在顾家。可现在爹爹卧床不起,瑾尧每天都要上书院,菊湘现在又不知道躲哪里去了,怎么也找不到,也没有人知道他去哪里了。她身边得用的人就剩下司琴和司画了,司棋和司书还要兼着照顾爹爹,根本脱不开身。她于是让司画随时关注着二娘子的动静,她一旦出了大郎君的院子,立刻来报。另外她又拿了些碎银子交给他,让他交好大郎君院子里的小厮,打听一下二娘子在院子都干了什么,为什么这么长时间不出院门。

    顾丽萱又让人去找李春过来,一会儿有人回话说:“李管事儿子生病了,做找人带信向二郎君告了假,估计得一段时间才能回来。”

    顾玉儿最近被五郎君伺候的很开心,五郎君没什么陪嫁,这些年他利用顾家的资源,也积攒一些体己,购置了间铺子,买些中低档的胭脂水粉供小娘子和小郎君们用。每日在脂粉堆里消磨,加上好几年在楼子里的迎来送往,练就了五郎君的一张笑面好嘴。他又擅长梳妆打扮,以前妻主被二郎君霸着,他想近身都得想尽办法,如今他也算得了独宠,更是使出浑身解数哄顾玉儿开心。他听妻主顾玉儿提到王家娘子四夫郎的独子,年十八,一表人才,正在说亲。他赶紧让自己的小厮去王家附近打听一下是什么情况。

    小厮接连出去了好几天,打听清楚了,王家娘子的四夫郎非常精明能干,由于幼时家里穷,他没什么嫁妆,只好嫁给比自己年长十岁的王家娘子做侍夫。嫁人后,由于没有嫁妆和体己银子,总是受到排挤和打压,他凭着一股子拼劲,用了好几年时间才在商场上站稳了脚跟,挣了银钱,讨好了妻主,王家娘子才给他生了一个小郎君王家七郎,又提他为侧夫。如今王七郎已经十八了,的确是仪表堂堂,从十四岁开始就跟着爹爹经商,这几年历练下来,能力很突出,也给自己攒了不少嫁妆。他爹爹就得了他这么一个孩子,希望他能嫁给一个好妻主,他这辈子受够了正夫的压制,为了自己儿子不受正夫压制,他放出话来说,“我家七郎嫁人必须是正夫,我可以给他陪嫁两个店铺外加三千两压箱银子。”这个陪嫁在龙阳县是非常体面的,三千两银子在龙阳县可以买两个庄子了。为了儿子能嫁给一个门当户对的好人家,这当爹的也是拼了。

    五郎君一听,觉得这么好的事不能便宜了二郎君,如果大娘子娶了个厉害的夫郎,他将来岂不是又要被二郎君压一头。他看妻主有意让大娘子娶王家七郎做正夫,准备让大娘子和王家七郎相看,如果相看成功就请媒人下聘。

    五郎君想尽办法也没有阻拦住顾玉儿带大娘子去和王家七郎相看。相看安排在龙阳县一家高档茶楼,原本大娘子相看,应是顾玉儿带着二郎君和大娘子一起去茶楼和男方相见。现在二郎君卧病在床,于是五郎君就自告奋勇地表示可代二郎君去和男方相看。顾玉儿三人到茶楼的时候,王家娘子已经带着四夫郎和王家七郎早就到了,相看这种事男方要主动一些,要不然好妻主就被别人抢走了。王七郎一见到顾丽萱,眼睛猛然一亮,他爹爹就知道儿子这是相中女方的样貌了。王家娘子比顾玉儿大了十多岁,两人以姐妹相称寒暄落座,五郎君和王家四郎君也交谈上了。在场面上,五郎君自然知道该怎么说话,他称赞王家七郎一表人才,精明强干,又夸自家大娘子温良贤淑,双方相谈尽欢。

    双方都有意结亲,顾家大娘子虽是长女,但只是庶女,王家七郎也是庶子,顾家和王家也算是门当户对。时下结亲讲究门当户对,商户身份并不低贱,士族和庶民虽有界线,也有通婚。但一般是有钱人和有钱人结亲,穷人和穷人结亲,没有人会带着大笔的嫁妆仅仅为了做正夫而嫁给穷人,那样他的嫁妆也守不住,到时还要用自己的嫁妆给别人养孩子,将自己生生拖入深渊。所以他们宁愿嫁给门当户对的女子做侧夫,也不会为了当正夫而嫁给穷人,因为那样至少能保住自己的嫁妆和留给自己孩子的财产。

    顾玉儿回来问过大娘子的意见,大娘子觉得王七郎虽不如茂郎英俊出身好,但他能力强,又善经商,将来收入肯定不会差。她想娶了王家七郎做正夫,他挣了银钱供她花销,将来她再纳几个美貌的小郎君,日子一样可以过得很好。于是便点头同意了这门亲事。

第三十四章 下聘风波

    顾玉儿见萱娘点头同意了这门亲事,以防夜长梦多,再生变故,她赶紧请媒人去王家商议下聘事宜。大曌王朝女子虽少,但条件好的小郎君也是比较抢手的。

    媒人表示顾家将以正夫礼为顾家大娘子下聘王家七郎,王家表示同意,关于聘礼事宜再行商议,这表示两家初步同意结亲。

    五郎君眼看着这门亲事将结成,心里很着急。于是他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逛到了王家四郎君的铺子。王家四郎君正好在铺子里,两人都有意交谈,于是一起到茶楼喝茶用饭。

    五郎君状似无意间透露——妻主甚是偏爱大娘子,聘礼可多要些,如果能拿到顾家祭祀田庄管理凭证就最好不过了。王家四郎君是久经商海的人精,自是感激五郎君的点拨。做爹爹的自然想给自己儿子争取更多的利益,更何况顾家还有嫡女,将来分家还不知能分到什么家产!下聘的聘礼儿子可以自己拿在手中,不用还回公中,就算将来分家也是可以带走的。

    于是王家请媒人告诉顾玉儿说聘礼要么和陪嫁相当,王家不会留下任何聘礼,都让自己儿子出嫁时带回来交给大娘子,要么将顾家祭祀田庄管理凭证附上,外加一千两银子。

    顾玉儿一听王家这要求,又犯难了。顾家祭祀田庄管理凭证在大郎君手里,顾玉儿拿不到。只有将来继承家业的女儿下聘正夫时,才会拿出祭祀田庄凭证做聘礼。这是身份的象征,代表着对祭祀田庄的管理权和收益权。只有继承家业的女儿娶的正夫手中才有,大郎君手中的凭证是顾玉儿的父亲替顾玉儿下聘时交给大郎君的,大郎君嫁过来之后,又将祭祀田庄的地契一起交给了大郎君,意味着顾玉儿继承了顾家的家业和祭祀。可萱娘虽是长女,却是庶女,想要拿到祭祀田庄的凭证是不可能的,这凭证他只会传给萦娘的正夫。

    另外王家要求聘礼和他那边的嫁妆相当,本来聘礼可多可少,如果父母愿意给女儿做面子,多给聘礼,将来聘礼还会随着嫁妆回到女方家里。但也有不讲规矩的人家,留下贵重聘礼,换上价值低的嫁妆,但一般家庭都不会这么做。聘礼意味着交出去的财产,就算将来聘礼随着嫁妆回到顾家,那也成了萱娘和王七郎的夫妇的私产了,不能再算作公中了。

    现在王家嫁妆多,如果聘礼想要与嫁妆相当,顾家这边就得出两家店铺和三千两银子下聘,这个聘礼顾家出的起,但不符合规矩,顾家嫁娶有据可依,嫡庶子女婚嫁公中出的银钱是有定数的。自己爹爹和母亲私下补贴的不算,但二郎君没什么嫁妆,根本就出不起这个聘礼。就是顾玉儿自己也不能拿公中的东西给萱娘,毕竟她不止萱娘一个孩子。她自己的私房倒是不少,但也不能都给萱娘啊,毕竟给出去就要不回来了。

    顾玉儿一时陷入两难,王家的确是个很好的结亲对象,萱娘也很满意。可他们要的聘礼又实在太高,虽说他们答应不会留下聘礼,但这么一大笔银钱交出去,顾玉儿心里还是没底的。再加上如果萱娘娶夫坏了规矩,以后别的孩子嫁人也要大笔的嫁妆,顾家承担不起,大郎君也不会同意。

    其实王家能提出要这么高额的聘礼,也是在试探顾家的态度,就算顾家不出这么高的聘礼,他们也会让七郎嫁过来,只不过能多要一些是一些,毕竟以后这些都是他们夫妇的私产。

    王家七郎也是个精明的,他和顾丽萱私下见面时,已经表明了态度,聘礼的事也事先和她打了通气,顾丽萱也想从公中多要一些钱财。毕竟二鸟在林,不如一鸟在手。顾家家业再大,现在也不是她一个人的。

    于是这下聘过程中就出现了短暂的僵持,这种事,谁最在乎谁就得先低头。顾玉儿难得地看上了王七郎的人才,再加上能得到萱娘的首肯也不容易。王家四郎君那边时不时有意无意地传来风声,说别家的小娘子看上了他家七郎,有意求娶。如此一来,真真假假、虚虚实实的消息传来,加上之前经历了杨家大郎一事,这次让顾玉儿真的着急了起来。

    大郎君虽提出了和离,但一日未拿到和离书,他就会认真打理顾家事宜,管理顾家宅子。顾玉儿让人去请大郎君来商议顾丽萱的下聘事宜,大郎君很快就到了正院。

    顾玉儿说了王家对聘礼的要求,大郎君表示不可答应王家。顾家有顾家的规矩,大娘子下聘正夫,按例下聘银子为八百两,侧夫为五百两。现在王家要求的下聘银子已经远远超出了顾家定下来的规矩,既然他们这么强势地要求,这门亲事只能再看看。如果妻主一定要结这门亲,顾家公中就出八百两银子,其余的妻主和二郎君私下补贴吧。顾玉儿一听要让她私下补贴那么多,她一时犹豫了。

    顾玉儿又想到王家说如果能拿到祭祀田庄的管理凭证再加一千两银子也可以。公中出八百两,她私下添上二百两就凑够了一千两。于是她又对大郎君说王家要顾家祭祀田庄凭证加一千两银子做聘礼也可。

    大郎君一听更是摇头否定,明眼人一眼都能看出其中的不对,顾玉儿只因在身在局中,真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她太偏爱萱娘,所以看不清王家的想法。祭祀田庄凭证只有未来家主的正夫才能拿到,一般是由上任家主的正夫交给女儿的正夫,婚后再将地契转交给他们夫妇。现在王家所图的不仅仅是让王七郎嫁给萱娘,更是图谋整个顾家,这其中说不定大娘子也参与了谋算。

    大郎君说:“只要我和萦儿在一天,他们就不用想这些有的没的,顾家不是他们能觊觎的。家主如果想要这个凭证,请先签了和离书,我立马将凭证和顾家所有家业财产都交付给您,不会动任何东西。”

    顾玉儿一听大郎君又提和离之事,很不高兴,又是一次不欢而散的商谈。

第三十五章 真相大白

    大郎君让人一直盯着二郎君的院子,自从二郎君卧病,他的常随李春就一直呆在院子里没怎么出来。这天二郎君让他外出采购些私人物品,他才出顾家大门没多远,白芨就带人给他套了麻袋,将他带到一处私人住宅里,这是孟北租的一套偏僻的小房子。

    解开麻袋,李春还有些发蒙,不知道是谁将自己带到这个地方。这些年他跟着二郎君没少干坏事,也得罪了不少人,不知道是谁将他抓来。

    他呆怔了一会儿,孟北过来了,他一看孟北,立马放下心来,知道不是寻仇,大郎君肯定是有事情要问他,不会要他命的。但他帮二郎君做的那些事情不能说啊,说出来会要人命的。

    刚开始孟北问他一些关于二郎君的事,他总是绕弯子,不肯说实话。来来回回就那么几句话,问不到自己想要的东西,孟北让人将他打了一顿,关起来,一天没有给他吃喝。孟北又让二郎君院子里原来伺候的小厮给二郎君带话说李春的儿子得了急病,他着急回家看孩子,让二郎君准许他告几天假。等孩子一好,立马就赶回来上工。二郎君也没做他想。

    孟北和李春进入顾家的时间差不多,这十多年来二郎君最信任的就是李春,很多隐秘的事情都是交代给他去办,他最是清楚二郎君做的事。现在打也打了,饿也饿了,他就是不肯说实话,让孟北很无力。

    第三天,李春正在想着,只要他坚持不说,大郎君也不会把他怎么样,过两天就得放他回去,如果他一直不回去,二郎君和大娘子就会着人找他,他就安全了。

    孟北派人去顾家田庄找到李春的妻主,拿着李春的荷包说“李管事,事多抽不开身,让小的拿着他的荷包来接六郎去主家小住,主家从外地来了客人,和你家六郎年龄差不多,想找个玩伴。李管事让小的来接六郎。”说着又拿出一大块银锭子交给她说是李管事让捎给她的。

    李春的妻主王桃枝一见银子,喜笑颜开,再看荷包,果真是她夫郎常佩戴的那个,也就不做他想。转身给自己六郎拿了几件换洗的衣服,又交待六郎到了顾家要听话,不要惹事。

    小厮领着李春的儿子王六郎到了小院,王六郎以为到了顾家,忙要找他爹爹,李春在屋里听到自己儿子的声音,吓得脸色灰白,跪在地上,求孟北不要伤害他儿子,他什么都说。

    孟北本来就没想对一个孩子下手,把王六郎骗来也是为了撬开李春的嘴。

    李春一看,自己儿子在别人手里,二郎君再亲也只是主仆关系,再说二郎君已经残了,又遭到了妻主厌弃,除非将来大娘子能继承家业,否则二郎君怕是翻不了身了。孟北又承诺他,不会伤害他儿子,如果他认真交代这些年做的事,越仔细越好,说不定大郎君一高兴,就给他解了奴籍放出去。解决了心里负担,李春交代起来就顺畅多了。

    原来他刚随二郎君李多福到顾家时,因为上任家主还在,二郎君不敢做小动作,老实了几年,的确是专心科考了。后来举业不顺,上任家主卧病,大娘子又回家闹着要当嫡女,二郎君动了将大娘子记在大郎君名下的心思。如果大娘子记在了大郎君名下,将来继承家业名正言顺,还能分得大郎君的不少嫁妆。可是被大郎君拒绝了,为此二郎君怀恨在心。他想如果大郎君没了自己的子嗣,说不定就会将萱娘养在自己名下,反正萱娘已经七八岁了,懂事了,知道谁是自己的生身爹爹,再怎么教养也不会不认自己。于是就有了二郎落水而亡的事。

