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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赫密斯之鸟     仙道禁书目录txt下载     仙道禁书目录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二十九章.大私为公,肌肉老妖

    或许未曾亲身体验过这一记“妖祸”者,难以感同身受理解这一招的真正恐怖。

    可越阳楼轻而易举的一招格杀黄龙生的事实却就在这里。

    于众多妖魔眼中,这个六龙教主只是轻描淡写的辘使翻扯、立劈横抽了下去。

    在这一式好似翻江倒海的暴虐猿魔扯开了枷锁的“大圣劈卦”面前,堂堂的黄龙生就好似彻底为其凶暴威势所震慑一般,竟然直接愣住了在原地,没有任何反抗,任由越阳楼修长猿臂袭来,一拳将他头颅生生砸到了胸腔里面,连到死也没有意识到是怎么中招的!

    作为祸境大妖从无名无性到独占一山为王,乃至在三千里秦岭妖国也算是扬名。

    虽然修法和观念都能称得上是落后愚昧,但这些大妖能之所以达到祸境,那经历的生死厮杀次数,也是可以说数不胜数了,至少像黄龙生这样的存在,他积累下的凶名,绝对是含金量十足。

    以如此生死中锻炼出来的坚韧精神,众妖很难想象,到底是这‘妖祸’有多恐怖,才能让他只能引颈就戮,甘愿一点反抗也没有的受死。

    “这……怎么可能!”

    看着那黄龙生的无头尸首,绛宫儿也是心神失守了起来,即便是以她的眼力,刚才越阳楼的那一招“大圣劈卦”,她也是根本什么东西也没有看出来。

    “下一场,你这个状态下上去,不行。”

    看到临时同伴这个样子,白陵犼开口,意简言赅,仅仅是环顾了四周一眼,就看出众妖的士气,再度受到了严重打击,仿佛是在越阳楼打死黄龙生的时候,也在逐渐将他们的心灵中那不多的勇气尽数嚼碎吞食般,身上的气息越来越渊深难测。

    “长生子那边被牵扯着,暂时无法脱身,作为这里为数不多还能扛大梁的老骨头,你们两个小姑娘就依次往后再上吧。”火丹道人突然开口,似乎是暂时从那大恐怖的幻影中挣脱出来一样,重新睁开混浊的老眼,只见死意仿佛也更浓重了几分。

    没有征求任何人的意见。

    在众妖之中,这个身形佝偻而矮小的老道独自走了出来,黝黑如石的眼珠子转动,垂手落下的袖子里,一截剑尖露出,其上覆盖的淡金色光芒有些黯淡。

    作为这场千山妖宴里可能是位于最强者一列的几个存在,即便是以孔雀咒王剑之利结合反金行神光的神异,也只是稍微绊住了他片刻。

    火丹道人看出这六龙教主堪称大恐怖的偏执魔性后,他是唯一一个清楚意识到越阳楼要将他们斩尽杀绝的态度的。

    自知这是关乎到所有人也关乎到自己的事情,这个老妖也狠辣果决,用好似打定‘以身饲魔’的心态,直接逼着自己首先站出来,展示出降伏此剑的事情,便是为了给众妖怪重新提振士气,为了给自己种下心理暗示,以抵御眼前那渐渐和越阳楼重合的“斗战魔王”的恐怖幻象。

    这老妖是为了自己能争取到万分之一活下去的可能而站出来,虽说本心是大私,可行为却反而是体现出来是一心为公,以自身为其他人争取到了喘息的机会。

    看着从众妖之中,火丹道人独自出来,越阳楼挑了挑眉头,感知到孔雀咒王剑的不甘,嘴角扯起一个笑容,道:“刚才那一场虽然开门见血,但我勉强就算是你们接下来了吧,按照我答应你们的说法,六招之约还剩下五招,这一场,是你来接我的招,给我证法?”

    火丹道人闻言,没有说话,只是缓缓从胸腔中吐出一口气,撕开上身的麻布道袍,显露出一身遍布着诸多缝合痕迹,虽然并不饱满,但却宛如钢铁般坚固的精瘦肌肉,然后从腰间扯下来几个装有内服丹药、也装有外敷符水的葫芦,依次按照某种顺序吞服、涂抹。

    明文未曾禁止这种战前借助外力的行为,越阳楼并没有阻止,只是看着他经过这些举动后,这副矮小的躯壳内,宛如火山爆发一样的生命活性被虎狼大药激发了出来,大片片的各种恶鬼、妖魔的刺青纹身,也迅速在他皮肤上显现。

    转眼间。

    在所有人的眼前,原本小老头一样的火丹道人不可思议的化作了装甲般的高密度肌肉覆盖骨架的筋肉巨人,青铜色大蛇般的粗壮筋络根根鼓起,不断搏动,背部的那一片畸形膨胀的肌肉群,更是宛若老树根须上的瘤子般,虬结成块,密密麻麻的挤在了一起。

    相比于那些其他的开灵妖魔,火丹道人这个存在其实都有着极大的不同。

    因为他并非是天生地养,偶然而脱了蒙昧的野兽,而是原本作为人类,意外得了北道门制造道兵力士的残缺道术,主动将自己改造成为妖魔的妖魔。

    青铜筋、黄铜肉、赤铜骨、黑铜皮。

    炼制道兵之法,是某些人兴起时研究武道的实验性产物。

    通过无视了种种禁忌的十几次手术,将各样仿制命丛结构的‘道术铜栓’分批次植入到人体之内,经过一定时间适应调制,只要按顺序服用丹药、涂抹符水,原本四炼俱全后就没有提升道路的武人,就可以短暂的临时化作身体素质超越祸境大妖的怪物,甚至还同时拥有多种特殊的道术在身!

    作为千山妖宴最早的客人之一。

    火丹道人依靠这么多年服用齐夷大君血肉带来的再生能力,早就克服了道兵改造的大多数弊端。

    超越了绝大多数祸境大妖的这具人造肉身,叠加上那些道术带给他的能力,不仅使他足以一张嘴生嚼飞剑,而且更让他即便见到越阳楼那一记‘大圣劈卦’的恐怖之后,也仍然有着接下来的一定信心!

    毫不在乎任由火丹道人这一系列的动作之后,看着他紧接着摆好了架势,越阳楼挑了挑眉毛,道:“你这老头儿算是终于磨叽好了么?”

    “请。”

    火丹道人回答,只说了一个字。

    下一刻,越阳楼再度出手,仍是那一招‘大圣劈卦’,宛如一头翻江倒海的暴虐猿魔般,拳势辘使翻扯,立劈横抽,仿佛势无定势,形无定踪,又兼具一种刚猛无铸的霸道,径直便直接往火丹道人头顶砸下!

    在这一式‘妖祸’下,直面其恐怖威势的火丹道人被强行逼出了全部的潜力,精神感知无比的敏锐,没有和黄龙生一样,连反应都没能反应过来,便被轰死在原地。

    轰隆!

    只听闻如打桩机般的巨响骤然炸开。

    崩裂的地面,飞溅的灰尘之中,硬生生承受下了这极度暴虐的一击,苍老的筋肉巨人撑着颤抖双臂格挡的模样隐约浮现而出,不仅是化作一副七窍流血的恐怖之形,而且如同老树盘根的粗壮双臂上,更是大片大片的血管都被打得爆开,潺潺流下一滴滴腐蚀性的银白色血液,滴落在地上,嗤嗤作响。

    凭借着经手道兵改造的这具身躯,他终究是接下了这一招。

    感受着方才的那种思维都凝固了的体验,旋即,像是终于好不容易抓到了这个‘魔王’露出的一点破绽,他隐隐带着几分后怕的说道:“不是凭借表面上看似的恐怖攻破心神导致呆愣,而是靠什么手段凝滞了五感六尘,干涉体感时间,甚至还从中间抽去了短期的记忆!”

    “怪不得六龙教主你这一招‘妖祸’能这么一下子打死黄龙生!”

    见到这火丹道人能抗下自己一招‘妖祸’,越阳楼态度微微改观,同时也从中窥出了对方的一些根底,道:“只不过是一点不足以称道的小技巧而已,尚且还比不过你这直接刻印到肉身之中的东西吧。”

    “小老儿不过是靠奇技婬巧而已,教主这就说笑了。”火丹道人表面上憨厚一笑,心里却暗叫一生要糟,知道是老底被扒出来,要再来一次的话,对方恐怕就被自己这依靠肉身反应代替凝固思维反应的手段给骗到了。

    在这尊‘魔王’的眼前。

    他就感到仿佛自己的每一个隐藏的心思都没有逃过对方的眼睛。

    越阳楼只是再度扯开了笑容,火丹道人刚要开口为接下来说些什么的时候,那人似笑非笑,便恰巧的主动说道:“六招之约,还剩四招,你们那边剩下的两个小姑娘也不过就是能分别抗下我两招的水平,老妖道你这是不是想说,要豁出一把子老骨头,再主动接下我我一招?”

    事到如今,箭在弦上已不得不发,即便隐约感到不妙,但接下来的行险,某种程度上也是为了自己,火丹道人只能应是道:“毕竟……”

    他的话未曾说完。

    下一刻,越阳楼熔金般眼眸中难以忍耐的暴虐之色狂涨,没有任何多余的废话,原本‘大圣劈卦’基础的猿形架一变,虽然依旧是‘妖祸’,可却是悄然‘虎归深林,重做山君’,还多了半式‘兵祸’的意味,一下子恍如腥风扑面,烈烈肃杀之气侵骨!

    猿魔的臂,虎形的势,炮拳的架。

    那斗战魔王身子一晃,看似慢条斯理的起身,却是如蹲踞的恶虎骤然扑杀般,剧烈爆炸的蒸汽化血液被死死锁在那条猿臂之中,推动骨骼,三步之间,骤然之间便猛地打出了轰鸣巨炮般的拳力!

    心为离属,身是金公。

    越阳楼猛然起身这一拳砸出,凶意猛火急催骨血变化,响天雷,震地动,好似山君起怒,杀机一动鸟难飞。

    便叫做是。

    ——‘妖祸-虎蹲炮’!

第三十章.野虎死,架不倒

    轰!轰!轰!

    咫尺的方寸之地,却真似是有万千风咆虎吼之声响起。

    仿佛是看出了火丹道人接下来的打算,又仿佛只是克制不住‘孽龙化’状态下越发凶暴的杀意。

    越阳楼这虎猿相转,心火逼金公的一记“虎蹲炮”袭来,盘踞、起身、弓步、含胸、拔背、坐山是宛如真正山君附身的打法,而跨步、开门、抢杀、插身、夺窝、冲天塌却又是使的他‘兵祸’中还未完善的半式‘炮拳’的架子。

    虎形合炮架。

    这宛如使每一滴血液都蒸汽化的爆炸性劲力,在结构早就异化为类机械模式的血液管道之中膨胀,从筋骨的末端而起,链式连锁的节节的推动骨骼前撞。

    那炽热到不可思议的腥风扑面袭来,平地惊雷炸起,不过仅仅是直面而对,拳尚未真正临身,在火丹道人的眼前,就好似那尊斗战魔王的恐怖身影和越阳楼彻底重叠在一起了似的。

    两丈之身却如撑天,拳出为炮便像地陷。

    看见这猛然一拳轰来,未曾能料到这第二招竟能如此之凶,这老妖也是心生几分后悔之意,一身如装甲般的高密度肌肉接连颤抖翻动,各种道兵改造带来的道术强化肉身,危机关头,也只能靠瞬间化作了灰沉金铁之色的粗壮双臂交叉,拦在身前。

    没有任何的花哨掩饰。

    越阳楼这一记撕门直入的‘虎蹲炮’,纯粹就是最为野蛮的杀招,将虎形的暴虐,和炮拳的凶残完美的结合在一起,节节震雷般的一串链式爆炸从筋骨末梢传递了上来,不是像凡俗拳家那样穿胸掏心的把人打死,而是像真正的轰鸣火炮似的,要一拳生生从头到脚的把人炸成肉沫!

    纵使火丹道人这具道兵改造得来的肉身坚固到足以生嚼飞剑、硬抗道术,而一身膨胀到畸形的肌肉更是给他掷象搏龙之力。

    但越阳楼拳脚本身的威力,在直接的杀伤性上,却是远比这东西还要更加恐怖。

    不过是仅仅的一拳之力,那爆炸性的劲道隐秘钻入皮肉之间,轰然炸开,火丹道人只感觉耳边嗡鸣声一响,大半个身子就好似都麻了一样,胸口处一股血气翻涌,两条抵挡的手臂都被直接炸开,露出了金属色彩的参差断茬!

    感受着全身上下到处的撕裂之感。

    仅仅接下来了两拳,火丹道人就感觉这身老骨头的大半条命都去了。

    不过见到这一拳下去之后,越阳楼也终究会露出的半分疲态,这老妖眼底眸光一闪,挺身而出付出了这么大的代价,等待的这个难得的机会,终于也是被他创造出来了……

    就在那一刻的时候。

    眼见越阳楼这尊恐怖的斗战魔王轰出一记‘虎蹲炮’,也因为旧力已尽,而陷入短暂的一瞬新力未生之际。

    似乎是为此早就准备而隐藏了许久似的。

    在他的脚下,一处不起眼的阴影悄然分离了出来,动用命图的能力,白陵犼无限的延长了这一刻的体感时间,抓住不可能再度复现的机会,娇小的身躯悄然从中钻出,仿佛是根本不存在一样,一抹幻影似的,转瞬突入到‘一尺之地’中。

    妖魔向来都是生性桀骜者居多。

    虽然表面上和这六龙教主定下了所谓的六招之约,但若非是真实到了绝境之中的绝境,没有任何办法反抗,像火丹道人、绛宫儿、白陵犼这样的大妖,又会肯甘愿就这么接受施舍来的生命呢?

    即便没有经过任何的交谈,也没有互通过任何的打算。

    但在越阳楼露出这必然的破绽之时,先是似乎早有此念的白陵犼,再是方才意识过来的绛宫儿,以及最终是等这两个大妖动手之后,犹豫了一下,便立刻向诸多无功妖寇暴起的背阴洞中众妖。

    看向局势变化,导致的眼前四面八方的来敌。

    似乎也是终于等待这一刻许久了似的,在严重的生死危机逼迫下,他却是露出了一个笑容,丝毫没有半分畏惧。

    ——饮酒当饮烈,挥刀须向强。

    ——如此众多在危机前升华、豁出一切的精神意志,方才是值得我越阳楼生生轰下轰碎呀!

    纵使处于旧力已去、新力未生之迹,但在毫无征兆烧起的离火里,越阳楼却仍是不退反进,丝毫不顾白陵犼在侧的威胁,猛然拔步,势如恶虎,竟是追上了倒飞而去的火丹道人,一个狞笑,粗壮而修长的猿臂直接探手而来,插入这老妖的胸膛,五指如刀,硬生生拽出了他一颗砰砰跳新鲜心脏!

    短暂力尽又如何、遭受围攻又如何。

    不过是光凭一群猪狗,也想阻止野虎猎食么?

    他妈的既然是敢用自己命做陷阱设下暗计,那么你就也做好意外翻车,把自己的命也假戏真做的陪进去的准备吧!

    同一时间,白陵犼娇小的身躯撞入怀中。

    在抽丝剥茧般钻入骨髓的严重死意威胁下,仿佛转头就能感到一股冰冷的呼吸,几乎是没有任何犹豫的,越阳楼狞笑着捏爆了手中火丹道人的畸形心脏,端的是凶焰滔天,一副彻头彻尾的大魔风采!

    “自刑带煞不为良,年月刑肤定见伤。不是狱中憔悴死,便因刀剑刃头亡。”

    那一刻,似乎是不在战斗时间之中的稚嫩冷淡声响起,白陵犼怀中奉着一口宛如潋滟波光所成的锋锐剑器撞来,剑身其上铭文大亮,好似有来自古老时代的吟诵之声,便俏然间响起,道:“子逆至卯,极十数而为无礼之刑;寅逆至巳,巳逆至申,极十数而为无恩之刑;丑顺至戌,戌顺至未,极十数而为恃势之刑……”

    子卯为一刑,寅巳申为二刑,丑戌未为三刑。

    凡惨虐好杀,好立功业者;凡意气雄豪,人多畏惧者;凡悖凶暴,少孝悌,狭劣刻剥者。

    命逢三刑,见则凶,多招刑祸,多忧顽愚,更带亡劫、天中、羊刃等煞,以恶济恶,祸不可言,不情自害,非令终也!

    在那一刻。

    不过寥寥三寸的纤薄剑器,荡起盈盈清光,好似绝尘。

    宛如根本就是不存在于世的一道幻影般,白陵犼无视了那层层骨骼、鳞片、肌肉、筋膜构成的防御,将‘命中刑’轻描淡写的捅入到越阳楼的心脏之中,声音稚嫩、冷淡,好似是在宣判其罪罪刑般,一个词一个词的说道:“无礼无恩,命犯凶煞,当具五刑之,先黥、劓(yì),斩左右趾,笞杀之,腰斩,枭其首,菹其骨肉于市!”

    转瞬间,话音落下。

    仿佛紧接着这一个个刑罚之名,命理学意义上的‘三刑’概念就转化成现实似的。

    沾染了活人的心头热血,剑器‘命中刑’从原本的虚幻,渐渐重新化作实质,白陵犼只是反手将其抽出,旋即,第一的‘黥’刑就已经在越阳楼转瞬显现而出。

    黥刑者,又名墨刑也。

    以墨炭纹面刺字,小刑用钻凿,次刑用刀锯,使所留疮孔终生难消。

    在古代墨刑在最初规定为刑罚的时候,施行时是用的刀凿,而不是后世才采用的针刺。

    因为人的面部神经是极其敏感的,所以犯人在被黥面时的疼痛之状,也可想而知。由于伤口感染,有的犯人更会因黥面而致死!

