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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赫密斯之鸟     仙道禁书目录txt下载     仙道禁书目录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四十五章.漆水村的问题

    于是,几个小时后。

    黎明的天光从地平线的边缘升起,将黑夜的幕布撕破了半分,惊醒了几声清脆的晨鸟啼鸣,使蛰眠中的万物也重新开始活动。

    就像是什么大早起来出门遛鸟遛狗的大爷似的,伸了个懒腰后,俊秀少年也自岑青崖家走了出来,除了本身怀中就抱着一条鳞甲光滑的黑蛇外,格外有些白皙的手腕上也缠着一条细小的黑蛇手链。

    在他的脚边,体型庞大的妖魔巨蟒化身俨然以“尘根”遮蔽了自身在他人感知中的存在,相较于随着越阳楼最初到来之时,身姿也显得瘦削了几分,略有缩水,大约是少了一个成年人手臂程度的肉量。

    早间卯时。

    在街边不远处的升斗食记,遣人给陈元卿安排了到长安城的路程并送走后,铺子外面已经摆出来了几桌位置上,岑青崖便重新见到了越阳楼。

    似乎是因为在小院子里面也消耗了他不少精力,少年此时已经是先将早餐吃了起来,一碗热气腾腾的胡辣汤,搭着几个肉夹馍,倒也是吃的颇为开心。

    未等岑青崖先开口,越阳楼便像早就察觉到他到来似的,朝他遥遥招了招手,转头跟升斗食记内惫懒的小二笑骂了一声道:“岑爷都来了,你还不快给人家上酒,到后厨叫几碟小菜,把账就记在我这一单上!”

    听着这话,岑青崖也就连忙摆了摆手:“这话我可当不得!要让令尊越老爷子知道的话,可不得来找我算算辈分了。”

    那自家小院子中,他们打完了后的狼藉场景,岑青崖他也是见了的,更何况后来又有陈元卿出来后就重新装上了一条手臂的事情历历在目,加上前着几天日子的《鱼鬼》一篇,这便让他心中越发肯定,越阳楼这人定然已经不再是以自己这等凡人俗辈能够想象揣测的了。

    那吴老秀才经常念叨着什么的子曰,他也有几分印象,俗话说:子不语怪力乱神,既然这越阳楼已不是凡俗之流,那姿态架子什么的若是还摆着,反倒是显得可笑了,还不如从一开始就拿好自己的定位,不多问也不多掺和。

    毕竟总归是有着几分情面在,这越小爷看着也不像是会忘恩负义的人,若是最后因为自己多事多做,为了一个“爷”字辈、为了一个丝毫不重要的真相,而生了嫌隙,岂不就是根本不值当了?

    虽然不知道岑青崖内心之中具体在想什么,但从表现上,越阳楼却也是猜到了几分,并没有在这个随口戏称的岑爷上多纠结,而是莞尔一笑,便顺着台阶换了个称呼,按手示意对方落座。

    “这大晚上的一番辛苦劳累,确实是麻烦岑教头你了,正好想来你也没有吃饭,这一回我们也就先边吃边聊吧。”

    “……那我也就不客气了。”岑青崖犹豫了一下后,便答应了下来,见到越阳楼还是原来的越阳楼的那副姿态,总算是略微放下了心来,身上也少了几分拘束之气。

    将筷箸搁到一旁,越阳楼倒是颇为认真:“陈元卿的这件事对我来说也算是重要了,又由于涉及的某些消息过于不宜泄露,我左思右想,也只能拜托到岑教头你这里了,算是私人请求,我欠下了你一份人情。”

    “这倒是不妨事,你也毕竟知道的,承蒙大家叫一声教头,我老岑在长安城和无功县两处那里也多少有些朋友关系,起码只是送一个人过去的话,还要不得我多少麻烦。”岑青崖摆了摆手,并不以此居功而傲。

    “只是,我先前见你行迹匆忙……”他疑惑道。

    “不解我现在为什么还在这里是吧?”越阳楼笑眯眯的接话,将手朝前按了按,悄无声息的干扰了周边之人的听觉,使他们暂时难以听到自己两人这边的谈话。

    随即,他便坦然道:“实不相瞒,我确实是还有事情要再麻烦岑教头你一番。”

    ‘莫非……?’

    岑青崖迅速的反应了过来,推测道:“是上次漆水村浮尸那件事的后续?”

    越阳楼颔首赞叹:“岑教头果然是聪明。”

    “只是简单的排除法而已。”岑青崖长长叹了一口气,看到越阳楼还在这里等他之后,就知道是上次那件充满了疑点的案件还没有真正结束。

    漆水村历年以来本来就是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问题的,尤其是在祭龙前后又出了河上浮尸这等诡异的事情后,他便是知道,这事情绝对像越阳楼当初讲的那么简单。

    话都说到这个样子了,于责于情,岑青崖他都没有将这件事忽视不管的理由。

    看着岑青崖神色的变化,越阳楼便知道是自己找对人了,关于这一系列事件起点的漆水村,这位岑教头果然也是知道些什么。

    “由于某些原因……”

    “不必说了。”

    越阳楼才刚刚开口的话,便被岑青崖摇了摇头打断了。

    “这些东西你不必来和我说,自己心里知道清楚自己在干什么就行,有问题的话,直接问我就是,只要我知道的话,便肯定会回答的。”

    “漆水村和漆水河到底有什么奇怪的地方?”

    关于这个问题的答案,越阳楼想知道也是很久了,囚龙观从一开始就建立在漆水河边,而王害疯称那条孽龙为“漆水孽龙”,再加上起初的罔象也自漆水而出,他那个贺师兄也浮尸于漆水河上,要说这个贺道人生前所居的“漆水村”没有问题,越阳楼恐怕也不会相信。

    所以,在前去留下“地罡召考箓”的贺道人生前所居之处,调查线索之前,这个问题是越阳楼首先要搞清楚的。

    “漆水村……”

    岑青崖沉默了一下,脸色也变得有些差,直到想了有一会儿后,才开口说道:“要说多奇怪的话,那个村子其实也没有多奇怪,只是一向内部较为封闭,还残留着一些古怪的习俗,基本上很少有和外界交流。”

    “内部较为封闭么……”越阳楼沉吟些许,将这个信息记在了心中。

    “说起来,你是要去那里调查什么事情吗?”岑青崖忽然问道。

    越阳楼抬起头问道:“怎么了?”

    像是在犹豫一样,沉默了一会后,岑青崖果决道:“既然是这样的话,那就也带上我一起去吧。”

第四十六章.黄昏逢魔

    漆水村是一座依山傍水的村子。

    且说地势形胜,从高天之上俯瞰下来的话,便能看到蜿蜒起伏的山脉从秦岭山系中延伸出来,就像是一条苍劲雄奇、嶙峋古朴的老龙,将整个漆水村用身子盘起,噬咬在龙口中。

    此地环境吊诡。

    左枕笼山,右拥漆水、北环秦岭、南襟无功。

    整个漆水村附近的地貌,仿佛是一座更大的牢笼,将这个还保留着一些古老风貌的村落圈禁在其中,只留下一个在舆图上几乎很难找到的出口。

    得益于周边还未曾大规模开发过的丰富自然环境资源,生活在漆水村这座村子的人也是能够达成自给自足的,由于这一点的原因,没有充分的和外界交流的需求,长久往日之下,这座村落也就越发显得封闭,几乎从来没有往外发展的意思,俨然是成了一座“不知魏晋、无论有汉”的桃花源地。

    在这无功县十里八乡的地界,这漆水村的遥远偏僻也是出了名的,按照岑青崖的建议,他和越阳楼从吃完早饭后便立即从县城出发,还从衙门里面借来了两匹马,这才好不容易赶在了晚食之前一段时间,沿着官道,抵达了进出漆水村的唯一通路。

    当然了,说是官道其实看上去也并不准确,长年来少有人来通过之后,实则那也只不过是一条坑坑洼洼的普通土路罢了,勉强能令马匹通行便已是极限,还得多亏是没有遇到了像是下雨那样的坏天气。

    随着道路前进,越阳楼他们进入到了深山老林之中,四周是阴翳翳的参天古木,只有寥寥的几缕阳光才能透过茂密的枝叶照射下来,显得阴森可怖至极,神秘莫测无比。

    况且,这还是天亮的时候呢,假如说是过了时候导致天日全黑……

    感受着周围越发压抑的气氛,即使是越阳楼也不得不摇了摇头,很难猜测到时候会不会遇到什么诡异的事情。

    “绝不能在这片林子过夜,我们必须要加快速度,赶紧找到漆水村了!”他迅速做出了判断,并转头朝一旁的岑青崖问道:“岑教头,要是再加快一点速度的话,我们能来得及赶到漆水村吗?”

    岑青崖沉吟了一下道:“加快速度的话……应该没有问题,只是这两匹马应该会累一点,需要到时候吃些好东西补补。”

    越阳楼颔首:“其他的问题暂且还不需要考虑,那我们就先加快速度吧、”

    在他的眼眸之中,熔金般的光彩一闪而逝,随即便从类似蛇类的黄金竖瞳,转变回了人类的黝黑眸子,只是无声无息间,刺激的两匹马的速度提高了数分。

    幽暗的密林之中,马蹄踏碎枯枝树叶的声音渐渐远去,只剩下了冷风吹拂过树林,树叶摇动的轻微沙沙声。

    只不过,那根根树枝投射下的婆娑阴影看起来似乎有些令人诡异不安……

    就像是……

    ——一一条条腐臭发黑、正朝着生人方向抓来的僵硬手臂?

    “这林子的气氛,也真是够压抑的,但前几天我过来搬尸体的时候,明明还不是像现在这样的。”

    莫名的提着一颗心,总算是走出了那座要进入漆水村必经的那座老林子后,岑青崖也不由得长长的吐出了一口积压在胸腔中的郁气,同旁边的越阳楼说话,这才感觉到那种沉重的感觉消散了几分。

    越阳楼沉默了一下,说道:“这林子确实是有些问题。”

    对照岑青崖先后两次来到这里的体验变化,眼前密林的诡异现象无疑正在向他说明。

    原本应该第三天开始的祭龙虽然被白渡子决定延迟到了第七天,但一些随之而开始……或者说重新渐渐复苏的诡异莫名之物,却是并没有一同延迟,而是仍在按照惯性,从溺毙于深海的长眠睡梦中,渐渐向上升浮,侵蚀来到常理的世界。

    “没错……所有人剩下的时间,都已经不多了。”越阳楼在内心中喃喃了一声,抬起头,朝着视线尽头的某个地方远眺,旋即皱起了眉头,转移了话题。

    “岑教头你看看,那边是不是就是你上次来过一回的漆水村了?”