    之前大郎君一直没弄清楚二郎的死亡真相,没想到这次竟然被李春说了出来。当时二郎刚刚五岁,大娘子和大郎已经七岁多了,他们比二郎高了差不多一个头。那天他们和侍奴们一起在花园里玩雪,大娘子撺掇二郎去滑冰,当时冰面很薄并未冻实。二郎君让人引开几个看护他们姐弟仨的侍奴,二郎君提前用棍子测好了池塘边的水位,只能淹到大娘子的脖子下面,根本淹不死大娘子,但二郎比大娘子矮了一个头,所以他们一同掉进去,大娘子只是受了寒,并没被淹死,而二郎个子矮,在水里扑腾了一阵就去了,岸上的大郎这才着急忙慌地叫人来,等到人来的时候,二郎就已经没气了,大娘子那次也吓得狠了,毕竟她那时也只是个七八岁的孩子。所以事后她高烧不断,大病了一场。

    当时大郎君怀疑过二郎的死是二郎君的手笔,只是当时看守他们的侍奴已被顾玉儿杖毙,大娘子和大郎又一口咬定说是二郎淘气,闹着要滑冰,不小心就落水了,大娘子为了救二郎还受了寒,生了病。二郎君将后续的线索都清扫干净了,大郎君不得不认下这件事是个意外,为此还得感谢大娘子舍身“救”二郎。

    紧接着大郎君的父母意外去世、公婆相继离世,此时二郎君又让人放出谣言,说大郎君是天生孤煞命,克父克母克子嗣,连公婆都给克死了。顾玉儿听得多了,也由将信将疑变得心里惴惴不安,正所谓三人成虎,假的说多了就让人以为是真的了。恰好此时大郎君提出要去神药谷为父母守孝,将顾家的产业交给了家主。二郎君仗着家主的宠爱拿下了管家权和产业管理权,但他并不善经营,让生意出现了亏空。为了填补亏空,他拿顾家的流动资金让李春出去放高利贷。

    孟北没想到二郎君如此大胆,竟然敢放高利贷,二郎君放的高利贷有些像印子钱。俗语云:印子钱,一还三;利滚利,年年翻;一年借,十年还;几辈子,还不完。但凡放印字钱,没有不沾血的。李春说他有二郎君放印子钱的账本,可以交给孟北,只求孟北放过他儿子。

    二郎君通过放高利贷填补上了顾家产业的亏空,另外又给自己置办了两间商铺。当大郎君回来后,他忙着做放高利贷的扫尾工作,又因和家主置气才让大郎君钻了空子,让家主生下了嫡女,否则家主的这个孩子根本就生不下来。

    自从生下了二娘子,家主就再也没有生过孩子,那是因为二郎君在家主每日喝的茶中放了东西,那东西少量使用清热下火,长时间使用就会不孕。反正二郎君以后再也不会有自己的子嗣了,他也不想家主再为其他人生下孩子来分顾家家产。他趁大郎君外出神药谷,威逼菊湘残害二娘子,本来他想买哑药毒哑二娘子,又怕被大郎君诊脉发现原因,从而报复他,只好在心理上吓唬二娘子,让她不敢说话。这几年他先后让李春买通了好几个算卦的,让他们机缘巧合地去给家主算命。他们都说二娘子生来就是个讨债鬼,克母,幼时克不动母亲导致反噬,所以总是生病,那么大了还不会说话。现在长大了,会说话,身体也好了,就该克母了,所以家主才会这么些年一直没能再生出孩子来。只有和二娘子分开,才会母女平安,各自安好。这才是家主那么着急地想将二娘子过继出去的原因。

    至于出去买蛇毒杀二娘子一事,是菊湘的主意,起先二郎君让菊湘给二娘子下药毒哑她,后来菊湘觉得下药不容易,还可能被大郎给救好,不如用毒蛇毒杀来得快。二郎君接受了菊湘的建议,才让李春去买了蝮蛇,只是他没想到他的一举一动都被大郎君监视了,这才有了白芨利用蝮蛇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连孟北也没想到二郎君背着大郎君做了这么多事,真是天怒人怨,他最后落得如此下场,也是活该。

    孟北让李春把这些年为二郎君做的事都写下来,一件件、一桩桩都要交代清楚,誊写三份,然后签字画押。入夜又让人跟着他去取回了二郎君放高利贷的账本。

    做完这一切,孟北才让李春领着他的六郎回了顾家田庄,他妻主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还很高兴他能回家。

    李春害怕二郎君知道他的背叛,在家只呆了一天,又回到了顾家,依旧像原来那样伺候二郎君,二郎君还特意问他六郎是否病愈了。李春骗他说病好了,又活蹦乱跳的。

    而孟北此刻正拿着所有的供词和证据去找大郎君了……

第三十六章 和离断亲

    大郎君曾经怀疑过二郎的死与二郎君有关,但苦于没有证据。二郎君当时正得宠,李春那时是绝无可能背叛二郎君的。如果将李春抓起来拷问,恐怕二郎君第一个就跳起来闹事,妻主又偏心于他,后面大郎君又遇到了一系列的事情,他心灰意冷,如果不是大药师黄怜顾的劝慰开解,他都想遁入空门。接连失去最亲的人,一连串的打击实在让人难以承受。

    看到孟北递上来的供词,大郎君冷静地看完之后,将之前拍花子写的供词放在一起,总共有三份一模一样的都签字画押的供词。然后大郎君开始执笔写和离书和断亲书。大郎君下笔很顺畅,好像早就在心里写了无数遍一般,没有任何涩滞停顿。

    写好和离书和断亲书,大郎君就开始列交接顾家产业的交接单子,将贵重的文书、契书和大额银票装到一个小匣子里,又将他管家这些年的总账都打包装箱,方便移交出去。

    大郎君拿着和离书和断亲书,带着一份李春和拍花子写的供词以及之前从拍花子手中拿到的二郎君画的顾孟萦的画像的去了正院。

    正院里,五郎君正在给顾玉儿讲什么好笑的事,她笑得花枝乱颤,大郎君看她笑得没心没肺,觉得很讽刺。

    大郎君请五郎君回避,说有事与家主商议。五郎君看大郎君一脸严肃,估计真的是有事相商,他迅速离开了主院,走之前对院子里伺候的小厮点了点头。

    大郎君让伺候的人都下去,拿出了供词,顾玉儿看着李春的供词,越看越心惊,又看了拍花子的供词,根本都不敢相信这是李多福做的事。

    她质问大郎君:“这不是真的,是不是你编排李郎的?李郎那么善良,连只蚂蚁都不会踩死,怎么会做这么可怕的事情?”

    大郎君淡漠地看着她的眼睛说:“你要不相信,可以召问李春,他和二郎君是堂兄弟,总不至于去陷害李多福。另外拍花子还在我手中,你若不信,我就将供词交到官府,相信衙门会审出证词的真假。”

    “不,不要报官。”顾玉儿尖叫道。

    “那家主说该如何处理李多福?”大郎君问道。

    “事情都过去了,二郎也死了那么久,萦娘现在也好好的,求夫君不要追究了,毕竟家和万事兴。”顾玉儿祈求道。

    “家主能忍受身边潜伏着一条毒蛇,随时都准备张开毒牙来咬别人,我却忍受不了,也不敢拿我的萦儿去冒险。”

    “夫君,萱娘和大郎都到了说亲的年纪,我可以休弃李郎,可一旦休弃了李郎,萱娘和大郎有个被休弃的爹爹,将来如何能说到好亲事?还如何参加科考?求夫君放过李郎吧,反正他现在腿也瘸了,只能躺在床上,什么也干不了。”

    “我放过他,那谁放过我的二郎和萦娘?”大郎君质问道。

    “二郎已经死了多年,早就投胎转世了,萦娘不是还好好的吗?我保证让人好好看着李郎,不让他再去害萦娘。等萱娘娶了夫郎,大郎也嫁出去了,我就把李郎送到庄子上去养老,不让他呆在家里好吗?”顾玉儿以为她做出了很大的让步,大郎君肯定会同意。

    “你难道没看到李多福的所有算计中,萱娘都参与了吗?就她这样的人还能参加科考?连自己的亲弟弟亲妹妹都能痛下杀手,还指着她科考做官为百姓做主?”大郎君讽刺道。

    “不,不会的,萱娘不是那种人,肯定都是二郎君的算计,萱娘什么都不知道,她什么都不知道。”顾玉儿自欺欺人道。

    “不,她什么都知道,并积极参与了。七岁多她就敢下手害死自己的弟弟,我不知道她将来丧心病狂会做出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我没有这样的女儿,也不敢要这样的女儿,我准备找族长将她除族。”大郎君平静的说道。

    “不,不可以,我不同意,萱娘才刚刚成年,她还有大好的前程,如果被除族了,她还有什么前程可言?我绝对不会允许这样的事发生。求夫君不要这么做,你有什么要求我都会满足,只求夫君不要对他们赶尽杀绝。”

    “赶尽杀绝,是他们对我赶尽杀绝吧!我何曾对他们下过手?嫁入顾家十几年,我兢兢业业,不敢懈怠,对内对外不曾有半点对不起你和顾家,可你看看你宠爱的二郎君做下的杀孽!不过天道轮回,报应不爽,他也该为他所犯的事付出代价了。”大郎君悲愤道。

    “求求夫君放过他们,李郎已经卧病在床了,如果再有刑狱之灾,他会死的,萱娘和大郎都是孝顺的好孩子,他们是被李郎牵连的,他们是无辜的。等他们成亲以后,我就把李郎送到庄子上。然后我们好好过日子,我再给夫君生个孩儿好不好?”

    大郎君摇了摇头说“一日不处理李多福和萱娘,萦娘就活在危险和算计中,我不敢冒这个险。”

    顾玉儿看大郎君坚决不肯答应她的请求,她拿起供词准备撕毁,她以为撕毁了供词,大郎君没有了证据,李郎父子三人就安全了。却听大郎君道:“你撕吧,我能弄来一套供词,也能弄来第二套。”

    顾玉儿顿觉无力,她看了看大郎君,又想到自己最疼爱的萱娘和大郎,当年她和二郎君亲手抚育他们长大,第一胎孩子总是受到最多的宠爱,她不忍心他们就此失了前程,丢了亲事。思前想后,她最终还是做了取舍。

    “夫君不是想和离带走萦娘吗?我不要你的任何嫁妆和钱财,我签下和离书,只求夫君放过他们。”

    大郎君看顾玉儿宁可放弃萦娘和离,也要保她的李郎和孩子们,可见自己和萦娘在她心中的位置和重量?这顾家再呆下去已没有任何意义了。

    大郎君拿出和离书和断亲书交给顾玉儿,顾玉儿在和离书上签了字。见了断亲书,一脸不可思议,问道:“既然和离为何还要签断亲书?难道和离萦娘就不是我的女儿了吗?”

    “家主宁愿和离舍弃萦娘也要保李多福父子三人,可见你对萦娘也没什么感情,不如就此断个干净,从此再无牵扯。另外,你需要把司琴的卖身契给我,他谋害主子,罪不可恕。”

    顾玉儿看着断亲书,知道如果一旦下笔签下,她和萦娘就再也没有任何关系了,萦娘不管以后如何发达,她再也不能以母亲的身份去接近她了。为了萱娘和大郎,顾玉儿还是咬牙签了断亲书。

    大郎君拿着和离书、断亲书和司琴的卖身契后,又对顾玉儿说:“请你把你日常喝的茶给我看看。”顾玉儿亲自去取了过来,递给大郎君。

    大郎君仔细翻检了一番,放下。抬头对顾玉儿说:“你的茶里添加了栝楼根,这栝楼根,又名天花粉,虽有粉之名,却无粉之实。这料药并不金贵,也无毒性,平日里用得少,比较偏门,确实可以清热生津,润燥降火,但有孕之人服用则破胎,若未有身孕,长期饮用,便难以怀孕。这就是你自生下萦娘后多年不孕的原因,并非萦娘妨碍到你,那些算卦的人都是李多福花钱请过来的。我的萦娘非常好,很有福气,不会克母。”大郎君想着绝不能让萦娘背负着克母的名声生活。

    顾玉儿有些羞愧无语,既想让大郎君帮她把把脉看看身体,又有些不好意思。大郎君看出了她的心思,虽是和离,毕竟一日夫妻百日恩,她也为自己生下了萦娘。于是就让她伸出手,替她把了把脉。

    随后大郎君又给她开了个药方,让她去药房捡药回来调理一个月,回头再找别的擅长千金科的郎中复查一下看是否需要调方,半年之后应是无碍了。

    大郎君回到自己的院子,心中压了十多年的包袱和枷锁一下子放下和解开,心情十分轻松。他把司琴的卖身契交给孟北,他知道该怎么处理;让孟南拿着和离书和断亲书去县衙办理和离文书和户籍迁移文书;又指挥半夏和苍术收拾东西,让白芨去车马行租车,明天一早就准备离开顾家。

    大郎君拿到和离书的时候,很快五郎君就知道了消息,他真的不敢置信。他不敢相信大郎君会和离,毕竟大郎身为正夫,又有自己的嫡女,虽不得家主宠爱,但在顾家的地位也是无人能撼动的。可一旦和离,特别是还带着女儿,想要再嫁就难了。他佩服大郎君的勇气,五郎君更好奇大郎君是如何让家主签下和离书并带走女儿的。他让正院里的小厮打听了半天,也没打听出什么确切的消息,只是知道仿似和二郎君父子三人有关。五郎君在妻主面前旁敲侧击地试探也没得到出什么有用的消息。现在五郎君有更想做的事情,那就是如何从家主手中接过顾家铺子,那可是顾家最大的收入,雁过留毛,钱财从手中过,最会留下些。

    孟北趁大郎君和离的消息尚未传开,暗中叫人将司琴唤到花园,拿下他,仔细审了审,没得到什么确切有用的消息,孟北就把菊湘用剩下的哑药给他也灌了一份,然后让人将他和菊湘一起送到神药谷做药人。自此后,他们就“相依相伴”了。

    孟南经常在外面跑,和县衙的人很熟,大郎君又给足了银钱,他大方地出手打点,很快和离和户籍迁出文书就办好了。他又通知了购买大郎君药房的东家付清尾款,来衙门办理过户文书。

    等白芨将车马租好,赶到顾家,半夏指挥小厮们已经将东西收拾的差不多了,只剩下大件嫁妆没法收拾,等马车来了抬上去就行了。

    顾孟萦看着大郎君舒展的眉眼,心情放松的样子,也替爹爹感到高兴,想着也许可以开始新的生活了。

第三十七章 再上清源

    下晌的时候,大郎君的人已经收拾好了院落,就留下晚上休息用的东西,其余东西都已打包装车。他让白芷给顾孟萦梳洗一番后,带她到正院和顾玉儿辞别,明天一早就走,可能顾玉儿还未起床。