    几乎是短短的一瞬间。

    在‘黥面之刑’的命理诅咒生效的时候,依靠对身躯的精密把握,越阳楼就感到了有异样的存在。

    漆黑的墨字宛如活物般渗入皮肉,仿佛是同时有好几口驽钝的刀锯在来回粗暴的拖动一样。

    从脸面之上传来的。

    越阳楼清晰的感觉到,那是不似正常情况的剧烈痛苦!

    “呼、呼、呼……”他深深的喘了几口粗气,以这种行为给了自己一个暗示,抬起头、两撇眉毛挑起,似是也将这种痛苦当做一种磨砺般,明明是正承受着莫大的痛苦,却反而是愉快的扬起笑容,心中的凶性更被刺激了起来!

    “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你这妖魔当真是以为某受了你这一剑后,就是随便任由人拿捏了么!”

    凭借着钢铁般的意志,直接强硬的压下了痛苦,越阳楼先是了看向那不知何时,一击命中,便是直接远遁的白陵犼,再是看向了那再度袭上来的绛宫儿,以及她身后那些见势便觉得自己又行了,也跟着挤上来的众妖。

    蚁多尚且能食象,又更何况众妖也并非是蝼蚁,而是一个个不小心的话,连越阳楼大意了也会受创的祸境大妖。

    ‘真是太好了呀……’

    看着眼前的景象,他嘶哑着声音,满意的笑了,只是深吸了一口气,在浑身骨骼‘嘎吱嘎吱’作响的声音中,他整个人的身形就仿佛再度拔高了几寸。

    虽然一路战下来受了伤势,几招祸式也是消耗了大量的体力,还同时承受‘黥面之刑’的诅咒。

    可……终究是虎死架不倒。

    在绛宫儿感到眼前这尊‘斗战魔王’终于气势衰弱下来的时候。

    骤然间,一股极度的危险感在她心中升腾,只见越阳楼没有说任何的话,反手握着火丹道人死后,便重新回来的‘孔雀咒王剑’。

    下一刻,彻底被激起了凶性的他,猛然将飞剑以巨力抛掷,狭长的剑锋撕裂了空气,黯淡金芒一闪,瞬间贯穿中军。

    于众妖环绕之中。

    绛宫儿美丽头颅稍稍一歪,滑落。

    随即,看到美人脖颈处血液喷泉爆开,越阳楼拔步向前,方圆五丈,地面‘轰’的一震,好似是平地炸开了惊雷,他趁着众妖脚步不稳,瞬间冲入其中,十步一杀,不仅拳势凶烈,在杀妖的同时,更是抬起头,且狂笑着吟起了诗,唱道:

    “——按剑神威过华阴,咬牙忿怒骋胸襟。攒眉说破群魔胆,睁目惊摧百怪心!”

第三十一章.谢肉祭,未曾饱

    ‘黥’为纹面之刑,‘劓’为割鼻之刑,‘刖’为斩足之刑,‘笞’为抽杀之刑,‘大辟’为死之重刑。

    所谓的“具五刑”者。

    先‘黥’、后‘劓’、再斩‘刖’,以‘笞’杀之、腰斩,枭其首,菹其骨肉于市。

    在越阳楼的身上,这传说中先秦时李斯、天汉时彭越都曾经体验过的待遇,从‘黥面之刑’开始,到如今的‘刖足之刑’、‘笞杀之刑’,亦是逐渐显现了出来。

    血肉杀场、生死磨盘。

    从不知道是哪个祸境大妖的秘传道术,终于突破了漆水大纛所化骨甲的防御开始,似乎意味着这就是堤坝决开的第一道口子般。

    越阳楼一人独战背阴洞中几十祸境大妖,伴随着白陵犼那一剑所留下的天刑恶咒逐渐加深,大量血液和体力流失,终究也是让他不复最初完好的状态,那身沉重骨甲的缝隙中,上面不知道是卡着了多少的折断异物。

    然而。

    虎死白骨仍立。

    所有尝试过捕猎的人都知道,野兽越是受伤的时候,也就越是处于越危险的状态。

    纵使越阳楼此刻大半身的漆黑骨甲都已经残破,一直覆盖在皮肤上的那些鳞甲也尽数被撕开,而腰胯处更是一道‘腰斩之刑’的鲜红咒纹在扩散,似乎随时可能就此倒下。

    可在这一身的‘战果’背后。

    不过是剩余了最后十几个祸境大妖却是心知肚明。

    先是针对性的破坏第一层骨甲、后是强行撕裂其下第二层的鳞甲。

    仅仅是为了剥离这么两层的防护,他们之中就不知道到底有多少在秦岭中也是有名有姓的祸境大妖,被那六龙教主或是一拳打得全身气血爆炸而死、或是一爪扯得肉躯四分五裂而死。

    而紧接着进一步的造成伤势,这个漫长的过程中,越阳楼依旧难以抵挡的身形,在众妖的合围之中横行,几乎是每十步便会带走一尊祸境大妖的生命,那宛如千锤百炼到把如何杀戮写在了本能之中的动作,则更是给残余的众妖心灵上蒙上了一层终身难以摆脱的阴影!

    固然一股子的血气之勇,可以让人暂时无视死亡的恐怖。

    但在那连从众的‘众’的字都被人一拳一拳的砸碎了之后,无论是如何的勇气,却也是没办法在越阳楼那生生用一个个祸境大妖的性命熬炼出来的恐怖拳势下残存。

    看似是以重伤之躯接战残存下来的十几个祸境大妖,还要时不时的提防白陵犼无时无刻的偷袭,危险到了极点。

    可在那每况愈下的状态下,越阳楼伏身拔步,仿佛在战斗中彻底将从太白山君和那一众无功妖寇身上提炼出来的凶虎恶性和山君血脉消化干净了般,炼形上身,真如同是成了条形销仍骨立的凶残病虎,两三招,便是一条大好性命!

    “妖术,这是妖术!”

    看见越阳楼狂笑再度扑袭而来,不知道是谁这么叫了一声,仅仅是被那双熔金色的眸子盯着,想到先前那些妖的下场,就浑身寒毛直竖,更添心惊胆战,纵使拼命想要挣脱远离,但在那未至便已先杀心的恐怖拳势下,却是身躯根本无法动弹,连思维都迅速凝固!

    完全没有任何的悬念。

    越阳楼只是手指弹动,一线锋锐劲力被凌空打出,如刀抹颈,便又是一颗大好头颅滚落,使这尊重伤的斗战魔王的恐虐凶威更上一层楼!

    宛如并非是自己被包围了一般。

    不过是一人之身,越阳楼却像是反过来包围了这些残存的众妖般,只是感知到什么异常的波动,抬脚一跺,便是试图从他脚底下偷袭的祸境大妖,也只能被踩碎了全身骨骼,永久埋身于这泥土之中。

    “只有修成非常人的心态,方能打出非常人的拳术,炼就非常人之道。”

    看着眼前失去了心脏重爬起来、拎着头颅重爬起来、佝偻着身子重爬起来的火丹道人、绛宫儿、黄龙生,以及隐藏在他们身后的白陵犼。

    对这些不知道怎么就重新动起来的未死亡灵,越阳楼只是垂下了眼眸,道:“当知道极限是极限,就只能停留在极限的地步,不过是几个已经被某杀了一回的猪狗罢了,竟然也有人还妄想拿他们翻盘?”

    “悲夫刀山地狱苦,峨峨雪刃耸寒空。良由色累劳心苦,足履刀山被刑伤。”

    身形渐渐再度融入阴影之中,白陵犼没有回答越阳楼的话,只是纤指抹过‘命中刑’剑身,只是道:“大辟之刑,腰斩,枭其首,菹其骨肉于市。”

    应声之下,命理的诅咒似乎是要发动。

    可在那之前,越阳楼殴打着身躯,强迫性的命令细胞缝合起要掉下来的脑袋,便是先行拔步而起,狂笑道:“不过是头掉了、身子断了而已,如此小道尔!如何能杀我!”

    恶风煞息遮眼,平地上炸起惊雷。

    火丹道人皮肤上刚要再度泛起金属的色泽,一式‘虎蹲炮’便生生打炸了他的身子。

    未曾等绛宫儿烧起离火、黄龙生弄起灰锡,先是轻而易举给那老东西补上了最后一下后,越阳楼谷催起这残存的最后一成力量,大手拿捏,就抓过了这两尊祸境大妖的身子。

    像是半点也不惧其反抗般,他短暂放开的‘腰斩之刑’,一道裂隙刚是从皮肉上浮现,他便自己肚腹扯了开来,然后把骨骼碎裂成高度压缩态的绛宫儿、黄龙生塞进了胃囊之中,直接运转能力将其当场消化!

    “想逃?”

    看着眼前渐渐融入了阴影的白陵犼,越阳楼眸光一闪,从胸口重新拽出了漆水大纛,枪尾往地下一戳,那游动的阴影便被生生钉住!

    既然是为敌人,那他没有任何顾惜白陵犼这一身皮囊的意思。

    当越阳楼刚要把这尸怪从阴影里拽出来的时候,而眼看着这一幕发生,不知道和其有何关系,给任旭一直牵制住的长生子也终于有些坐不住了,抬起眼便道:

    “每逢开宴之时,为沟通天外的‘太岁’,齐夷大君的所有意识便会陷入沉睡,这一场场千山妖宴不仅仅是为了阻止大君的本体撑裂首阳山,而且本身更是为献祭那位孕育万千生灵的狂宴之主的大仪轨,若是连最后一个正经的宾客都死了的话,没办法从太岁宫中取出‘鼠令’,镇妖司的这位任副使,就算是以你的身份,也少不了被问责的吧?确定要为此死保这位‘六龙教主’?”

    “诶诶诶,什么死保嘛,我只不过是为促进南北道门友谊,请长生子道友你在这里多喝了几杯嘛,你可不要乱说话!”任旭耸了耸肩膀,双手高高举起,表现的十分无辜。

    “况且……”看着越阳楼的方向,他努了努嘴:“谁说是正经的宾客都死了,你看这里不是还有一个嘛!”

    似乎是感觉到有人在盯着自己。

    在那一刻,越阳楼转头,却是骤然间同任旭、长生子二人视线相对。

    看着他那即便是重伤之躯,也仍然是一直保持着的笑容,长生子垂下眼眸,叹息了一声道:“作为半个北道门的人,替他们一直看着齐夷大君,在这囚笼般的秦岭之中,我有时候也是真的羡慕你们这些外界人的活力。”

    见到她这么说,任旭并不傻,听出了言下之意:“那……道友你的意思是?”

    “在这件事情上,我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追究你们南宗这个‘六龙教主’的责任,只要他能够完成他这个身份该做的事情……”

    “那敢情儿好呀!”

    任旭自来熟的叫了一声,结果还没乐多久,就听到这长生子紧接着说道:“……以及,你得陪我出去打上一场”。

    知道这是个麻烦差事,他也是不由得是苦起了脸,侥幸道:“能不能不打?”

    长生子声音平淡:“不能。”

    见到这算是半个北道门中人的娘们决心似铁,任旭也是有些给整麻了,可想到自己要拿到‘鼠令’接管齐夷大君的情报网络以搜寻那个‘午夜人屠’踪迹的任务,只能是依靠越阳楼的存在,虽然很不情愿打架这种正常工作之外的‘加班’,但也是只能答应下长生子的这个额外要求了。

    在抬手一枪戳碎白陵犼这背阴洞中最后一个祸境大妖之后。

    越阳楼脚下‘狱’所化的阴影蠕动着将所有的尸骸吞食,把战场打扫干净。

    看着长生子和任旭似乎已经把事情谈完,他不出所料的是,接下来,任旭这个疑似是这镇妖司的团练副使就向他交代了保下自己的缘故,以及他要自己去做的事情。

    “毕竟都是南玄门手底下的打工人嘛,虽然不知道玄虚子道兄你到底是肩负的什么任务,但我帮了你解决这么个大.麻烦,看在同为好兄弟的份上……”

    “既然这事情是因为我而起,那么这事情也自当因为我而终。”越阳楼微微颔首,将那口帮了自己大忙的‘孔雀咒王剑’也给送了回去,没有留恋占据之心。

    “况且,精神上的粮食也只是精神上的粮食而已,和这些祸境大妖的战斗不过是让我半饱,而若要是想全饱的话……”他抚摸着重新空荡了下来的肚腹,以及脖颈处仍然在不断扩散的断裂伤痕。

    看向那大门不知何时已然洞开的‘太岁宫’。

    他抬头,悄然道:“据说齐夷大君本体的血肉,有食之增进恢复速度之能……”

第三十二章.有关‘太岁’信仰的起源及衍变

    “按照你说的解决办法,我已经放他进去了。”

    看着越阳楼撑着残躯踉跄走入‘太岁宫’后,名为长生子的坤道,冷冽目光转而重新看向某个一脸不情愿的镇妖司团练副使,忽然间说道:“明明都是答应要和我打上一场了,但这么紧要的关头,还是把自己本命的‘孔雀咒王剑’暂时交给了那小子,任副使你真以为我杀心上来了之后,还会因为你这身官皮而留手吗?”

    “严格来讲,这叫做投资避险策略。”

    任旭出声纠正了一下,虽然越阳楼先是把剑还了回来,可他最后却还是把孔雀咒王剑给推了回去,留个他以防太岁宫中万一的情况。

    这倒不是因为什么其他的复杂原因,而只是很简单的因为……

    在长生子的眼前,任旭挠了挠头,将上半身的衣服脱了下来,丢到一旁,很是随意的道:“不过是稍微认真的打上一场而已啦,和长生子你的话,动用孔雀儿那个杀性大的家伙,万一要再闹出来什么砍顺手的事情,可就事情麻烦了。”

    话音落下,他松松垮垮的摆出了一个架势,侧身之时,他锦缎般的一身赤条白肉上,那尊以金身骨殖磨成粉末、混合着某种血液在背部上描绘出的佛陀像便显现了出来。

    此纹身描绘的是佛祖破开脊背而出世的景象,画像上,只见一个满身血污的俊美僧人双臂撕开怪物的皮肉,坐在妖王的脊骨上含笑着讲说经法,嘴角残留着血迹,前胸后背两个‘卍’字的伤痕也深刻而瞩目,一直都流着似乎永远流不完的鲜血。

    佛像在身。

    仅仅是这么的做了。

    那一刻,任旭给人的感觉就完全不一样了。

    凶贼道、疯秃驴,这世上只有叫错的名字,而没有叫错了的外号。

    但凡是和这些佛门中人扯上一点关系的,那都是多少精神上带点毛病,越是表面上看上去和正常人没什么两样,那真实本性暴露出来的时候,也就是越疯的没边。

    “好歹也是为公事打起来的架,要是把这座首阳山打出来什么问题的话,应该也不用我担负赔偿的吧。”

    看着眼前的‘魔头’,空着手,如今弃了‘尸罗’之异名的前出家僧侣,便如此嘟囔了一声,习惯性的挠了挠头,摸到了还没长到多长的发茬。

    ‘尸罗’者,即六波罗蜜法之中的‘戒行’也,乃佛陀所制定,令佛弟子受持,作为防过止恶之用。

    所谓的‘弃尸罗’,换成一般的说法讲。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也就是指代的‘破戒僧’一词!

    长生子、任旭。

    在这两个出自佛道二家的正传门人开始交手的同时。

    越阳楼渐渐往太岁宫中深处走去,经过一片古旧的石板路后,挂肠、悬肢、垂落血,说是不出所料也没错,他眼前的景象就逐步过渡到了R18g的血腥风格。

    眼前幻觉这东西嘛,只要见多了也就自然会慢慢习惯。

    反正自打开始修道一来,这些玩意时常被触发的就几乎没停过,连偶尔随便看个什么人什么东西,都能眨下眼睛就变成血肉、触手、大眼珠子的诡异画风。

    经过某一次如厕时,底下就多出几张哭丧人脸的遭遇后,越阳楼对这些幻觉的态度,也就变得异常淡然了起来,顶多就是踏入祸境之后,大半时间都是这个样子,分不清现实和虚幻,算是有点麻烦。

    人类毕竟是一种异常善于适应的生物,总能找到活着的过法。

    虽然那一剑‘命中刑’带来的几种诅咒到现在都没有消除,‘腰斩’和‘枭首’的鲜红纹路更是随着时间而在不断扩大,但越阳楼一手扶着头,一手捂着肚子,却硬生生的是吊着条命没死,看上去说是重伤之躯,可说不定比谁都有可能活到最后。

    像前面的几场战斗嘛,把大半骨头都打到碎掉、整个脑袋都爆开的情况都不是没有。

    要说楼观道这惯例出妖道的道统的命图有什么好的地方,少数最值得称道的就是,怎么打也怎么死不了的被动特性了,只要还有一口气没咽下去,随时就能抄起刀再战几个钟头,从街头杀到街尾。

    几十年前未死的玄虚子这种北道门千年以降的怪物暂且不提。

    光是全盛时期的白渡子,这老东西掌握着[九牛二虎大神通力]和[逆五行真性自如解化神光]两门道术,那手血肉衍生变化,万物同化为我的手段,玩的溜得不能再溜,仅仅给几口土,就能当场利用其重构为躯体。

    而如今的越阳楼虽然也只是修成一道‘金行神光’。

    但是,这具融合了[地罡考召箓],修成‘辟五行真相自在无漏法体’的肉身在这里,表现在生存能力上面嘛,就是足以拎着掉下来的头,都能继续照样战斗的就恐怖体质!