    顺着他的手指所指的的方向,只见山脉蜿蜒盘旋起伏,赫然在山脚之下,一众色调偏暗的低矮建筑物便映入了岑青崖的眼帘。

    酉时与戌时交接,此刻已是天色将暮、黄昏将近。

    呼、呼、呼……

    略显湿冷的寒风吹过山间,阴冷的异常,其中的寒意更是仿佛要浸透骨髓血肉。

    忽然间,某种似曾相识的熟悉感泛上越阳楼心头。

    山林间,隐隐约约的晃动影像交错中,轻薄的岚雾不知从何处飘来,黄昏下,也呈现出一种瘆人的恐怖色彩。

    似乎、仿佛、好像……

    在那黄昏薄雾之下,越阳楼隐约看到了漆水村中,有无数交错的模糊人形正在往复走动,然后朝同一个方向,做出了各种诡异而违背人体常识的扭曲动作。

    那种模样、那种神色、那种狂热……

    看到这一景象时,越阳楼内心之中便自然浮现出了一个词——“崇拜”。

    就好像是漆水村内存在着某种诡异的信仰似的,那种正常人绝难以想象的狂热姿态,毫无疑问,只有“举行祭祀”能解释这一切。

    为了确认,越阳楼再度定睛一看,可只是转眼的功夫,仿佛是在向他说明这只是一场他才能看到的幻觉似的,忽然间,当他再次将目光聚集在那片薄雾中的时候,岚雾中的无数模糊人形却是全部都骤然消失不见了,根本找不到前一刻时,它们在漆水村中进行古怪举动的痕迹。

    在岑青崖转过来的目光注视中,越阳楼沉默了一下,并没有将自己见到的幻觉景象说出来,而避免了也将不甘此事的凡人,也牵扯到那些怪异莫名之物的的注视之下。

    道如处暗。

    处明者不见暗中一物,处暗者能见明中区事。

    或许正是因为他已经接触过相关的诡异之物,位于黑暗之中,那些相关联的事物,才会自然而然的走入到他的视线之中。

    “走吧,我们到地方了。”

    看着那隐藏于薄雾之中的漆水村,越阳楼长长的叹息了一口气。

第四十七章.明察秋毫

    越阳楼和岑青崖两人走到漆水村近前后。

    他们这才发现,除了忽然间莫名飘起的薄雾、和那座阴翳压抑的密林外,这座依山傍水的封闭村子的诡异之处,还不止于此……

    嘶嘶嘶!

    刚一踏进漆水村范围的瞬间,越阳楼和岑青崖身下的两匹劣马便不安躁动了起来,马首昂起,低声发出嘶鸣声,前蹄子也不断在原地踩踏,就是怎么也不肯继续向前。

    它们在害怕着什么?

    越阳楼微微挑起了眉头,先行下马,用手轻轻抚摸着马匹脖颈后的鬃毛,将头也好似亲密的凑了过去,眼瞳中熔金的色彩一闪而逝,便切换成了龙蛇般的妖异竖瞳,微微放出了几分来源上位物种的威压,嘴巴翕动几下,轻笑着低声说了些什么。

    嗯,就好像是他身上有着某种动物亲和的魅力一样,当再故技重施了一次后,那两匹劣马便都诡异的安静了下来,任由越阳楼牵着跟着绳子向前。

    “好了,我们继续走吧。”他随口说道。

    见到刚才那一幕,岑青崖心里明明有什么想问的东西,可在直觉示警下,却还是欲言又止,没有把话问出来。

    “这座村子和我几天前到来时候的,已经不一样了。”他提醒了一声。

    越阳楼颔首:“我知道。”

    踏、踏、踏……

    落在夯土路上的马蹄声沉闷。

    即使真正进入到了漆水村的范围后,人烟喧闹的迹象也仍然没有在他们的眼中出现。

    就像是整个村子的人都已经死了许久似的,明明只是黄昏到来了而已,可漆水村的一所所人家却都已经是关门闭户。

    到这时,越阳楼才发现,漆水村中不仅仅是看不到半点人声迹象,除此之外,竟然是就连一只看守门户的土狗都找不到——别说是家养的牲畜家禽了,甚至连野外最为常见的飞舞蚊蝇都没有。

    一切都那么诡异的寂静,只有若隐若现的潺潺流水声是如此清晰。

    在空荡荡的漆水村内,沉闷而压抑的马蹄声缓缓在寂静中推进,回荡在村子中,才不一会儿,便令一声声嘎吱嘎吱的声音响起,从破旧的老木门后,悄然探出了一双双混浊的眼睛。

    看来,因为“杂音”的出现,他们终于注意到进入村子的两人了。

    就在众多村民的一双双眼睛的注视中,越阳楼像是丝毫没有注意到周围奇怪的地方一样,牵着两匹马,便按照他之前从山林上向下俯瞰时看到的景象,带着岑青崖来到了这座漆水村中最为引人注目的、道观庙宇样式的建筑物前。

    从老旧的程度上来讲,这座呈现出阴沉的灰白色调的庙观很明显已经经历了不少年头,墙灰剥落风蚀,檐角垂下的铃铛也被铜锈封住了铃舌,不再能发出清脆的声响。

    就像是画龙点睛的那一笔一样,看着那观前那块早就已经看不清名字烂木牌匾,一种发自内心的厌恶和反感之情便在越阳楼的心中泛起,只觉得当建筑物整体就不符合一般人审美常识的怪异风格和漆水村四周不断萦绕的流水响声结合在一起后,就令人感到了强烈的不适感。

    嘎吱……

    不知名庙观的红漆大门忽然打开。

    在越阳楼的眼前,一个苍老到几乎已经只剩下皮肤和骨骼的可怖老人,便在两个全身都被笼罩在麻布长袍之下,不露出一点皮肤的高瘦男人搀扶下走出来了。

    “来、者……何、人?”

    老人声音如磨铁般嘶哑,像是许久都不曾同人说话了一样,每个字与每个字间,都一顿一顿的,像是生锈了一样。

    见到漆水村出来的人是这个样子,越阳楼莫名的却是忍不住笑了,将手里牵着马的缰绳交给一旁的岑青崖,让他收好,而后便从腰后解下一块样式精致的腰牌,在老庙祝的眼前展示了一下,给众人大抵留下了一个印象后,也不等他们看清楚上面“异闻司”的真正字样,便转而迅速收了起来。

    凭着那股自然流露的庞然威势,他抬眼环顾四周,脸上丝毫不见胆怯之色,一身中气十足便道:“我乃无功县令使者苏曲林!特奉令来审理漆水浮尸一案,示查冤屈!”

    ……

    ……

    ……

    “原来是县中的使者,村子里的大家许久未见生人,都是有些情怯难言,倒是吾等失礼了。”

    跟在老庙祝身边替他说话的是那两个高瘦男人,分别自称是叫“秦齿”“秦牙”,带着越阳楼和岑青崖两人走入庙观的迎客前殿之后,他们掀开麻布长袍的兜帽,露出面孔,却是两个同样都皮肤病态苍白,留着干枯发暗的长发,神色带着几分死板僵硬的双胞胎。

    在老庙祝的身旁,二人听说越阳楼是作为无功县县令的使者,特意前来调查浮尸一案、要还漆水村一个安宁时,他们脸上的神色也表现出很显然是“大吃一惊”,作为大哥的秦齿连忙示意弟弟秦牙去给越阳楼和岑青崖泡了一壶茶端了上来。

    “使者大人、奉县令之命、远远奔波而来,这近几年、之间……可是吾等漆水村荒僻之地,少数迎来的外面世界的大人物啊……”

    先行饮下一口茶水,老庙祝干枯的嗓子似是补充水分后润滑了几分,从原来一顿一顿的嘶哑难听,渐渐变为了重新熟悉后的顺畅,起码是能够进行正常交流了。

    “只是……老朽我不知道,这位上官将之前带走的王福盛放回来后,不是说已经漆水浮尸一案已经调查结束了吗?怎么……到现在又是突然变卦了?还需要县令大人让使者你亲自前来调查?”

    “当然是这起案件的调查还没有真正结束!”越阳楼眉目一横,异常严肃的说道:“当验尸完成之后,经过调查,我们又得到了全新的线索,事实证明,这起案件之下隐藏的内情,并非是表面上看起来的那么简单!”

    他看起来义正辞严:“老丈你放心,我们无功县的县衙门是绝不会漏判任何一件坏事的,以我苏氏无数年来的名誉起誓,哪怕得罪上面的某些人物,我也定然会替你们调查清楚出浮尸一案中的真相,不让漆水村蒙上半分冤屈污点的!”

第四十八章.“礼”

    越阳楼的这话落下,要将此事彻查无疑的态度便显露了出来,让所有人都没有料到,漆水村本是一波已平的事情,竟然是会在此刻忽然平添出波折,莫名其妙来了这么一个愣头青的家伙。

    “那贺道人平日里来修习邪术,伤天害理、有损阴德阳寿,前几日遭到饲养的妖魔反噬而死,那自是天理循环,报应不爽!是他造的孽事惹得了老天爷生气,这才遭了性命枉死之祸!有何隐情好继续调查的!”

    显然是真正有话语权的老庙祝还没有说话,在那之前,搀扶在左右的那个自称是叫秦牙的高瘦男人便先不满的出声了:“先前已经说是结案的事情,这会又是忽然变卦上门要求调查,这伙异乡人明显是另有图谋,吾等还是干脆将两人赶出村子,不准留宿吧!”

    越阳楼没有试图解释什么,而是直接将目光看向了老庙祝和他身旁作为秦牙胞兄的秦齿。

    于是,果不其然……

    “在使者大人面前,你这是在说什么蠢话!”

    秦齿一脸怒容的转头瞪视自己的弟弟秦牙,好似在生气他竟敢对越阳楼、或者说代表着无功县县令意志的人说出这种失礼的话语。

    看着虽然沉默,但神色还是不服气的秦牙,秦齿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便朝越阳楼低头抱以歉意道:“真是万分失礼,属实是责任在于我而没有管教好他。”

    越阳楼眼眸微眯,看起来像是也不在意的摆了摆手:“我说过要彻查到底就是要彻查到底,绝不漏判任何一件坏事,也绝不随便意气用事,令弟只是合理的担忧了一下而已,设身处地,我本身其实也是能够理解的。”

    说这话的时候,他轻轻翘起嘴角的模样,就像是在忍不住想要笑一样。

    漆水村太过偏僻封闭,别说是历任县令的人了,就连唯利是图的游商都懒得过来做生意,加上信息又闭塞,所以就算是现任的县令叫什么他们多半也是不知道的,根本不在乎越阳楼的态度才是正常。

    但是……

    就算如此,漆水村在这么多年内,也总归是同外界有着几次交流沟通的,依然处于在无功县这片地方内,就依然是要习惯性的向象征着权威的某些人,保持着敬畏之心。

    武朝民间有一句话说的好,流水的县官、铁打的老爷,毕竟在当地十数代的积累摆在那里,要随便来一个任期几年的县令,就能超过豪族大家对于生活这片土地之人的持久影响,岂不就是根本没道理了嘛~

    现在的越阳楼,在秦齿的眼中,其实并不是“越阳楼”,而是类似于概念性的象征徽记,因为姓氏而身份无比重要的“苏曲林”!

    “是啊……他总是尽说些莫名其妙的胡话。”

    在秦齿之后,老庙祝这时终于出声了,声音嘶哑难听,并不好看的笑容更是让人发自内心的、从尾椎骨上窜到脊髓神经中枢感到了一股莫名的寒意。

    “老朽添为漆水村的庙祝和村长一职至今,未有一日胆敢背离职责,今日却不曾想是在这里,让人失了礼数,着实是应向客人你道歉。”他一板一眼的说道,俨然是一副将此事当成的重大要事来对待的样子。

    “罢了罢了。”

    越阳楼故意摆出了一副略显疲惫的姿态,似乎是因为骑着马赶了一天的路,而显得精神也有些理所当然的不振。

    他伸了个懒腰道:“老村长这话就言重了,我们两人不过是奉县令之命前来再度调查而已,是为了还漆水村一个安宁祥和,而不是为了大摆威风,况且今天又是劳累了一天,与其在这里说什么道歉不道歉、失礼不失礼之类的事情,还不如早点安排好今晚住的地方,好赶紧睡上一觉休息。”

    “也是……天都快黑了,总不能让人家没个遮风挡雨的地方休息,至于继续调查浮尸一案的事情,也不必那么着急嘛。”

    老庙祝颔首点头,伸出枯瘦到皮包骨头的手指,转头朝向旁边的秦齿,颤颤巍巍的指了指道:“小秦啊,带着两位无功县来的大人,到村子里面找过没人的地方暂且歇息一夜吧,莫要让人家说咱们漆水村的人没有礼数。”

    秦齿朝老庙祝默默点头,然后伸出了手,示意作请道:“两位……请随着我来吧。”

    见到这个架势,岑青崖有些感觉不妙,刚想出言提醒时,谁料到好像早就已经知道会有这么一出的越阳楼,却是悄然的摇了摇头,忽地转为微笑,朝那双胞胎的秦齿、秦牙两兄弟,分别拱了拱手,说道:“那接下来就麻烦二位引路了。”

    秦齿没有说话,而是同身旁的弟弟秦牙重重嘱咐了几句,便强行令他留了下来,独自一人朝前给越阳楼带路走去。

    “我弟弟向来顽劣,从小自称能看见大家都看不见的东西,编造些瞎话骗人吓人,那贺道人平日里也和他不知道为什么的向来不对付,着才给大人们见了笑,万望勿要在意,将他的这些话放在心上……”他一边带路,一边解释道。

    “我都已经说了两遍,礼数不礼数的什么虚名对我们来说根本不需要。”越阳楼皱起了眉头道,看起来似乎是因为秦齿刻板到甚至有些可以说死板的姿态,而有些莫名的烦躁了起来。

    “礼数……大人你们当然可以不在乎,但我们自己却不能不重视。”

    说到这里时,走在前面的高瘦男人忽然转头,从肩侧露出半张苍白到病态的面容,僵硬的扯出了一个笑容:“毕竟,我们漆水村啊……可是好久都没来过客人了……”

    “居然是这样吗?”