    大郎君让顾孟萦给顾玉儿磕了三个头,感谢她的生育之恩,明天出了顾家,她们的母女情分就此尽了。顾玉儿看着顾孟萦湿漉漉的大眼睛望着她,一时感慨万分,这个女儿从一生下来,她就没怎么照顾过她,对她也甚少关注,因为怕她克母,有时还故意远着她。这些年一直都是大郎君照顾她,一晃六年多过去了,她竟然长这么大了。顾玉儿觉得自己好像从来没有拿正眼看过她,今天仔细看了看她,才发现她和大郎君长得可真像,一样的身形高挑,微微上挑的桃花眼,湿漉漉地望着人,让人的心都化了,石头里都能开出花来。看着她圆润稚嫩的面庞,娇软懵懂,听她脆生生地叫着“母亲”,顾玉儿忽地生出不舍来,她想要弥补这些年来对她的疏忽,也想看她长大成人,娶夫生子,可一想到萱娘和大郎,她又只得狠下心来。顾孟萦看着她母亲变化不定的脸,一时有些感慨,母亲就这样舍弃了她,被人抛弃的感觉并不好受。不过好在她还有爱她如命的爹爹,自此后就剩下她和爹爹相依为命了。

    顾孟萦给顾玉儿磕完头,又祝愿她身体康健,家业兴旺,万事顺意。然后立在大郎君身旁,大郎君请顾玉儿召来三郎君、四郎君、五郎君、管家和账房来进行交接。

    一刻钟左右,大家都到了正院。因大郎君和离的消息并未特意隐瞒,虽未传得众所周知,但顾家的主子们都得到了消息。三郎君和四郎君眼神复杂地望着大郎君,不知该说些什么,他们为人比较低调,平时在顾家的存在感很低。这次大郎君和离,他们内心是比较震动的,十多年的相处,大郎君的为人他们还是认可的。这大郎君一旦离开,家主对他们又不太宠爱,也不会升他们为正夫,肯定还会再娶,也不知道会娶个什么样的大郎君,是否好相处也未可知,这关系到他们未来的命运,他们一时也有些忐忑。五郎君最早得到家主和大郎君和离的消息,他又没机会升为正夫,只想从这件事中得到好处,所以也最平静。

    大郎君拿出交接的单子让顾玉儿过目,顾玉儿看了交接单,觉得大郎君做事很有条理,也很有原则,一板一眼都有据可循,这也是十多年来她很放心地将顾家交给大郎君的缘故。于是她就吩咐三郎君、四郎君和五郎君从大郎君手中接过顾家的产业,大郎君让孟南、孟北和管家顾长庚监交。

    整个交接过程并不长,因为大郎君账目清晰无误,契书和文书分类存放,事情安排条理清晰,所以交接的时候就非常顺利。

    交接完毕,大郎君将装贵重物品的箱子移交给顾玉儿,又让他们几个在移交清单上签字按手印,最后又让家主顾玉儿签字并盖了印鉴。移交清单一式两份,中间盖了顾玉儿和大郎君的印鉴,他们各持一份,以备以后查阅之用。至此,全部交接才算完成。

    交接完毕,顾玉儿不想面对夫郎们疑问的眼神,因为和离的原因她实在无法对大家言明,所以就让大家先散了。

    大郎君让白芨找了个大花盆将萦娘的母子树挖出来栽在盆里带走。顾孟萦这才想起原来自己还有棵母子树,看见栽在盆里的母子树,她又是一阵恍惚。

    入夜,三郎君、四郎君和五郎君结伴而来到大郎君院子道别,看大郎君院子已经收拾整齐,东西都已装车,整齐摆放在一起,下人做工丝毫不乱,他们心中也生出不舍来,也不知家主未来会娶个什么样的大郎君。大郎君也料到他们会来,给他们每个人都留了物件,送给他们以做留念。让他们日后保重,此后一别,相见不知何日,愿各自珍重。

    大娘子不知道母亲为何在和离这件事上重重拿起,又轻轻放下。在大家都不知晓的情况下签了和离书,没有要大郎君的任何补偿就让他带走了萦娘,这也太便宜他了。等她知道大郎君带着大笔的嫁妆明日一早就要离开龙阳县,已经来不及去谋划大郎君的嫁妆了,如果爹爹还好好的,大郎君不可能就这么轻轻松松地带走萦娘和全部嫁妆。现在她想要在大郎君回武陵的路上动心思也来不及了。

    大郎君早就知道,如果他和顾玉儿和离的消息传开,他再带着大笔的嫁妆往武陵郡去,财帛动人心,路上恐怕就不太平了,所以他才会在拿到和离书之后,迅速行动,在别人尚未得到消息之前就离开了龙阳县。

    顾玉儿一夜都未能安眠,她在半梦半醒间回顾了她和大郎君十几年的夫妻生活。觉得又颇多地方对不住他,他们也曾有过一段平静温情的日子,只不过时日太短。大郎君事情又太多,没有那么多时间陪她,也不肯像二郎君那样无条件地惯着她。有时她明知自己无理取闹,就想让大郎君小意奉承,可他总是一副谦谦君子的模样,让人心生不喜。现在他走了,顾玉儿又觉得心空了一块。人总是这样容易患得患失,顾玉儿自嘲地一笑。

    第二天一早,大郎君让孟南和苍术指挥车马行的人,带着二十几辆马车载着大郎君的嫁妆走官道往武陵县而去,由于他们出来比较早,走到城门口,城门才将将打开,龙阳县还在一片睡意朦胧之中。等龙阳县的人知道顾家娘子和大郎君和离的消息时,孟南他们已经快到黄木镇了,明天再有半天时间就能到武陵郡。

    一出龙阳县的城门,大郎君和孟南他们就分开行动了,他带着顾孟萦和孟北、白芷、白芨等几个随从,携带着金银细软往清源寺而去,他计划在清源寺留宿一宿,第二天再往武陵而去。

    早春的清源山显得很可爱,就像刚会笑的小婴孩,对这个世界充满了好奇。白玉兰已经露出了娇俏的脸,白的、粉的、紫的花瓣在枝头悄然绽放。一丛丛黄色的迎春花灿烂开放,微风吹过,摇曳生姿。山上已经隐隐地露出了淡绿,向这个世界展示着新生。这是顾孟萦第二次来清源山,虽然间隔时间不长,但对顾孟萦来说,却让她觉得恍如隔世。她努力地想要回想前生的人,却是一阵眩晕,一片模糊的混沌。

    这次她没有要大郎君抱她上山,而是牵着大郎君的手一步一步地走上去。一边走一边听大郎君讲清源山的历史和庙宇,他还专门提到了神女庙,说这次要带她去看看神女庙,祭拜一下,让神女娘娘保佑萦儿平平安安,无病无灾。

    走了两炷香的功夫才走到清源寺的大门口,孟北已经提前给了香油钱,并请知客僧安排了客院。

    大郎君和顾孟萦在房间里喝了一盏茶,就见上次见过的那个小沙弥过来请大郎君。

    大郎君带着顾孟萦前往慧定大师待客的厢房,就要再次见到慧定大师,这次顾孟萦心里没了忐忑不安,而是非常地平静安宁。

    慧定大师还是那副笑眯眯、和蔼慈祥的样子。他看大郎君神态轻松适意,眉目舒展,便道:“孟郎君最近有喜事,肯定是得偿所愿了。”大郎君一副你猜对了的模样,点头落座。

    大郎君请慧定大师给顾孟萦把把脉,大师却说不必了,小女郎很健康,没有任何毛病。语罢,又对顾孟萦说“让你家侍奴带你去东山的神女庙玩吧,那里的海棠应该开了。”

    顾孟萦心知他有话要对爹爹说,就从房间里退了出来,大郎君让白芷和白芨带着顾孟萦去神女庙玩,仔细不要磕着碰着。

    顾孟萦走后,大郎君和慧定大师喝着茶,聊着天。大郎君拿出三百两银子交给慧定大师,请他为二郎顾瑾瑜和顾孟萦立两盏长明灯祈福,以后每年他都会送上香油钱,慧定大师点头答应。

    而后,大郎君又将和离之事告知慧定大师,没想到慧定大师却道:“你们夫妻缘分已尽,和离反而各自安好,你家小女郎也会安好。”这话安慰了大郎君,他因为和离让萦儿失去了母亲而一直忐忑不安。现下听了大师的话,他就释然了。

    “你家女郎现在眼神清明,气质平和,神态安宁,说明她神魂已经归位,你尽可放心,她是个非常有福报又孝顺的好孩子。”大师又道。

    大郎君听见大师说顾孟萦好,心里非常高兴。又问了定魂珠的事,大师却顾左右而言他,不再说及此事。

    慧定大师修习佛医,医术高明,他和大郎君很喜欢在一起切磋医术。大郎君平日里坐诊接触的病人比较多,但多是普通病人。而慧定大师接触的多是疑难杂症,在民间治不好的病,才会寻求神佛庇佑。他们就医术医理彼此交流增长,相谈尽欢。

    而此时顾孟萦正奔跑在开满鲜花的山路上……

第三十八章 陌上如画

    白芷和白芨带着顾孟萦往东山神女庙去,东山并不高,西边和北边的高山挡住了寒风,东边采光甚好,正所谓向阳花木早逢春,东山上一路风景如画,早春的花儿竞相绽放。美景如斯,看的顾孟萦心花怒放。一扫过去的阴霾,从此呼吸自由的空气。

    她笑着向前跑去,一路跑一路叫,嘴里念念有词道:“面朝大海,春暖花开。”白芷也不知道她说些什么,只在后面不紧不慢地跟着。

    刚跑到半山腰,就跑不动了,白芷和白芨轮流背着她上山,白芷看她笑得开心,也由衷地替她感到高兴,他觉得女郎就应该活得这样笑容明媚,肆意张扬。

    待到神女庙,顾孟萦看到香火缭绕,不少善男信女在那里叩首跪拜,有祈求神女给他们赐个女郎以继承香火,也有祈求神女保佑身体康健无病无灾的。

    顾孟萦也请了柱香,虔诚地跪在神像前祈祷,请神女娘娘保佑爹爹身体健康,以后的日子都快乐无忧。

    随后又捐了五两功德银子,旁边解签的僧人道:“小女郎,请摇个签吧!”

    顾孟萦心情正好,于是上前摇了摇,一支签从签筒里落了下来,顾孟萦一看签上写着:上朝见帝,下面写着:上上签。翻开背面一看只见上面写着:一声雷后三级浪。顾孟萦不明白这签文是什么意思,但知道上上签肯定是好的,为自己的好手气开心不已。僧人看了看顾孟萦的签,便笑着说“小女郎好福气,此签甚好,小女郎此后会一切顺利,前途无限。”

    顾孟萦笑着谢过僧人,蹦蹦跳跳地往神女庙的后山而去,来之前就听白芷说过,神女庙的后山有一大片花海,每到春天,简直美不胜收。顾孟萦也想看看这片花海是如何的美不胜收。

    后山山口处守着一个僧人,他尚未开口,就听白芷说道:“慧定大师让我家女郎上山去看看海棠。”

    僧人看了看顾孟萦又看了看白芷和白芨,一言不发地让开了。

    今天神女庙的人不少,可后山上的人却少的出奇,顾孟萦只顾着欣赏美景,并未多想。

    走近后山,顾孟萦先看到一簇簇金黄的迎春花,如烟花般散开,显得秀美婀娜。紧接着就是一大片玉兰树,各色的玉兰花在风中摇曳绽放,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清香。风儿吹过,沙拉沙拉地响着,今天后山的人很少,风儿吹过山林,显得后山尤为静谧。

    穿过玉兰树林,顾孟萦才看见真正的花海,只见大片的海棠迎风峭立,花姿明媚动人,楚楚有致,花开似锦,如花中仙子一般。大片的西府海棠,既香且艳,未开的花蕾红艳艳的似胭脂点点,已经开放的逐渐变成了粉红色,犹如晓天云霞。

    看着眼前的美景,顾孟萦想起了自己最喜爱的海棠诗,顺口念了出来:“枝间新绿一重重,小蕾深藏数点红。爱惜芳心莫轻吐,且教桃李闹春风。”

    白芷听顾孟萦念出一首这么好的诗来,觉得很惊奇。他知道女郎很聪明,但也才识字不久,是不可能作出这么好的诗文来的。忙问女郎这首诗是谁写的,写得真好。顾孟萦难道能告诉他是一个叫元好问的文学大家吗?她只好告诉白芷说在爹爹书房里无意看到的一首诗,觉得写得很美就记了下来。

    这是一阵山风吹过,顾孟萦闭着眼睛,沐浴午后的阳光,迎着太阳,让春风拂过面庞,闻着海棠的阵阵清香,一脸陶醉!。

    忽然她听见一声轻嗤,有个沙哑的声音道:“一个小肉丸还知道欣赏美景呢!”

    顾孟萦吓了一跳,迅速睁开了眼睛,只见花海中走出两位十四五岁的小郎君,他们长身玉立,身量虽未长足,但已经不低了。一个穿着月白色的袍服,从花海中走来,气质清雅,犹如月窟仙枝。另外一个穿着白色的夹棉袍服,似乎很怕冷的样子,他的皮肤白的近乎透明,非常消瘦,但样貌不俗,凤眼微挑,嘴角翘起,一副促狭的神情,看表情就知道刚才的话就是他说出来的。

    顾孟萦心想这个病娇白瞎了一副好样貌,说出的话来能气死人。这么毒舌,当心将来嫁不出去!自己虽有些婴儿肥,但也是小小美少女一枚,怎么看也不是肉丸子啊,太伤自尊了。若人人都像他那么瘦,岂不是一阵风就吹跑了。

    于是她满嘴跑火车道:“我爹爹说,”她故意装出大郎君的样子,“我的小女郎一点儿都不胖,就是稳重,你看刮大风她都是站的稳稳当当的,不像有些瘦鱼干,一刮风就飘起来,被猫叼走了。”

    白芷和白芨听了她的话直捂脸,郎君何曾说过这样的话?女郎说得像真的似的。不动声色就反骂了回去,女郎威武,他们在心里默默点赞。

    月白衫子小郎君憋着笑,脸都憋红了,实在憋不住,刚想笑又被口水呛了,咳嗽了几声。那病娇郎君气的脸更白了,缓缓地抬起手。只见月白衫子郎君忙拉着他的手道:“五郎,五郎,我们是来祈福的。小女郎纯真可爱,如能得这样一个妹妹也是极好的。”

    啊,他说话的声音好好听,都说好听的声音听多了,耳朵会怀孕。顾孟萦心想那宁愿耳朵怀孕也要听好听的声音。

    “你的声音真好听,简直宛如天籁。”顾孟萦赞叹道。

    那病娇看顾孟萦对着他同伴一脸赞赏的模样,小声地说了声:“小色胚。”

    顾孟萦一听就炸毛了,自认为没做什么出格的事啊,立马反驳道:“那是因为你嫉妒,嫉妒他长得比你好,声音比你好听。再过几年,他一定会像诗中写的那样:积石如玉,列松如翠。郎艳独绝,世无其二。都说相由心生,小鱼干,你会变成什么样就不知道了。”

    这回那穿月白衫子的小郎君又红了脸,看了看顾孟萦,又看了看自己的同伴。顾左右而言他道:“小女郎,你叫什么名字啊?”