    不过……

    “话又说回来的话。”

    看着眼前似乎是越来越深入首阳山之中的狭窄道路,以及那一尊尊总是在道路转折处出现的缠着几缕蓝火的眼熟怪异雕像。

    忽然间,越阳楼摸着下巴,问道:“太岁宫、太岁庙,都是太岁,难道这齐夷大君,还和漆水村那边的情况有什么联系么?”

    在他的左右。

    不知何时起,侧坐在白虎上的玄虚子从那片浓郁阴影中走了出来,素手一伸,靠着一股子怪力,便是把重伤之躯的越阳楼给拽了上来。

    面对着越阳楼的问题,她似乎是回忆当初残缺而模糊的记忆了一会,然后叹息了一声,方是道:“或许有关系、或许没关系,但既然漆水村的那些东西已经被葬下了,这个问题问的,也就根本没有意义了。”

    越阳楼皱了皱眉头:“谜语人可不是什么好习惯。”

    “哎哎哎,师姐我正在好好的回忆过去呢,什么叫谜语人啊,越先生你这么说真的礼貌嘛!”

    这么一开口,玄虚子翻了个白眼,看着享受美人师姐膝枕的越阳楼,刚才身上因为回忆而浮现的那种沉重感也就转瞬消失无踪,只能摇了摇头道:

    “事实上,不是我不想说,而是我也不能说,我涉及到漆水村的所有记忆,都随着离开了那个范围,直接残缺的不成样子,别说是你不知道来问我了,连我本身也想知道这首阳山的齐夷大君到底是个什么情况呢。”

    越阳楼表示很不相信这个坏女人的说法:“难道关于‘太岁’的事情,师姐你就什么都不知道么?”

    “……”玄虚子哑口了一下,沉吟半分,道:“要是你硬要这么说的话,其实也不是没有。”

    “据我记忆中的那些信息,在玄牝子潜伏于天师道期间,未曾接触到玉京子时,为了寻找[秘箓]的踪迹,她曾经阅览过大量的古籍,其中《神异经》有一册新朝国师刘歆亲笔注解的孤本上,就提到过沿海地区某些无关‘蛇父龙母’,而有关于‘太岁’的不同版本的造人传说。”

    “在大多数地区的起源神话中,‘最初地母’‘持蛇之神’或者说‘未开化的阴性象征’之存在,几乎都是必然会存在的,她们代表着最原始的生-殖性崇拜,也就是龙蛇信仰一部分本质。”

    “虽然同样是为原始的生-殖性崇拜行为,但是,在沿海地区,因为环境的不同,同样崇拜行为的表现却是出现了差异性的变化。”

    “正如在经常有水患泛滥的地方,伴随着天灾,分叉的河道通常会被视作‘多首之蛇’这一典型的怪物形象般,在天象变换莫测的沿海地带,地母神的存在,则是同样染上了无常而暴虐的色彩,作为万物生灵的起源,又和沿海地区诸多英雄杀龙的传说中,那些通常被杀死,却难以归类的怪物或黑暗联系为一体。”

    “‘水质是一种晦暗的无序状态、一种流动的混沌,是一切事物的发端和归宿,是和明快、稳定的精神相对立的’……沿海地区之人愿意相信,水域对疯癫有着巨大而不安的象征意味,而地母神身上逐渐具备的天灾隐喻,则正是那不安和混乱的原型存在。”

    “在有关‘太岁’的诸多隐秘传说中。”

    “这尊万千生灵起源的地母神,和中原及周边的‘蛇父龙母’不同,她是来自星空而坠入大海的未明之物,既有着以自身血肉,如搅和泥水、捏造偶人般,创造出最初的万物生灵、偏向秩序的一面,也有着如日产八千万子嗣,夜食八千万子嗣的、偏向混乱的一面。”

    “快行的龙、自生的龙;曲行的蛇、自食的蛇;洋流里的巨怪,海岛上的仙药……”

    “在逐渐为来自中原的形象,所侵蚀取代的同时,‘太岁’的存在同时演变出了蓬瀛三山,以及其上长生仙药的传说。”

    “从沿海地区原初的地母神之位上,堕落下来之后,存在感逐渐稀薄化的‘太岁’神话渐渐隐没于历史之中,而到了仙秦之时,便只剩下了已经变形到不复原貌的‘长生仙药’的传说,连那隐藏的疯狂喻意也都被人慢慢遗忘……”

第三十三章.徐福东渡之谜,以及‘狱’的变化

    仙秦、太岁、长生药、蓬瀛三山。

    从玄虚子所讲的民俗异闻中捕捉到了关键性的字眼。

    似乎是这么熟悉的几个词,让越阳楼也感到了有几分恍惚,想到身上同样能算是和这些扯上一丁点关系的‘仙道禁书目录’的前身——作为方仙道最高造物之一的‘仙道焚书纲’。

    要说道沿海地区有关于‘仙山’‘长生药’的传说。

    仙秦时发生的‘徐福东渡’的著名事件,便是一个绝对不可能绕过的点。

    始皇遣齐地琅琊人徐福及童男女各三千人,乘楼船入海,寻三山仙药,后不知所踪。

    燕齐之地历来有形解销化,依於鬼神之事流传,这里的‘徐福’其人,即是方仙道到渐渐覆灭的历史上,最后几任出名的大方士之一。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

    也正是因为徐福这名大方士携三千童男女出海未归,令始皇动怒,所以这才引发了后来几年的‘焚书坑术’之事,导致原本鼎盛一时的方仙道,从此一蹶不振。

    真要是想细究的话。

    越阳楼还真是得谢谢这徐福一声,要不是有这件事的存在,没了焚书坑术、自然没了仙道焚书纲,至于往后越阳楼穿过来成为‘妖星’,这[仙道禁书目录]的金手指到底还有没有,也就是很值得商榷了。

    “不过,可话说回来的话。”

    在美人师姐的膝枕上,越阳楼道:“从具备大地和海洋双重属性的远古母神,到所有事迹和传说,都渐渐为中原传来的龙蛇崇拜所取代,直至最终演变成‘蓬瀛三山’以及‘长生药’的传说。”

    “在仙秦之时,‘太岁’及其信仰,于沿海地区就早已经凋零如斯,甚至引出了‘徐福东渡’的事件,但时隔多年,‘太岁崇拜’的踪迹却又出现在漆水村、首阳山这等已经是中原范围的地区出现……”

    “那越先生你就得去问当年的‘玄牝子’,或者背阴洞的这位齐夷大君了。”玄虚子似乎是猜到他要说什么,掩嘴打了个哈欠,随意就说道:“既然有关‘太岁崇拜’的遗迹已经出现在了这里……那也许有可能是当初大方士徐福,未曾如传说中那般流连蓬瀛,而是为了保密,暗中将‘长生药’带回来献给了始皇呢。”

    狭长美眸微眯,她似乎也并非是完全的随口胡说。

    “毕竟,‘太岁’本身就是无序无常之神,而由此演变而出的‘长生药’亦是如此,若是仙秦那位始皇陛下确实是服下了那份徐福带回来的蓬瀛仙药,其晚年的种种疯癫之举,也就不难以解释了吧?”

    “或许是、或许不是,但时至如今,也没有人再能去验证了。”越阳楼唏嘘了一口气,他同样是想到了这一点,并没有因为前世的记忆而产生知见障。

    说到底。

    这个世界的历史虽然和他前世的历史看起来大体相似,但从道术这个因素存在开始,就已经注定具体的细节上,绝对不可能完全相同。

    别说是像仙秦始皇确实是服下了长生药的小事。

    再往前面几个朝代数的话,那可都是属于风之民的世代了。

    就算遍地都是各种超远古文明这茬不提、就算羽蛇们早在万年之前就已经开始探索天外这茬也不提。

    这眼前正说着‘太岁崇拜’的事情,看样子连人类起源都不止是同一个版本呢,哪怕历史上再出现什么偏差,难道还能比这些根本上的问题,更加耸人听闻么?

    想到这些。

    越阳楼自是也没有因为‘太岁’而多么奇怪。

    而只是微微的‘哦’了一声后,手里把玩着孔雀咒王剑,他闭上眼睛,一边感受着‘腰斩之刑’‘枭首之刑’带来的时刻痛苦,一边就翻开了[仙道禁书目录]的面板,从中试图寻找破解的办法。

    在悄然吞噬了背阴洞中所有妖魔的尸骸之后,如今‘狱’的情况产生了巨大的变化。

    【名称:‘狱’(孕育中)】

    【等阶:待定】

    【类型:咒禁科】

    【描述——】

    【根据[地罡考召箓?下卷]中所记载的仪轨道术开辟的虚数空间,本意是为了模拟天界或酆都收禁鬼神的牢狱,规模随着其中收禁妖魔的数量而扩大】

    【锚点位置:阴影】

    【当前总层数:三层】

    【可收禁位置:1407/3000、189/300、48/30(凡境/难境/祸境)】

    【效果——】

    【吞魔啖妖,伐恶破邪】

    【视‘狱’中所困禁之妖魔,符合条件者,将为本人提供数量不等的各项抗性、常驻状态、特殊能力、及身体素质加成】

    【目前从属妖魔:无功妖寇、绛宫羽民、黄尘地盗、铅汞道兵、白陵刑司……】

    在开头名字的后缀从‘半成品’变成‘孕育中’之后。

    如今这座‘狱’的完整程度进一步提高,便多出了诸如当前层数、及可收禁位置之类的详细描述。

    通过一些自然而然便明白的信息。

    越阳楼知道,前者的层数是起初建狱时投入的那两张画卷带来的效果,或许可以通过继续投入某些特殊的异物进行增加。而后者的大量可收禁位置,则干脆就是吞食了众多妖魔之后,这座孕育中的‘狱’,所得到的深厚根基的体现、

    只要按照要求,继续往其中投入妖魔进行关押,‘狱’就会自行从这些活体电池中,可持续的汲取力量,自己进行升级扩建,可谓是异常乖巧懂事,极有如今北道门推崇的‘全自动化修行’的风格,完全不需要道术的使用者进行操心。

    ‘当然,关键的还是……’

    看着[仙道禁书目录]的面板,越阳楼将目光移到了最后那行【目前从属妖魔】上,感受着伴随‘狱’的孕育过程,那股从中逐渐传递到他躯体之中,不断挤入到他的骨骼深处,浸润着他的每一丝血肉,改变着他肉身形态的种种异力。

    【吞魔啖妖,伐恶破邪】!

    在这座‘狱’的终于进入孕育过程中之后,这门道术最主要功用也终于彻底体现了出来。

    除了诸多妖魔总共进一步提供的、大量身体素质的基础加成之外,给越阳楼,[无功妖寇]和[绛宫羽民]这两个从属分别提供了兽形上身(山君虎形、南明鹤形)的效果。

    而来自黄龙生和火丹道人的[黄尘地盗]和[铅汞道兵],其从属效果,则是一者与云龙之骨产生了奇妙的化学反应,使通过这个媒介施展的磁场操控更加强大,一者直接改造了他的造血根髓,使之产出的血液如水银般沉重,一滴更比得上之前的十滴,能够承载‘兵祸’中炮形、铳枪形、蒸汽装甲形的高强度出力!

    “前两者为‘妖祸’,后两者为‘兵祸’,若是再结合[绛宫羽民]之中,对‘旱祸’和‘炎祸’有用的部分,假以一段时日,借助从其中直接领悟到的精神,我便可以再度推演出[六祸禁道]的几个变化!”

    说到这里,越阳楼眼睛一亮,如此算来的话,他为六龙教主这个身份创出的[六祸禁道]中,‘涝祸道’只等一个机会就可以出世,接下来,便只剩下一个‘风祸道’,尚且是还没有头绪了。

    “祸从争中出,劫后道自明……这么一场祸境的血战打下来,虽然受伤也是不轻,但从中得到的收获,却也是完全抵得上这些代价,果然只有契合‘争杀’的要旨,将自身视之如大丹,以文武火熬炼,如此融合诸多杂乱药性,方才是‘人祸’这个境界的提升捷径!”

    暂且按下心头不合时宜的杀戮之念。

    从前面四个从属妖魔带来的效果上掠过,越阳楼的目光落到了最终剩下那个关键的[白陵刑司]之上,然后本能的扶了下又要掉下来的脑袋。

    [仙道禁书目录],只见其上显示。

    【从卒-白陵刑司】

    【据旧时传说,秦岭深处有白陵山,为前朝三品刑部尚书之大墓】

    【前朝末年时,天下倾覆,五代十国乱象初显,曾有割据军阀,为筹措金银而大肆挖坟掘墓,随军发丘中郎将,摸金校尉进入白陵山大墓,却只见其中宛如世外桃花源,诸多殉葬死者若生,仍动作不僵,已为尸怪,因而慌乱退出,封其穴】

    【然。】

    【尸怪通灵本就近乎为‘精’,虽诸多随军摸金校尉、发丘郎将退出极快,但少数尸怪却仍得其军中煞气,学之生人模样,趋步俯仰,宛如真人。】

    【其中为首者,乃墓中前朝刑部尚书之独女,骗取误入‘桃花源’者之人血,而从蒙昧渐开灵智,取尸怪变而犼之意,以山为名,自号‘白陵犼’,于山间重立刑部阴司,惯来以酷刑折磨生者为乐】

    【从属效果】

    【当白陵犼及其‘命中刑’位于狱中收押状态时,将会使得‘狱’的规则进一步得到补全,模拟前朝之刑部天牢,但凡收禁位置不足,皆可将陷入‘收押’状态,却未曾彻底‘收押’者,直接抹杀,转化为‘狱’之成长资粮,为收禁位置,进行上限扩充!】

第三十三章.妖寇猎食

    宛如翻涌的漩涡,又宛如扑面的海浪。

    虽然越阳楼此生还没有见过那大海的样子,可伴随着种种的异力从‘狱’中加持到了身躯之上。

    在他的眼前,那错综复杂到让人眼晕目绚的各种记忆画面,便是纷纷的涌入到了他的脑海之中,仿佛是继承了那些死者力量的同时,也将他们存在过的痕迹,也一并继承下来了一般。

    越阳楼悄然闭上了眼睛,只感觉到精神上的痛苦,竟然是压过了肉体上的痛苦。

    如果是硬是形容他从众妖的这些记忆碎片中看到的东西的话。

    或许……越阳楼也只能言语匮乏的用纯粹的‘恶’这一词来进行概括。

    纵使他本身并不算是多么严重的道德洁癖者,到现在更是已经见惯了种种血腥的场景,可白陵犼、绛宫儿、火丹道人等大妖的所作所为,却仍然是令他感到一种严重的心理不适。

    要将大墓修成一座‘桃花源’,无数尸怪通灵宛如生者,究竟得是吞噬了多少鲜血?要将残缺的炼制道兵之法补全,最终完全的应用在自己身上,又究竟是尝试了多少次的人体实验?

    从手掌本能的紧握了起来,到渐渐重新松开。

    越阳楼暂时停下了对这些记忆碎片的回顾,以他的坚定意志,竟是也不敢往其中细想,只怕是后悔先前动手时,未曾给他们下手更狠一些。

    秦岭众妖,凡有修为在身者,无一妖不可杀。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这句话确实是没有半点错误的。

    因为有了修为,就意味着开了灵智,而开了灵智这件事情本身,就意味着必然会接触到那些虽称作‘文明’,可却是要比‘野蛮’还更加残忍的东西。

    北宗无情,南宗纵性,僧者疯魔,儒者执妄。

    这个世界的修行道本身就存在着问题,越是追逐着那渊邃的天道,便越是会为之浸染,非是有大执念,而无法证道。

    要严格来说的话。

    越阳楼‘众恶我来杀’的表现,本身也同样是极端的偏执魔性。

    连自恃精神无比健康的他都是如此,同理,又更何况那些根本没有受到任何规矩拘束,天性本就是原始之‘兽’,肆意妄为的众多妖魔呢?

    想到那些残缺的记忆碎片,还有着不少疑似官府之人、或是疑似北宗之人,与其中某些众妖建立交易关系,贩卖治下多余人口的画面。

    越阳楼再一次彻底坚定了心念。

    且忽然间,想到了《韩非子》中了扁鹊见蔡桓公的故事。

    【扁鹊曰:“君有疾,在腠理,不治将恐深。”

    桓侯曰:“寡人无疾。”

    居十日,扁鹊复见曰:“君之病在肌肤,不治将益深。”

    桓侯不应。扁鹊出,桓侯又不悦。

    居十日,扁鹊复见曰:“君之病在肠胃,不治将益深。”

    桓侯又不应。扁鹊出,桓侯又不悦。

    居十日,扁鹊望桓侯而还走。桓侯故使人问之,扁鹊曰:“疾在腠理,汤熨之所及也;在肌肤,针石之所及也;在肠胃,火齐之所及也;在骨髓,司命之所属,无奈何也。今在骨髓,臣是以无请也。”

    居五日,桓侯体痛,使人索扁鹊,已逃秦矣,桓侯遂死。】

    这话的意思是说。

    疾病在于皮肤纹理之间,汤熨的力量便能够达到;疾病在肌肉和皮肤之间,用针灸可以治好;疾病在于在肠胃里,用火剂汤方也可以治好。

    至于在骨髓之中的疾病,那是只有司命神方才能够管辖的事情,仅仅依靠医生是没有办法医治的。

    因为现在桓侯病入骨髓,所以扁鹊便不再请求为他治病了。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的话。

    若将这个世道妖匪过如梳,道人过如蓖,命官过如剃的各种怪诞乱象一一对应,这则扁鹊见蔡桓公的故事,不正是和如今武朝这座天下的情况无比相似么?