    越阳楼仰首思索,像是明白了什么一样,将双手十指的指关节也按了按,发出脆响声,也朝着走在前面的秦齿,回应了一个灿烂的笑容、露出了满口森森的白牙。

    莫名……

    越阳楼这诡异的笑容让秦齿心中一紧。

第四十九章.腥臭味

    那种感觉,秦齿很难以形容。

    就像是自身突然被什么大型的肉食性动物盯上了一样,冰冷而锋锐的视线恍若化成了刀子就抵在腰部后面,令他清晰的承受着莫名而来的压力。

    饶是他已是非常人,但在那仿佛本能般的恐惧面前,他难免还是手脚都僵硬了一瞬间。

    然而……

    意外偏偏就在这个时候发生了。

    嘎吱。

    毫无征兆,庙观的大门忽然打开了,且随着接连不断的同样开门声,一张张密密麻麻的僵硬面孔,便以堪称拥挤密集的形式,从那紧闭着的大门后面探了出来,用一双双混浊的眼睛,齐齐凝视着正准备踏出庙观的三人组。

    那并不是能简单说是可怕的场景,而是一种难以用言语来形容的深刻诡异。

    感觉身后总有什么人在窥视自己的错觉,是所有人都有过的吧,要说的话,他们就像是那种明明处于封闭的空间内,可却不断诱使着人忍不住回头,并在最终回头后,忽然就从感知中突然消失的“窥探视线”。

    本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东西,却偏偏在出现在这里,相互矛盾的感觉交织在一起,也就是结合成了一种极为怪异的不协调之感。

    “腥臭味……”

    越阳楼鼻翼微微翕动了几下,凭借着超乎常人的嗅觉,突然间从这些漆水村村民的身上闻到了一股好像介于若有若无之间的、似乎隐约在哪里闻到过的气息。

    ……到底是在哪里呢?

    这似曾相识的气味顿时勾起了越阳楼的记忆,给他带回到了初入囚龙观时的那个转折夜晚……

    ‘等等。’

    目光扫到村落里还未散去的薄雾时,越阳楼似乎是终于想起来了,在那一个夜晚,伴随着异变而来的,好像就是现在这种薄雾和略显腥臭的气息吧?

    这些漆水村的村民身上果然藏着隐秘?

    若有所思的,越阳楼点了点头,忽然间,抬头看了一眼天色,好似是有意无意的喃喃道:“今天的这天怎么黑的这么快来着……”

    本来只是平平无奇的一句话,可当其中信息被传达到所有的漆水村在场之人的耳朵中时,却是产生的令人出乎意料的结果,使得所有村民都不约而同的脸色一变,将大门赶紧关起,不留下一丝缝隙,也不再从其中发出任何的声音。

    ——他们……都在害怕?

    见到这一奇怪的场景,越阳楼嘴角饶有兴致的翘起了几分,看向了一旁的秦齿。

    果不其然。

    发现天快要黑下来了之后,秦齿的脸色也微微变化,不由得在原地本能的顿了顿脚,然后转头朝越阳楼两人看来,并可以看得出颇为急忙的催促:“漆水村一直以来都有着不成文的宵禁的规矩,天彻底黑下来了以后,便不允许随便的在村子里面走动,两位若是想早点休息的话,我们就必须要稍微走快一点了。”

    明明是这么好的试探机会在眼前,越阳楼又哪里会放弃,悠哉悠哉的指了指之前被他拴在树旁的两匹马,便随口大大咧咧道:“秦兄不必担心,你看这不是还有两匹马给我们代步,就算是从漆水村的一头,走到另一头,也废不了多少功夫啊。”

    “不行,绝对不行!”

    见越阳楼的这个提议,秦齿毫不犹豫的便拒绝了,且态度的异常坚定,看上去是绝对没有任何一丝的妥协的余地:“禁止发出过于剧烈的声响,同样也是我们漆水村这个村子最重要的几条规矩之一,哪怕是谁也都不能触犯!”

    不能发出剧烈的声响,和天黑后禁止在村子里面活动吗?

    越阳楼眼眸微眯,将这两个或许会起到作用的信息记在了心中。

    在秦齿表露出异常坚定的态度之后,他并没有选择会引起怀疑的继续坚持下去,而是就像是刚才那话只是随口一说罢了,转而便耸了耸肩道:“那就随你说的去做了好了。”

    越阳楼让岑青崖尽量跟在自己身后,便解下拴在树上的缰绳,牵着两匹越发又躁动不安迹象的马匹,对秦齿说道:“好了,我们走吧”

    毕竟想到越阳楼是姓“苏”的,闹出了事情也麻烦,见越阳楼答应的这么快,秦齿似是松了一口气,根本没有半点自觉的,强行从僵硬的苍白脸皮上挤出一抹难看的生疏笑容,赔笑着给越阳楼和岑青崖两人带路。

    之后,他就带着两人一路匆匆的走着,刚好在算是太阳落山的前一刻,一行三人便终于是赶到了村子里靠近漆水河的几座无人空屋边。

    哗啦啦。

    漆水河缓缓流淌的声音越发清晰了。

    就在将要彻底昏暗下去的天色下,似乎是已经许久没有人住在里面的几间荒废小院,看起来就像是和无边的阴影溶为了义体似的,很难直接分辨出来。

    “我们到了。”

    这时候,秦齿幽幽的声音也恰好响起:“之前吾等也不知是两位大人要来,再加上我漆水村许久未有陌生人到来,故此,这座小院也就许久未曾收拾,恐怕……今晚只能委屈两位大人稍稍难受,忍耐一点了。”

    越阳楼摇了摇头:“这倒是不妨事。”

    看着眼前的小院子,他也暂时没觉得有什么异常的地方,只是因为是地处漆水河附近,而莫名的感到有些有压抑。

    “既然是这样的话,那我也就不打扰两位大人的休息了,只不过还望勿要违背我先前说过的规矩,平白惹来是非。”秦齿颔首点头,似是怕越阳楼还不相信一样,末尾还添上了一句话,附赠了一个对于越阳楼来说很重要的消息。

    “贺道人生前的居所的就在这里附近,若是不想被什么不干净的东西缠上的话,夜间,最好还是不要在这里随便走动为妙……”

第五十章.第三颗心脏

    贺道人生前的居所就在这座漆水河边的小院附近?

    嘿,对于越阳楼来说这倒是不错的好消息。

    天色渐晚,日暮西沉,当秦齿不知掉什么时候已经走掉了之后,在刚刚收拾出来的房间内,坐在床边,越阳楼忽然朝岑青崖问道:“岑教头,你前后两次来到这座漆水村,是怎么看这座村子的?”

    “太古怪了……一切都太古怪了!”

    岑青崖稍稍斟酌了一下措辞说道:“从作为唯一出入口的密林,到村子里面夜间禁止外出,平日里也不准发出声音的规矩,还有那些怎么看怎么诡异的村民、不到黄昏就全部关门闭户的场景……”

    相言语之间,充满了一种莫名的担忧和焦虑,相比起之前为了浮尸一案而来到这个村子的那一次,短短的几天之内,漆水村内的变化也太令他感到诡异了。

    “漆水村当然有问题!”

    越阳楼忍不住笑了一声,结合总体的一些线索思路,酌情将自己一部分可以说的猜测说了出来:“不管是很早就开始封门闭户的行为也好,还是村子中除了村民本身之外,就再没有生物活动的异常也好,这漆水村的一切古怪行为背后,其实都是内藏着一条清晰的逻辑过程的。”

    “也就是……围绕着[禁止夜间出行]、[禁止声音传播]这两条奇怪规矩而形成!”

    “规矩之所以会成为规矩、禁忌之所以会成为禁忌,都是因为触碰到这两者划下的界限之后,会付出难以想象的沉痛代价。”

    “根据这一点进行逆推的话,我们便可以得到一个很明确的结论:‘漆水村的黑夜或是黑暗中,存在着某种危险的东西,而声响和将自身暴露在无遮挡物的黑暗中的行为,便会导致自身遭遇到某些难以言叙的诡异。’”

    “或许是妖魔、或许是鬼怪、或许又是什么别的乱七八糟的东西……”

    说到最后,越阳楼颇为不负责任的摊了摊手:“总之,真相谁知道呢?”

    闻得他的这番推测后,岑青崖倒也是非常赞同,只是还有一事不明,便随即犹豫了一下,问道:“那我们接下来做什么,就直接睡觉,等着明天秦齿再过来时,由这个漆水村村长的人,带我们去现场调查吗?”

    谁都知道,假如这个神秘的漆水村真的有什么隐藏的问题,当敢于遣人把浮尸案汇报到无功县里时候,便意味着现场其实早就已经没有了可以利用的线索。

    譬如岑青崖当初过来将贺道人的尸体打捞带走时,在那漆水河上、漆水河边,他就没有找到任何一点可能和此案有关的线索。

    就算越阳楼来了,时隔这么天,明明去了也只会是白去吧?

    然而,完全出乎人意料的是……

    见到岑青崖有此疑惑后,越阳楼却是一反常态的就那么点了点头,好似也无可奈何的摊手道:“要不然我们还能怎么做呢?难道是现在就冲出去把整个村子看起来有问题的村民都抓起来,一个一个进行逼问吗?”

    他心中小声道:“虽然说也不是不行……”

    “那、那……”

    岑青崖被搞得哑口无言,心底一时间莫名的有些难以察觉的烦躁——尤其是在听出了话中今晚准备暂时按兵不动,保存力量的时候。

    似乎连他自己也没有意识到提到这个话题时的异常,直到沉默了好一会后,岑青崖才终于长长的吐出了一口气,重重点头:“既然是这样的话,那我也没有什么别的意见了,我们就干脆早点休息吧。”

    越阳楼无话,只是随意了摆了摆手,配合露出疲惫的神色,将对方赶回了隔壁的一间客房。

    渐渐陷入了黑暗的房间中,越阳楼轻轻抚摸怀中黑蛇的冰凉光滑的身子,微微抬起的眸子,却是保持在熔金般的状态中,分明是未有半分睡意。

    想着岑青崖从提出要跟着自己过来时,身上就显露出来的种种自己毫无察觉的异常迹象,越阳楼叹息一声:‘但愿事情不是同我想的一样吧。’

    ——既然岑青崖先前已经在发现浮尸案后,来到过漆水村一次。

    ——那,有没有一种或许的可能……

    ——在自身根本毫不知情的前提下,他已经在什么时候接触过漆水村这座村子,隐藏着的那个诡异了呢?