    顾孟萦决定逗逗他,道:“我叫姐姐。”

    那月白郎君道:“解解,这是什么意思?”

    顾孟萦立马应了声:“唉”。

    这回那病娇哈哈笑出声来,估计他正在变声期,声音有些粗嘎。他一笑,那月窟仙枝立马意识到被顾孟萦绕进去了。摇了摇头,一脸无奈的表情,说道:“你真是人小鬼大,这么小还想当人姐姐呢!”

    那病娇郎君觉得顾孟萦很有意思,于是缓缓向顾孟萦走来,顾孟萦一看他要走近她,立马后退,他不会小心眼子生气了想要揍她吧。虽然白芷和白芨会保护她,但她也不想惹事。

    那病娇看顾孟萦往后退,就停了下来,对顾孟萦说:“小肉丸,你家大人呢?”

    顾孟萦一听这话怎么有点像狼外婆的感觉,立马道:“我爹爹马上就来接我回家了。”

    “你要不要跟我们一起去长安玩呀,你没去过长安吧?那可是都城,有好多好玩的,还有各种各样好吃的,也有很多像你这么大的女郎陪你玩,你去不去?”病娇道。

    顾孟萦立马摇头道:“不去不去,我只和爹爹呆一起,不去长安,那里太远,没有亲人。”

    那病娇致力于将顾孟萦拐走,又道:“那把你爹爹带上,以后我们当你亲人怎么样?”

    “你肯定想把我骗到长安,然后再狠狠地欺负我,我才不上当呢。”顾孟萦故意奶声奶气道。

    那病娇好像逗顾孟萦上瘾了,急忙道:“不会的,我怎么会欺负你呢,你这么可爱。你不是喜欢十一郎吗?你跟我去长安,等你长大了,让他嫁给你好不好?”

    “不好,一点也不好。他那么美,长安肯定好多贵女都喜欢他,我如果娶了他岂不成了众矢之的?我才不做这种傻事呢!”

    十一郎第一次听到众矢之的这个成语,觉得很形象,更加惊讶,忙道:“小女郎之前念的那首诗是哪位诗词大家所作?我怎么从来没见过这首诗。”

    顾孟萦说道:“我哪里记得了,我能记得这首诗是不是已经很了不起了?哪里还记得那么多东西啊!”

    十一郎道:“那小女郎是在那本书上见到的这首诗呢!”

    顾孟萦摇了摇头表示不记得了。

    十一郎一脸遗憾的样子。五郎知道十一郎记忆超凡,过目不忘,自小就聪慧绝顶,又爱学习,看过的书不知凡几,他都没见过这首诗,难道小肉丸读的是孤本吗?

    顾孟萦贪恋美景,不欲惹事,也无意多做纠缠,就拜别两位小郎君,带着白芷和白芨往海棠花海深处走去。

    置身这漫天的海棠花海,真是让人心醉神迷,海棠既娇且美,也难怪苏轼为了吟咏海棠,会写出那么优美的诗句:“东风袅袅泛崇光,香雾空蒙月转廊。只恐夜深花睡去,故烧高烛照红妆。”顾孟萦看着海棠花儿惊喜连连,直夸白芷说的真没错,这花海真的是美不胜收。

    五郎和十一郎看着顾孟萦蹦蹦跳跳地徜徉在林间,也觉得心旷神怡,又略略走动了一会儿,相携离去。

    五郎和十一郎回到住处,召出暗卫,让他们去查一下今天见到的小女郎和她的随从是怎么上山的。因为后山被封山了,她是怎么上来的,她的两个随从可都有功夫在身……

第三十九章 返回武陵

    天快黑的时候,暗卫送来了但凡能打听到的关于顾孟萦的消息。五郎和十一郎当看故事一样看了她的身世,也颇为感慨,觉得小肉丸能活下来也着实不易。原来她竟是和父亲和离归家途径此处,被慧定大师指引上的后山。包括她在神女庙抽了什么签,和解签僧人的对话都一一呈上。暗卫还附上了顾孟萦上山时念念有词的那首《面朝大海,春暖花开》。顾孟萦要是看到的话,肯定吃惊于暗卫们的记忆力,竟然一字不差地记下来了。

    十一郎念着:

    从明天起,做一个幸福的人

    喂马、劈柴,周游世界

    从明天起,关心粮食和蔬菜

    我有一所房子,面朝大海,春暖花开

    从明天起,和每一个亲人通信

    告诉他们,我的幸福

    那幸福的闪电告诉我的

    我将告诉每一个人

    给每一条河、每一座山取一个温暖的名字

    陌生人,我也为你祝福

    愿你有一个灿烂的前程

    愿你有情人终成眷属

    愿你在尘世获得幸福

    我只愿面朝大海,春暖花开。

    这又是什么诗,怎么也没见过,虽然诗句都是大白话,一点也不含蓄,没有平仄讲究,也不太押韵,但读起来却朗朗上口,诗意而美好。

    他看了看五郎,五郎也一脸迷茫地看着他。两人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不过好像她和随从并无阴谋,的确只是路过而已。只要不是谋算他们,他们也就放下不谈了。自五郎中了奇毒以来,他们都是万事小心,唯恐被人钻了空子。

    十一郎擅画,他喜欢每到一地,就画出最美的风景带回去给母亲看。他画了一副后山的海棠图,画中有一个珠圆玉润小女郎正一脸陶醉地看着风景,嗅着清香,他将那首海棠诗题在画上,整幅画让人觉得岁月静美,现世安好。又画了一幅一个小女郎迈着小短腿奔跑在山路上的场景,山道旁的迎春花如烟火般绽放,玉兰花随风飘摇,起起伏伏。又将那首面朝大海,春暖花开题了上去。这幅画有种动态而浓烈的美,几乎能感到画中的人物就要跑出来,玉兰花瓣就要从枝头飘落。

    直到天色渐晚,顾孟萦才恋恋不舍地下了东山,往清源寺而去。一大早就起来赶路,午间又没休息,下午又疯跑了一下午,顾孟萦的确累坏了,简单地用过哺食,就早早睡下了。

    大郎君召来白芷问了女郎的下午的动向,白芷一一都向郎君汇报了,大郎君也没听过那首海棠诗。她说是从书房里看到的,大郎君心知是不可能的,书房的每一本书他都看过。多是中医中药类书籍,诗词类书籍很少,根本就没有这首诗,大郎君只是不动声色地点点头,并未多说。当提到她与两位小郎君的交谈,大郎君既觉得自家女郎聪慧灵气,又觉得她淘气好笑。

    第二日,等顾孟萦醒来,爹爹早已去上早课了。她洗漱完毕,收拾利落,爹爹才回来。一起用罢朝食,又拜别了慧定大师,一行人才下山往武陵而去。

    又回到了温泉庄子,顾孟萦觉得很心安。这时的庄子更美了,到处郁郁葱葱,田间一派繁忙的景象。田夫荷锄至,相见语依依。

    大家都已知道郎君带着女郎是和离归家,和离虽不好,但郎君有女可依,带了女郎,生活反而更自在。见到他们父女也都笑着问好。大郎君眉目间的轻愁已然不见,一派闲适自得。

    孟南和苍术已经让人将大郎君的嫁妆卸下来,登记入库了。又安顿好了车马行的人,带着苍术前来迎接他们。

    本来和离不是什么高兴的事,可顾孟萦从大郎君到孟南孟北身上没看到丝毫阴郁,反而一派喜气洋洋的样子,想着要是母亲看到了,肯定要气郁了。

    稍事休整一日,顾孟萦又是漫山遍野地跑,早起用过朝食,就跑得不见影了,直到哺食方归。大郎君看她戴着迎春花编成的花环,如同花骨朵一般娇俏,心里软软的。

    大郎君告诉她明日去姑姑家,让大姑父帮忙在武陵上个户籍,将他们在龙阳县的户籍迁至武陵郡。又能见到漂亮的姑姑和表姐了,顾孟萦一脸期待。

    第二日一早,顾孟萦开门就看到了栽在院子花圃里的母子树,细细的枝丫在春风里摇曳伸展,沐浴着着阳光,在新的土地里生根发芽。

    用过朝食,大郎君和顾孟萦带着礼物前往姑姑家。春日明媚,顾孟萦像只快乐的小鸟,一路上说个不停,不管她问什么,大郎君都很有耐心的给她解答,丝毫没有不耐烦。

    到了姑姑家,正好今日休沐,表哥表姐和表弟们都在家里,上次没见到的二姑夫和三姑夫也没有出门。大家都在家里等着他们父女的到来,这下热闹了。

    表姐、表哥和表弟们争相上前给大郎君行礼问安,嬉笑地叫着舅舅,两个双胞胎小表弟正淘气,上前抱住了大郎君的腿,大郎君一手抱一个将他们抱起来。

    顾孟萦笑咪咪地上前给姑姑和姑父们行礼,又和表姐表哥及表弟见了礼。姑姑可能是喜事将近,笑眯眯地将顾孟萦搂在怀里,抚摸她的发髻。弄得表姐余婉真跳起来争怀,说表妹来了,母亲就不疼我了。大郎君看着一家人和乐融融,也开心不已。

    落座后,喝了一盏茶,表姐就坐不住了,拉着顾孟萦往园子里去,说园子里的花开了,表哥表弟也表示要同往,姑姑挥手让他们去园子里玩。又叫侍奴跟着,别磕着碰着,也别去水边。

    姑姑看大郎君喜笑颜开,知道兄长肯定是得偿所愿了。大郎君又略略交代了和离和断亲事宜,大郎君提起迁移户籍之事。

    大姑父说:“今日衙门休沐,明日一早,你让孟南过来找我,我带他去办理落户事宜。”

    姑姑道:“既然萦娘和她母亲那边已经断亲,以后她随兄长姓还是随母亲姓?”

    大郎君道:“自然不再随母姓,以后她就叫孟萦吧。”

    姑姑又道:“难道不随母亲姓余吗?”

    大郎君对自己妹妹的说法有些哭笑不得,“妹妹还年轻,将来子嗣多,以后还会生下小女郎,余家人丁兴旺。父亲娘家那边,人丁凋零,已经没人了,如今就让萦儿支立起门户吧!”

    姑姑一听父亲孟神医娘家那边已经没人支应门庭,也就不再争了。

    大郎君又说:“如今春季已然开学,不知萦儿是否还有机会插班入学?”

    大姑父说:“我抽时间去问问鹿鸣女学的山长,看她是否应允。”

    大郎君谢过大妹夫,又说起五月份的喜事。新纳进来的两位妹夫是双胞胎,家里在临县开着镖局,他们常年走镖,跟着父亲练就了一身好武艺。他们准备嫁过来后,用陪嫁开一家镖局,房子已经请大姑父帮忙看了。二姑夫和三姑夫笑着和大姑父开玩笑说,以后四弟和五弟来了,我们仨也不是他们兄弟的对手啊,家主可要为主持公道,别让我们被欺负了。姑姑表示说他们再厉害也得听家主的话,否则就不让进门。大郎君看妹妹很满意这门亲事,一家人相亲相爱,也替她感到高兴。

    顾孟萦对表姐余婉真上的女学很感兴趣,问了她好些问题。问她当初是怎么进的女学,又学些什么。表姐倒也不藏私,都一一替她解答了。表哥也上了鹿鸣书院,顾孟萦有些发蒙,原来鹿鸣女学属于鹿鸣书院。女郎小的时候上女学,等到大了,学得东西多了,知识量丰富了,就和郎君们一起读书,不分男女了。

    中午在姑姑家吃了顿丰盛的大餐,大人们在一起一边喝酒一边聊天;大姑父拉着大郎君谈论诗经楚辞,二姑夫要和大郎君讨论医药,三姑夫拉着大郎君要和他合伙新开一家药房;姑姑也陪着他们喝了几杯。大家喝得都有点多。小孩子们一边吃饭,一边嬉闹。等吃完饭已经半下午了。

    姑姑留顾孟萦在家歇息,顾孟萦一想到爹爹就一个人归家,很孤单,决定还是拜别姑姑和姑父们,陪着爹爹回去。爹爹又告诉他们武陵郡的新房地址,说过两天收拾利落请他们过去暖锅底。这是当地习俗,一般搬了新家,都要请亲朋好友来做客,名曰暖锅底,就是让大家来认认门。

    晚上他们并没有返回温泉庄子,而是回了文曲巷,鹿鸣女校附近的房子就在这里,白天半夏已经带人将房子打扫干净了,从龙阳县带回来的嫁妆一部分归置在这里,这里看着像一个真正的家了。

    大郎君喝了点酒,感觉很放松,笑眯眯地盯着顾孟萦道:“萦儿,以后就随爹爹姓吧!以后咱就叫孟萦怎么样?你外祖父娘家孟家那边已经没人了,以后就靠萦儿来支起孟家了。”

    顾孟萦非常配合地点头称好,又殷勤地给爹爹端上来蜂蜜水解酒,洗漱一番,就早早歇下了。

    次日一早,孟南带着相关文书,带了些小额银票去找余家大郎君了,将近午时才返回,还顺道带回来一个好消息……

第四十章 鹿鸣女学

    孟南带回了新办理下来的户籍交给了大郎君,并带回消息说,在去衙门办事的路上遇到了鹿鸣女学的山长李夫子,她正好也去衙门办事。余家大郎君和她说了侄女孟家女郎想去鹿鸣女学读书的事,李夫子说明天正好也有两个女郎想要插班入学,可以一起去参加考试。她给余家大郎君留了名帖,让女郎明天拿着名帖去参加考试。

    大郎君一听真是惊喜万分,鹿鸣女学是百年老校了,名额有限,非常难进。

    顾孟萦第一次见到自己的户籍文书,看着上面写着自己的名字孟萦,和居住的地址文曲巷,并盖有武陵郡衙的大印。叫了这么多年顾孟萦,突然改叫孟萦她还有些不习惯。

    大郎君收起户籍文书,听说明天还要考试,就拿出千字文出来给她复习一遍,又单独指出一些难认的字让她单独辨认,并写下来。这些字,孟萦早就熟烂于心。除了极个别生僻不常用的字写起来不顺手,其余都能读能写,大郎君稍稍放下心来。

    第二天卯初,孟萦就被大郎君叫起来梳洗装扮。大郎君给她挑了一件鹅黄色的襦裙,一双淡绿色的绣鞋。半夏充分发挥了他的巧手,给孟萦梳了双髻,戴上粉白的珠花。孟萦照了一下铜镜,仿若看见了一颗亭亭玉立的小树苗。