    “疾入骨髓、病入膏育……”

    缓缓重新睁开眼眸,越阳楼长长叹息一声:“无可救药啊!”

    看着似乎是一瞬间变得疲惫了许多的师弟,余殸仙接过了身躯的控制权,没有说话,只是悄然俯身了下来,抱住了越阳楼,像是母亲的存在一样,无比的温柔。

    她开口,道:“小师祖她说,这就是以北道门之根基,强修南玄门之考召法,所必然会经历的考验,若是无法在那些妖魔的记忆碎片冲刷下,一直坚定本性,明白‘我之为我’,便会逐渐为无数其他人的错位人生所混乱自身的存在,最终沦为丧失自我的孽物。”

    似乎因为余殸仙的怀抱,让越阳楼重新恢复过来了几分,他玩笑道:“将这么危险的法门给我修,难道玄虚子那个女人就不怕我真的没有撑住么?”

    见到师弟这么说,余殸仙愣了一下,然后便轻笑着,模仿玄虚子的语气说道:“她说,假如你这就没有撑住的话,那你也就没有资格做个她的男人了……看在你这师弟实在是可怜的份上,放心吧,师姐我到时候,肯定会亲手把小师弟你的头颅砍下来的,绝不会让你继续痛苦。”

    “那我还真是感谢师姐你了啊!”越阳楼翻了个白眼。

    紧接着,他却也是心里默默说道:“人之为人,就是因为知善恶而晓美丑,我见了这些妖魔记忆中的丑恶,以此为鉴,反而才是应该心志更添坚定,逢一恶,便要斩一恶,纵使无力改换此世新天,也绝不肯磨了这性子,使好一身本事,无所用处!”

    “那些复杂的东西,师姐我不懂,我只知道师弟你孤身闯入囚龙观时,那副样子要是放到外面,可是叫许多女儿家折服的威风气概……”

    余殸仙温柔的怀抱着他,顿了顿,声音轻柔道:“所以,师姐我也只是期望师弟你能够一如那日般,莫要轻易的因为这个世界而改变,受人誉之也好,受人毁之也罢,只要依旧能做好你自己。”

    “我会的。”

    越阳楼只是这么说道。

    看着眼前渐渐出现的,那片黏菌密布的景象,旋即从胸口中长长的吐出了一口气,那个会露出疲惫的他,就已经被自己杀死了,重新换成了理应是永远没有迟疑、也永远都是无比坚定的他。

    在太岁宫中,他们身下的白虎已经走了许久。

    如今暗色的荧光黏菌渐渐爬上了墙壁、覆盖了地面,一切的陈设装饰变得古旧陈腐。

    感觉仿佛正逐步深入到某种庞大生物的体内腔道般,那些黏菌随着齐夷大君沉眠时段‘呼吸’而有规律起伏。

    没有任何的来由。

    越阳楼的直觉就让他肯定,所有眼前之物,或许正是那坎精儿先前所言的,那位齐夷大君真正的本体所化。

    祸境和祸境之间也有着巨大的差距。

    有之如当年的玄牝子那般,一步入劫、两步入灾、三步飞升的千年以降的怪物。

    也有之如这秦岭中的妖魔这般,只有数量上达到一定的数量,形成蚁附之势,方有可能威胁到自身的存在。

    若秦岭这些传说中描述的齐夷大君的背景不假。

    这尊与天下第一人的易龙先生同一个的祸境大妖,依仗着天生异种的优势,独占首阳山为王,有不食亦不死之能,其身躯每过一日,便日长三尺,光是食其一块血肉,便足以使人自愈能力大增。

    如此数百年时间下来。

    总论其庞大本体中积蓄的生命力,只怕是用如渊如海来形容也不为过了。

    就算始终没有真正踏入到劫境之中,在越阳楼的记忆中,实际见到过的存在里,或许也只有理想情况下,不仅命图完整,一身道术尽是可以使用,且同时掌握着‘地罡召考箓’和‘仙砂返魂箓’的全盛期白渡子能够抗衡了。

    生育众生、长养万物。

    以一己之力作为‘慈父’而供应起首阳山周边方圆数百里的生态圈。

    即便是在往古以来的所有祸境之中,像白渡子和齐夷大君这等存在,也足以称得上是有了留下名姓的资格,为善为恶,都具是会影响到无数人的生死。

    虽然仅仅是伸手触摸着这些黏菌。

    越阳楼就能够顺着联系感受到齐夷大君那几乎蚀空了首阳山的本体,感受到齐夷大君那仿佛无穷无尽的生命力。

    然而……

    在那心底涌动着的莫名情绪下,纵使如今还有着巨大的实力差距,但他却仍然会忍不住去想,生出一个奇妙的念头:“假以时日的话,我又究竟能不能杀死这等的存在呢?”

    太岁宫的这些黏菌依然如故,没有人能给他这个问题的答案,只有‘腰斩之刑’‘枭首之刑’的痛苦,时刻伴随着越阳楼。

    ‘狱’的演化进行到了最后。

    但只有几十个祸境、几百个难境的填充,却仍然不够……或者说,还是没有达到越阳楼的预期。

    看着眼前似乎是无穷无尽的‘食物’,他从白虎上翻身下来,俯低了身子,右手触摸到的地面,只见到是一片异常浓郁的如墨阴影扩散。

    旋即,先前死亡的妖魔被转化成了新生的‘无功妖寇’。

    那无数从阴影中起身的食尸之兽,眼眸中嗜血之意大盛,作为他这个六龙教主的‘爪牙’,妖寇它们便代替了割肉的刀叉,忠诚的为主人猎食,肆意啃噬,大口饕餮着眼前的一切!

    与其说背阴洞中的狂宴并未结束。

    不如说直至此刻之时,等到了越阳楼,这场千山妖宴方才算是真正的开始!

第三十五章.‘拼图’之间的相互吸引

    《地罡考召箓》本身就是足以奠定一支道脉根基的秘箓。

    其中有关如何‘安坛建狱’的精华部分,使其这等道术完全称得上是‘重器’一级。

    即便是在南玄门之中,每一座‘狱’的存在,也是异常重要的,需要首先报备登记,只有通过了之后才能够允许建立。

    一座大狱、一尊法坛、一支坛兵。

    按照正常的情况来讲,这些东西加在一起,光是其可以源源不断带来的有生战力,便足以撑起一支较小的道脉,从妖魔到坛兵的转变,本身就是一种正面的循环,只需要后人不是太蠢,往其中照常填些‘柴薪’,这份基业就是一个砸不烂的铁饭碗。

    如祖天师所立下的酆都九狱。

    在历代天师道的维护下,天师道现在的分坛遍布几乎整个天下,从即便本身修为也只有难境,其门人出世行走,也随时是可以摇人摇出一支坛兵神将的表现来说,便可见‘考召法’之恐怖。

    作为各种道术之中的‘重器’。

    这门道术修成所需要的消耗,也同效果是等同的。

    像天师道那些‘狱’的建立,每一座的底下都有着无数外道异端的尸骨。

    只有数百个难境、数十个祸境的话,那仅仅是中上等的品质,当然远远不能够的让越阳楼满意,打从一开始的时候,背阴洞中聚会的众妖,就不过是他这场千山妖宴,真正开席之前的开胃小菜而已!

    若要说‘狱’的存在,必然是建立血与骨之上的话。

    那在这秦岭之中,除了那些深藏的劫境之外,又有哪一个祸境大妖的体积和血肉质量,还要比这首阳山的齐夷大君更加恐怖呢?

    看着眼前大肆啃噬所见一切事物的众多贪婪妖魔,越阳楼就像是放牧着这些属于他的‘牧群’一样,将不断从阴影中起身,啃噬完了一片‘肉田’的它们,往太岁宫中更深处的地方驱赶。

    贪如狼,狠如羊,猛如虎。

    越阳楼将他从无数妖魔的记忆中提炼出来的兽性,赋予了这些为他猎食的‘爪牙’。

    于是,顺应着自身最原始的本能,好似要使天高三尺般,这些爪牙便过地如掠,墙壁也吃、泥沙也啃,将所有能见的事物,尽数装到自己的胃囊之中,不顾其中某些东西的诡异血腥,生生把好好一座极有阴暗美的太岁宫,给彻底啃成了近乎烧过的白地般!

    无功妖寇本就是‘寇’。

    而既然是‘寇’,寇者侵略也,那他自当也是该学盗跖,有几分横行天下,侵暴诸侯之风!

    强者挥刀自是向着更强者,向弱者挥刀只会使刀变得驽钝。

    先前吞了这背阴洞中众妖做的几道小菜,也不过是开胃,如此在齐夷大君这等祸境大妖眼皮子底下动手,这道够硬的‘大菜’,方才是他此行赴宴的真正目的!

    纵使心底的灵觉,好似无时无刻不在跳动示警。

    可驱赶着‘牧群’,往太岁宫的深处前进,感受着演化中的‘狱’的根基正在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增强,越阳楼却反而是更加平静了,不仅就这么收手的打算,手底下的‘爪牙’们啃噬那些血肉黏菌的速度,还越来越快。

    活命须争、修道更须争。

    在他可以看见的未来之中,离得近的敌人就有镇妖、讨魔两司的追兵、王害疯身死而牵扯到的南玄门中人;离得远的敌人就有他那个死而不僵的便宜师傅白渡子,以及目前态度还是不明确的玉京子。

    这其中的任何一个单独拿出来,那都是相当于劫境级别的大麻烦。

    若非是因为两司追兵找错了方向,南玄门来追究王害疯之死的人也没有这么快到北方,而自己那便宜师傅白渡子更是目前还没重新苏醒过来的话。

    只怕是劫境以下的谁,身陷到这种处境之中,也绝对难以幸存下来。

    镇妖、讨魔两司有武朝官方的供养,死而不僵的白渡子也有十几年的积累,本身更是有着北道门的背景。

    无论是这其中的哪个敌人,本身的力量和外物的力量都一样远比越阳楼要强大的多,在这种近乎于绝望的处境之中,只有以非常人之心,行非常人之事,方有可能走出破局的道路。

    相比起那些敌人的话。

    这侵夺齐夷大君这身血肉,以铸成大狱的风险又算得了什么?

    若不是想方设法给自己不断开挂的话,光靠他这一人一代的努力,又如何能赶得上敌人们那祖辈们世世代代的血腥积累?

    在无功县短短七日之间,就修成了祸境的越阳楼最深刻明白一个道理。

    “在修行的路上,无论是努力、运气、还是天资,这些都只是所有人最基本的标配而已,能做到这些都是理所应当的事情,而只有修行时间的鸿沟,才是最难以逾越的东西。”

    “若是执迷于这些东西的话,我恐怕是一辈子也不可能赶得上那些身后有着庞大资源供养的怪物,只有跳出常规的思维,想方设法的开挂作弊,方才是真正行得通的道路!”

    越阳楼抬起头,看向周遭血肉黏菌覆盖程度越来越严重的环境,感知到演化中的‘狱’,在延伸出来的诸多‘爪牙’不停掠食下,积蓄的力量快要渐渐达到极限。

    秉着宁可浪费,也绝不放过的心思。

    他便将‘狱’炼化这些血肉黏菌后得到的自愈因子,极为豪奢的灌注到了手底下的这些无功妖寇身上时,使得其血肉之间,也多出一股子诡异的自愈性,省得这些工具妖忙活了大半天,结果一块也没真正落到自己肚子里面。

    至于……你说为什么他没有自己享用?

    作为一个同样心很脏的人,越阳楼向来喜欢以己度人,虽然这千山妖宴开了这些年的时间,似乎都没有什么问题,但万一要是有了那么一个万一,真把这玩意纳入体内,岂不就是作大死了?

    相比起那种做法而言,越阳楼宁可拿手底下的无功妖寇当几回过滤器,反正这些玩意也死后也是照样被‘狱’给吞了,到时候剩下的气血依然三七分账,这么一个个炼化几遍,越阳楼还就真不信到时候居然能剩下个什么暗手!

    “这个过程是一个长期的过程,目前暂时不需要着急。”他长长的呼出一口气,任由手底下的这些‘爪牙’继续往前猎食推进,然后缓缓闭上眼睛,逐渐深入到这座太岁宫的过程中,就感觉到某种吸引着他的感觉也在变得清晰了起来。

    修为达到祸境之后。

    每一个修行者都会对接下来自己命图所需要的命丛有着模糊的感应。

    就像是从设计诞生之初,创造的道门前辈就将自相残杀的本能刻在了命丛里一样,这个庞大的体系之中,他们各自的命图中,其实都或多或少有着对方所需要的“拼图”。

    在祸境这个境界,纯粹依靠自己炼成命丛是很难行得通的,只有如此依靠近乎养蛊式的相互掠夺,从对方的命图上撕下自己所需的“拼图”,最终诞生的那个,才能够是足以入劫的怪物之王!

    在那种逐渐清晰的感应之下。

    犹豫、迟疑、愣神,这些种种的反应,都没有在越阳楼的身上出上。

    只是操控着众多无功妖寇改换了啃噬的方向,群兽将眼前的障碍和血肉黏菌都情理干净,旋即,越阳楼上前挥拳轰开了一睹众妖也没啃能下的墙壁。

    于是,这座明明宛如迷宫一样结构复杂、中间还掺杂着诸多诡异的太岁宫,在如此野蛮粗暴的破解下,其深处的秘密,竟然便如此直接的展现在了越阳楼的眼前——以一睹墙壁被轰开之后,还有一睹墙壁的形式。

    看着眼前锈色暗沉,似乎像是青铜的质地,但却又绝不可能是青铜的金属墙壁。

    他沉默了一下,在挥拳轰开那堵疑似通往太岁宫中隐藏之地的墙壁,以命图带给他的质量感应能力,他分明感觉到这里是没有任何东西存在的。

    “要么是我感知能力,在这堵墙壁前出了问题,是例外。”

    “要么……”越阳楼看向这堵墙壁根部似乎是新翻上来的泥土,然后抬起头看了一眼天,道:“就是沉睡中的齐夷大君肉体,也有着本能反应的能力咯?”

    他自己就近乎是血肉有灵的表现在前。

    这个存在着极大可能的推论,并不能让他多么意外,只是根据先前同样的条件,再度测试了几次,当他向前面这个区域前进时,就会突然间有什么东西,从地底下被吐出来,屹立在他眼前,封住了所有的道路。

    “这不就是明摆着有问题么!”

    意识到眼前的墙壁之后,或许就是自己想见到的东西,越阳楼很快就有了想法,倚仗着[孔雀咒王剑]结合‘反金行神光’对这等固体之物的克制能力,没有二话,他便直接将那堵拦路的墙壁切割了开来,看到从缺口处,飘出来了一些灰白色的雾气。

    没有亲自上前冒险。

    越阳楼抓过一个幸运的无功妖寇作为小白鼠。

    结果,在接触到那些灰白色雾气的一刻,先前方才确认了状态无比良好的这头妖魔,就像是突然间发病了一样,死死的捂住仿佛骤然被灌满了水导致膨胀的大肚子,如同十月怀胎,将要生娩般,陡然爆发出了一阵尖锐的嚎叫!

第三十六章.六十相胎秽

    宛如有什么东西孕育肚子之中般。

    咚、咚、咚。

    在越阳楼的眼前,那个接触到灰白雾气的无功妖寇处,怪异的声响从他畸形肿胀的小腹之中传出,好似是蜷缩在其中的胎儿,正用力伸手拍打着母体的子宫一样。

    几个青黑色的手印诡异浮现在妖魔的肚皮之上。

    咿——呀!