    夜色渐渐深了,而惨白色的月光也悄然垂落大地,宛如银霜铺洒,将万物也照的染上了几分阴寒。

    岑青崖没有睡。

    或者说,他当然没有睡。

    明知道漆水村自从他走后,就一天变得比一天还要更诡异的情况下,他又怎么能睡?他又怎么敢睡?

    是啊,自从他那一天从漆水村离开后……

    感受到那股进入到漆水村后,就越来越强烈清晰的受吸引感,这件从没有同越阳楼说起过的事情,也让岑青崖内心之中越来越有些发毛了起来。

    没错,随着在这座小院暂时住下后,他也就越发清晰的感受到某种萦绕在耳畔的轻柔呼唤声了……

    漆水河下,确实有什么东西在呼唤着他。

    “长乐穹宫,其堂皇溢于敕言……坠彼晦海,无天日而阙照……浮光掠影,映中游之涟漪……诧彼诡穴,斜万年而不倾……”

    没有意识的轻声呢喃着那些疯狂而亵渎的呓语,岑青崖从床上翻下,将手也放在房门之前,就连脸上的神色也转变为一种说不出来的陌生的僵硬,隐约间,莫名有些像极了那些漆水村的村民。

    没有犹豫、没有迟疑。

    他转瞬间就轻手轻脚的打开房门,把秦齿之前告诫的村中规矩抛之脑后,将身体暴露在惨白色的月光之下。

    但结果……

    却是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

    既没有像越阳楼推测的吸引来什么怪异,身体上也没有因为月光照射而多出什么奇怪的部分。

    寂静、寂静、仍然是寂静。

    夜色下的漆水村,只有那依旧的潺潺水声在响起,只有那又多出来的第三颗心脏跳动声,也在黑暗中响起。

    谁也没有发现。

第五十一章.第二座“囚龙观”

    呼……呼……呼……

    阴冷的夜风嘶吼着,寒意冷得彻骨,仿佛顺着气管,也倒灌进了五脏六腑似的。

    月下的漆水河静静流淌,虽说看起来倒是没有异样,可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异质气氛却同样在悄然蔓延。

    从趁夜摸出原来的小院之后。“岑青崖”便追寻着脑海里那股冥冥中的吸引力指引,一直沿着漆水河,甚至于说是往它的源头而向前。

    恍惚半寐之间,那一座堂皇的长乐穹宫出现在他梦境之中,也就在眼前,越发真切、越发清晰……

    只不过……

    ‘为什么会是这个地方?’

    黑夜之中,一双汽灯般巨大而璀璨的熔金色眼瞳蓦然亮起,抬眼细看,却是一条全身漆黑的厚重鳞甲森然,庞大身躯粗壮无比的狰狞巨蟒。

    或者说,也不仅仅只是“蟒”而已了。它同时更有着“蜃”和“虬”的特征,一对宛如树桠枝杈般的鹿角顶戴在头上,好似信号放大器般,散发出无形的电磁波动,干扰了生物的感官,使其彻底溶入到了夜色之中,难以察觉。

    这正是察觉了“岑青崖”异动,而意识寄托在妖魔化身的身上,闻讯跟来的越阳楼!

    而现在嘛……

    看着他半梦半醒着一路沿着漆水河向上,不知不觉来到了一处同样位于漆水河畔的无名道观前、并停步犹豫之后,越阳楼的蛇瞳中便也紧跟着变得严肃了起来。

    在他的眼前,这座无名道观的形制赫然与囚龙观是几乎一般无二,从仅仅外观上,便令他感到了某种异常的熟悉。

    就像是他初入囚龙观的那一晚似的,在此时,这座仿造囚龙观的道观,同样也被一层渺然的白雾笼罩在其中,还隐约的染上了些许猩红的血色。

    很显然。

    漆水村中和囚龙观联系最为紧密的人,只有他那个死师兄贺道人。

    在排除了所有不可能后,这处道观除了是作为那个贺道人的生前居所之外,就再无其他的可能了。

    ‘岑青崖为什么要来到这里?’

    越阳楼下意识地升腾起了一个疑惑。

    接着,就在下一刻,他猛然意识到了一个问题,目光从停步在道观门前的“岑青崖”身上移开,骤然望向了漆水河。

    不……不对!

    假如说这座道观真正是对标囚龙观而建造的话,那重点根本不是在岑青崖身上!

    囚龙……囚“龙”……

    当然只有困囚了“龙”的囚龙观,才是真正的“囚龙观”!

    这座位于漆水村的囚龙观会有“龙”吗?

    看到岑青崖受到灵异力量影响后,下意识的受吸引来到了这里后,越阳楼可以说,答案必然是肯定的!

    或许早在他当初下水捞尸之时,他便已经直面过那潜于暗流深河之底的怪诞之物,即便是以理性判断本能的逃离了漆水村,当祭龙之仪的一天天推进,就算没有越阳楼找上门,他终究也依然会有一天无法压抑心底越发强烈的呼唤,再度前来这个漆水村、前来这座“囚龙观”!

    那个老庙祝虽然看起来就有问题,但给感觉上也并不像是修道有成的异常之人。

    说不定……

    “正是因为这座囚龙观里面的东西他还没有能力取走,所以那个老庙祝才允许我们两个县里的人进行调查,替他去当探路石?”越阳楼忽然恍然大悟,意识到了漆水村那个老庙祝的打算。

    而就在同一时间……

    笃、笃、笃。

    木质大门被指节敲响的声音也响起了。

    僵持在道观前许久之后,“岑青崖”终于再次行动了,神色僵硬的重复起了敲门的动作,样子呆板而机械。

    他为什么不直接进去?

    接着,就在下一刻,周围的环境便隐约间好似产生了什么奇诡的变化,脱离了常识的范围,仿佛要往下“陷落”一样,令越阳楼心中骤然升腾起一阵严重的生命威胁感!

    不好!

    几乎是从一瞬间开始,越阳楼便回想起了秦齿之前万分叮嘱的村中禁忌,那条名为[勿要出声]的规矩。

    漆水村中徘徊着莫名的诡异,而岑青崖此刻敲门发出声音的举动,无疑便是触及了“它”的捕食规律之一!

    越阳楼严重怀疑,自己被牵连其中,或许同样也和另一条[不要夜间出行]的村中禁忌有关,只不过不知道为什么到现在才真正被触发,引来了那莫名的诡异。

    越阳楼骤然发现,就像是所有的阴影黑暗都活过来了一样,在那漆水村的莫名诡异侵蚀之下,自己的全身整体都在渐渐“溶解”,连遍体的鳞甲都没有起到多少作用,便迅速的虚化着,就像是本来就不存在一样!

    诡异只有诡异能抗衡,他全身上下,也只有顶戴着的鹿角,寄宿了部分命丛组织的头部,才微微发出了抵抗的力量。

    越阳楼根本来不及细想为什么命丛能够拥有抵抗诡异的能力,便趁着这短暂的时机,迅速抬眼看向了“囚龙观”门口的地方。

    漆水村的莫名诡异同样也在侵蚀着“岑青崖”的存在,使他全身迅速虚化,仿佛变得本来就不存在。

    但,唯一与越阳楼不同的是……

    在侵蚀下,从岑青崖的身体里却是同时显现出了另外的一股诡异力量,使他身上的腥臭味越发明显,脸部也逐渐变化成了一种类似于当初贺道人的、有着一定鱼类特征的丑陋面容。

    随着他越发靠近“囚龙观”,这种变化也就变得越发明显……

    而这一切,唯一的解释是……

    “漆水村中的莫名诡异,和漆水河下、囚龙观可能分别存在一部分的[孽龙],是两种不同的诡异!”越阳楼恍然大悟,那也就难怪身上同样也存在着隐约腥臭味的秦齿,会提醒他村中的禁忌了。

    看着自己的身体各个部分消失的速度越来越快,顶戴的鹿角也开始黯淡,眼见这具化身即将被漆水村的莫名诡异彻底侵蚀……

    于是,越阳楼便做了一个堪称大胆至极的决定……

    ——他,直接跳进了漆水河中!

第五十二章.隐藏的“第三人”

    噗通!

    巨蟒爆发力量,其速何等迅捷,只是一瞬间,他便像是弹簧一样盘起身体,纵身弹跳进了那条距离他并不远的漆水河中!

    阴寒到吓人的河水将他的身体迅速整个包裹,隔绝了抹除虚化的继续,令那来自漆水村莫名诡异的侵蚀,也终于停止了进一步的恶化,不再使躯体黯淡虚幻。

    只有诡异能抗衡诡异。

    既然那封镇了孽龙的囚龙观能使“岑青崖”一定程度上免遭莫名诡异的侵蚀,那整条漆水河作为组成孽龙身躯的一部分,自然也有着同样、乃至于说更强的隔绝效果!

    最后。

    侵蚀着身躯的诡异力量彻底消失了。

    而越阳楼也重新感知到了身躯的存在,看上去像是失去的部分都重新回来了。

    但是……

    不。

    不对。

    在漆水河下,越阳楼蓦然发现了紧接着而来的异常。

    犹如龙归大海,鸟上青霄般,随着它整个身躯都处于在漆水之中后,某些似乎本来就存在于这具身躯之中的潜藏本能,也迅速被重新唤醒了,不受意识控制的向一个难以想象的方向产生畸变。

    肌肉纤维增粗增多、骨骼密度增大增重、皮层下铆接装甲结构优化、灵化抗侵蚀战斗器官模板加载……

    越阳楼所得的[地罡召考箓]本就是和龙蛇密切有关的一卷秘经,而他之后凭此为基推演而出的《脱鳞披甲转龙法》则更是使自身向着“真龙”这一存在进行转变的“异之武”!

    用“龙归大海”这个词来形容越阳楼此刻的状态再恰当不过了。

    就像是终于找到了最适合自己的容器一样,[孽龙]残留在漆水河中的力量仿佛受到吸引,纷纷遵循着本能,不顾他承载极限的,向着越阳楼的这具身躯中涌入,令他刚刚摆脱了漆水村莫名诡异的侵蚀之后,便再一次的陷入了生死危机之中!

    在此刻,即便没有全新的命丛加入,[脱鳞披甲转龙法]的运转,也仍然停不下来了,根本不受他一点控制。

    命运的一切馈赠礼物背后,总是从一开始就已经暗中标好了价码。

    获得了好处,自然就要背负相应的责任。

    看似是越阳楼正在受益,实则,伴随着漆水河中诡异力量的侵蚀,他对于这具身躯的控制力同样也在迅速的降低。

    和一开始受到漆水村莫名诡异的存在抹除相比,他现在也只不过是给自己换了一个侵蚀的对象而已,并且是从“被抹除”、变成了“被取代”!

    是的。

    “被取代”。

    越阳楼能够清晰的感觉到,伴随着漆水河中诡异力量对于自己这具身躯的侵蚀改造,一股原始而混沌的意志同样也正在自己的脑海中复苏!

    [孽龙]。

    只可能是漆水河下的那条[孽龙]了!

    本来应该因为囚龙观而沉睡的它,在此刻,因为有了越阳楼这个宿体作为承载,竟然是诡异的延伸出了部分庞大的意识触肢!

    就像是将直面过自己的岑青崖无声改造成眷属一样,漆水孽龙同样也在渐渐将越阳楼改造为最高规格等级的“化身”。

    整个过程中,越阳楼都可以感受到每个细微的变化,而可怕之处在于,在感受到的同时,他却是根本没有办法做出一丁点的反抗!