    大郎君说:“鹅黄色鲜亮亲和,不像大红色给人压迫感,萦儿一会儿到地方了不要紧张,夫子问你什么,正常回答就好。”孟萦为爹爹的细巧心思点赞。

    用罢朝食,尚不到辰时,大郎君说不能让夫子等学生,要早些出门。出了门,走一刻钟就到了鹿鸣书院门口,门口有不少马车停下送上学的小女郎和小郎君。他们碰到教过自己的夫子,都停下来恭恭敬敬地鞠躬问安。

    大郎君递上名帖,守门的人一看是女学山长的名帖,非常客气地请他们进了门,并给他们指了道。白芷悄悄地他塞了块碎银子,看门的非常客气地道了谢。

    书院占地很大,景色优美,女学单独在书院东面一块风景最好的地方,有个古朴的大门,一进门的照壁上镌刻着孟母三迁的故事。进到内里,才知道这是个二进的院子,前院有个宽敞的大院子可供活动,院子采光很好,亭台轩榭,雕梁画栋,非常精美。

    考试的教室在前院的西厢房,门口守着个书童。孟萦一行到的最早,书童让大郎君和白芷在外面廊下等着,让孟萦单独进去。西厢房的摆放有些像面试的会议室,桌椅是面对面放的。

    孟萦先找个地方坐下来静静地等着夫子来考试。一会儿又来了个穿粉色襦裙的小女郎,她似乎有些胆怯,紧紧地抓住爹爹的手,不肯自己进来。她爹爹劝了半天,才怯生生地进来坐下。又等了一盏茶的功夫,来了三位夫子。其中一位是女夫子,她年约三十四五,绷着脸面无表情,一脸严肃的样子。另外两位夫子一个比较年长,孟萦猜测着大概有五十多吧,蓄着长须,看着一板一眼。另一个夫子则很年轻,看着二十岁左右的样子,气质清雅,书生气浓郁。

    孟萦走上前去鞠了个躬,道了声:“夫子早安。”年长的夫子抚须点头笑道:“小女郎早。”女夫子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坐了下来。年轻的夫子也点了点头,等年长夫子落座后,方才坐下。

    女夫子起先问了孟萦一些简单的问题,有些像自我介绍,孟萦都不卑不亢、咬字清晰地回答清楚了。年长夫子问她是否识字,孟萦说念过千字文,能读会写。年轻的夫子便拿出千字文,随意点字让孟萦读,发现她果真都认识。又从桌屉里拿出笔墨纸砚,让她写下自己的名字,又挑了些不是太常用的字让她写。孟萦用小胖手一笔一划地写着,字虽下笔无力,但尚干净齐整,都是正确的。年轻夫子就对女夫子和年长夫子点了点头。

    随后年轻的夫子又问了孟萦一些简单的算术题,这对孟萦来说就太简单了,她对答如流,年轻夫子看她反应敏捷,就有意考考她,出了道简单的应用题,购买几样不同价钱的东西,算总价,年轻夫子刚说完题目,孟萦就已经报出总价了。三位夫子都目露惊讶,惊异于她算术的速度。

    昨夜大郎君一脸紧张地告诉孟萦,让她一定要好好表现,鹿鸣女学是整个武陵郡最好的学校,夫子都很厉害。考试非常严苛,要她认真对待,不可轻忽。孟萦不想让爹爹失望,认认真真地回答了所有问题。

    女夫子点头微笑,让她回到座位上等候。孟萦给三位夫子鞠了个躬,转身回到座位上。

    年轻夫子示意穿粉色襦裙的小女郎上前,她有些胆怯扭捏,说话细声细气。年轻夫子很有耐心,问了她的姓名年龄,是否识字。小女郎还是太胆怯,说话支唔不清。识字很少,女夫子皱起了眉头,很严厉地看了她一眼,小女郎吓得哇地哭出声来。

    年轻夫子牵着她的手将她领到门外交给她父亲。就在这时,一个身穿大红骑装的女郎冲进房间,一边喘着气,一边小声地说,幸好没迟到。

    年轻夫子示意红装女郎坐下,问她叫什么名字,多大了。孟萦对她的名字记忆尤深——张眉,这个名字让她想起了一个典故张敞画眉。张眉非常胆大自信,一看就知道在家十分受宠,夫子问她是否识字,她说识得识得,还会背千字文呢。年轻夫子于是说上一句,让她接下一句。发现千字文前五十句背的还算顺畅,后面就磕巴了。接着又从千字文里跳着指字让她认,发现她整句连起来会认,单独就不是认识了。年轻的夫子觉得有些好笑,又问她会不会写字。张眉又说,会的会的,我写给您看。然后跳起来拿起笔开始写起来,那字糊的一团一团,估计只有她自己认识吧。三个夫子看她自信满满的样子,觉得很好笑,都轻笑出声。孟萦也觉得这小女郎超级可爱。

    很快面试结束了,年轻的夫子把孟萦和张眉领出去交给各自的大人,然后对大人们说,至于是否录取,明天会派人通知,让他们在守门的书童处留个地址好派发通知。

    一出书院的大门,大郎君就问孟萦夫子都问了什么问题,难不难?孟萦就一句一句地复述了夫子的问题,又说了自己的回答,大郎君点点头说回答不错。等到明天就知道是否录取,能上什么班级了。

    果然,第二日辰时刚过,就听门房说鹿鸣女学给女郎送通知来了,大郎君亲自去接的通知,又打赏了送信的人,向他打听了一些女学的情况,他喝了两三盏茶才走,说还要去给另一个女郎送通知。

    大郎君拿着通知交给孟萦,孟萦一看这通知有些像大学录取通知书,她看见自己被分到丙班。大郎君说女学分甲乙丙丁四个级别,丁班是从千字文学起,为期一年,学会了千字文,识得了一千个汉字,学会正正确握笔描红,才可以升到丙班。丙班就要开始学论语,学写字。然后逐渐升班,升到甲班后,成绩优秀并准备科考的,可以去参加鹿鸣书院的考试,录取了就要和小郎君们一起上课,学习举业文章。

    大郎君说女学那边夫子管教是否严厉他不知道,但他知道小郎君那边学习管理十分严格,背不出文章,或写不好字还会受罚——打左手手心,不打右手是因为右手还要写字。孟萦这才知道原来爹爹也上过鹿鸣书院,并且一直上到甲班,考过秀才之后,因无心科考,只一心跟着父亲行医制药,这才下学跟着父亲专心学医。

    孟萦问爹爹是不是也和女郎们做过同窗,大郎君点了点头说:“甲班分两个班,每个月都有考核,考核最好的上甲一班,剩下的上甲二班。上了甲一班,如果不努力,月末考核成绩落后的几名会被转到甲二班,而甲二班的前几名则有机会升到甲一班。”

    孟萦心说夫子们真会玩,末位淘汰制原来是哪个学校都会用啊。

    学校给了孟萦五天的准备时间,大郎君让孟南去店铺买些好点的笔墨纸砚;让半夏赶制一个书袋五天后好用。然后又亲自带着孟萦和礼品回了趟娘家,今天只有姑姑和没上学的双胞胎表弟在家,其他人都忙去了。

    听说孟萦被鹿鸣女学录取了,姑姑很高兴,忙问她上哪个班,孟萦说是丙班。大表姐余婉真现在上乙班了,她比孟萦大三岁多,她生日早,已经过了十岁的生日。大郎君说三天后做东,请妹妹、妹夫们和孩子们一起去文曲巷做客。姑姑笑着应下了。

    孟萦看着爹爹意气风发的样子,深受感染。觉得爹爹自和离之后看着好像年轻了许多,每日心情愉悦,一切事情都顺利起来。

    从姑姑家出来,大郎君带着孟萦往庄子去了。有很多事情要安排,孟萦觉得自己也帮不了什么忙,就带着白芷去半山上的温泉游泳去了。

    大郎君从庄子里挑选了两个会做饭的伙夫要带到文曲巷,又选了几个老实本分的小厮带过去做些粗使的活计。

    孟萦在庄子上的日子总是悠闲自在的,每天恨不得泡在水里,她像鱼一样在水里自由翻滚、锻炼水性。

    大郎君林林总总处理了不少事情,现在正是春耕忙碌得时节,等夏季不忙的时候,再来操心那几房陪嫁的婚事……

    作者有话说:

    张敞画眉典故:

    汉宣帝时期,有个叫张敞的人,家在当时的平阳,祖孙都是做官的,到他的时候,汉宣帝封他为京兆尹,也就是管理首都的最高行政长官。

    张敞小时候一直生活在老家,经常跟村里孩子们玩耍。

    有一次,跟邻居家的几个孩子玩过家家时,玩的有点忘乎所以,便与一个女孩发生了口角,他居然捡起地上的一块石头,砸伤了那个女孩子。看着那女孩血流满面的情形,他害怕的跑回家了。

    没想到,那女孩的家人并没有像他所预想的,到他家去告诉他父母,而是采取了息事宁人的态度。这件事却让他很内疚。

    没过多久,他父亲被调到别处做官,他也便跟随父母离开了老家。

    由于家庭的熏陶和耳濡目染,他青年时期便走上了仕途。

    有一次,他回老家探亲时,无意中听家人说起儿时曾被他砸伤的那个女子,因为损伤了眉毛,直到如今仍没有寻到合适的人家嫁出去。

    他听后非常震惊,没想到那时自己无意中曾惹下的祸,竟然让人家以终身来赔付。

    于是,他在自责之余竟然做出了一个大胆的决定:娶那女子为妻。

    那女子的容貌除了左眼上方眉毛有段损伤之外,也算是姣好。

    当女子知道张敞要娶她为妻时,竟然有点惊异,她也是一个知书达礼的女子。

    她转念一想,此事感觉有些不妥。虽然自己是因为他失手而为,但那时大家毕竟还都是不懂事的孩子,如果因为这事而连累了他的一生,那时也是她心有所愧疚的。所以,她告诉张敞一定要考虑清楚之后,再做决定,这毕竟是每个人一生中的大事,别到时因为自己的鲁莽而后悔终身。

    但张敞心意已决。双方父母也都是很开明的人,对这桩婚事也没有表示出什么不同意见,婚礼也就如期举行了。

    婚后,妻子就跟随他辗转各地。直到后来他做了九年的京兆尹,才算是在京城安顿下来。

    张敞做官处事快捷,赏罚分明,碰到恶人决不姑息,但也经常对犯小过者放给不治。张敞做京兆尹时的做法和赵广汉差不多,但广置耳目,惩奸除恶不如广汉。然而张敞除了用刑罚之外,施政也用儒家之道,经常表彰贤善。京城人多,且高官也比较多,因此做京兆尹长的不会超过两三年,短的甚至只能做几个月,经常是因罪丢官。只有赵广汉和张敞两个人做这个官做的时间长。张敞做京兆尹时,朝廷商议大事时,他引经据典,处理适宜,大臣们都非常佩服他。但是张敞没有做官的威仪,有时下朝,经过章台街时,让车夫赶马快跑,自己用折扇拍马。

    张敞和他的太太感情很好,因为他太太幼时的伤,眉角有了缺点,所以他每天要替他的太太画眉后,才去上班。长安城中传说张京兆画的眉毛很妩媚。有司就用这些事来参奏张敞。一次,汉宣帝在朝廷中当着很多大臣对张敞问起这件事。张敞就说“闺房之乐,有甚于画眉者。”意思是夫妇之间,在闺房之中,还有比画眉更过头的玩乐事情,你只要问我国家大事做好没有,我替太太画不画眉,你管它干什么?皇帝爱惜他的才能,没有责备他。

    后此典故与韩寿偷香,相如窃玉、沈约瘦腰合称古代四大风流韵事。

    唐朱庆余《近侍上张水部》“妆罢低头问夫婿,画眉深浅入时无”

第四十一章 聚餐免单

    两天时间一晃就过去了,大郎君让半夏带着大包小包的东西往文昌巷去,这次从庄子上带了将近十个人回来。

    人一多,院子就热闹起来。这么一个二进的院子,就一大一小两个主子,大郎君为人宽厚温和,下人们也都愿意伺候他。半夏指挥人将屋子全部清扫打理一遍,又将院子清扫干净,从后面花园里挖出几盆绿植放到前院廊下。这么一收拾,屋子就给人感觉窗明几净,十分舒适。大郎君将前院的正厅留作待客之用,又将一间明间用作书房。还留了一大间采光好的厢房以作炮制药材之用。他和孟萦都住在后院,他住正院,孟萦还是住在东厢房,在东厢房旁边留了一间屋子作为孟萦的小书房。看着自己的家井井有条,十分温馨,孟萦一下子就爱上了这个地方。

    第四天一早,半夏就带着两个小厮去采买了不少新鲜的瓜果点心招待客人。孟南吃过朝食收拾一番就去了余家。孟萦满怀期待地等着姑姑一家的到来,不知道大表姐和大表哥有没有时间来。

    巳中姑姑一家才缓缓而来,一下马车,两个小表弟就冲了进来,围着孟萦叫表姐。姑姑和三个姑父都来了,大郎君招待他们落座喝茶,吃瓜果点心。两个小表弟闲不住,闹着要出去玩,孟萦带着他们往后院的花园去了。

    大人们吃了两回茶,大郎君带着他们参观了一下房子。

    姑姑说:“院子不大,住你们父女俩足够了,这个位置好,离鹿鸣书院近,以后萦儿用完还可留给孙女孙子用,自己不用,出租也很好租。兄长买这房子花了大价钱吧?”

    大郎君点点头说:“也是机缘巧合,我让孟南看房子,正巧这房子要出售,刚挂出来,孟南就碰上了。否则在郡城这个位置买房还不容易呢!”

    大姑父说:“也是幸运,才能买到位置这么好的房子,文曲巷的房子好卖,出租的多,出售的少,想买还真得靠运气。婉真、大郎和二郎都在鹿鸣书院,以后碰到天气不好的时候,难免要叨扰你们。”

    大郎君说:“无妨,他们随时可以来家,我给他们留好房间。来了正好也给萦儿做个伴,就萦儿自己太孤单了。”

    午时初,大姑父命自己的常随去鹿鸣书院门口接孩子们下学,从书院门口到孟萦家里走路也就半刻钟。

    大姑父说:“他们大概午时中左右下学,我让他们给夫子告了半天假,现在课业不紧,明天下学再找夫子补上就可以了。”

    中午大郎君没准备在家里吃饭,几天前就让孟南去鼎丰楼订了包间,等接到孩子们就出发去鼎丰楼。

    一会儿,表姐和表哥们回来了,表姐和表哥们说要先参观房子,然后再去吃饭,于是孟萦又领着他们在房子里转了一圈。

    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去了鼎丰楼,这家酒楼在武陵郡非常有名,是数一数二的高档的酒楼。姑姑和姑父们一看大郎君请他们上鼎丰楼吃饭,忙说让兄长破费了。

    大郎君说:“妹妹和妹夫们帮我颇多,请你们吃顿饭聊表心意也是应该的。”

    进到包间,大郎君点了鼎丰楼的几大招牌菜,又点了一些小菜和包子糕点。

    上菜之前,顾孟萦和大表姐没事干,在外面走廊溜达,看看酒楼里的装饰和花草。突然听见一阵咚咚咚的跑步声,孟萦抬头一看,这不是前几天在鹿鸣书院面试的那个红衣小女郎吗?孟萦还记得她叫张眉来着。

    张眉跑到孟萦面前道:“你刚才在楼下的时候我就看见你了,果真是你欸,我被录取了,我上丁班。你被录取了吗?”