    一道婴儿的哭泣声骤然响起。

    感到这头无功妖寇体内原本的气血以及生命力,都在向着肚腹之中飞快的汇聚。

    几乎是毫不犹豫,越阳楼抬脚跺地,一片越发深邃的阴影,便将他脚下的地面笼罩,然后伸出几条覆盖着诡异花纹的粗壮触手,就把这头无功妖寇直接重新拖回到了‘狱’中,进行重新收押。

    或许是因为那些从裂缝中溢出来的灰白色雾气,对这头无功妖寇的侵蚀还不算严重的缘故。

    在‘狱’的判定中,这头无功妖寇连带着他的腹中之物,也依然被算作是越阳楼的眷属,只是经过片刻[仙道禁书目录]的转换,全新的几行描述,将旧有的几行描述覆盖,看着眼前的面板,他就明白了到底是哪里的状况有问题。

    【检测到外来高污染性力量侵入】

    【眷属起源属性发生偏移】

    【土之民-妖类分支(龙蛇种混血)——胎秽之子-苗床状态(侵蚀率37%)】

    “太岁?胎秽?”越阳楼本能呢喃着这两个字体相似度名字,就在感觉到有些莫名熟悉的时候,似乎是这个词触动了隐藏在他灵魂深处的某些残留信息,只见他眼前[仙道禁书目录]所化的深红色面板颤动,一片略显模糊的字迹就浮现了出来。

    【判断污染组成中……判断污染来源中……】

    【确认污染来源为:编号‘000011’外神——六十相胎秽纪年法“阏逢·困敦”!】

    【检测到该存在位于高危险灾害序列中,启动紧急示警,正在呼叫轨道天辰,请求预热劫雷炮锁定!】

    【脱离网络连接!脱离网络连接!脱离网络连接!】

    【检测到不在信号范围内……尝试拨号呼叫失败……开启本地离线模式!】

    【装甲模块缺失、武器模块缺失、锁定模块缺失、变形模块缺失、灵能炉模块缺失……】

    【[仙道焚书纲]战斗相关模块缺失严重,本地离线模式启动失败!】

    【请尽快前往最近的轨道天辰进行维修!】

    在越阳楼的脚下,浓郁如墨的阴影像是活物一样的蠕动着,本来那沉睡在其最深处的那尊天辰碎片所化的装甲鬼神正要起身,可本地离线模式启动失败,却最终还是眼眶位置的红光一闪,重新熄灭了下去。

    直到这时。

    [仙道禁书目录]的短暂异变结束。

    感觉到依然一切如故,越阳楼方才是回味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揉了揉有些胀痛的脑袋,转头看向重新上线的玄虚子,异常无奈道:“看来师姐你先前说的还真没错。”

    “怎么?”玄虚子挑了挑眉。

    越阳楼在阴影上跺了跺脚,叹息了一声道:“你没猜错,这太岁宫里的太岁,还真是和沿海地区那个‘太岁’有关,以至于刚才我丢下去的那家伙,现在都成了所谓‘胎秽之子’的孕育苗床。”

    虽然并没有直接开诚布公说过自己[仙道禁书目录]的事情,但他知道,其实玄虚子也差不多从表现上猜到了[仙道禁书目录]的部分能力。

    靠着他们之间看破不说破的默契,越阳楼未曾解释自己的信息来源,然后就将他从[仙道禁书目录]上得到的信息,重新给也未曾疑问的玄虚子转述了一遍。

    “阏逢·困敦……”玄虚子沉吟了一下,充分发挥了她活体百科的作用,道:“这个名字好像有一些印象,在古代……或者说从周朝过渡仙秦时期的天文学历法中,方士们创立了‘天干地支’的概念,作为纪年法。”

    “相对于现在的天文学历法而言,‘阏逢·困敦’这个名字翻译过来,也就是天干在甲位,地支为子时之意。”玄虚子顿了顿道:“论阴阳五行,天干之甲属阳之木,地支之子属阳之水,因水而生木相生,是甲子乙丑海中金:宝藏龙宫,珠孕蛟室,正符合眼下这太岁宫中秘地的情况、”

    “师姐你这算是直接拿天干地支起了一卦?”越阳楼关注点很明显不在同一个频道上。

    玄虚子竖起一根手指:“准确来讲,这只是根据一些基本的常识,在外神-六十相胎秽‘阏逢·困敦’这个名字上进行了一下拓展而已,具体这堵青铜墙后,到底是不是‘宝藏龙宫,珠孕蛟室’之景,还得看越先生你自己信不信了。”

    “师姐我唯一能肯定告诉你的,只有这青铜墙后确实极有可能存在着相关‘象帝之先’第二阶段的命丛,但到底要怎样决定,还得是看你自己。”

    见到玄虚子这么说,越阳楼只是笑了笑,道:“仅仅是泄露出来的一缕雾气就能够将普通的妖魔污染成样子……哈,那既然是按照师姐你的这个说法,接下来这堵青铜墙壁后,也就是这座太岁宫、或者说那位齐夷大君本体最至关重要的地方咯?”

    虽然他是不答反问,可态度却已经是表达的分明。

    “毕竟,这世界上哪有在宴席上吃了一半,还没吃饱,就直接中途离场的道理嘛!”

    在越阳楼脚下的阴影中,无尽妖魔鬼怪的最深处那曾经载着[仙道焚书纲]的妖星碎片所化的装甲,眼眶处渐渐亮起了冰冷的红光。

    似乎是为那外神的气息,所唤醒了残存的本能。

    在一阵阵【本地离线模式启动失败!】的嘈杂声音中,作为仙秦方仙道至高智慧结晶的它,明明大多数模块都早已缺失,可一股执念的支撑下,宛如装甲的恶鬼般,却偏偏是从那浓郁如墨的阴影中站起了身,自行解体变形,披甲在了越阳楼的身上。

    装甲铆合、神经接驳、意识相嵌。

    [仙道禁书目录]的存在,使得越阳楼自然就达成了最完美的同调状态,宛如这具机体就是他的身躯的延伸……不,从某种意义上来讲,这具机体本来就是他的原身,如今前世今生相合,才是他完整的存在形式!

    无论是[仙道焚书纲]中为何存在着对外神的执念也好,还是仙秦的方仙道究竟和这“太岁”有什么恩怨纠葛也好。

    其实这些的真相都并不重要。

    越阳楼只知道这具天辰装甲的力量可以为自己所用,以及嗅到青铜墙壁后的外神气息后,自己的血液就逐渐沸腾了起来。

    既然他来这场千山妖宴本身的目的就只是为了最表面上的‘吃’。

    那么这一场场千山妖宴的背后,到底长生子是为了什么、到底齐夷大君是为了什么,就算是这一切阴谋的谜底,又和他有什么关系呢?

    在那一刻。

    不知道是那众多无功妖寇的兽性感染了越阳楼,还是那众多无功妖寇的兽性本就全部源于自越阳楼。

    那流淌于所有修道者血液之中的残酷争斗性,很明显,他无法再进行压抑。

    只是随手将先前那个被转化成‘苗床’的无功妖寇,直接塞进动力炉的位置,感受着那大量的生命力被强行压榨了出来,作为燃料。

    装甲的鬼神仗着机体里有那些铭刻的仙道符文隔绝内外,只是抬头看了看似乎是逐渐本能的蠕动起来太岁宫穹顶,他提起漆水大纛,将手底下的所有无功妖寇们都收回‘狱’中,便起身进入到孔雀咒王剑切割出来的那道缺口里。

    轰隆隆。

    在首阳山的上空,另一边。

    仿佛晴空响雷般的声音不断响起。

    宛如上和下的概念颠倒了一般,此时此刻,一片水银的汹涌浪涛却翻涌在天,偶尔还化作几条白龙环绕在那个长生子的身侧。

    很少有人知到。

    其实‘长生子’并非是一个道号,而是她的本名。

    所谓‘长生子’者,即是水银也,一名玄水,一名流珠、一名天生、一名玄女。

    作为北道门中某些劫境大能的游戏之作,长生子未曾化形时的本体,其实正是秦岭深处的一片天然水银湖。

    经过命图的修行,原来的本体被她炼化为独有的道术武器、

    在化学性质的飞速转化之中,具备沉重质量的金属汞穿甲弹,弹指间,密密麻麻的将看似肉体凡胎的任旭笼罩,以超越了音速的速度发射,瞬间接触到目前的一刻,悄然转化为雷酸汞的尾部发生二次爆炸,剧烈的化学变化,就给金属汞的穿甲弹,增添彻骨的威力,足以轻而易举的贯穿通常意义上的坦克装甲!

    只不过……

    “重金属制成的穿甲弹而已,难道也能比得过僧侣长久经过佛理熏陶的肉体么!”

    就那一刻。

    宛如当场就进入了坐禅的状态中一般,任旭捏起地藏印,一阵黯淡的黄铜色便瞬间覆盖了他的全身,仿佛将他和脚下的大地连接在了一起,以近乎平等的均匀形式,所有金属汞穿甲弹的动能,都是被他转移到了大地之上!

第三十七章.产道与孽胎

    “安忍不动如大地,静虑深思知密藏。”

    作为破戒僧的身份,任旭颂唱着地藏菩萨的真言。

    虽然将大多数动能都转移到了大地之中后,他仿佛镀上了一层铜皮的身躯,也仍然还是有所受伤,但在长生子的眼前,他一身赤条的皮肉上,那尊金身骨灰涂描的佛陀像,却只是蠕动了一下,那些伤势便转瞬被重新修复。

    进入战斗的姿态之后。

    他原本自来熟的样子找不到了半分,宛如直接变了个人般,在那时常露出笑容之上,也同样多出几分诡异的弧度。

    仿佛是以前受戒的习惯,仍然还有一部分没改的过来,遵守着“不妄言”的戒律,任旭很轻松的说道:“我这一脉是‘金刚手菩萨’传承的命图,不仅具有除恶降魔的广大神力,身为诸佛菩萨力量的总集、密法的结集者,也兼有坚固不坏之金刚本体,可以随意切换各种手印的状态。”

    “在‘地藏印’的状态下,我所遭受的所有伤害性力量,将被转移到大地上七成,而剩下的三成,则是会被均匀的分摊到我全身上下的每一个部分。”

    “金刚法体只会被粉碎,而不会被贯穿、折断,只有能一瞬间爆发出经过两次削弱,也仍然可以打爆我全身血肉的恐怖力量,才是真正杀死我的唯一办法,而这一点在祸境之中,却偏偏是最难以的实现的。”

    看着天上那涌动的水银湖泊。

    任旭先是毫不在意的将自己仅有的几种能力给讲了出来,然后就道:“因为政治性上的原因,为了避免南玄门和北道门在这件事上产生冲突,正处于镇妖司托庇下的我,不会对你直接对你出手,如果你想借这一场发泄情绪的话,那你就尽管动手吧,”

    见到他这番话,长生子垂眸,没有被表面上的胜负所迷惑,而是一眼就看出来他真正的打算,嗤笑道:“你想就算没有实际上分出来胜负,但只要你拖延时间到那个六龙教主带着‘鼠令’顺利出来,胜负其实就不言自分?”

    面对长生子的嗤笑,任旭异常诚恳的说道:“我辈都是修行之人,一旦动手便就是要既分胜负也决生死,虽然世事都是身不由己,但我也愿意首先以非必要而尽量不动手,来践行我的慈悲之道。”

    “但……”长生子顿了顿,一言就道破了他话里最大的漏洞:“你是个破戒僧!”

    “严格来讲,那叫苦海无边,回头是岸!”

    丝毫不见得脸上有半分羞愧之色,任旭很自然的往下编造道:“那些都是我年轻时候,犯下的错误了……”

    “你就真的相信那个六龙教主能出来?”

    长生子直接打断了他接下来的一连串垃圾话,同时身边水银的各种化学变化也未曾停止。

    “你们镇妖司的地图上平时也标了秦岭里哪里地方是能去,哪些地方是不能去的,作为好歹是从六品的团练副使,你可别说你不知道首阳山下齐夷大君那个老家伙的跟脚究竟是什么!”

    任旭挠了挠头,好像不以为然:“不就是前朝时北道门研究胎秽的产物嘛,这种邪物以前在寺里我又不是没少见,大惊小怪什么呀!”

    “那只是因为你们这些秃驴早就一个个都彻底疯了。”长生子言语间嫌恶之意表露无疑,虽然南玄门和佛宗的关系并没有像南北的异端之争那样恶劣,但终究也没有是好到哪里去。

    “疯与不疯,不过是外人的定义,毁之誉之,又与‘我’有何关系?”任旭手里捏着禅印,脸上神色丝毫不见喜怒。

    看着在道术下转化为有机汞化合物,将首阳山上下尽数笼罩的苍莽白雾,他却依然是无喜无悲。

    虽然这长生子意识到他金刚法体的破绽后,就迅速用道术转化出来有机汞化合物是足以称之为致命的毒物没错,但谁说他专精‘地藏印’,就只会‘地藏印’这一种手印呢?

    悄然结起药师印,他平静颂唱起十二大愿:

    “愿我来世得菩提时,身如琉璃,内外明彻,净无瑕秽,光明广大……”

    湿滑、粘腻。

    灰白色的雾气笼罩之中,一如先前那般的血肉黏菌和纵横交错的紫红色粗壮血管铺成了地面。

    通过直接对磁场的感知,踏入到那扇青铜墙壁之后,越阳楼能感觉到自身正在逐渐往地底之下走去。

    如果是依照先前将太岁宫比作是某种生物的腔体的比喻来说的话。

    那么此刻在这条道路之中,越阳楼就好似感觉到自身是在某种生物的产道中行走,逐渐往那应该是‘子-宫’的方向接近。

    在这个似乎是深入了地底的位置。

    他的综合感知之中,所谓的地脉搏动似乎也是清晰了起来,但令人也感到极为古怪的是,在地脉起伏搏动的同时,却好像还有另一种声音重叠在其上,如果不是仔细分辨的话,根本就是难以分辨出来两者的区别。

    虽然说灵感过高并不是什么好事,连日常生活也时常会被眼前闪过的幻觉困扰,但终究这玩意多少还是有些有用的时候——譬如说此时此刻,听到那一阵阵搏动声的时候,越阳楼他就产生了奇怪的念头,将这道几乎重叠在一起的声音,毫无根据和胎儿在母体腹中的声音联系在了一起。

    在身为沿海地区所信仰的创生之神同时,‘太岁’亦是具备种种经典属性的大地母神,某种意义上,越阳楼如今所见的诸多景象,则正是明证了她的信仰来到中原之后的属性变化。

    假如将首阳山上的背阴洞比作是消化食物的胃囊,而将那些无处不在的黏菌比作是运转的血液的话。

    那么在‘产道’之中深入,向着深邃的地底进发。

    毫无疑问,那尽头处的‘宫中蠢动之物’,就定然是群山和地母所孕育的孽胎无疑吧。

第三十八章.螺旋的进化真谛

    皇天成我形,厚土成我身。

    从某种程度上来讲,产道深处那‘宫中蠢动之胎’,让越阳楼也联想到了自己这具化作了‘肉身坛’的身躯。

    同样将血肉凡胎比喻做天地万象,依次取得其上其下之能力。

    不过两者之间最大的区别,则是越阳楼的‘肉身坛’才刚刚从理论的假想转化为实际,而首阳山深处的这尊‘宫内蠢动之胎’,却已经仿佛和地脉结合了起来,隐藏在齐夷大君的本体中,以‘脐带’汲取着营养。

    在三千里秦岭妖国这片北道门自留的实验田上。

    像是对地脉动手脚这样的大事,不可能瞒得过那些妖道,正如长生子那个女人名为宾客实为监视的身份一样,齐夷大君在做的事情,只可能也是某些人默认且支持的。

    虽然并没有对这个世界的历史有太过深入的研究。

    但越阳楼也知道,南北两宗的道门在逐渐成型的过程中,都很大程度上吸收了原始巫祭崇拜、和仙秦方仙道的理论体系,并因此由前者衍生出了‘符箓’,由后者衍生出了‘丹道’,这两大系统性的集大成者之物。

    北道门的前身是仙秦方仙道,南玄门的前身是原始巫祭崇拜。

    若是说依旧在那个徐福东渡带回了长生药(太岁)的前提下,进行推演的话,这一系列的因果关系也就完整了起来,正因为是北道门继承了方仙道解体后的诸多研究,如此,三千里秦岭内,齐夷大君将‘宫内蠢动之胎’连接上地脉的行为,才会被允许。

    “太岁……胎秽……”

    感知着周围似乎越发诡异起来的环境,那一声声的胎动之声,就让越阳楼感到了深深地恶寒萦绕于周身,仿佛是齐夷大君的肉身本能终于判断出了他这个体内异物的存在,开始想要清除。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这句话本身是说皇天无我、厚土无私,无论是对待任何世物,也只是平等的给予,从不侵夺。

    但若是说放在天和地都诞生了自我意志、独为偏颇的语境下的话……那一刻,越阳楼就感到这句话忽然间变了一种味道,成为很多人误解的那种“天地不仁”,只将众生万物当做‘刍狗’这野草扎成的牲畜而已。

    骤然间,仿佛是整个天地都对自己生出了深沉的敌意一般。

    仅仅是抬起头,越阳楼就能够看到那产道的四处墙壁之上,一些漆黑的畸形脓包凸出了出来,然后“噗噗”的一个个炸开,露出其中黝黑如石的一颗颗眼睛,用一种无法言喻的恶意眼神,齐刷刷的凝视着越阳楼那格格不入的存在。

    好似这就是‘胎秽’之力的持有者,从食物链的原点位置,对其下游衍生出来的劣等种,所拥有的权柄一般。

    那些恶意视线的凝视下,越阳楼只感觉到像是全身的血肉背叛了自己的意志,被激发出了铭刻在深处的原始恐惧,竟是瞬间就产生了一种自行溶解的趋势。

    远古的天神以伟力搅动大海,群山及大陆上浮,万物于水中出焉。

    这就是世界上最古老的水生型创世传说,而‘太岁’之造人神话,则亦是从这类水生型创世神话中,割裂出来的‘以水和土混合成泥’的部分侧面。

    若是将成型而固化的人体视作是烧成的陶俑的话,那在胎秽之力的影响下,所有古老程度不如其的生物,就好似是形体逐渐往最初始的模样回溯,如不定形的海底淤泥一般,重新获得那万古的‘长生’之躯!

    ‘没错,就是这种大恐怖、就是这种令人绝望的味道……’

    那一刻,感受着自己这身血肉的异变,越阳楼抬起微微颤抖、且长出了密密麻麻眼珠子的手臂。

    在他的身上,将背阴洞中众妖的肉身尽皆吞食之后,猿猴的暴虐、山君的凶残、蛇魔的阴狠及种种不同而相似的原始兽性,就同时的爆发了出来,然后为越阳楼精神中那更加恐怖的魔念本性所尽数吞食,作为资粮,使其进一步的异变为某种模样,契合肉身,强行摆脱了胎秽之力的影响!

    世间的物种起源不止‘太岁’一支,而在此之前,通过《地罡考召箓》的修行,越阳楼则正是恰巧有着其中龙蛇种里也最为纯正的血脉!

    若蛇若龟,若鱼若蛤,世上万灵,龙皆能之。

    如果说胎秽之力的效果,是使生物的形态不断“退化”,最终回到起点的话,那么无论世间万物的出生种类,具是可以升华而成的“龙”,便是那相反的位于血脉之终点者。

    两蛇相缠,即是双螺旋的形态。

    所谓的‘真龙’,其本质正是不断螺旋上升、而无止境延续的“进化”本身!