    【只有诡异才能抗衡诡异。】

    这句话再度清晰的浮现在了越阳楼心头,令他心中顿时异常冷静的思考了起来。

    事实上,做出跳下漆水河这个决定,他也从头到尾也没有多少后悔过,要是那个时候任由漆水村的莫名诡异继续侵蚀下去的话,或许就连现在稍作挣扎的机会都没有了。

    ……而现在的话。

    想要终止自己身躯的“强迫性进化”,自然也只有通过另外一种诡异的力量,才能人为的实现二者之间的平缓、或是直接的引爆矛盾和冲突本身!

    越阳楼没有放弃,回忆起先前岑青崖从敲门到遭到诡异袭击的整个过程,期望找到生机。

    渐渐的,一些之前没有来得及注意到的细节浮现了越阳楼的心中,不再被忽略。

    事实上,黑夜里的漆水村也并非是完全寂静无声,即便没有任何家禽牲畜,漆水河的流水声的声响,也绝对要比岑青崖敲门的声音更加引人注意。

    之所以这些声音都没有吸引到诡异,触发杀人规律,绝不是因为诡异有着感情,而是因为……触发漆水村这个莫名诡异的规律,本来就不是看起来异常单纯的【出声必死】!

    ——可是,不是【出声必死】的话,那又是什么呢?

    越是危急紧要的关头,越阳楼反而是越是越发冷静理性,硬生生在脑海里将那段时间的记忆反复的每一秒每一秒的重播分析……

    于是,无意间,掺杂在一拍子掺杂在流水背景音中的心脏异样跳动声就引发他的注意。

    等等……心跳声?

    为什么会有这么正常的心跳声!

    还搞不清到底现在是人是鬼的岑青崖暂且不提,单论越阳楼自己也心跳速度也绝不可能像这个“第三人”的心跳速度那么正常!

    在这个环境之下,唯一的解释,便只有一个了……

    这个隐藏着的“第三人”的心跳声,就是漆水村莫名诡异的杀人规律?

    ‘岑青崖敲门的时候,那个心跳声的速度明显有着变化。’

    ‘而敲门声和流水声同样都是声波,属于是压力波的一种,客观上是等价的,之间唯一的区别,只在于主观意义上是否和人有关、对人有影响。’

    是了……没错……

    假如说将这个“发出心跳声的隐藏第三人”,也当成是一个活人来进行处理的话,一切的问题也就迎刃而解了!

    只有“人”才会对“人”发出的声音有反应。

    也只有“人”才会在听到突如其来的敲门声,受到惊吓,因此而心跳加快!

    关于这个心跳声到底是怎么杀人的,越阳楼心中猜测虽然还有很多,但随着身体控制权越发迅速的失去,留给他还能行动的时间也所剩不多,不足以让他一个一个的去试。

    眼下之计,他也只能搏一搏那个相对来说最有可能的可能了……

第五十三章.轰雷之心

    虽然说起来的话,可能是很绕口没错啦。

    但现在处于“无法控制身体变化”状态下的越阳楼,受益于[脱磷披甲转龙法]前后两次巨大蜕变带来的一定相关抗性。

    即便他仍然没有办法正面抗衡诡异力量的侵蚀,但却是还依然保留着一部分控制身躯特定部位的能力。

    这点残存的控制力,相对于根本不在一个规格层面上的诡异力量来说,只是杯水车薪,不足以改变什么。

    但同样也是这点残缺的控制力,相对于越阳楼这么一个将武道练到真正“上了身”的人物而言,却已经是足以做到许多看起来很是不可思议的事情了。

    随时干涉自身体内各项激素的分泌、主动接管对于平滑肌、心肌等不随意肌的控制、刻意取消身体一部分的神经反射……

    假如说将人体比作了一个遵循“差不多能跑就行”原则的系统。

    那么,将功夫“练上了身”的武道家,就相当于是一个逐渐黑入身体自带的操作系统,绕过千万年来的祖传防火墙,最后给自己开了root权限,直接重新编写了一套程序的黑客了。

    没错,诡异的力量是根本无解、也根本无法抗衡不假。

    但若是说战斗就是单纯的比拼数值大小、看谁砸的坑更大的话,那越阳楼可就要有的聊了。

    谁说不准用手脚兵刃,就没办法杀人了?

    笑话!

    明明是处于几乎全身上下都没办法动弹的状态下,还同时承受着肉体迅速畸变带来的剧烈痛苦,可这一刻的越阳楼却让人觉得,他那笑容是无比的愉快、惬意。

    最令人能充分感到生命的重量和价值的环节终于到了。

    眼前,他也只剩下了唯一的一条道路……

    漆水河诡异力量的影响仍在继续。

    越阳楼的身躯遭到诡异的侵蚀,不可扭转的在迅速畸变,也在迅速向着这条道路顶点的“龙种”进化,似乎他整个人的理智都要很快溶解为浊水,为那“孽龙”逐渐在复苏的疯狂意志所取代替换。

    同时,一拍子若有若无的心跳声也传到了他的感知中……

    咚。

    这一刻。

    越阳楼体内的心脏也同时跳动了一下,动静异常的大,仿佛是神人擂鼓一般的沉闷、有力,将堪称是巨量的炽热气血瞬间泵至全身,甚至都强行冲爆了部分脆弱的毛细血管,染红了漆水。

    以动字门秘传的“龟蛇盘”之术,他再度逆转气血变化,硬生生将刚刚泵至全身的气血收敛,重新“按”到了心脏之中,然后在向内收缩达到了一个极限后,轰然向外炸开!

    咚!

    宛如炮火轰鸣的心跳声爆发,阵阵剧烈波动将漆水搅乱,骤然在河面上引爆出了大片水花潮浪!

    明明只是谁都拥有、谁都天生就会的心脏搏动,可在越阳楼这里,他却是进行如此的困难,全身的没有达到皮肤、和肌肉那般强度的体内脏器和骨骼都在发出迅速濒临崩溃极限的声音。

    以凡人凡躯体凡夫身,他将生命的筹码毫不犹豫的推上了赌桌,来向那漆水村的莫名诡异发出了邀请,仿佛在哈哈大笑道:‘来陪我最后玩一玩吧。’

    轰!

    漆水河下的暗流再一次的暴动了,以越阳楼的身躯为中心,朝着四面八方激荡而去!

    他再一次再一次的“按”住心脏,不断手动给体内的气血增压施力,然后便重新强行爆发出了一声比一声要更为响亮、更为庞然的心脏轰鸣声!

    轰雷之音,不休震鸣之心。

    仿佛是将自身当成了一件庞大的乐器来进行演奏,他每一次的拨动“心弦”,都令四周的空气为之剧烈震颤,也越发接近了那个同“隐藏的第三人”心跳声的频率!

    于是,在这样的情况下……

    “共鸣”也开始了。

    越阳楼此刻主动接近了那个疑似作为漆水村莫名诡异杀人规律的心跳声,以自身的心跳声为主轴,来让那个诡异的心跳声进行变化,逐渐随着自身的心跳速度加快而加快。

    以越阳楼作为武道家对于人体的了解,只要给他找到了切入点,那接下来可以操作的地方,可就太多太多了。

    他清楚的知道,只有诡异才能够抗衡诡异,不论是他以这些残存的力量再怎么挣扎也好,面对漆水河中渐渐开始复苏的“孽龙”,都是没有任何意义的。

    要想摆脱现在的情况,他必须要引入外来的力量,或许才能够起到真正的作用。

    而现在看来……

    他成功了。

    随着心跳声的急剧加快,似乎受到“惊吓”,漆水村那个莫名诡异的杀人规律终于也被再一次触发了。

    当漆水河再也没办法隔绝越阳楼、或者说他的心跳声之后,强行将一个存在“抹除”的诡异力量便不可思议的跨过漆水的阻挡,降临在了越阳楼的身上,继续进行着先前未曾顺利完成的事情。

    在这一刻。

    同为诡异的力量产生了冲突。

    冰冷冷的漆水河下,越阳楼正在进行畸变的肉体,终于停止了变化的过程,边缘处似乎也浮现出了透明、虚化的迹象,不再保持着稳定的物质形态,仿佛随时要溶入无边的黑暗之中。

    孽龙未醒,仍处于囚龙观深处的封印之中,即便漆水河中因为有着它的力量影响,而改变了“深度”,也诞生了诡异,面对来历好像也不一般的漆水村莫名诡异时,却依然并没有取得上风。

    越阳楼意外的感觉到,这似乎是一种天然、或者说同源的上位克制。

    终于……

    脱离他掌控的事情发生了。

    诡异和诡异之间并没有形成平衡,而是“漆水河”落入了下风,只能依靠本能,在抹消下,勉强的维持住了越阳楼这具半成型之躯的生命。

    他本就是在用已知和未知进行赌博,又哪有全部算计清楚的道理。

    赌赢了一半的同时,越阳楼也同样赌输了一半。

    在抹消的力量下,他的意识不得已而迅速陷入了昏沉之中,仿佛存在被逐渐剥夺……

第五十四章.向死而生!

    漆水河底,在诡异力量的影响下,漆黑巨蟒的模样已不复原本的威风。

    畸变、畸变。

    既然是畸变,那自然也不可能顾虑到形象的问题。

    那。

    是宛如从无数人的噩梦中凝结显化的恐怖骇人之态……

    就算是要用人类的语言强行形容,也难以达到它真髓的十分之一。

    “蛟”乃非龙非蛇之孽物,似而象,但却终究不同。

    既没有“龙”的威仪、也没有“龙”的善于变化之能,与其说是“龙蛇”,不如说是更像“蠕虫”,通体都是没有皮肤,而由灰白色的裸露肌肉构成,连头部也化作了类似花朵的、分裂成数瓣而密布着细碎利齿的巨口。

    直到此时,好似无比短暂也好似无比漫长的时间中,以这具“蛟”之躯的眼睛,从漆水村那个莫名诡异的抹消中,越阳楼也终于得以窥见了对方的几分根底……

    在漆水河下,无数双惨白的纤细手臂渐渐从越阳楼的眼前凸显而出,像是都有着独立的生命一样,纷纷抓上了越阳楼的躯体,使得其溶解虚化,仿佛变得本来就不存在了一样。

    这就是漆水村那个莫名诡异的正体了?

    不知是出于什么心理,那一刻,他忽然间不受控制的抬头继续朝心跳声共鸣的那个地方看去。

    在漆水河岸边外不远的地方上,一片惨白色的朦胧世界,薄雾笼罩之下,竟是连天上月光都照不进去,变得黯淡虚幻,仿佛是被同化了一样。

    似乎是因为越阳楼也处于类似的状态中,随着虚化程度的加深,通过同源的联系,他看见,自己眼前的薄雾正在缓缓消散,逐渐变得清晰了起来。

    微光,不知从何处而生,在薄雾中摇曳,晃动着散发出的几点浅红色黯淡光焰,不仅没有给人安全的感觉,却反而更让人感到一股说不出的诡异。

    未知,即是这世间最大的恐怖。

    哪怕越阳楼已经很努力去看了,但那雾蒙蒙的世界却仍然是不大清晰,黯淡的光焰之下,只是照亮一个大概的模糊轮廓。

    那……

    是一双手。

    是一双纤细白皙的手。

    也是一双堪称完美无瑕的手。

    更是一双……来自于一个女人的手!

    越阳楼看的到。

    同时,这一双手也同样不仅仅是“手”。

    随着那黯淡的光焰的微弱晃动,从地面倒映出来的影子中,他可以看到,一个庞大而不定形的轮廓渐渐显露出来,没有正常生物该有的结构,也没有正常生命该有的种种特征。

    感性告诉他,拥有这双几乎是艺术品之手的,定然会是一个绝美而完美的黑发美人。

    可理性也告诉他,蒙蒙薄雾中的世界,那隐藏着的……实则却是一个恐怖而难以想象的怪物!