    孟萦笑着点点头。

    张眉问道:“太好了,太好了,我们是同窗了欸,我叫张眉,弓长张,眉目如画的眉,你叫什么?”

    “孟萦,孟子的孟,魂牵梦萦的萦。这是我表姐余婉真,她也在鹿鸣女学,不过她在乙班,我在丙班。”孟萦介绍道。

    “余家姐姐好!啊,孟萦你在丙班啊,为什么我上丁班,你上丙班,我们不应该都是新入学,一起上丁班吗?”张眉叫道。

    “我也不知道哦,好像通知书上写得是丙班。是不是我识字多,所以上丙班了。”孟萦道。

    “不行,我识字也多啊!我要上丙班,我去告诉我爹爹!我要和你一个班。”张眉一边说,一边咚咚咚地跑开了。

    “真是个急性子!”孟萦一边摇头一边笑着说。

    一会儿菜上来,大郎君招呼妹妹和妹夫们用菜喝酒,孟萦招呼表姐、表哥表弟们吃饭。等菜上齐了,小二又送来了一份鹿筋烧海参和一壶石冻春说是少东家送给孟家女郎的。

    姑姑和姑父们都笑着夸赞道:“萦儿才到郡城就交到好朋友了,真是有福气,还给大家送来了好菜和好酒。”

    孟萦心下有些犯嘀咕,除了姑姑一家,好像她也不认识什么人啊。这酒楼的少东家是谁她也不知道啊!不会是搞错了吧!别到结账的时候又算钱,有不少酒店就通过这种方法搞促销,反正都吃到肚子里了,退也没法退了。

    大郎君满脸疑问地看向孟萦,孟萦也有些懵懵的,她对着大郎君摇了摇头。菜都上桌了,大郎君也就不再多说,招呼大家吃饭。

    不愧是郡城的名店,饭菜果真非常可口;鹿筋炖的软烂,海参泡发得非常好,没有异味和沙粒。大人们将一壶石冻春喝个精光,小孩们吃个肚儿圆。酒足饭饱,大郎君让孟南去结账,其余人喝杯茶解油腻,准备返家。

    过一会儿,孟南上来悄声对大郎君说,酒楼的少东家让掌柜的免单了,这一餐饭下来少说也得百十两银子,大郎君觉得不对劲了,带着孟萦亲自下去看看。

    大郎君让掌柜的算算午饭的银两,胖掌柜的笑呵呵地说:“少东家说免单了,不用付。”

    大郎君说:“正所谓无功不受禄,该付的饭钱不能少。”大郎君坚决要付饭钱。

    胖掌柜的求饶道:“我可不敢收你的银两,要让我们少东家知道了,我就干不成这鼎丰楼的掌柜的了。我在这里干了十多年才提为掌柜的,可不能丢了这份工。郎君行行好,千万别再提银钱的事!我家少东家那说一不二的性子,我可惹不起啊。”

    大郎君听他几次提到酒楼的少东家,于是就问道:“不知你家少东家是哪位?与我们可有渊源?”

    胖掌柜的一看就知道是误会了,忙道:“我家少东家是张家大娘子,单名一个眉字,对了,她还给你家女郎留了帖子,请你家女郎有空找她玩去。”说着,胖掌柜的拿出一张帖子交给孟萦。

    孟萦打开一看就明白了,原来鼎丰楼是张眉爹爹开的,今日吃饭正巧碰见,她就又送酒菜又免单的。

    弄明白了缘由,大郎君放下心来,他看掌柜的的确不敢收钱,也就作罢了。然后悄声地吩咐孟南去字画店铺买上一套上好的笔墨纸砚回来,价钱比之饭钱要只多不少。

    送罢姑姑和姑父们,孟萦跟着大郎君回了文曲巷的家。

    到家后,孟萦告诉爹爹和张眉相识,并将她面试的过程给爹爹表演了一遍,充分发挥了她的戏精特质,爹爹看了笑得前仰后合,直道这个小女郎好有趣儿。

    “萦儿,她既有意与你交好,你也可试着交个朋友,以前在龙阳你总孤孤单单一个人,没有同龄玩伴,现在你上学了,可以试着交交朋友。”

    孟萦点头称好。

    “我让人买了一套笔墨纸砚,你明早给张家大娘子送过去,以还今日之情。”大郎君道。

    孟萦点头称是。

    半夏给孟萦做了一个好看的书袋,一面绣着喜鹊登梅,一面绣着连中三元。孟萦一看简直爱不释手,觉得半夏的手艺真棒,这不是书袋,简直就是艺术品,她毫不吝啬的夸赞,让半夏不好意思起来。

    大郎君看女儿喜欢上学堂,也跟着乐呵起来,并赏了半夏一根银簪。

第四十二章 小手帕交

    第二天用过朝食,孟萦在后园里溜达了一圈,让白芨去买些果树及花草回来,春天正是种树的季节。她特意交代一定要买两颗大樱桃树和水蜜桃树回来,这是她的最爱了。都说樱桃好吃树难栽,孟萦想有的是时间,在书院还不知道要呆几年呢。

    大郎君让半夏将提前准备的礼品带好,和白芷一起随着孟萦去张家,大郎君交待孟萦从张家回来,如果早,可以回家,也可以去德济堂找爹爹,爹爹今日会去坐诊;晚的话就直接回家,不用来回跑了。

    张家离文曲巷不是太远,坐车一炷香的时间就到了。张府门楼高耸,一看就是高门大宅,门口有两个威武雄壮的石狮子。大门上方的红灯笼很新,门厅也很干净。

    白芷将昨天张眉留下的帖子递上去,说找孟家女郎来张家大娘子。门房马上小厮跑步去通知大娘子,然后热情地开门将孟萦迎了进去。

    孟萦进到前院的花厅,看了一眼张家的装饰,真是富丽堂皇,总结一下,一个字就是:壕,两个字就是:有钱,四个字就是:非常有钱。

    孟萦在花厅里喝了一盏茶,听见咚咚咚地跑步声由远及近,就知道张眉来了。她一路跑到花厅,见到孟萦惊喜万分。

    孟萦让半夏将礼物送上,说道:“明天咱们就入学了,我准备了一份文房四宝,希望你能用上。”

    张眉激动得不行,说:“一直都是我送别人礼物,家人除外,我还没怎么收过别人的礼物呢!多谢,多谢,我真是太高兴了。”

    然后拉着孟萦的手去她住的院子。张家占地颇大,花木繁多,正值春天,花儿朵儿都陆续开放,看着姹紫嫣红。

    张眉的院子在东南角,采光好,也很宽敞,里面的装饰非常新,估计没用旧就换新的了罢。

    她忙着让侍奴准备茶水。看今天阳光好,不冷不热,在外面比在屋子里更舒服。就让侍奴将院子里的石桌石椅收拾出来,准备坐在院子里喝茶吃果子。

    孟萦看侍奴们被张眉指挥得团团转,估计侍奴们也知道自家女郎的性子,做起事来倒也干净利落,不拖泥带水。

    不一会,院子里的石桌上铺了桌布,并上了杏仁茶和满满一桌的点心和各式果子,石凳上也铺了厚蒲团。坐着一点也不凉。

    两人坐在春日的暖阳下,喝着杏仁茶,吃着果子,好不惬意。

    张眉性子直爽,喜欢说话,一见到孟萦就说个不停,说她每日都吃些什么,玩些什么,都是些无关紧要的事情。只要她肯说,孟萦就一直是个耐心的听众。

    半晌的时候,院子里来了位十四五的小郎君,他生的唇红齿白,一身锦衣华服,金光闪闪,腰间挂了好几个荷包、玉佩之类的饰品,看着就很骚包。他一进院门就笑道:“我说八妹今天怎么没来烦我,原来是来了朋友啊!没想到你这性子也能交到朋友!”

    张眉一看自己亲哥拆台,气得直跳脚。噘着嘴,仰着脑袋叫到:“七哥好讨厌,一会儿我告诉爹爹说你欺负我,看他怎么他收拾你。”

    张家七郎赶紧讨饶,又是作揖,又是赔礼,装出十分害怕的样子,看着分外滑稽好笑。孟萦看他们兄妹互动,忍不住笑出声来。

    张家七郎看到孟萦笑得眉眼弯弯,纯真可爱。立马找到了台阶,趁机让妹妹介绍一下她的朋友。

    张眉说:“这是我在鹿鸣女学里的同窗孟萦,萦娘这是我七哥张天禧。”

    孟萦立马站起来向张家七郎行礼问好,张家七郎也赶紧还礼。

    张家七郎说:“你不是明天才入学吗,怎么就认识了同窗?”

    张眉说:“前几天考试的时候认识的,昨天在鼎丰楼吃饭又碰到了,我就邀请她到家来玩了。”

    孟萦忙说:“昨天我爹爹请姑姑一家在鼎丰楼吃饭,没想到结账时,眉娘已经让掌柜的免单了,爹爹执意付账,掌柜的坚辞不受。爹爹觉得过意不去,特意让我今天过来道谢!”

    其实,来之前七郎已经打探清了缘由,知道自己这个妹妹是个直性子,为人急公好义,她不知道请了多少人吃饭,也没见谁这么郑重地带着厚礼来道谢的。他觉得至少孟家女郎的家人是懂礼可交之人,有这样的家长,教出来的孩子也不会差。不过他还是想看看孟家女郎是否适合做妹妹的朋友。

    七郎担心自己妹妹交友不慎,回头伤心难过,特意过来把关。三人坐在石桌旁聊了起来。

    原来张家七郎今年才从鹿鸣书院下学,他实在不喜欢之乎者也那一套,也无意科考,只想跟着爹爹经商。所以年初就不再上学堂,而是跟着爹爹历练,如今帮着爹爹管一个成衣铺子。

    孟萦心说难怪穿得这么骚包,原来经营的是成衣铺子啊。

    张家七郎能说会道,一会儿就哄得妹妹喜笑颜开。孟萦一看就知道——他准是个妹控,张眉能养成这样直爽的性格肯定和家里人的宠爱有莫大的关系。

    张眉说她最近在学骑马,爹爹为她在郡郊的庄子上专门辟了一块跑马场,她邀请孟萦和她一起去学骑马。孟萦还不会骑马,也就答应休沐的时候可以一起去。

    闲聊的时光过的很快,眼见日光接近中午,孟萦提出告辞,张眉不肯让孟萦走,一定要留她一起用午饭。张眉很缠人,实在推脱不得,孟萦只好让半夏去德济堂告诉爹爹,说下午直接回文曲巷。

    中午,张家娘子和她的大郎君梅财主都在家没有外出,于是就一同在饭厅用饭。

    孟萦看张眉的父母年龄比较大,就知道他们是老来得女,所以宠爱万分。张眉要天上月,梅财主恨不得马上就让人去摘;她要上房揭瓦,梅财主马上递梯子。她母亲一气儿生了七个儿子,才得了这么一个女郎,更是把她惯得上头。七个兄长盼星星盼月亮才盼来这么一个妹妹,更是宠爱万分,谁也不敢与她争锋。张眉在这种环境下竟然没长歪,也算是奇迹了。

    今天听到自家的宝贝疙瘩交上了同龄朋友,梅财主当即让管家去鼎丰楼,叫回了一个厨师来专门做饭菜招待女儿的朋友。两人又隆重收拾一番才出来见孟萦,生怕给自己女儿丢了面子。

    孟萦一看张眉父母就觉得他们诙谐有趣,因为实在太胖了。他们都是中等身量,那身宽可是一般人的两三倍,前凸后翘,不过凸的是大肚子,站在那里都看不到脚面。张家娘子更是“门前三包”鼓鼓囊囊,游泳圈堆叠着一圈又一圈。张眉长得珠圆玉润,娇憨可爱,爹娘的基因应是不差。可现在她爹娘就真不太好看了,真是一白遮百丑,一胖毁所有。

    张家七郎给孟萦介绍了他父母,又给她父母介绍了孟萦。孟萦上前施礼问候,不疾不徐,落落大方。张家娘子和梅财主暗暗点头,张家娘子给了孟萦一只掐丝金镯作为见面礼,梅财主则更是直接,给了孟萦一个大金元宝。孟萦都不知道该不该收,他们好像看出孟萦的顾虑似的,直接将东西塞到她手里。

    张家娘子和梅财主很能吃,吃了那么多羊肉,又吃了许多鸡肉、包子、点心。也难怪长那么胖,真是膘从口入。

    张眉家餐桌上没有食不言的讲究,梅财主能说会道,说话幽默风趣,是个比较有意思的人。他说他家女郎是个直肠子,性子急,说话直,但没坏心眼,如果有冒犯,让孟萦多担待。

    孟萦说:“直性子人好打交道,心胸开阔,不藏着掖着,活得自在。”

    梅财主看孟萦性子温和稳重,想着正好和女儿互补,应能交上朋友,特意邀请孟萦多到家里来玩。

    席上问到孟萦的爹爹,才知道孟萦是孟神医的外孙女。梅财主说他母亲还请过孟神医看病。得知她随父和离,不久前才搬到郡城,就让张眉多带孟萦出去和小女郎们交际,多认识些朋友。孟萦立马起身道谢。

    梅财主说话妙趣横生,七郎又在其中插科打诨,一顿饭吃的宾主尽欢。连张眉都说吃撑了,今天和萦娘在一起多吃了一碗饭。

    饭后,张眉又带孟萦参观她们家,七郎作陪。张家的府邸很大,通过七郎才知道,张眉她太爷爷做过临郡的知府,致仕后回到原籍,就是在这座宅子养老的,所以这座宅子经过几代人的建设才有了现在的规模。

    下午,孟萦想要回去,因为明天还要上学,得提前做些准备,可张眉好不容易有个玩得上来的伙伴,怎么舍得放她走?硬拉着她去看自己的新衣服和首饰。

    张家人也的确宠张眉,她应季的新衣服都不下十件,很多衣服还没来得及没上身就已经小了。各式各样的首饰,从镯子,到簪环头面,各种样式和材质的都有,简直可以开家铺子。

    不过两人现在还小,梳着双髻,只用得上珠花和绫带。别的首饰还得等大一点的时候才能用上。

    半下午的时候,大郎君出诊路过张家,见自家马车还未回去,就知道萦儿还在张家未归。就准备接上孟萦一同回家……

第四十三章 心机梅爹

    张眉正在给孟萦展示她的头饰和衣服,忽听门房来报,说孟萦爹爹来接她回家了,只好依依不舍地送孟萦到门口。

    梅财主正好外出归家,和大郎君碰了面,相互寒暄,方知孟家郎君是女儿小友的父亲,就留下和大郎君在花厅喝茶聊天,等候孟萦过来。

    孟萦和张眉到花厅的时候,梅财主聊得正欢。孟萦一见爹爹,就像稚鸟归家,奔向爹爹,张开胳膊让大郎君抱抱,举高高。大郎君也大半天没见女儿了,不忍心让她失望,就把她高高举起来,放在肩头。