    但凡有欲望摆脱现状,心持积极奋进的‘升与变’之道,则鲤鱼亦可跃龙门而化白龙腾空,黑狗亦可脱毛身而化乌龙升天!

    在那足以令所有生物溶解为淤泥的胎秽之力前。

    借助那绝望的大恐怖之意,越阳楼却反而是领悟到了抗逆、斗争的螺旋进化之真谛,反吞妖性而炼魔性,精神完美契合肉身,一身磅礴如海的凶戾血气,达到了前所未有的极盛!

    那一刻。

    装甲的鬼神屹立于血肉大地之上。

    来自动力炉中生命剧烈燃烧的能量传输全身,宛如无数雷霆被瞬间激发一般,他向前摊开五指,掌心中‘孔雀咒王剑’的锋芒隐现,金光一闪,就化身为堂堂的雷霆,瞬间轰开了一条笔直的道路,碾碎了墙壁上那些恶意的眼睛!

    逆五行神光?

    不!这是西方损性监兵神雷!

    既然齐夷大君渐渐苏醒过来的本能,已经是打算清楚体内的异物,导致这整片天地都对自己生出难以言述的恶意,那越阳楼自是干脆抢先出手,先行以反金行神光演化出更激烈的西方损性监兵神雷,强行撕开一条道路!

    在骤然间受袭的痛苦之下。

    那一刻,整座“太岁宫”好似一头庞大无匹的怪物般,本能意识提前苏醒过来了一部分,操控着‘产道’周遭的血肉疯狂蠕动,急剧收缩,向越阳楼挤压了过来!

    那副仿佛突然变得异常逼仄起来的场景,说真是“天塌地陷”其实也绝不为过。

    在越阳楼的眼前,整个天地确实是都向他展露出了难以言明的恶意,以重重的压迫力,要将他束缚在这里!

    “果然如此呀——”

    看着这一幕,越阳楼嘴角微微露出一丝愉快的笑容,仿佛蛇类般的狭长竖瞳凝视着那胎动之声传出的位置,道:“那里是你孕育的本体所在,从来秘不示人,这么多次的千山妖宴,也正式为了这个‘宫内蠢动之胎’而存在!”

    就像是本身也化作了一道雷霆般。

    毫不顾惜的任由这具装甲抽取着大量蕴藏着生命力的血液,本身也达到祸境之后,越阳楼和天辰装甲深度融合为一体,在无数仙道符文的放大效应下,驾驭着来自天地磁场的磅礴大力,他的身形就几乎是化作了一道异常闪耀的雷光,拖拽着一路轰鸣雷声,向前突进!

    雷霆来势汹汹,速度何其快捷。

    纵使天地的合拢速度再快,又如何能拦得住那难以想象的极速呢?

    一瞬间,突进突进再突进!

    装甲的鬼神以雷霆所成的身躯,轰雷掣电,强行撞开从‘产道’到‘子-宫’的路径,冲破重重壁障,所遇之物更是毫不留情的撕碎。过路后,只余碎肉满地,汇集成一条血河!

    解开困龙纵兕虎,赶上夷门入玄宫。无明火变激紫电,霹雳截断首阳峰!

    那一刻,好似正是要一道雷霆截断山峰,再撞开那合拢的天地般,越阳楼行使着达至莫测之境的神速,陡然冲入到一个充盈着灰黑色雾气的巨大血宫之中。

    激走的风流里,他放眼望去,只见这座血宫中心,伫立着一个接天连地的庞大胎盘,其延伸出来的脐带和血管密密麻麻的布满了墙壁及大地,每一根的周围还有无数穿着脏大褂的鼠人,专门负责维护运行,不断往那些血管裂开如花瓣口器的根部里,投入一具具活生生的人体或妖躯,任其进食。

    说是地狱般的景象。

    但其实也不太像是地狱般的景象。

    因为这里存在着的每一个生灵脸上,都是一种相似的麻木到近乎蒙昧的神色,即便是那些被投入到血管口器之中的人类,他们好似也根本不在乎自己的死亡,或是他人的死亡,如同这就是和吃饭喝水一般的自然天理。

    将这些宫中的景象一览无余,越阳楼心里刚添上几分疑惑,可紧接着如有预感般抬起头远目,他就看见那庞大的血肉胎盘调整了一下方向,转过来面向了他,然后显露出了其中那个怪异婴儿蜷缩着的全身。

    “汝乃何人,为何闯进吾之宫室,还大肆杀戮吾的玩伴!”

    似乎异常委屈的清澈童声极为不符合的在天地间响起,在看到“胎秽”那纯真如稚子的眼眸时,竟是连越阳楼也不由得愣神了一刻,凶戾之气顿消几分,一瞬间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找错了地方。

    “胎秽之子?”他本能确认了一下。

    胎秽之子没回答,声音不快:“汝还没回答吾先前的问题呢!”

    “……那就对了。”

    看着那无数血管中纠缠着的人尸和残肢,越阳楼的凶意重新勃发,然后毫不犹豫的一拳轰下!

    “相争相斗,分个你死我活而已,要甚忒多废话!”

第三十九章.斩魔之钢

    武道的本质,说白了,也就是以强凌弱、得寸进尺。

    倚仗着自己骨骼的坚硬,来对上软弱的眼珠、下阴这种部位,或是借助兵械的锋利,直取心脏和头颅这种要害。

    骨骼无法比钢铁更坚硬、血肉更难以抵挡火炮的威力。

    但……就算是这些东西加起来的话,此时此刻,恐怕也无法比拟越阳楼这具以仙秦方仙道的天辰法器残骸所铸成的合金装甲之躯吧!

    草创不久的[六祸禁道]之中,越阳楼唯有[妖祸道]和[兵祸道]是相对最为完整的两道。

    若说前者的[妖祸道]是因为妖性附体、可以直接结合孽龙的变化之能,逆推出相关血脉的话,而后者的[兵祸道],则就是因为其源头本就在于这具天辰装甲。

    与其说其是为人类之躯打造的象形武术,不如说……[兵祸道]本是专门为装甲之躯打造的武术,许多违背常识的招式,都只有借助这等钢铁为身的躯体,方可以没有代价的轻易使出!

    “六祸禁道……”

    在毫不犹豫的朝那胎秽之子拧拳轰下的那一刻,越阳楼也在心里同时说道:“——兵祸-云爆弹!”

    一瞬间,首阳山下的巨大血肉子宫之中。

    宛如视线之中的景象都被血色充斥般,装甲鬼神的拳罡破开音障,裹挟着大量血色薄雾,如苍天坠落般轰下,光是那片血色浓雾和笼罩区内的大气化合,然后就迅速形成了气溶胶态的云雾,将大地之上笼罩!

    这等变化所造成的缺氧现象先不提。

    在那胎秽之子还没来得及弄明白这是怎么回事时。

    紧接着,越阳楼的拳罡和大气的剧烈摩擦,在空气充分混合形成的气溶胶浓雾中,错开一瞬,就引发了二度的爆炸,使整个化作空气炸弹的雾团跟着被引爆,在瞬间释放出大量热能,形成高温高压的火球,并以极快的速度向外膨胀!

    相比较于同等重量的其他炸弹相比,云爆弹有着高温高压的恐怖杀伤力的同时,其最大的特点就是远超同类的持续时间,不仅仅是一瞬间的爆发,而是将会持续许久的云雾爆轰,造成更加连续的杀伤效果!

    宛如上百道旱雷炸开。

    看着眼前堪称是瞬间化作了真正的烈火地狱,连大地都隐隐在颤抖的场景。

    越阳楼感知到,在自己的这一记[兵祸-云爆弹]之下,这整座血肉子宫之中的那些鼠人的生命气息几乎是都全部消失,战意昂扬,如是高声宣告道:“在你我开始交战之前,这些不成气候的杂鱼就先退场吧!”

    在那仍旧持续的云雾爆炸之中,回答他的是‘胎秽之子’那稚嫩而清脆的声音:“唔——!”

    似乎是这一记杀伤力恐怖的‘兵祸-云爆弹’也没有受创多重。

    下一刻。

    浓厚的危险气息席卷,强行吹开了持续不断爆炸的浓雾。

    那接天连地的血肉胎盘重现世间,其中蜷缩着诡异婴孩猛然睁开眼睛,隔着甚远的距离,就从大地上抬起了它的手——也就是那成百上千的血管和脐带,同时挥舞着,指向了越阳楼的位置。

    不是什么怨恨、也不是什么憎恶。

    那双黝黑如石、没有半分白色的眼瞳之中,有的,只是如孩童看向玩具一般的纯真,以及妖魔看向猎物般的野性。

    假如说修行之路的终点,就是将自身化作彻底脱离文明的天外之兽的话。

    那么此时此刻,在眼前这个‘胎秽之子’的身上,越阳楼则是同样的看到了‘兽’的雏形,如同存在就是为了站在智慧秩序的对立面一般,它是那万灵未生的时代中,那种原始而蒙昧的状态的化形!

    恍惚间。

    他仿佛看到漆黑的天穹之下,来自星辰之外的陨落光焰,坠于无边无际的大海之中,然后血和肉被搅和成泥状,在他的眼前,那无数的血管和脐带鞭挞大地,宛如幻觉和真实骤然重叠,万物倾覆,那片的世界就变成了遂古之初的模样!

    海浪声汹涌,胎动声震耳。

    从那‘胎秽’的记忆之中,仅仅是以信息模因的形式流出,那来自天外之神的污染,就覆盖了现实,将一切的事物都替换为遂古之初、万灵未生,海洋尚且是橙红色的灼热羊水的场景!

    “汝知晓否——”

    面对着有趣的玩伴,胎秽之子以那晦涩莫名的古老语言发声,如是分享着自己的喜悦,将足以熔断理智的原始之秘颂唱于言。

    “——天何所沓,十二焉分?”

    在话音落下点那一刻,宛如遥远的天和地,在海洋之中交合为一线般,视线的尽头之处,‘太岁’孕育出万千血肉种生灵的橙红色羊水涌动,就化作了滔滔的巨大浪潮!

    天在哪里与地交会?黄道又如何十二等分?

    纵使千山妖宴的大仪轨未曾完成,它也没有按照北道门那些妖道的实验计划般,彻底将齐夷大君的一身底蕴吞噬,最终以‘长生药’的姿态破腹而出,可即便是仍在胎盘之中,此时此刻,那外神胎秽之子的恐怖也同样是显露无疑!

    那一刻。

    看着眼前远比先前的‘天地合拢’更加恐怖的景象,熔金色蛇瞳之中,好似焰光正在越阳楼眼底渐渐燃起,虽然本身经过一番大战之后,也是早已重伤,但饱含战意的狰狞笑容同时却不受控制的从他脸庞上浮现。

    龙蛇之血的本质,即是升华与变化的螺旋。

    不甘心于庸碌、不满足于现状、不肯因为眼下的成就而停步。

    说是强烈的进取心也好,说是无法遏制的贪婪也罢,凡是领域到龙蛇之血真意的存在,在他们的身上,都会体现出来某种倾向的异常强欲。

    或许龙蛇之血,在其他人身上体现出来的强欲倾向到底是什么,暂且还无法知道。

    但感受着那宛如彻底沸腾起来的血液,越阳楼却是清楚的明白,这份血脉则说为他彻底唤醒了自己那喜争而好斗的赤诚本性。

    与其说是像其他人多少想要将敌人的尊严踩碎、多少想要如此证明自身方才是强者。

    不如说越阳楼只是单纯想要享受这种精神和肉身都升华到极致、比做-爱还要爽上无数倍的快感而已,至于到底有没有利益收获什么的,将要讲的道理都寄托于‘刀’上,生则生矣,死则死矣,又能有什么其他的遗憾?

    “相争相斗,分个你死我活而已,要甚忒多废话!”

    在那涌动的滔天橙红色浪潮前,明明残存的理智也几瞬于外神孕育血肉种的羊水下熔断,可某种强烈的执念却仍是驱动着他再度开口,驱使着这具仿佛融化于天辰装甲之中,仿佛已经被钢铁所吞噬的躯体,握拳、挥拳!

    没有经过任何的思考。

    在那一刻,[六祸禁道]尚未被创出的[涝祸道]就自然而然被他的残躯使了出来,抬手将那滔天的浪潮搅开,然后化身为极速的雷光突进!

    感到顿时一阵毛骨悚然的预感升腾,胎秽之子好似意识到,若是毫无防备的被那一击命中,就算是连自己也会瞬间遭受重创!

    作为外神子嗣,也作为基本生物,它当然也有着惧死之心。

    然而,即便是求生的意识再怎么快,可在越阳楼那一击之前,它却是始终了慢上了一线,不过连念头一转的时间都不到,下一刻,它就突然感受到一阵令人脊背发麻的炽热吐息贴近,吹拂了在脸上。

    伴随着汹涌的雷光,装甲的鬼神突破滔天浪潮,转瞬即至。

    而下一刻,越阳楼手中的漆水大纛同时变化为符合体型大小,笼罩着西方损性监兵神雷,宛如擎天架海的神铁兵般,猛然一下狠狠掼在了胎秽之子藏身的血肉胎盘之上!

    ——【涝祸-无支祁】!

    “唔呃……!”

    感受着那剧烈的痛苦,胎秽之子痛呼一声,孕育着它的血肉胎盘被越阳楼的漆水大纛贯穿,好似大量气力也从那伤口的位置,跟着鲜血流出一般,连声音也变调了几分。

    这一次,在先前战斗中受损的某一杆凶兵,终于有了难得的补回本源的机会,吞噬了胎秽之子的血肉之后,不仅这一会受损之处就全部被飞快修复,而且本身还似乎更是有了进一步蜕变的可能!

    “在各种天灾泛滥的沿海地区,时常也流传着各种版本的英雄征服自然的故事。”

    “若说地母神的存在即是大地的侧面化身的话,那么正与之相对,手持着兵刃,不断斩杀妖魔,从原始的环境,开拓出一片存身之世者——那等的英雄,即是‘钢铁’一般的存在吧。”

    “从泥土中发掘矿石,以高温烧融,以苦难锻打、以鲜血淬火。”

    “作为文明的智慧开始显现,逐渐改造世界的象征,也作为告别了那个原始蒙昧的时代的象征之物……”

    在这里,越阳楼的声音顿了一下,手里那深深贯穿到胎秽之子的血肉胎盘之中,抑制住了其恐怖再生力的漆水大纛,便逐渐泛起了灼热的金红之色。

    他平淡开口:

    “——毫无疑问,‘钢’正是汝等这类存在的大敌!”

第四十章.龙蛇岂是如此不便之物!

    胎秽之子所具备的能力之中。

    其最为恐怖的,便是它周身萦绕着的、那时刻将接触者的思维及肉体尽数还原为原始状态的格式化污染。

    无论是凡人也好,还是妖魔也好。

    在那只要目睹其真身、理解其存在,就会沾染的恐怖污染面前,即便是本身达到了祸境,所处于情况,也根本不会有多少的区别。

    与其说那是‘道术’。

    不如说那已经是接近劫境的‘神通’一般的东西了。

    以自身的心神直接干涉微观世界中物灵两相之间的变化,打破质能的守恒定律,从虚空中造就出理想情况的物质。

    ‘神通’,即是这世间最不可思议之物的表现形式。

    假如说胎秽之子所拥有的这种能力,真是‘神通’的话,就算是越阳楼,恐怕也只能在它展现真身的那一刻,就瞬间融化为一摊原始橙红色的液体,回归这万灵未生之前的形态吧。

    所幸、万幸。

    “没有真正诞生到这个世界上之前,你从胎中就继承到的这份对血肉种的‘权能’,说是没能完成本地化也好,说是程序无法在系统中正常运行也好,终究是处于一个残缺的状态,也就给了抓住破绽的机会。”

    逐渐从理智熔断、意识溶解的状态中,依靠龙蛇之血的性质飞速适应下来,越阳楼借着说话的形式,重新找回残留的思维模式:“从罡气层在天汉时期建立之后,外神或是收回了视线,或是重新陷入了长眠,而‘太岁’的存在大概率也是同样如此。”

    “其之信仰早已在仙秦时期时,便已接近于消亡,若要想借助仪轨唤起其力量的话,就只有从‘长生药’的传说开始,逐步剥离掉那些发生变形的部分,才能将其还原为最原始的形态——那从天外坠入海洋的未明之物。”

    “是的,不是具备双重神性的远古母神,而是最开始的诞生于文明之前的未知之物。”

    “无论是莫测无常的天灾神,还是孕育造人的地母神,这两种在沿海地区表现出来截然不同的形象,相对于‘太岁’的本质来说,都只不过是凡人之后为她所附加的期望而已,若以此来作为推断的根本,就只会距离事实的真相越来越远。”

    看着手中仿佛彻底化作金红色之‘钢’的漆水大纛,将骨枪的枪刃又是在胎秽之子的血肉中一搅,越阳楼话音顿了顿,道:“作为在首阳山的仪轨中,逐渐继承了‘太岁’这一点原始性质的存在,我猜测,除了针对所有血肉种的‘格式化’之外,其实,你同时还隐藏着另一项无限接近于‘神通’的被动权能……”

    他最后的‘吧’字尚未能够说完。

    下一刻,似乎是终于从有意识以来仅有、也是唯一的一次受伤之中恢复过来。

    胎秽之子的无数血管和脐带重新掀起无边的橙红色浪涛,就朝借着漆水大纛,将自己固定在血肉胎盘之上的越阳楼袭来!