    也许,这两种截然不同的看法,都是正确的。

    只不过是看待事物的角度不同,看到的事物同样也不同罢了……

    “难不成……这就是她在同为诡异的‘蛟’眼中的真面目。”

    越阳楼联系到了每个诡境展开时的环境变化,或许在他眼里可能是美人的东西,在正常世界的正常人眼中,或许就是一团会令人作呕的肉块状怪物了。

    真实。

    从不代表着就是美好。

    起码在这个诡异遍布的世界,这个词汇才是往往最能代表恐怖的事物。

    ‘即使是有着漆水的庇护,我这具化身也要撑不了多久了。’

    感受着存在的渐渐流失,身躯的渐渐虚化,越阳楼清晰的认知到了自己现在无法挽回的状况。

    不过……

    好在,也只是一个化身而已。

    假如接下来本尊那边的行动顺利,自己这具已经提前成为了“蛟”的身躯,也未尝没有再度复生之机。

    ‘能做的我都已经做了,就是不知道主体能不能……’

    话还没有说完,

    难以言喻的困倦之意便涌上心头,使越阳楼不由自主的闭上了眼睛,仅守一线清明在心,任由躯体最后的本能,在存在即将彻底消失之前,主动运转起了[脱鳞披甲转龙法]这门异武的真义——向死为生,蜕劫转龙!

    他越小爷向来是个冥顽不化的凶横性子,偏是不要那安心的闭目等死,宁可要在生机万分不存一的死路上硬生生搏个活路,也不愿看似是没有任何痛苦的,甘心葬身在这冷冰冰的漆水河底,将命任由那诡异收了去!

    就好像只是太累了睡一觉似的,他既没有什么唱什么偈子、也没有念什么辞世诗,一念心头浮动,便入了忘形骸的定境,断灭尘根六识,散去通体生机,好似老之将死一般,连麻木的身躯都不再能控制……

    于是,堪称是异常干脆利落的。

    越阳楼,死!

    —

    —

    —

    【仙道禁书目录—已收录项】

    【其之二】

    【《蛟龙起源略考》——】

    【《浅谈幽世之秘》——】

    【在曾经作为风之民的羽蛇和龙称霸着万灵的古老世代,“蛟”是高于万灵诸族,而低于羽蛇之民的物种,自然诞生于常识之下的“幽世”。】

    【传言说:幽世如海,有亿万金,投之不见;有亿万石,投之不见;有亿万污秽,投之不见。能运小虾小鱼,亦能运大鲲大鲸。】

    【如果将这个轻盈而秩序井然的常识世界比作是漂浮在水面上的庞大纸张的话,那么“幽世”便是水面之下的深邃海渊了。】

    【而因为像“蛟”这样的诡异存在天然有着重量,当它们存在时,纸张般的常理世界便会自然向下凹陷,没于水面之下,形成所谓的诡境,无法被仍然处于水面之上的认知、或干涉。】

    【幽世、彼世、灵界、虚界、漫宿、幻梦境、亚空间……】

    【漫长的历史中,人类对于这个世界之下的真实世界有着多种寓示其不同侧面的名词称呼……】

第五十五章.消失之人

    “为什么……我感觉好像忘记了什么事情的样子?”

    半夜,越阳楼忽然从半寐的浅层睡眠中睁开了眼睛,明明身体上没有受到任何的伤势,可心里却有种怎么也说不出的悸动不安,仿佛直觉在预警着什么重要的信息。

    这个封闭到异常的漆水村很明显是个危险的地方,诸多古老而古怪的习俗禁忌中,更是蕴藏着许多说不出来的诡异之处。

    独自一人前往这个村子调查,他本就是在冒险,若非是没有祭龙之仪接近的逼迫,像是极度有可能存在着诡异的地方,就算是要探索,他也必然会在准备充分之后,请人过来一同帮忙的,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匆匆孤身前来。

    ‘不过,我到底忘记了什么事情呢?’

    越阳楼似乎并没有忽视这股将自身惊醒的心脏悸动感,而是像魔怔了一样,和莫名的什么东西较上了劲,沉入意识之中,细细检索起这段时间以来的记忆。

    孤身上路前往漆水村……

    没问题。

    感受漆水村的淳朴民风……

    没问题

    受到好客村民们的注目礼……

    没问题。

    接到秦齿秦牙两兄弟、及老庙祝的热情接待……

    没问题。

    见天色将晚,收拾好房间准备睡觉……

    没问题。

    ……

    一时间,他这段时间的记忆中,又好像没有任何问题。

    俨然……

    谁也没有察觉到“岑青崖”的失踪,以及越阳楼一个化身的消失、

    诡异力量的干涉下,连记忆和意识本身也是不再是多么可靠的事物,即便越阳楼心中再怎么坚定是有哪里出现了问题,摆在眼前的各种证据,也好像是在说明,根本只是他在多想而已。

    只是……

    ‘没有问题本身就是最大的问题!’

    越阳楼对自己的判断很是肯定,顽固的坚信并非是自己有问题。

    同时,他对自己的性格也很有自知之明,从逻辑上来讲,既然已知秦齿叮嘱自己的规矩很可能成为调查的突破口,那么以自己的性子来看,昨夜自己没有任何行动的话,这同样也是最大的一个不合理!

    正常人的思维来讲的话,定然是不会神经病的想到这一层的。

    可是,越阳楼真的是正常人吗?

    那必然不是!

    在记忆根本看不出来任何问题情况下,越阳楼偏偏是连自己都不相信了,以“自身的记忆受过干涉”为前提,重新梳理起了思维,在小院的各个房间中,寻找起了支持自己这个推论的证据。

    一会后,他长长从胸腔中吐出了一口气。

    在这段时间内,越阳楼为了确认这一点,已经细致入微的将这座荒废已久的小院的搜索了个遍,可是一切却都和记忆中的情况的完全吻合。

    除了一匹载人代步的黄马、一匹驮物背囊的劣马外,仅剩的也就只有足够他在漆水村生存数天的煮沸过一遍的水和许多干粮食物了。

    唯一值得怀疑的是,这个数量他一个人好像也吃不了那么多。

    越阳楼搞不清楚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但根据他到现在都没有改变的推断,如果不是他到现在的思维都出着问题……

    从种种换一个角度看也能解释的迹象,他同样也可以推断说,那就是陪同他一起进村的,其实还有另外一个、不知出于什么原因,被他已经遗忘了的“不存在之人”

    “事出必有其因,一切的变化都不是独立而产生的,这种[消失]现象的背后,也必定与昨晚的的‘那个我’所做的什么行动有关。”越阳楼在心中默默说道,理性并没有受到影响。

    虽然到目前为止,他还是没有途经搞清楚被他遗忘的到底是什么,但从逻辑上来看,某些诡异确实已经在随着祭龙之仪的推进,而渐渐浮现了,从他昨晚记忆遭到的篡改来看,也说不定就是和漆水村诸多禁忌背后的诡异有关。

    ‘关于这个莫名的诡异,漆水村的村民们已经总结出了禁忌,这一定程度上便说明,他们已经通过了大规模的经验,总结出了部分的杀人规律……’

    毫无疑问,这寥寥几条禁忌背后,绝对是累累的血腥代价。

    看着小院中,或许就是给“不存在之人”代步的劣马,越阳楼心中莫名的生出了一种说不出来的情绪。

    他这才清晰的意识到,这个在自己的记忆中并不存在的“同伴”,在前几个小时中,或许还同样就在这个地方。

    与自己住在同一个屋子里的人,就这么诡异的失踪了,而自己却丝毫没有任何一点与之相关的印象,完全遗忘了所有的记忆。

    越阳楼思考时并没有感同身受的产生共情。

    直到此刻,细细咀嚼过一番之后,不安的滋味萦绕在舌尖,他心底这才深切的涌现出了由衷的莫名恐惧。

    诡异的力量,也只有诡异才能对抗,任何拥有理智的生物,在这幽暗没有尽头的世界中,都不该探索深究太多。

    只需要,无知就好。

    深夜时刻。

    漆水村,越阳楼白日所见的不知名庙观中。

    此时,恰恰同之前表现出来的平静祥和截然相反,一阵阵听起来便颇为痛苦的压抑低嚎声正在其中不断响起。

    那是足以说是凄惨至极的低沉哀鸣,只是光听到声音,或许便能令人自然联想到,在其中正在进行着的,到底是如何残酷而血腥的事情。

    痛苦低嚎声传出的地方是在道观的后殿。

    一般来说,道观的常规布局中,后殿都应该是统一供奉的三清祖师的尊像,可在漆水村这个不知名的道观后殿内,本应供奉的三清尊像却是不见其踪,反而被一尊怪异而扭曲,甚至都辨认不清具体形象的亵渎造物占据其位。

    后殿的空间颇为宽阔,而在那尊怪异的神像之前,地面上却是一池泛着斑斓色泽的诡异漆水。

    此时此刻。

    那哀嚎声传出之处,透过隐约摇曳的烛火之光,能够看到……一个大概看起来是人形、却又有些不像是人形的高瘦轮廓,便正在一池漆水中挣扎。

    假如越阳楼在这里的话,就会惊讶的发现。

    那痛苦挣扎之人的面孔……

    正是今日之前,他还见到过的秦牙!

第五十六章.无法回头

    供奉着怪异神像的后殿中。

    虽然秦牙并没有死,但在此时,他的状态却也是比死好不了多少了,仿佛是那池子漆水中存在着某种腐蚀性的力量,全身的皮肤和肌肉呈现出溃烂泛白的模样,几乎可以看到其下裸露而出的根根惨白骨骼。

    但可是,令人却惊奇异常的是,明明处于这么堪称是凄惨的状态中,秦牙身上却仍然没有浮现什么像是要死的迹象,反而诡异的还具备着挣扎的余地。

    “呵……真是狼狈而丑陋的模样。”

    漆水池前,高瘦的男人从唇齿缝隙间吐露出憎恶的言语,漠然凝视着自己同胞而生的血亲兄弟,相似、而甚至相同的苍白面容上,却半分没有该有同情和怜悯。

    仿佛……

    在他眼中,秦牙也只不过是个随处可见的陌生人而已。

    看着漆水池子中,面露万分痛苦之色,挣扎的同时还不忘怒盯着自己的兄弟,秦齿毫无感情起伏的说道道:“在外人面前失了礼数,今天你的表现,让老师很不满意。”

    “满口胡言!你又在想用这些假话来骗我!”秦牙不屑嗤笑,似乎是对于秦齿这个同胞哥哥的憎恶,反而使他忽略掉了身体上的痛苦。

    “那个又重新回来的外乡人,根本就是你和老师早就算计好的是不是!从一开始……你们打好了想让他承受龙君的眷顾,替你们去打开囚龙观的主意!”

    “我就算说是又如何?难道这就是你先前不听话的把那个外乡人放走,今天又试图通过和人起冲突,来赶走客人的理由?”秦齿冷冷而道,丝毫没有半点感情。

    漆水村一共有两个地方是去不得的,一个是笼山上的密林,另一个则是漆水下的黑暗。

    笼山上的密林每年不知道有多少人消失在其中,而漆水下的黑暗,却更是给他们所有人带来了缠身至今的诅咒……

    “囚龙观主当年便答应过老师,只要替他主持好十三次祭祀,吾等戴罪之人身上的诅咒便能得到解除,走出村子,如今已是第十三次之时,在这个关键时候,他的那个弟子却突然死了,若是再不想办法,进入到真正的囚龙观里面,进行祭祀的话……”

    秦齿一字一顿说道:“我们漆水村这些年来做的事情,就要全部白费了!”