    张眉在一旁看到,眼馋得不得了,非要让梅财主也给她举高高。梅财主用力提了提张眉,最终因肚子太大,也没举起来。张眉可就不干了,叫嚷道:“你看萦娘她爹爹多年轻,多好看。还能给她举高高,爹爹你太胖了,都抱不动我。我要当萦娘爹爹的女儿,让他抱抱举高高。”说着她就冲到大郎君身边,张着胳膊求抱抱。

    可怜爱女如命的梅财主欲哭无泪,因为又老又胖被女儿嫌弃了,扎心了啊!他涨红着脸,搓着手,胖胖的样子看着很滑稽。

    孟萦有些哭笑不得,这个熊孩子啊,简直是杀人不用刀!孟萦让爹爹放自己下来,请大郎君抱抱张眉。

    大郎君非常喜欢小孩,既细心又有耐心。于是也就举起张眉,将她放到肩头,张眉高兴得眉飞色舞,高声叫嚷:“啊,我好高哇,看得好远啊!萦娘你爹爹真好,我要当他的女儿。”

    大郎君乐得哈哈笑,“当我的女儿好,我又多了一个可爱的小女郎啦!萦儿也多个伴了。”

    一旁的梅财主心急了,为了这么个女郎,他真是几乎穷尽了毕生心力……

    梅财主的母亲是个十分成功的商人,在当时也算是传奇人物。梅财主一小就跟着母亲和爹爹们经商,耳濡目染,又经十多年的商海浮沉,二十三岁的时候就已经积攒了大量银钱,南货北运,北货南卖,运货的骡车络绎不绝,在武陵购置了二十几间商铺作为嫁妆,准备寻找一个好妻主。

    梅财主虽上过学堂,却没读过多少四书五经,特别羡慕那些满腹经纶的才子。他喜欢附庸风雅,还专门开了一家字画店用以结交文人雅士,并决定以后找个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的女郎为妻主,提高自己的层次,再生几个孩儿好好教导,让他们成为满腹经纶的才子才女。

    而巧得是,张家娘子的祖父致仕后,她祖母和祖父回到武陵养老,她母亲当年是官家女郎,娶的几个郎君都是读书人,满嘴之乎者也,却不通庶务。起先靠着陪嫁和张家的家底,日子过得也算滋润。后来张家娘子的几个爹爹举业都不是很顺利,一直也没能考上进士,蹉跎半生都停滞在举人阶段。虽说穷秀才,富举人,可张家曾经出过知府,在一方也曾门楣显耀,又是书香门第,文人的琴棋书画诗酒花茶八大雅事最是耗费银钱。张家的收入有限,开支却不曾减少,坐吃山空,眼见着日子过的捉襟见肘,却也不肯放下身段,经营产业,也自是看不起商人的满身算计和铜臭。张家娘子看几个爹爹每日谈诗论画,不事生产,家里日子越过越清苦。她就暗暗决定,以后找夫郎一定不找读书人,得找善于经营的有钱人。

    某天张家娘子去梅财主的字画店取他父亲在那里裱好的画,梅财主恰巧巡店经过,于是就在对的时间遇见了对的人,两人皆互生情愫。回去一打听,发现对方就是自己想要找的人。

    一开始,张家娘子想找梅财主做正夫,遭到她娘和爹爹们的一致反对。他们认为她应该找个读书人,每日琴瑟和谐,夫妇和美。要找梅财主可以,但只能做侧夫。

    梅财主一听只能做侧夫?那就意味着他以后没女郎的几率很大,辛辛苦苦一辈子,挣的大笔的银钱最后都便宜了别人,哪里能忍受?他倒也没直接忤逆张家娘子的长辈,而是投其所好,让张家娘子的各个长辈收礼收到手软。张家上下的生活都得到了极大的改善,梅财主在张家很受欢迎。这时梅财主才提出想做正夫的想法,如果做侧夫,他就再另寻一门亲事。张家娘子过够了清苦日子,好不容易才过得锦衣玉食,日子和美滋润,转眼又要去过苦日子,她岂会愿意?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

    于是,她最先闹起来,作天作地,一定要娶梅财主做正夫,以保证自己过随心所欲的富贵日子。再厉害的父母也拗不过心意已决的孩子,再说张家长辈也说不出梅财主的不好来。只好寻了个吉日,将梅财主娶了回来。

    梅财主到了张家,张家的生活很快就从穷酸到了富足。张家的长辈们拿人手短,吃人嘴软,也就不好嫌弃梅财主的商人身份了。

    张家娘子成亲三年后生下了梅财主的长子,长子生出来后,梅财主有些不敢相信,别人头胎生女儿的那么多,到他这里却只得了个儿郎,梅财主觉得心塞。但他不死心,暗戳戳地准备让妻主再给自己生个孩儿。

    等到张家大郎一岁多,梅财主正摩拳擦掌地准备要二胎,张家长辈提出,自家女郎该娶侧夫了,要不然就要官配了。

    梅财主才恍然惊觉自家妻主要纳侧夫,他害怕外人嫁进来,讨了妻主欢心,相处不来,而他作为正夫又无嫡女傍身,将来日子不好过。于是就从他父亲娘家的两个姑姑家里,各挑了一个表弟。这两个表弟跟了他五年,学习经商,几乎成了他的左膀右臂。他了解两个表弟的为人,就算将来他们生了女儿,他也可以抱到膝下,当自己的女儿养着。打定主意,他就制造机会让妻主和两个表弟偶遇,又事先将妻主的喜好告诉两个表弟,让他们俩投其所好,等妻主动了娶他们的心思,告知长辈,并顺利将他们娶进来之后,才知道两个侧夫竟然是梅财主的表弟。那时人已经娶到家了,睡也睡了,只得认了。

    张家娘子给自己的二郎君生了一对双胞胎儿子,梅财主心想,下回该生女郎了吧。于是又让妻主给自己生了一个孩子,没想到老四仍是儿子。接着张家娘子给三侧夫生孩子子,没想到又是一对双胞胎儿子。这会连张家娘子都急了。如果一直生不出女郎,张家以后岂不就要绝了香火。她和梅财主又努力了一把,这次以为该生个女郎了,谁知老七仍是儿子。此后几年,梅财主为了求女没少做善事,修路、架桥、施粥赠药都少不了梅财主的身影。他甚至还为张家娘子纳了个侍夫,可七年了,张家娘子竟然一个孩子也能没生出来,为此,那侍夫等了好几年,发现妻主也没能为自己生下孩儿,于是自求离去,归家再嫁。后来,听人说神女庙求女灵验,梅财主前去虔诚拜求,神女庙的主持说,神女娘娘好几年没有塑金身了,如果施主愿意为神女娘娘塑金身,说不定神女娘娘就会保佑施主得偿所愿。梅财主想尽办法也没求得女郎,就出了两千两银子给神女娘娘塑了金身。没想到神女娘娘金身塑好才不过两个月,张家娘子就传出了喜讯。梅财主欣喜若狂,重上神女庙,发下誓愿,如果这次能得个女郎,他愿意再出三千两银子给神女庙修缮庙宇。

    几个月后张家娘子果真生下了一个娇娇软软的女郎,梅财主抱着这个得来不易的女儿,有些不敢置信!张家长辈都喜不自胜,全家上下一片欢腾。梅财主本来想给自己的女郎取名张梅,可张家长辈嫌弃梅字太俗,就取同音字眉为名,希望自家女郎将来能眉目如画。

    梅财主在张眉出生后,果真兑现诺言,捐出三千两银子为神女庙重新修缮了庙宇,又多给了一千两的供奉,为自家女郎祈福。

    张眉生的时候,她的四个哥哥已经出嫁,大哥的长女已经好几岁了。三年前,五哥和六哥也嫁了出去。只剩下一个比她大八岁的七哥还未到年龄,没有出嫁。平日里,七哥有事要忙,也没人和她玩。哥哥们的孩子也不愿意和她玩,因为她总是喜欢摆出长辈的架势来教育他们,一旦他们惹了自己的小姑不高兴了,就会换来男女混合双打。他们觉得她不是小姑姑,而是小祖宗。渐渐地他们都躲着张眉,唯恐惹了自己的小姑姑。孟萦心说要是你是我姑姑,比我小还总是教训我,我也不跟你玩。

    现在张眉碰到了孟萦这个软萌包子,脾气好,又随和。便稀罕得不得了,恨不得天天和她吃住在一起。又看到孟萦的爹爹年轻英俊,还会举高高。和自己的爹爹站一起,更显得孟萦的爹爹玉树临风,自家爹爹又胖又老,于是这个颜控的女郎就华丽丽地嫌弃了自己那恨不得拿命对她好的爹爹。

    梅财主眼看孟家父女俩将自己的宝贝女郎拐走了,心里急得不行。但姜还是老的辣,他最是了解自家女郎,于是笑眯眯地对张眉说:“你跟孟郎君走吧,我留下孟萦给我当女儿。”

    张眉一听不行了,从大郎君肩头下来,跑到孟萦身边要和她呆在一起……

第四十四章 女校开学

    由于张眉非要和孟萦在一起,扒着孟萦不让走,她爹爹见女儿难得有个要好的玩伴。极力留下大郎君一起吃晚饭。张家的晚饭和中午饭差不多,满桌子的大鱼大肉,吃的大郎君直皱眉头。

    大郎君是郎中,很注重身体调养和养生,所以看起来比同龄人要年轻许多,体型也保持不错。他并不认同张家的饮食习惯,觉得饮食无度于身体有害。

    梅财主看大郎君吃的素淡,张罗着让大郎君吃肉喝汤。大郎君道:“晚食宜少不宜多,宜清淡不宜油腻,否则不利养生。”

    梅财主说:“我也不想吃那么多,长那么胖,可架不住饿啊。”

    张家娘子也点头称是。忙问大郎君有无法子让他们不那么馋。这些年他们生活无忧,心宽体胖,一日比一日胖起来,走路都气喘,更不愿意动弹了,可待着不动依然会觉得饿,反正张家有钱,吃喝不短。放开了肚量吃,就长得更胖了。

    大郎君饭罢,给他们把了把脉,觉得他们身体需要好好调理,要不然恐怕影响寿数。

    孟萦脑子里突然冒出针灸埋线减肥效果不错,想要得知怎么想到的,却又一阵恍惚。于是跟爹爹提议说:“可不可以用针灸刺穴的方法控制食欲,再配以汤药排出他们体内多余的废弃物。食欲控制住了,就不会产生饥饿感,见到油腻的东西都会觉得倒胃口,用汤药排毒养颜,双管齐下肯定能让他们调理好身体,做到轻身延年。”

    大郎君听了孟萦的提议,两眼放光,觉得女儿能继承自己的衣钵,说不定将来还能像她外祖父一样成为一代名医。

    大郎君从随身的药箱里取出出纸笔,记下了梅财主夫妇的脉案,说回去思考一下如何给他们调养身体,让他们明天上午抽时间去德济堂一趟。

    孟萦要走,张眉跟着她要上孟家去,他爹爹真是拿她没办法。让孟萦留在自己家里,孟萦又舍不得爹爹,还要回家准备明天上学的用具。于是她和张眉约定明天一早在鹿鸣书院门口见,这才依依惜别,从张家出门返家。

    大郎君回到家,拿出脉案参详了半天,和孟萦道:“萦儿是如何想到用针灸刺穴来减重的?”

    孟萦一脸懵懂地摇了摇头说:“我也不知道是如何想到的,就是灵光一闪,脑子里就出现了。我好像还记得有一则小故事是说魏文侯求教于扁鹊,询问他家兄弟三人中谁的医术最好。扁鹊如实回答,在他兄弟三人中,大哥的医术最好,二哥的医术次之,他的医术最差。魏文侯大惑不解,为什么你自以为医术最差,而名声却闻于天下呢?请扁鹊予以解释。扁鹊回答道:大哥治病,在病情尚未发作前就施法将病根予以了铲除,其医术高超外人不知道,只有家人知道,所以没有名气。二哥治病,是在疾病初起,症状表浅时施治,虽药到病除,但乡里人认为他只是会治小病的医生,故名声不大。而我治病,都是在病人病情危重、痛苦万分之时予以施治,分别应用针灸、药物内服外敷,甚至动用手术,均能够使病情转危为安,逐渐痊愈,大家都认为我的医术神奇,所以能名闻天下。是这样的吗?爹爹。”

    大郎君点头称是。又问道:“萦儿是否愿意学医?”