    如同早就预料到会有这种情况发生了一般。

    面对着这些只要实际接触,依然足以将自身‘溶解’的原初羊水,越阳楼将吞噬了大量蕴含胎秽之力的血肉精华,已然是接近蜕变边缘的漆水大纛,从胎盘上不慌不忙抽出,又是一招以‘涝祸’兴波行浪,直接劈开浪涛,化作雷光极速脱身。

    旺盛的斗争欲推动着龙蛇之血活化,而活化的龙蛇之血又推动着各种奇思妙想碰撞,武功道术精进,在他这一手中,如今俨然已是有了几分‘反水行神光’,以及更进一步的‘北方荡魄执明神雷’的雏形!

    “在最起初的故事中,‘太岁’的形象仅仅是从天外坠入海洋的未明之物而已……”

    悠然的提枪斩开一道道浪潮,越阳楼同时继续着先前的话说道:“在那个万灵尚未诞生,一切尚且是蒙昧的时代,‘天外’和‘坠落’这两个词的语意,亦是极为暧昧的,与其说是活火从天外坠落,不如说,其实更像是一片黑夜的天穹,为群山及大海诞下了子嗣。”

    “作为这世间的‘初诞者’之一,‘太岁’表现出来最根本的‘具生殖力’的地母神形象,也正是源自于此,所以你这胎秽之子,方能拥有如此针对所有血肉种……或许说所有‘次其而诞者’的‘格式化’权能。”

    轰!

    抬手以漆水大纛的枪刃削开胎秽之子带着万钧之力砸下的粗壮血管,看着它身后伴随着其逐渐失控的情绪,而从海平面上高高升起,如同得到了生命般,冲入天空、化作长度接近两百米的几条蛇形妖物的庞大水柱。

    在那一刻,越阳楼就忍不住笑了起来,紧接着,直接震动大气的‘说’道:“至于我先前所说,你那道隐藏着的、无限接近于‘神通’的权能嘛,我猜测,那可能就是你一开始无伤挡下我一招‘兵祸-云爆弹’的原因吧。”

    “因为在太岁身为‘初诞者’的同时,本身也是‘从黑夜而生的未明之物’

    所以利用这一点,在首阳山的仪轨中,我猜测,北道门设计这项实验的实验人员,便为你的胎盘构筑了这项被动的防御权能——越是距离那原始蒙昧的时代越远,属于先进的攻击手段,也就对你的效果越低,只有以那最古老而基本的形式,方才是能够越过豁免,对你造成伤害的唯一手段!”

    “怎么会……”

    见到越阳楼这番话说出来,胎秽之子终于忍不住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的看着这个家伙,好似它才是那个看到无法理解的事物一样。

    “你是不是在想我到底是怎么推断出来这一切的——”

    越阳楼如能猜到胎秽之子的心里所想,朗声开口,道:“那当然是你自己的血肉亲自告诉我的啊!”

    下一刻。

    在胎秽之子的面前,他运转起‘天鬼夺兵铸形术’中最禁忌的有关‘自我铸造’的部分,旋即,借助那些它战斗中被斩下的血肉,越阳楼的气息,就飞快变得和胎秽之子极为相似,或许只有极为细微之处上还有着差别!

    龙蛇之种本就是囊括范围极广的分类,凡说有双螺旋、或是不止于是双螺旋的生物都可以化龙。

    既然神木可以化龙、巨舰也可以化龙,那么谁又规定了‘胎秽之子’这种外星生物就不能化龙了?

    象征着不断升与变的龙蛇岂是如此不便之物!

    “从某种程度上来讲,我还真得感谢你一开始用权能溶解了我部分肉体,若非如此,省略了一个最麻烦一个过程的话,恐怕这么短的时间内,我也无法靠龙蛇之血,完成对你这些血肉的模仿。”

    如同是伴随着‘自我铸造’的完成,不仅仅是生命形态,而且思维模式上,也彻底完成了对胎秽之子的模拟。

    越阳楼又一次未等对方开口,便提前预料它的心思说道:“‘就算知道了这些信息又如何,但你又是如何……’,哈,你难道还在疑惑用这把漆水大纛击穿你的防御权能的么?”

    看着眼前虽然渐渐褪去灼热的金红色泽,但锋芒却隐隐更胜往昔的漆水大纛,这一次,他没有直接开口回答,而是先挑了挑眉毛,看向胎秽之子,以及它身后所塑造出的那几条两百余米之长,通天水柱化形的妖蛇。

    在这些常世环境绝不可能孕育出来的庞然大物面前,纵使越阳楼披甲后这身体型相较常人已是足够庞大,可再对比之下,难免显得渺小如蝼蚁。

    然而。

    就在此时此刻。

    这等体量上根本不在一个级别上的两者,越阳楼作为‘蝼蚁’的威势,却偏偏是反过来逐渐压倒那本该是处于上风的那几个庞然大物。

    在那一刻。

    似乎是感到踏出那蜕变最后一步的机会就在眼前。

    这一次,漆水大纛难得的没有起弑主之心,反而主动的将大量多余的生命力,反哺越阳楼,为他修复着本来就已经重伤,如今更是快距离彻底散架差不多的躯体。

    ——作为文明之理的象征之物,‘斩魔之钢’的存在,只有斩杀相应的邪魔为祭品,方可最终完整的诞生而出。

    如此以看待猎物般的眼神,看着胎秽之子,看着眼前的诸多庞然大物,看着那些骤然爆发出咆哮,从天空之中而向下坠杀向自己的无数通天妖蛇。

    “既然那么想知道的话,那就请你自己来亲身体验一下这杆新生之凶兵的威力吧——”

    如是进行着宣言般的话语,越阳楼伸出手抚摸着漆水大纛的枪身,只是将其平举于身前,那虚空之中,便仿佛有轻柔和沙哑的两重女声响起,同时吟诵道:

    “——吾欲为恶,则恶不可为;使汝为善,则吾不为恶。”

    “——吾为大恶,汝为小恶,见汝为恶,吾必克之!”

    伴随着隆隆话音之声的落下,那一刻,在从天空中坠杀而下的诸多通天妖蛇之下,越阳楼手中的漆水大纛便仿佛骤然解体了一样,化作铺天盖地的浓郁阴影,一瞬间,就将海平面染成了一方漆黑,如同是一条百丈墨龙在越阳楼脚下的深海里游弋!

第四十一章.天敌之枪

    天上有蛇、海中有龙。

    如同是那被重压抹得平整异常的海面,构成了这一面庞大无比的‘镜子’般。

    同那胎秽之子所创造出的数条长达两百余米的天上妖蛇相对应,漆水大纛的形体骤然解化为无尽阴影之后,亦于深海之中,化作完全与之等同的百丈墨龙!

    明明是将自己最擅长的武器放手,可异常古怪的是,越阳楼身上的气势却反而是节节攀升了起来,令尚且隔着一段距离的胎秽之子也感到一种,被‘猎人’盯上……不,宛如是被‘天敌’盯上的强烈威胁感!

    作为理应从出生时起就位于食物链顶端的存在,这本该是一件极度不可思议的事情,可这般现实却偏偏出现在眼前,胎秽之子心中也就蓦然升腾起一股极度的不安之感。

    在那一刻。

    天空中的妖蛇坠杀之势下,宛如是深海的超重压,被施加在了身上般,越阳楼感到,连轻盈的空气也变得仿佛异常坚硬,阻止着他的行动。

    “真是无比香甜的血腥气呀。”

    千钧一发之时,他悄然闭上眼睛,似是要从海平面之下抓上来什么东西一样,微微的躬下了身子,他的脚下,于那染为浓墨之色的漆黑大海深处,且还要更深邃的地方,以‘龙’为名,以‘蛇’为食的庞然异物,便从海渊中苏醒,向上浮现到现实,掀起了狂暴的怒浪波涛!

    ——凡汝为恶,吾必克之。

    仿佛是从起初诞生之时,便是为了彻底的克制胎秽之子及它的造物似的。

    那一刻,从越阳楼脚下破海而出的影之孽龙,以庞然的百丈之躯迎上了天上坠杀而下的妖蛇,如同血肉惧之钢铁般,仅仅是接触到瞬间,那些妖蛇长达两百余米的身躯,便没有丝毫反抗之力的溃散,重新化作了橙红色的液体,如雨洒落!

    ‘这、这怎么可能!’

    见到这副场景,胎秽之子的心里只有无穷的惊骇,只感觉到被那影之孽龙的视线盯上时,对于它来说,那也是一种极度的惊恐,仿佛眼前的恐怖怪物,只能以纯粹的‘天敌’一词来称之。

    假如说胎秽之子‘格式化’的权能,之于所有的血肉种来说是绝对的克星的话。

    那么从胎秽之子及它的造物的阴影中诞生,以漆水大纛中复苏的孽龙意志,进行针对性演化,越阳楼此刻所创造出来的这头怪物,便是所有之如胎秽之子这种存在的克星!

    “胎秽之子——”

    乘龙于天穹之上,越阳楼俯瞰着那海面之上的敌人,如是颂唱:“汝之‘成相’,我曾亲见;汝之‘住相’,我现知晓;汝之‘坏相’,我将洞彻……”

    于骤然间,胎秽之子感到极度的危险感笼罩了心神的刹那。

    盘坐于龙首之上的越阳楼的起身,将漆水大纛所化的百丈孽龙之躯,重新还原为武器的形态。

    从两支龙角之间,伴随着影之孽龙身躯的溃散和凝聚,他便缓慢而一节节把固定为‘枪’之形态,专门为贯穿这等邪魔之躯而临时诞生的武装抽出,如是宣告道:“以指定‘胎秽之子’为针对目标展开演算,限定范围、补全参数,确定形态——”

    “——汝之‘空相’,我来明证!”

    立身于天穹之上,越阳楼伸手握住彻底确定了形态‘天敌之枪’,如同是渐渐将整个人身拧紧了一般。

    皮膜毛孔闭合、肌肉纤维收缩、骨骼关节转动。

    下一刻。

    隆隆的雷音震动云层。

    ‘天敌之枪’化作漆黑的流星掠过天际。

    伴随着隐约可见原本血肉子宫之景的道道裂缝,一路浮现,刹那间,这‘斩魔之钢’所成的兵装便丝毫没有受到阻挡的贯穿了那接天连地的巨大血肉胎盘,撕裂了大海和地层,直接把其中将生未生的胎秽之子,钉死在了深海之底!

    看着那漆水大纛即刻间就大肆吞噬起了毫无反抗的胎秽之子的血肉精华,以完成了最后的‘淬火’,进行着向‘斩魔之钢’的蜕变。

    与此同时,感受到周围的环境似乎正在变化,浮现出道道裂缝,可见其后首阳山的景象。

    在接近战斗结束之后,越阳楼终于也不用强撑着那具血肉成泥、骨骼断折、五脏破碎的重伤之躯继续装下去。

    他主动坠落到胎秽之子那柔软的血肉胎盘之上,就直接成了大字的瘫了下来,十足十的暴露出了一枪‘天敌’全部梭哈之后,强硬的外表下自己也是人去楼空,根本连一个手指头都抬不起来的惨状。

    ——说起来……

    ——他是不是忘记了自己一开始的目标是什么来着?

    就在这个念头从越阳楼的脑海里升腾的瞬间,似乎是命运也在为他提醒一样。

    下一刻。

    漆水大纛还没有来得及啃道的地方,整个巨大的血肉胎盘之中,关键核心的一部分,便在胎秽之子最后残留的不甘执念驱使下,直接化作一道暗绿色的流光,顺着越阳楼伤口的诸多断茬之处,悄然游入到了他的身躯之中。

    【检测到外来命丛侵入躯体……】

    看着眼前重新化作原本首阳山腹中血肉子宫的景象。

    从柔软的大地上艰难的重新爬起身,‘越阳楼’便长长叹息了一口气:“有个天生就是伤残命的师弟还真麻烦,我就说嘛,到最后果然还是得师姐我亲自来收场。”

    感受着这具可以说令人极度疑惑“这怎么还没死”的重伤之躯现状。

    ‘越阳楼’……不,玄虚子也是很快发出了上身代打之后的第二声长长叹息,要换成是其他人的话,只怕她也是要迅速摇头来个‘没救了、等死吧、告辞’三连。

    也别搞什么从某种程度来说了。

    按照这具重伤之躯的现况,玄虚子直接就能放话说:就算是重新把个死人复活拉起来,也绝对要比想修复这具身躯更轻松。

    虽然在战斗之中,越阳楼龙蛇之血发挥的效果确实是异常恐怖,别说是头颅碎掉、心脏爆掉、肠子被拽出来老远这样的‘小伤’了,要是真打出来不死不休的火气,指不定撑着基因链紊乱的伤势,都能继续照样挥拳。

    但在事后的战斗之外,尤其是主体的意识陷入了昏迷的情况下,没有了强烈的争斗欲望。

    这龙蛇之血相对的劣势,也就显现了出来,假如越阳楼不是极度坚信自己‘不想死’的话,它就自然表现出了‘蛇性’的一面,只会像冬眠一样,渐渐积蓄着生命力,而不会主动去修复伤势。

    有任旭和长生子两个家伙在外,而接近苏醒的齐夷大君又在内。

    即便是本性实则自负如玄虚子,考虑到师弟又承受不起自己的力量,在首阳山这样危险的环境中,她也是没有时间直接修复越阳楼的身躯,只能随手从‘狱’捏爆了几个幸运的血包吊住一口气,然后抓过蜕变中的漆水大纛,拿它当拐杖的同时,又拿它强行锁住了最后身上伤势扩大的趋势。

    至于你说这玩意原本还是个弑主凶兵?

    开玩笑,难道她漆水是那种会趁人之危的枪灵嘛!

    女主人说要借她身子一用,她漆水就直接开放全部权限了好吧!

    某个蜕变后如今灵智程度大增的枪灵是绝不会承认,她其实一开始确实是有过二五仔之心,然后结果还没来得及等到动手,在这个恐怖的疯女人手中,自己的身子就直接背叛了她的坚定意志,顺从本心交代了的耻辱事情。

    ‘这个仇我一定记下了,等来日,我一定要叫你个臭女人知道本姑娘的厉害!’

    ‘漆水’在内心里咬牙切齿,将这件事记载了小本子上,想了想,把‘玄虚子’这个臭女人的名字,给调到了越阳楼的名字前,位列她复仇名单的第一列。

    “真好呀,年轻的小姑娘果然就是有活力。”

    似乎是感知到漆水的心声,某个坏女人感慨了一声,就直接吓得‘漆水’直接封闭心灵,装死了起来。

    在短暂的恢复了动身的气力之后

    因为毕竟有着师弟的身体情况牵挂,也知道首阳山的情况,所以玄虚子也没有在这里多留的打算。

    只是放出‘孔雀咒王剑’在那这座血肉子宫中搜寻了一会,等其找到任旭所要的那什么‘鼠令’后,替师弟完成这个给任旭的承诺,玄虚子便直接无慈悲的强行打发恋恋不舍的飞剑自己寻主去了。

    在首阳山这场千山妖宴的最后。

    准备离开这处血肉子宫之前,似有也似无意的,玄虚子抬头看了天一眼。

    旋即,操控着这具身躯,没有说话,她便十分潇洒的撞破穹顶,毫不留恋的直接跑路,根本也不打算原路返回,再和那个镇妖司的团练副使打个照面。

    虽然谁都没有直说,可大家对彼此的身份其实也差不多心知肚明。

    在某些时候,还是最好不要留下可以试探道德和人心底线的机会吧。

    玄虚子离开的许久后,首阳山腹地的血肉子宫有声音响起:

    “这年头的人呀,也都是知道凡事都有代价了,本来鄙人还想感谢一下恩人替我除去这几百年的心头之患的,结果,没想到人家却根本不打算没给鄙人这个机会呀……”

第四十二章.其实我还能抢救一下的

    “冰冷、抖动……”

    “醒来的瞬间,越阳楼猛然从地面上跳了起来,惊慌的看向四周,发现昏迷前最后的景象和眼前的景象出现了混淆,但是几秒之后他就已经从混淆中清醒了过来。”

    “不错,你是这次来的人里素质最好的一个。”

    “一个冰冷的声音响起,越阳楼转头看去,只看见一个红衣墨发的少女冷笑的盯着他看,约莫是十七八岁……”

    在一段似乎异常有着某种既视感的对白中。

    越阳楼正如其所说一般重新苏醒过来,首先感到了冰冷抖动,随即睁开眼睛,果不其然,就看见某个令人很怀疑闲的程度的坏女人,正一板一眼的念着对白,在座位上翘着大长腿看着他。

    虽然形制上或许和记忆中有些出入。

    但越阳楼发现,他所身处的这确实是一节正在高速行使之中的列车车厢,先前他所感受到的冰冷和抖动也都是确实是不假。

    “鉴于有某种复制黏贴的嫌疑在前,在这里我也就不问你是谁、这里是什么地方,以及我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的蠢问题了。”他叹息了一口气,像是迅速的明白了过来眼下的处境。

    “才不要——明明师姐我都感受到你心里很想这几个问题的答案了!”

    说到这里,红衣墨发的少女忍不住笑出了声来,像哄着故作成熟的小孩子一样,啊呀啊呀的说着,温暖胸怀就朝越阳楼抱来。

    见到她这副样子,越阳楼耸了耸肩,就将走到一半故作摔倒的少女接下,抚摸着对方那头宛如绸缎般的细腻长发,叹息了一声说道:“假如不是列车往外的地方感知中都是一片虚无,而这些我前世记忆中的梗,师姐她也是更不会知道的话,我真不敢相信,你这个家伙竟然也会是我精神中的一部分所化。”

    “……哎啊?这么快就猜出来了我的身份吗!好厉害——”

    假装被吓了一跳,越阳楼怀中那个和玄虚子、余殸仙都没有什么差别的墨发少女便惊叫着,然后突然又自己先是忍不住噗嗤的笑出声来,转为以极为诱惑的声线,道:“趁着最后的时间不多,喂……要不要先过来做一次?”