    闻得此言,秦牙抬起头,却只看见了胞兄平静神色下,蕴藏着的疯狂,眼眸中不禁闪过一丝悲哀,咬牙道:“疯了、疯了……你和老师,这整个漆水村的人都同那个囚龙观主一起发疯了!”

    “我看疯的是你才对!”秦齿冷声嗤笑:“把那个外乡人放走也就罢了,真当我和老师就不知道你私底下联通那个贺道人调查的事情吗!”

    “那些尘封的往事,就让他们继续被所有人都遗忘好了,为什么你这个蠢货却还是偏要将这些大家掩埋的东西,重新挖出来呢!”

    “天理循环、报应不爽……”

    秦牙喃喃了一句,听到秦齿的话后,态度反而是更加坚定了,低头看着自己这具即便处于漆水池的腐蚀之中,却依然时刻有许多肉芽从伤口处钻出试图修复的半死不生之躯,忽然忍不住发出了一声嘲笑。

    “错了错了,该还的总是要还的,从漆水河下将那条孽龙挖出来的时候开始,我们漆水村的诅咒就已经没有办法挽回了,当年那颗妖星坠落下来,打乱了一切的时候,作为警示……那个亵渎而疯狂的仪式就该在那个时候终止了!”

    说到这里时,他似乎是想到了什么,眼眶中半是溃烂的眼睛望向自己的已经疯狂了的胞兄,原本要说的话,都化作了一声叹息,最后明知道是没有用的警示道:“那个囚龙观主从头到脚就根本不是人,为了那复兴北道门的幻梦,于情于理,他都绝不会容许我们这些窃取了孽龙之血,却不受约束的戴罪之人继续活下去的。”

    “兄长,收手吧,我们还可以……”

    “我怎么可能收手!”

    没有听他接下来要说的话,秦齿便毫不犹豫的打断了秦牙准备说的话:同时看向对方的眼神,也是变得复杂了许多。

    明明是一胎的同胞兄弟,可自打小起,同样的环境中,秦牙这个性子软弱的家伙,各方面上却是总比他聪明和优秀。

    但,之所以想到这个,作为早出生一分的胞兄,秦齿却也不是嫉妒这个胞弟,而是因为这种无法改变的差异,而一直以来引起他感到的一种隔阂。

    尤其……

    是在秦牙接触过一个自称是“无铭氏”的外乡道人,从此精神状态大变,开始总是说自己“知道漆水村隐藏的所有秘密”,不断喜欢讲些颠三倒四的东西之后,秦齿便越发感到他和秦牙之间,已经再不是同一条路上的人了。

    看着在漆水池备受折磨,而显得狼狈凄惨的秦牙,秦齿的神色只是越发的漠然。

    事到如今,漆水村的所有人都已经没办法回头了,为了解除诅咒,他们答应囚龙观主的第十三次的祭龙之仪是必须要完成的。

    只有借助那个面见过龙君的外乡人之手,以他眷属的身份为钥匙,重新打开真正的囚龙观,最后的仪式,漆水村才能够继续下去……

    秦齿摇了摇头:“庙祝已经对你今天突然的表现很不满意了,你差点就打乱了我们的计划,在你不再说那些颠三倒四的疯话之前……呵,你还就在这里呆好吧,等到之后仪式完成,我再回来和你说。”

    似乎是还记挂着那么一点童年时的兄弟情谊,直到临走前,关上大门时,秦齿终究还是叹息了一声,话语软下来了几分说道:“因为挖掘那些已经埋葬在历史中的秘密,那个之前同你私底下一起调查的贺道人已经死的够惨了,作为同胞的兄弟,我……也不想你的下场,变得同他一样。”

    “希望痛苦能让你清醒,摆脱疯病,在这几天的时间内,你还是好好想想吧。”

第五十七章.风水不好

    星藏月隐,日攀云上。

    在调息静坐中,一夜的时间很快过去,越阳楼重新睁开双眼,妖异的蛇瞳之中,仿佛永不熄灭的熔金色光泽一闪而逝,随后又归于平凡的黝黑。

    将[脱鳞披甲转龙法]第二次炼成之后,进一步融化的地罡召考箓,便在他体的血肉中形成了一张庞大的气根网络,将[尘根]和[锟铻]两大命丛联系在了一起,可以直接从周围的环境中,吸纳水汽,转化为推动命丛生长的灵能。

    或许是临近漆水河的缘故,漆水村的环境似乎尤其适合他的体质,在这里运转[脱鳞披甲转龙法],就连转化灵能的效率,也提高了数倍不止。

    一夜下来,除了已经完成蜕变,彻底融入到他身躯的“尘根”之外,新到手不久的“锟铻”,融合率也达到了67%之高。

    或许……也有着这枚命丛是直接从他体内“生长”,而并非是‘移植’的缘故,吸收了体内余师姐友情提供的血液样本,所以这枚新生的命丛,才不需要额外的灵能供给消除排异。

    经过数天之久的努力积累,生死危机之后,越阳楼决定要检验一下不懈奋斗的成功。

    于是。

    心念一转,默默呼唤“深红”一声,[仙道禁书目录]的熟悉面板便在他眼前浮现而出。

    【姓名:越阳楼】

    【年龄:17】

    【性别:男】

    【境界:武道-无我相/仙道-炼命丛】

    【进度:易皮(100%)化肉(92%)拔筋(66%)伸骨(73%)】

    【命丛:[尘根](100%)、[锟铻](67%)】

    【异化器官:重鳞装甲、血肉气根、微弱灵化肺脏、脑部神经系统】

    【修习:《脱鳞披甲转龙法》(附属变化:蜃、虬)、动字门打杀二法(攀弓踏弩法、烧茅打鼎法)、动字门养炼二法(阴换阳法、转丹田法)

    【仙道典籍(已录入):《地罡召考箓》《解骸分形指玄歌》《蛟龙起源略考》《浅谈幽世之秘》《古老起源的“蛇”之奥秘》……】

    【可使用推演值:1】

    相比于一开始之时,凄凄惨惨、冷冷清清的惨状,[仙道禁书目录]的面板现在的状况可是要好的太多了,在消耗了大量的推演值后,便转化成了他积蓄在他这具身躯之内的庞大力量。

    哗。

    越阳楼握了握拳头,感受着空气像流水一样从自己的指缝中流失,内心之中便久违的浮现了一种由衷的充实满足之感。

    知识和力量是这个世界绝少数最不会欺骗你的事物之一,得到了多少就是多少,付出就必然有哪怕微弱的回报,也更不会像人类一样轻易抛开你而去。

    就算是会随之而来引发危险也好,对于自从拥有意识后就开始追逐着道术的越阳楼来说,难道因为畏惧终至却未至的死亡,他就要放弃现在的生命吗?

    世上从没有这个道理的。

    拥有灵长智慧的人类,恰恰是满足生存的需求之后,也仍然会大肆进行无意义的同类相杀的愚蠢物种。

    毫无疑问,越阳楼当然也是人类。

    他贪婪的追逐着包含了长生、权位、名利,乃至世间芸芸众生一切渴求原型的“道术”,明知道顺从白渡子或是依靠王害疯至少会比现在轻松许多,他也宁可选择更加艰难危险的自己进行调查、和诡异接触这条道路。

    凭什么谁都要给你的计划牺牲?

    凭什么谁都要为你的什么理想让路?

    凭什么老子我就要甘心接受这狗屁的安排?

    没道理。

    很没道理。

    思来想去,越阳楼也只能得出个玄虚的道理不如实在的拳头刀子好用的答案。

    踏、踏、踏……

    一阵脚步声从门外接近了小院。

    嘿,这不就巧了。

    刚说到这茬呢,正主之一的秦齿就立刻来了。

    凭什么大家要给庙祝你什么不得不的理由而冒险呢?

    望着窗外今天颇为灿烂的天气,越阳楼懒洋洋的自言自语了一声:“今天我看这漆水村哪,风水不好,今天也恐怕是有血光之灾啊……”

    似乎是已经养成了习惯一样,没有敲门,秦齿直接推门而入。

    “庙祝吩咐我,叫我趁早过来给苏大人带路,前往贺道人生前居所的囚龙观进行调查,配合一切行动,”

    他这一开口的,越阳楼便离开果不其然起来,感受着连对方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深红色敌意,随口就换上神棍语气的一说:“可秦兄你看起来气色的不太好的样子,今天这是印堂发黑啊!”

    越阳楼忽如其来的一句话,让秦齿原本准备说的说话节奏顿时被打乱了,本能的一愣道:“苏大人还懂看相算命的手艺?”

    “略懂略懂,不过是刚好略懂而已。”越阳楼摆了摆手,态度好似谦虚。

    随即,他以异常真诚的口吻说道:“不过,有一点我肯定是没有看错的,以秦兄你今日印堂发黑气色来看,说不准也是要应一遭血光之灾啊。”

    看到越阳楼这副十足的神神叨叨模样,秦齿却反而是不担心了,漆黑兜帽下,苍白而病态的面孔上勉强扯出一分笑容:“苏大人你这就是太爱开玩笑了,只不过是到囚龙观走一遭而已,哪会有什么血光之灾的机会呢。”

    “哈哈哈,我确实是在开玩笑。”

    越阳楼不知道为什么,却是主动承认了,嘴角勾起笑容,默默拍了拍秦齿的肩膀道:“怎么样,我这个笑话果然很好笑吧。”

    “……哈、哈、哈,确实是真好笑。”

    秦齿只能一脸看待神经病模样的尴尬赔笑。

    越阳楼摸着下巴,听到这番话,好像自己也是很满意:“我就说嘛,毕竟是我想了好半天的笑话可,秦兄你肯定会感到好笑的嘛~”

    “不过……”

    越阳楼忽然问道:“说起来,我今天怎么没看到秦兄你那个同胞兄弟呢?”

    “家弟顽劣,因为昨天的失礼之事,已经被庙祝罚去紧闭了。”秦齿回过神道,赶忙把话题扯了回去:“时间不早了,我们也是该上路了吧?”

    看对方一副比自己都还要着急的模样,越阳楼看破不说破,摆了摆手,便等着看他接下来还有什么把戏道:“好好好,上路就上路。”

第五十八章.太岁

    正如同白天的漆水村,有别于临近夜晚的漆水村一样。

    位于漆水边的这座囚龙观,同样也有别于越阳楼在之前夜晚看到时的森寒诡异。

    当时的囚龙观,即便还未等岑青崖推开观门,只是在附近远望,那种尤其强烈的渊深异质之感也同样是极为清晰的。

    而现在。

    不知是否和一直以来的薄雾暂时消失有关,白日下的囚龙观,却是呈现出了没有任何异常现状的样子,正常到令跟随秦牙而来到现场的越阳楼本能的觉得有些不适。

    即便已经在漆水村那个莫名诡异的影响下,仿佛彻底忘记了化身和岑青崖有关的所有记忆,但清晰缜密的逻辑,依然让越阳楼意识到,自己昨夜绝对是已经来过这里一遍。

    没有任何的理由和道理,强烈的既知感便自然浮现在越阳楼的心中,让他对眼前的事物,都有种莫名的熟悉。

    从各种意义上,他都确实来过这里。

    虽说明知道答案,但越阳楼却仍然明知故问:“这座道观就是那个贺道人之前的居所了?”