    孟萦一想到脉象那么玄乎,穴位和药草配伍那么复杂,吓得赶紧摇了摇头。不过还是给大郎君提议,从梅财主和张家娘子的调理减重一事入手,可试着建一家养生馆。时人都有些讳疾忌医,但养生保健一般人都不会拒绝。这些年朝堂平稳,四邻顺服,百姓安居,胖子逐渐多了起来。虽说时下以肥为美,但这个肥只是微胖健美,而非真正的肥硕。另外还有些脾胃不调之人需要调理身体,就算没病,推拿按摩让身体舒适也会有人愿意接受。

    大郎君表示可以考虑,等先看好张家娘子和梅财主再说。

    第二日,孟萦吃过朝食,带着自己美美的书袋,和大郎君一起往书院走去。因为今天是第一天上学,大郎君专门在去坐诊之前,送孟萦到书院。刚到书院门口就看见张眉跳下马车,大声叫道:“萦娘,萦娘,你怎么才来,我都等你好久了。”孟萦心道我来的也不晚啊。

    “昨天你说我们今早在书院门口见,我早上一起来,就想着早点来,这样就可以早点见到你,和你一起玩了。”她又急着说道。

    张家七郎这才从马车上下来,拉着她给大郎君行了个礼。孟萦也给七郎问了声早安。

    白芷和张眉的侍奴金元拿着两人的通知书交给门房看。门房让他们几个进去。一行人进到鹿鸣女学,先找到管教务的夫子,让孟萦和张眉领了书本,跟着院里的书童去教室准备上课。

    孟萦和张眉拜别大郎君和张家七郎,先去教室了。大郎君和张家七郎再去办理缴费事宜和学堂接送的注意事项。

    孟萦和张眉都在前院上课,两人的教室相邻。这样就算两人不在一个班,离得也近,课间休息时也可以一起玩。

    前院上学的都是年龄小的女郎,她们年幼好动,下学比甲班和乙班早,在前院活动,不影响后院上课的女郎们。

    孟萦跟着书童走到教室,发现教室里已有四五个七八岁的女郎,她们已经上学一个多月了,突然见到插班来了新人,都感到很好奇。孟萦看了一下教室的桌椅,大概能坐十五六个人。孟萦也不知道该坐哪里,就在前面的角落里,随便找了个位置坐了下来。

    一会儿,铜铃声响起来了,教室里陆陆续续地走进不少小女郎,走到自己的座位上坐定,都有些好奇地看着孟萦。过了不到一刻钟,又想了一遍铃声。踩着铃声,一个年轻的夫子走了进来。孟萦一看这不就是上次面试她的年轻夫子吗?夫子在他的桌前站定,小女郎们就站起来说了声:“林夫子好。”林夫子板着脸对她们说:“大家好。”然后示意孟萦上前,孟萦走上前去。林夫子介绍道:“这是我们班的新同窗孟萦,她新入学,对学校还不熟悉,你们要多关照她。今日下学后,李玉婵由你领着她参观一下书院。”李玉婵站起来对孟萦点了点头。

    林夫子安排孟萦坐在第一排靠右的位置。孟萦扫了一眼教室,发现班里也就十二三个女郎,并没坐满。

    第一节课是林夫子给大家上的《论语》,才刚刚讲到第二篇为政。他让孟萦借同窗的笔记抄录一下,将第一篇学而补过来。孟萦知道《论语》20篇共四百多章。开学一个多月才学了一篇学而,学而就16章,大约也就是二十几句话,要照这个速度学,不知道要学到什么时候才能学完《论语》。

    林夫子领读了两遍为政,然后让大家自己读,要求熟读到背诵的程度。孟萦很头疼,她很不喜欢背诵,她喜欢理解着记忆,所以复述时大差不差,但按照原文章句一字不差的背诵不是她的长项。十几个小女郎大声地诵读,吵得人脑壳疼。看着她们摇头晃脑地读着课文,孟萦觉得头好晕。好不容易挨到下课休息,她们又围到她身边问东问西,弄得孟萦一上午脑袋都是蒙蒙的。后面的写字课都不知道是怎么过过来的。

    上午的课程到午时中方才结束,铃声一响,小女郎们都急不可耐地冲出去。有一个身影逆着人群而来,张眉跑到孟萦身边问她中午去哪里用饭?孟萦也不知道。刚好李玉婵收拾好桌面,来到孟萦身边,说要带着她去参观书院,不过在参观书院之前,要先去饭堂用饭。其实张眉也该由她的同窗带着参观书院,由于她跑得太快,别人都没追上她,只好自己先去了饭堂。

    鹿鸣书院有统一的饭堂,女学并不单设饭堂,因为女郎少,单设一个饭堂不合适。

    书院的饭堂位于东北面,离女学不太远,不过半刻钟就能走到。正好也顺便看看风景。李玉婵在女学已经上了一年,这里的情况她已基本摸清了。她带着孟萦和张眉往饭堂走去。

    饭堂是一栋二层的小楼,一楼是一连四间的大开间,里面摆满了桌椅。正值下学期间,饭堂里人声鼎沸,要大声说话才能听得清。女郎们在一楼有一块专门的吃饭区域,郎君们不允许过来,但女郎们可以去郎君们用餐的地方用餐。李玉婵说二楼是点餐区,女郎和郎君们都可以去,只是价位比较高。

    由于一楼太吵了,孟萦提出请李玉婵和张眉去二楼吃饭。李玉婵连连说她在一楼用饭就可以了,你们去二楼吃,一会儿我们在一楼会合就可以了。张眉挽着李玉婵的胳膊不让她走,并连连说:“玉蝉姐姐就和我们一起吧!”三人便顺着楼梯往二楼而去。

    刚走到二楼,孟萦扫了一下二楼的摆设和布置,一眼就看到了第一次在清源寺碰到的那个小郎君,他正和他姐姐及另外两个小郎君坐在座位上等餐。他也一眼就看到了孟萦,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他们虽然没有直接认识,但这次也算是第三次见面了。

    李玉婵走过去叫了声:“学姐好。”然后拉着孟萦和张眉介绍给李君如,“这是丙班的孟萦,这个是丁班的张眉,林夫子让我带孟萦一会儿参观书院。”又向孟萦和张眉她们介绍了李君如道:“这是女学甲班的学姐李君如。学姐学习非常棒,我们要多向她学习哦!”

    李君如并没有介绍和她随行的郎君们。李玉婵看学姐脸色不好,就领着孟萦和张眉找了个桌子坐了下来。悄声给孟萦说:“李君如是女学山长李夫子的女儿,她左手旁边坐得是她双胞胎弟弟李君成。另外两个小郎君估计是她们家的亲戚。”

    孟萦这才想起来,原来这姐弟俩的母亲就是那天面试她的那个严肃的女夫子啊!李君如是女学山长的女儿,难怪女郎们几乎都认识她。孟萦见到不少女郎停下来和她寒暄打招呼……

第四十五章 两小无猜

    孟萦请李玉婵和张眉在二楼点了几个小菜,吃了顿简单的便餐。餐后,三人便结伴参观了书院。书院占地面积挺大,读书的小郎君们可真不少,听李玉婵说这里是整个武陵郡最大的书院,有差不多一百个女郎和好几百个小郎君在这里就读。

    郎君们读书的地方分成好几个院子,按照读书的级别不同院子也是不同的,最好的院子就是女郎和郎君们混合教学的甲院,整个院子清雅静悠,古朴而美丽。孟萦想着希望有朝一日也会在这里就读,就是不知道需要多少时间。

    书院的北边有一个跑马场,是供学子们学习骑射用的。李玉婵说每年书院都要组织几次女郎和郎君们打马球比赛,一听还能打马球,孟萦表示很期待。可一想到自己还不太会骑马,就和张眉商量说休沐的时候好好学骑射。

    下午的课程比较轻松,一个中年夫子教小女郎们唱《诗经》。小女郎们很喜欢他的课,欢呼地叫着“孟夫子,孟夫子,我们今天唱什么啊?孟夫子还弹琴给我们听吗?”

    孟夫子非常随和好脾气,女郎们都不怕他,有些肆无忌惮,课堂气氛就活泼起来了。

    孟夫子今天给大家教《国风•周南•芣苢》,这是孟萦第一次听到将《诗经》里的篇章以吟唱的形式表达出来,真是觉得惊奇万分。

    孟夫子操着古琴,用他那浑厚的男中音唱着:

    采采芣苢,薄言采之。采采芣苢,薄言有之。

    采采芣苢,薄言掇之。采采芣苢,薄言捋之。

    采采芣苢,薄言袺之。采采芣苢,薄言襭之。

    这是一曲劳动的欢歌,是当时周人采芣苢(即车前草)时所唱的歌谣。全诗三章,每章四句,全是重章叠句,仅仅只变换了少数几个动词,其余一概不变,反复地表达劳动的过程,劳动成果的由少至多也就表达出来,充满了劳动的欢欣,洋溢着劳动的热情。

    恰恰应景,现下正正值春日,人们外出采摘野菜,于平原秀野、风和日丽中群歌互答,余音袅袅、忽续忽断地唱着《芣苢》,让人觉得心旷神怡。

    孟萦听得如痴如醉,她很喜欢《诗经》以吟唱的方式表达,所以我们的麦霸学起来也是非常卖力。

    欢乐的时光总是很短暂,下课的铃声响起来的时候,小女郎们还觉得意犹未尽,跑上去拉着孟夫子不让他走,孟夫子还是笑呵呵地抱着他的琴,在女郎们恋恋不舍的撒娇声中走了。

    最后一节课是自习课,孟萦借了李玉婵的笔记抄写起来。《论语》微言大义,语句精炼到极简,所以解释起来就比较麻烦,笔记就多了。孟萦还不太习惯竖着书写,写毛笔字还有些慢。快下学时,才堪堪抄了《论语》第一篇的前四句的释义。她征得了李玉婵的同意将笔记带回家抄写,她准备回去让白芷帮她抄写,他写的又快又好。

    快下学的时候,小女郎们就早已将书袋收拾好了,下学的铃声一响,她们就急不可耐地冲了出去。

    瞬间,教室就剩下孟萦了,她有些傻眼了,这是什么速度哇?堪比100米冲刺啊!

    孟萦慢腾腾地收拾好自己的书袋,准备回家,刚出女学的门口就听见有人叫道“孟家女郎,请留步。”

    她回头一看是李君成,他好像比年前长高了不少,看着更好看了。孟萦站定施了一礼叫到:“学长好,不知您叫我何事?”

    李君成看她客气有礼,但语气疏离,觉得肯定是上次自己的无理唐突了她,让她现在见了他都远着。

    他还是对着孟萦回了礼,并真诚地道了歉。他说上次在清源寺,他后来去找她还荷包,他们已经走了。再后来在黄木镇碰上,人太多,他不好意思,加上他又没有带着荷包,所以也就没好上前赔礼道歉。他道完歉,又问孟萦的山楂糖球是在哪里买到的,怎么那么好吃。

    孟萦听他提到山楂糖球,立马捂着自己的荷包后退了一步。李君成看了她的举动,觉得很不好意思,脸都红了。也不怪孟萦捂着荷包后退了,因为孟萦最近正在长大牙,大郎君限制她吃糖,每天才给她4颗山楂糖球,她好话说尽,恨不得撒泼打滚,还对大郎君说送几颗给张眉,大郎君才给了她10颗山楂糖球。这几颗糖球孟萦还没舍得送出去呢。爹爹做的爱心糖球能不好吃吗?

    大郎君挑上好的山楂,仔细去核,和着药材熬煮后捣成泥,再将磨得细细的糯米粉蒸熟,添加进山楂泥里,然后加糖熬煮,放凉后搓丸,再滚上一层细细的糖霜,每一颗山楂糖丸都美味绝伦,让人回味无穷。

    孟萦觉得自己的爹爹就是个天才,做出的山楂糖丸这么好吃,以至于每天她要不吃几颗糖丸就觉得少了些什么。她的这些糖丸可是宝贝的很。她害怕李君成再抢她的山楂糖丸,所以才本能地捂着自己装糖丸的荷包。

    她摇着头对李君成说:“这山楂糖丸是我爹爹专门给我做的,不是从外面买的。”

    李君成心道,怪不得外面买的山楂糖丸就没她的好吃呢!她的山楂糖丸有父亲的味道。父亲去世前的一个休沐日,带回了一包山楂糖丸,那时正好是冬天,山楂糖丸可以放好久,他吃着那些山楂糖丸,一直到爹爹去世,他都没吃完。吃完那包山楂糖丸,他就再也没有感觉到过任何甜的东西。五年过去了,他在清源山第一次吃到了爹爹带回来的糖丸的味道,是那么美好,让人忍不住回味。

    孟萦看李君成陷入了思索之中,面带悲戚。她的小同情心立马就泛滥了,小声地和他商量道:“这次你别抢我的荷包了,我还有8颗糖丸,我可以给你6颗,我自己留两颗,行吗?你别伤心了,下回我让爹爹多给我几颗糖丸,我再给你,好不好?”

    李君成一看孟萦误会了,但他却不动声色地伸出了手,孟萦小心地倒出6颗糖丸放在他手心,然后将另外两颗糖丸立马塞嘴里了。看到她的动作,李君成哈哈大笑,觉得这个小女郎好可爱。然后伸出另一只手捏了捏她鼓起来的面颊。孟萦好郁闷,怎么能捏我的脸呢?糖丸都已经吃到嘴里了,再捏我的脸,我也不吐出来。

    孟萦一边吃着山楂糖丸,一边对李君成说:“你等着,过三天就该休沐了,我爹爹还会给我做糖丸,我偷偷拿点儿藏起来,等上学堂后我带给你。”

    李君成觉得自己有些好笑,自己都快十二了,还问一个七八岁的女郎要东西吃,真是没脸,但他不想给孟萦解释,他贪恋的不是山楂糖丸,而是爹爹的味道。他好想爹爹,如果爹爹还活着,他和姐姐就不会那么为难了。

    孟萦只当他和自己一样喜欢这山楂糖丸的味道,美味有人分享总是开心的,更重要的是爹爹的手艺被人认可,那是多自豪的一件事啊!

    拜别李君成,孟萦悠闲自在地迈着轻松的步伐向书院门口走去,大郎君和白芷正在门口等着,大郎君笑道:“萦儿是不是没有完成课业被夫子留下来了?”

    孟萦摇了摇头道:“才不是呢,我学的可认真啦!是爹爹做的糖球太好吃啦,我把糖球吃完了才出来的,要不下次爹爹多给我些糖球吧?”孟萦拉着大郎君的手撒娇道。

    大郎君笑着抚摸着她的发髻道:“你现在正在长牙,吃太多糖,回头虫牙,你就该哭了。”

    白芷接过孟萦的书袋,自己背着。大郎君牵着孟萦的手往回走,大郎君问她一天都学了什么,孟萦声情并茂地给大郎君讲了这第一天的女学生活。听到孟萦下午学了《芣苢》,忙让她唱给他听。孟萦于是一边唱着歌,一边做着采芣苢的动作,斜阳照在她的身上,像镀了一层金边,春日的夕阳照着她明媚的笑容,大郎君觉得心情舒适而惬意,离开龙阳顾家,对他们父女来说真是最正确的选择。

    孟萦说起林夫子让她将之前《论语》的笔记补齐,她写字慢,准备让白芷帮她抄写,大郎君不允许,让她自己慢慢抄写,还说抄写的过程也是在学习,顾孟萦一看那厚厚的笔记,头有些疼。

    她又问及张眉父母的身体,问大郎君准备如何给他们调理?

    大郎君说:“我将他们目前的身体状况结合他们的脉象,每天针灸一遍,然后回去辅以汤药,每七天一调方,两个七天后,变成隔天针灸一次,十四天一调方,不出两月,他们就会恢复如常。”

    “那爹爹要是成功让他们减下体重并恢复健康,是不是可以考虑建一个养生馆?这样白芷和白芨白天也有的忙了。”

    “萦儿安心课业,这些事情爹爹来处理就好。”大郎君笑道。

    “爹爹我还想学骑马,以后也可以参加书院的马球比赛了。我和张眉约好了,这个休沐日就去她家庄子上的跑马场去练习跑马。”孟萦道。

    “好,好,明天爹爹就让孟北去北边的骡马市,给你挑一匹温顺的小母马给你。”大郎君道。

    孟萦高兴得跳起来,冲到大郎君怀里,拉着他弯下腰来,亲吻了他的面颊。叫到:“爹爹你真好,我好喜欢你!”

    大郎君蓦地红了脸,看着欢呼雀跃的顾孟萦有些不知所措……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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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孟萦一朝难产大出血昏迷,变成了6岁的顾孟萦,还被老和尚用定魂珠定住了神魂,不得回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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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期科举种田日常,后期科举高中,赐婚授官,男女主一生波折起伏,终是殊途同归!春归郎未知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春归郎未知,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春归郎未知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