    “其实我觉得我应该还是可以抢救一下的。”

    看着怀中似乎还要再说点什么劲爆话题的少女,感到某种冥冥中的大恐怖接近,越阳楼情不自禁的第三次叹息了一声,渐渐回忆起昏迷前的事情后,听到她说‘最后的时间不多’,就彻底明白了过来。

    “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在外界的我的身体,现在应该是处于极为糟糕的状况之中吧。”

    在这里,他顿了顿道:“而因为‘自我铸造’中一直潜藏着的引发精神分裂的风险,所以危急情况之下,我终于开始发病,而潜意识也就凝聚成型,分裂成为了你,现在来引导我进行自救咯。”

    “哎呀,那种东西也不过是小事而已啦,最后的一段时间,还是先来做■要紧啦!”红衣墨发的少女拍了拍鼓鼓囊囊的胸口,表示这在真正的大事前根本不重要。

    见到她这个样子,本来还一副认真说话样子的越阳楼,也终于有些没绷住了,莫名有种脱力感的说到:“你明明作为我潜意识的化形的人格来着,本应是来引导我自救的,这么懈怠自己诞生天职真的好么?”

    “谁让我本来就是越先生你的一部分潜意识分化出来的嘛!到底问题是出在谁的身上,我暂且先蒙在鼓里好吧!”

    这下子,少女一句话可算是直接把越阳楼给拿下了,认真反思了一下,她之所以是这个样子,搞不好还真是因为自己潜意识里,就没把生死什么的杂事放在心上的缘故。

    当然,在表面上越阳楼自是不可能这么承认的,他一下子就直接扯开了话题,道:“按照我昏迷之前的情况来看,和胎秽之子的战斗,至多也不过就是全身骨折、五脏破碎、血液大量流失吧,这么点的小伤,怎么会到都要激活潜意识中自救本能的地步了?”

    见到主体意识的越阳楼根本不接自己的话茬,红衣墨发的少女失望的‘嘁’了一声,便恢复成如常的神色,道:“不管我怎么样说,我说也肯定是不如你自己亲自来看更快,与其问我,越先生你倒不如先看看自己的[仙道禁书目录],省得又不小心死掉,还要连累我个出生都不到几个小时的孩子。”

    “你看这至少现在不是还没咽气么!”

    某个男人虽然仍然在嘴硬,但很快,行动上却是根本没犹豫,当即看向了又是更新了许多条目的深红面板。

    【姓名:越阳楼】

    【年龄:17】

    【性别:男】

    【境界:道术第二境-人祸、武道第二境-无人相(四炼俱全)】

    【命图:象帝之先(第一阶段-地罡考召箓-已嵌入)(第二阶段-养性延命箓-待嵌入)】

    【命丛:尘根、锟铻、天演、拘制、炎乱、地感——新增:阏逢(天干之甲)、困敦(地支之子)、摄提格(地支之寅)、执徐(地支之辰)、涒滩(地支之申)】

    【衍生能力:磁场操控、辟五行真相自在无漏法体——新增:虎豹雷音、天人感应(肉身坛加持)、肉身变化→螺旋力(龙蛇演化)】

    【特异器官:蜃龙之鳞、虬龙之须、云龙之骨、螭龙之血、赤龙之发、地龙之踵】

    【修习道术:天鬼夺兵铸形术、九牛二虎大神通力、逆五行真性自如解化神光(41%)、形神烛火篇(进度23%)、五方总摄神霄雷(37%)、两仪神雷(进度10.4%)】

    【修习武功:六祸禁道(兵、旱、涝、妖)】

    【相关所属:‘狱’、漆水制龙五凶大纛】

    【仙道典籍(已收录):地罡考召箓、养形延命箓,其余略】

    【剩余可使用推演值:3781】

    [仙道禁书目录]的数据化效果,上限和下限都根据越阳楼的认知程度而提升,而条目的新增和减少也随着越阳楼的认知而改变,本身只是他天生能力的延伸,基本上不会直接超出他的理解范围。

    无论是衍生能力的新增、还是修习武功、相关所属的新增、以及修习道术里那些进度的改变。

    这些条目的改变都只是让越阳楼并不意外而已,真正令他感到有些出乎意料的,则是命丛那一栏莫名其妙的新增,以及扯到最底部后,浮现出来的全新信息。

    【检测到外来命丛侵入躯体……】

    【判定为‘太岁’所属遗留物,残留有外神相关污染及侵入思维体……符合条件,[仙道禁书目录]自行开启杀毒程序,清理当前进程中……】

    【侵入思维体‘胎秽之子’已清除,剩余受污染命丛:十七】

    【检测到受污染命丛中,存在主体命图部分所需种类,根据主体潜意识意愿优先度,默认保留五个所需命丛,清理其中外神污染,物理性销毁其余十二个命丛……】

    【正在开启深度杀毒程序中……】

    【检测到修复模块缺失、净化模块缺失、自循环模块缺失、灵能炉模块缺失……深度杀毒程序开启失败,正在搜索网络及本地储存模块,寻找解决方案!】

    【脱离网络连接!脱离网络连接!脱离网络连接!】

    【检测到不在信号范围内……尝试拨号呼叫失败……开启本地离线模式!】

    【[仙道焚书纲]战斗相关模块缺失严重,本地离线模式启动失败!】

    【请尽快前往最近的轨道天辰进行维修!】

    看着[仙道禁书目录]前面那些历史记录的时候,越阳楼这心情意外之时,多少还掺杂着几分高兴。

    毕竟胎秽之子带着剩余命丛来当运输大队长也是他没怎么想到的事情,如此直接被当成病毒给清除了,从各种意义上来说,也足以称得上是意外之喜,更别说它还来直接顺便送来了命丛大礼包。

    可转而一下子视线落到后面的那几条历史信息时。

    看到那几行基本上和‘不oo我怎么xx’以及‘你先xx才能oo’没什么两样的熟悉废话之后。

    几乎是一瞬间,越阳楼就本能的升腾起了一阵不详的预感,一打开前几日才编好的状态栏条目,就果不其然找到了,导致外面自己身体重伤到一直濒死的根源。

    【当前状态:重度贫血、器官缺失、粉碎性骨折、上下半身分离、大脑持续性缺氧、全身细胞逐渐癌变、血肉灵性不受控制增强、大量致死性病毒体内繁殖……】

    光是前面那几个‘重度贫血’‘器官缺失’‘粉碎性骨折’的负面状态的倒是还好。

    哪怕还加上白陵犼那偷袭一剑遗留的腰斩、枭首的诅咒,也顶多不过就是越阳楼的再生性被牵制几天而已。

    真正关键的,实则只是后面那寥寥几个关乎‘全身细胞逐渐癌变’、‘血肉灵性不受控制增强’、‘大量致死性病毒体内繁殖’的负面状态。

    在外神污染的影响下。

    这几个负面状态说是如附骨之疽都算是往好听了说的说法。

    直到看到最后,连越阳楼自己都是很奇怪:“这么多负面状态叠加起来,怎么我倒是还没开始死啊!”

第四十三章.先死几次冷静一下

    虽然自己内心里也很是疑惑都到这情况了,自己怎么迟迟还没死的。

    但越阳楼多少同时还是觉得自己能再努力抢救一下的,没有彻底放弃希望。

    他觉得自己就算是要死的话,那也是该在战斗中力竭气绝而死,连先前那般苦战他都撑着把胎秽之子生生打死了,接下来,他就更不该死在是这种场合。

    全身细胞逐渐癌变、血肉灵性不受控制增强、大量在体内繁殖的致死性病毒。

    对于常人来说,这些外神污染所化的诅咒,确实是如同附骨之疽一般的难缠且麻烦,只要沾染到就几乎和肉身彻底结合了起来,就算是剐肉削骨也未必能彻底摆脱。

    虽然说起来很奇怪的样子。

    但在这件事情上,越阳楼却尤为对自己的这具肉身怀有强烈的信心。

    假如是以自己这具身躯为诅咒和病菌的培养皿的话,那最终在无尽斗争中优胜劣汰出的鬼东西,之后对这个世界可能存在的危害性暂且不说,至少先把自己这个宿主搞死的把握还是有的。

    不仅是有,而且很大。

    越阳楼丝毫不担心这些从自己身体里诞生的玩意,把自己先搞死的能力。

    只会猜不到到底是全身的细胞首先完成癌变呢,还是灵性各自大增的血肉器官搞分家出走呢,还是大肆繁殖的各种病菌直接摧毁身体的机能呢?

    按照往悲观情况的估计,越阳楼看着眼下的情况,顿时就觉得指不定再思考两下,就直接没救嗝屁的可能也不是没有了。

    “不要慌不要慌,至少现在这不是还没死么。”他捏着下巴,抬起头看向这座火车的天花板,只觉得某种冰冷和抖动的感触,好像也越来越强了。

    在很多关于‘梦境’和‘濒死体验’的研究理论中,这两种模糊的意象都具备着很强烈的危险性暗示,某种程度上,便隐喻着现实层面所遭受着的危险。

    冰冷象征着逐渐失温的躯体,抖动意味着精神世界也不再安稳。

    这两者同时出现、且越来越严重的话,无疑就说明他现实世界的情况正在急剧的恶化。

    不知道是不是潜意识分裂出来了一个人格导致的缘故,精神中缺乏了某些限制,在这等危急万分的情况下,越阳楼却反而是觉得自己的精神状态变得无比的健康良好,丝毫没有因为这点小事,影响到心情和思维逻辑。

    只不过是陷入思考了半刻。

    突然间,他一锤手心,眼睛就很明显的亮了起来。

    “越先生你终于想到什么办法了?”一旁红衣墨发的少女问道。

    “当然是……半点也没有!”越阳楼理不直气也壮的说道,不过就话音一转,“但,既然这是个存在各种诡异力量的世界,而使我陷到这种地步的也是同样的东西,那按照道理的话,想要找到解决的办法,也就自然要切换到相应的思维!”

    见到他这个样子,少女只能扶额:“你就说到底怎么办吧!”

    “我觉着吧……”越阳楼感到一个灵感浮现心头,十分果断的就道:“不管这外神污染到底是什么情况也好,按照眼下的情况,不如我们还是先死上一次吧!”

    这话才听到了一半,红衣墨发的少女沉默了一下子,旋即,心里紧接着就有了一种不详预感。

    下一刻,她果不其然就见越阳楼说道:“这‘太岁’的残留污染,主要体现在血肉和生命的部分,只要‘我’赶在身死之前,先杀了‘我’,那么已经死亡了的肉身,不就没办法被这些鬼东西污染了么?”

    越阳楼不愧是越阳楼。

    如今暂时失去了潜意识的限制,其思维也是越发如鱼得水的融入了这个诡异的世界。

    虽然乍一听好像是脑子有那么点大病,而实际上他脑子也确实是先前不久才融成过一摊橙红色液体过。

    但以实际上可不可行这个标准来看。

    非常人者当行非常之事,从某种意义上讲,死亡本身,确实也是这世上最好的护身术。

    “反正你是主体意识,你最大,越先生你说是什么,小女子我就跟着做是什么咯。”

    见到他这个样子,代表着某人潜意识里求生本能的少女叹息了一声,无可奈何,只能是这么回答道。

    “那就事不宜迟!”越阳楼大手一挥,在先死一次这个对他十分诱人的前提面前,他脑海里的各种想法迸发,短短的几个瞬间,他就想到好几个能抢在病魔之前,先把自己玩死的方案。

    作为注定短暂存在的存在,越阳楼……不,‘越阳楼’也知道以后这样潜意识限制全无的机会不可能太多。

    不过和越阳楼只有‘’之差,‘越阳楼’倒也是根本不在乎自己能不能长久存在,只想着如何利用这短暂的生命,留下足够鲜艳的色彩、和深刻的痕迹。

    简单粗暴的抹脖子那种死法,肯定是配不上他的。

    就算要抢在病魔前先把自己玩死,他也必然得是死的足够coooool!

    至于是到底是选择拿[脱鳞披甲转龙法],直接原地转上一世重活呢,还是修[养性延命箓],把自己的肉身炼成尸骸,再从尸骸中孕育出新生呢……

    在争分夺秒的短暂时间之中,越阳楼干脆利落的就选择了我全都要的大人做法!

    看着[仙道禁书目录]面板上,先前那在罗霄洞中苦读,所积累的大量推演值,以及命丛栏里新增的五大命丛。

    虽然一直战斗中打架升级也确实是爽。

    但这么久没开挂……啊不,利用自己恐怖的天赋,越阳楼觉得,他也是时候该久违的把他大半月以来努力的苦修,兑换成实际的成果了!

    “正好……”

    视线凝聚于深红色面板‘命图-象帝之先’后浮现的可推演选项之上。

    越阳楼用意念将仙道典籍栏目里的[养性延命箓]拖拽了进去,默默就道:“仙道禁书目录,来让我看看我绝世资质的极限吧!”

    面板上的字体逐渐变得模糊。

    下一刻,剩余推演值那一栏上的数字开始跳动。

    现实层面里,大量的推演值所化的滚烫热流,如汹涌洪流般,灌入他那身时而瘫成烂泥、时而化作触手的血肉之中。

    在这股难以想象的热流浸润着每一条筋络、每一块骨骼、每一个细胞时,那些原本不断变化着的血肉,便终于短暂的固化了下来。

    世间万物无所有不动者,而这些看似固化下来的血肉也亦然。

    按照越阳楼的心念,这些血肉静态的表相下,实则是将不断的变化,逐渐深入到了更细微的细胞层面、乃至细胞结构之上。

    于推演值的滚烫热流中。

    渐生灵性的无数癌细胞,和越阳楼体内同样外神污染所催生出的无数致死性病菌产生了性质的耦合。

    既像是前者吞噬了后者、也像是后者模仿着前者般,越阳楼的这些经过改造的细胞化作了某种松散而紧密的形态,聚则如蚁附骨架化作眼下的这身血肉,散则变为一片不起眼的“骸尘”,好似直接融入空气于无形。

    此时此刻。

    感受到这些异变的部分,都在推演值的作用下,融为一体,被控制在特定的几个地方,短暂没有了感染其他部分的能力。

    越阳楼自是知道机不可失,时不再来的道理。

    当即之下,他运转起[脱鳞披甲转龙法]最根本的能力,将骨架上这身骸尘组成的血肉,视作“前尘往世”般蜕下旧躯,最后仅余的昏沉意识便转入到了残下的骨骼之中。

    在这荒诞而怪异的场景之中。

    累累伤痕的一具苍白骸骨盘坐,嘴角含笑,宝相庄严,所坐的地面上,鲜艳的赤色均匀铺成的一朵血肉的莲华,连身后投射而下的摇动阴影,也好似是无数妖魔争先脱困。

    恐怖、惊悚。

    这就宛如构成了一副无比诡异的画面。

    越阳楼知道,仅仅是这样的话,当然还不足以让他彻底摆脱这些鬼东西的污染。

    因此在以[脱鳞披甲转龙法]蜕去一身的‘骸尘’之后。

    [仙道禁书目录]遵循着他死前定下的事情,就开始了进一步的推演,将五大全新命丛也纳入其中,围绕着[养性延命箓],欲要推演出一门全新的异武!

    “人生在世,有生一日死者,有生十年死者,有生百年死者……”

    苍白的骸骨下颔开合,诡异的颂唱道经声,从他骨骼本能震颤的雷音中演变而出。

    那高大的骨架之中,尘根、锟铻、天演、拘制、炎乱、地感等六大命丛凭空漂浮,构成一个完整的循环,和随即新增的阏逢,以及困敦、摄提格、执徐、涒滩五大命丛一同,就构成了一副隐约的三重同心圆的命图。

    在[养性延命箓]的块状知识,逐渐溶解的阴寒冷流浇灌下。

    这五大命丛紧接着亮起了光芒,产生出一股莫大的吸引力,将蜕下的诸多‘骸尘’重新吸附到骨架上。

    于他的眼前,这一部分‘骸尘’所化的不受控制的畸变血肉,和吸收[养性延命箓]所化阴寒冷流的五大命丛结合到一起后,就像是受到了侵染一样,迅速化作青黑之色,变得难以想象的致密,且好似介于半生半死之间。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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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36653/ 第一时间欣赏仙道禁书目录最新章节! 作者:赫密斯之鸟所写的《仙道禁书目录》为转载作品,仙道禁书目录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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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道禁书目录介绍:
道终不可得,彼可得者,名德不名道。道终不可行,彼可行者,名行不名道!
天地有诡,仙道有异,知识有毒。
怪异而深邃的恐怖潜藏在常识的世界之下,要想抗衡,便只有化身为那难以言叙之种类的一部分。
然……
究竟是人勤以求知,亦或是…乃知者勤出而逐人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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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功讲道理,道术不讲道理。
这是一个带着能收录、融合神秘知识,进行推演的[仙道禁书目录]求道者,用他蕴含着“无上智慧”的暴力铁拳,强行和大家好好讲道理的故事。
“我越阳楼一生功力全靠自身天赋努力,从不假外物!哪怕身处诡异世界,我也一样会靠自己踏出一条道路!”
“来吧,就让我看看我无上智慧的极限到底在哪里!“
——加入《玄君七章秘经》。
——仙道禁书目录,给我推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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