    “正是那贺道人在漆水河浮尸前的住所。”秦齿颔首肯定,见到终于将越阳楼送到囚龙观之后,心里也总算是放下了心来,面色冷然,心中却是微喜。

    历年来,举行祭祀的位置都必须是要在“囚龙观”之中。

    而真正的“囚龙观”,却并不是在表面上的物质世界,而是在一切常识之下的幽世“诡境”之中的。

    正常来说,诡境是伴随着诡异侵袭时而延伸的一种现象,只有触发诡异特定而各异的规律才会紧接着浮现。

    通过主动触发诡异的规律来进入诡境,是一种极度危险的行为,相当于找死,秦齿当然是不会去选的。

    因而,他便选择了另一种进入的方法。

    有正常情况,自然就有特殊情况。

    诡境是死国,只有触发规律的必死之人才能进入不假,但相当于“已经死过了一次”的眷属却是例外,像岑青崖这样直面过漆水河下的孽龙之影,受到侵染,潜移默化向眷属的方向开始转化的人,到来对应的物理坐标后,便有着作为“钥匙”,打开诡境的作用。

    只可惜,诡异的影响却是令人浑然无所察觉的。

    即便是秦齿也没有意识到,岑青崖莫名的“消失”后,为了维持相对合理的逻辑,他记忆中的岑青崖和越阳楼两人,却反而错将混合在了一起,丝毫没有发现越阳楼根本没有作为“钥匙”,打开真正的囚龙观的能力。

    “既然是这样的话……”

    越阳楼紧跟着点了点头,也不欲和秦齿如何废话,感受到囚龙观里并没有什么危险的感觉后,伴随着观门被推开的“嘎吱”声,走进了囚龙观。

    一切无事发生。

    预料将要发生的事情,秦齿本来是早就做好了万全的心理准备,可眼前一点的变化都没有的环境,却反而是让他顿时有些维持不住冷然的神色,一时间愣在了原地没动。

    “秦兄……你怎么了?”

    这时候,越阳楼的声音却是恰时卡在他沉默的时候响起,看似亲切关心,但却莫名隐藏着一点颇为难以察觉到的玩味戏谑。

    虽然不知道自己推门而入的这个行为,具体是哪里忽然刺激到了秦齿,但他也不难猜测到,应该是和昨夜的变化有关。

    秦齿心里打着的主意,他当然看得出来,但只不过是威胁不到自己,他便没有多少在意,现在看到他意外吃瘪,越阳楼自然也乐得跟着刺激刺激。

    没办法,这世上总是有人会以为,所有事情都必须要完美按照他们的计划发展嘛!

    “……不,没什么,只是身体忽然有些不舒服而已。”

    面对好像毫无所知的越阳楼,秦齿沉默了半晌,脑海中想到了很多的东西,才挪动双腿,跟着进门,内心警惕性提高到了最高,认定是贺道人死后的这几天内,囚龙观中产生了什么不为人知的诡异变化。

    越阳楼也不多过问,只是笑呵呵的说道:“那秦兄你可得多注意一下了,万一要是因为印堂发黑,霉运罩顶而出了什么事情的话,我也没办法和老庙祝交代了。”

    看着越阳楼俨然是一副令人如沐春风的模样,秦齿虽然内心莫名生厌,但在情况逼迫之下,倒也只能违背以往冷然作风,勉强维持着僵硬的笑容答应。

    大丈夫能屈能伸,又岂能在这个时候因为一点个人的恩怨,影响到漆水村的大事!

    ‘再等一下看情况吧。’秦齿暗暗心道,垂下的长袖里,手掌握住着了老庙祝临走前交给他以防万一的一根内部满是殷红色液体的玻璃针管。

    这是漆水村内部研究多年的实验性产物,能够激活他们体内移植的孽龙之血,使之同样向着真正的眷属进行转化,理论上也来讲,也能够让他具备“钥匙”的作用。

    假如别无他法,这根试管里的危险之物,就是他进入[里-囚龙观]的最后办法了。

    ‘希望不要用到这东西吧……’

    想到越阳楼先前所说的血光之灾,秦齿内心里总是有些不安情绪在蔓延。

    而在另一边。

    话说越阳楼也进入来到了这座囚龙观之中。

    先前只是在外面看的时候还不觉,但等进到了里面的时候,越阳楼这才发现。

    似乎因为在建造时采取了同一张设计图的缘故,这座位于漆水河上游的囚龙观的布置,竟然是同下游白渡子所在的那一座囚龙观,到处都是一模一样的构造。

    从前门的灵官殿走来,而后便是当中供奉着“龙君”的主殿,以及取代了理应的三清位置,供奉着一尊怪异而扭曲、辨认不清具体形象的亵渎造物的后殿。

    按照跟来的秦齿的说法,这是当地的民间很早时候的一种有关于“太岁”的信仰,在传说中,后来为漆水尽头而出的外来孽龙所吞食,这才有了奠定了现在当地“孽龙”信仰的基础。

    当施现十多年前的那一场天灾过后,随着人们恐惧“孽龙”而其信仰越发庞大,民间原有“太岁”信仰,便在无功县附近迅速消失,乃至沦为了孽龙的辅佐之神,甚至只有像漆水村这样的地方,才保留有部分其塑像。

第五十九章.你真是个好人!

    说到有关“太岁”的事情的时候,秦齿表现出来的态度,就像对这些东西异常熟悉一样。

    而因为这一点,越阳楼也自然产生了几分怀疑。

    明明说是已经几乎消失的信仰,可为什么他却会了解的这么清楚?

    即便秦齿身份特殊,这也颇为没有道理。

    从他的这番话里,越阳楼便隐约嗅到了几分不寻常的意味。

    越阳楼心想到。

    虽然整体的建筑结构和布局都完全相同,但这座位于漆水河上游的囚龙观,和下游的囚龙观仍然是有一定区别的。

    尤其是所用材料在经过时间的积淀后,所留下来的风蚀氧化痕迹上,越阳楼现在所在的这座囚龙观,则是明显要比下游那座才建造了十多年的囚龙观,要更加的古老许多。

    孽龙信仰的泛滥是在地动波及数县后才开始的,而各种祭祀仪轨、塑像庙宇、乃至相应的神职人员、也不可能凭空要生,要解释的话,便只有一种可能……

    越阳楼摸着下巴想到:‘难道说,是孽龙后来鸩占鹊巢,而这座“囚龙观”,以前或许要叫“太岁庙”才对?’

    不过,想到这里后,他随即又暗自摇了摇头。

    有关漆水村这些村民、这些诡异之处的线索还太少,就算猜了也是白猜,指不定什么时候就被先入为主的印象,给带到沟里面去了。

    现在,越阳楼唯一能确定的是,漆水村的那位老庙祝,和他的秦齿秦牙两位徒弟,在孽龙出世之前,或许有很大可能,便是从事的和这座“太岁庙”有一定关联的工作。

    搞不好,老庙祝真的一直都是“庙祝”也说不定?

    暂且撇下这偶然发觉的线索不提。

    检查过前殿、主殿、和后殿之后,越阳楼和秦齿都没有发现任何与贺道人死亡有关的线索。

    囚龙观是异常之地,若是一切正常的话,本身也代表着这同样也是一种异常。

    朝秦齿,越阳楼不免有些怀疑道:“你确定村子里的人,在我之前都没有进来吗?”

    “敢禀告苏大人,我确定没有。”秦齿摇了摇头,态度不像是在说谎。

    下一句话,他随即透露出了一个信息。

    “囚龙观是贺道人平常修行邪术之地,有莫名的诅咒缠绕,每逢有人经过之时,都能感觉到心底极为恐惧,自他诡异而死于漆水河上之后,无人主持囚龙观,我们村子里就已经有好几个人都凭空失踪,找不到任何痕迹。”

    说到这里,秦齿的声音变得有些恐惧:“于是,我们便猜测,是囚龙观里失控的诅咒,导致了这一切的发生……”

    “然后村子里,就再不敢有一个人接近这座囚龙观了?”越阳楼颇为玩味的问道,表现出不怎么相信他这一套说辞的样子,想要再掏出来一些话。

    秦齿点了点头:“正是、”

    越阳楼眼眸微眯道:“可秦兄你带我过来的时候,可没有和我说过这些话吧。”

    若囚龙观中的诡异力量真的在贺道人死后就失控了的话,那这一番行动,岂不是就相当于一步踏入到了最危险的地方吗?

    又被算计的滋味当然不好,这边想着想着,越小爷心中便自然升腾起了杀意,有欲将秦齿直接按死在这里的念头。

    然后,下一句话,秦齿却是让越阳楼差点忍不住要笑了出来,竟产生了这人不能那么简单给他杀死的想法。

    “因为……既然肯不远而来漆水村,愿意替你们继续调查此事,这就说明苏大人其实是个好人啊!”秦齿异常理所当然道,带着些吹捧的意味。

    说是这么说的,想也确实是这么想的。

    作为“真正的好人”,他算定了,越阳楼绝不会在这里对他动手。

    况且,有孽龙之血在身,秦齿也根本没有担心,一介凡人的力量会对自己造成任何威胁……

    出人意料的是。

    越阳楼也确实没有立刻动手,而是好似心软的叹息了一声,生硬的转移起话题,不再提这件事情,说到分头行动的正事,去各自调查囚龙观里的线索。

    “除了主殿和前后殿之外,囚龙观还有一些旁殿,而贺道人生前应该就住在那里,时间紧张,我们还是先分开来行动吧。”

    在秦齿看来,这就是越阳楼这个“好人”无奈妥协的标志了,正好自己还有要打开真正的囚龙观的任务在身,巴不得能撇开越阳楼这个暂时没有“钥匙”作用的家伙,单独行动。

    在越阳楼的分头行动这个提议下,他满口答应,也不顾多么失礼的,便转身迅速离开,丝毫没有察觉到身后的越阳楼嘴角渐渐勾起的温和笑意。

    “去吧,去吧,等到秦兄你的打算将要实现完成的那一刻……哈,我还真是期待,忽然坠入地狱时,到时候你究竟会露出怎样的神色呢?”

    站在原地的男人笑意愉快,掀开衣服,从胸口上就轻松撕下来了一块还蠕动着的血肉,将其与和顺手从胸腔上拆下来的一根肋骨捏合,覆盖鳞甲,便重新塑造出了一条漆黑的小蛇,悄然跟在了对方身后。

    这是[脱鳞披甲转龙法]的一种应用形式,也是他武道境界接近大成,周身四炼进度均达到50%以上后,带来的不可思议之变化。

    只需要舍弃身体一部分肉量的形式,凭借即便离体后也可以长时间保持活性的血肉,他现在便可以轻易创造出承载着部分意志的化身。

    命丛的运作是基于具备灵能的本质,而非是纯粹的物质载体。

    经过实验之后,越阳楼可以确定,只要处于化身仍然处于本体的一定范围内,无论是[尘根]还是[锟铻]的效果,都可以在未知的原理下,传递到化身的所在。

    秦齿没有现在死亡,只是因为他还有着别的用处而已,等到他最后价值给越阳楼利用完之后,自然便会有着足够的惊喜在等着他。

    当然。

    而在与此同时。

    越阳楼也有着另一件重要的事情要去做。

    既然两座囚龙观的构造是完全一样的。

    那么……

    在一座更加古老的囚龙观的祖师殿中。

    又会不会有相应的仙道典籍存留呢?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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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36653/ 第一时间欣赏仙道禁书目录最新章节! 作者:赫密斯之鸟所写的《仙道禁书目录》为转载作品,仙道禁书目录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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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道禁书目录介绍:
道终不可得,彼可得者,名德不名道。道终不可行,彼可行者,名行不名道!
天地有诡,仙道有异,知识有毒。
怪异而深邃的恐怖潜藏在常识的世界之下,要想抗衡,便只有化身为那难以言叙之种类的一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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究竟是人勤以求知,亦或是…乃知者勤出而逐人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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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功讲道理,道术不讲道理。
这是一个带着能收录、融合神秘知识,进行推演的[仙道禁书目录]求道者,用他蕴含着“无上智慧”的暴力铁拳,强行和大家好好讲道理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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