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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赫密斯之鸟     仙道禁书目录txt下载     仙道禁书目录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零一章.余•殸•仙

    那口凶兵里的灵性如何来想,越阳楼自然不知。

    不过就在它迫于形势,不得不主动配合以示乖巧的同时,而越阳楼身上散发出来的气机,倒是直接表现为进一步圆融通畅。

    噼里啪啦。

    这一连串骨节爆响的声音响起,越阳楼也是没办法抑制住身高的拔升了。

    伴随着越阳楼这口原本化身所化的“漆水制龙五凶大纛”重新融入躯体,这股虽然外来但却本质同源的力量注入下,就好比是等级清零后,再保留属性再重新练上来了一样。

    在“大号”和“小号”开始合并之后,他人体的极限随即也被再度打破了,而相关联性最强的“骨骼”和“皮膜”得到的提升最大。

    仿佛是人类的脊骨上直接叠加了蛟龙的脊骨,人类的皮膜上又叠加了蛟龙的皮膜,枪身和纛旗的部分分别融入了这两处的地方,源源不断的释放出力量。

    即便未曾手持这口凶兵,越阳楼也依然能感觉到‘暴’的效果在生效,因为是直接融入了身躯的缘故,那股超乎想象的蛟龙巨力,甚至还更加完整传导到了他的身上,根本没有半点的中途损耗。

    崩!

    皮肉力、蛟龙力、神通力合一,越阳楼只是轻轻弹指,随即清晰的声响便在空气中响起,肉眼可见气流被撕裂的波动,直到远处才消散。

    “果然不差,就算是在常驻的状态之下,这一下子的物理破坏力也足以抵得上许多命难境界的道人的爆发手段了,若是再叠加各种的临时爆发手段,说不定一下子骤然威胁到祸境的道人也不是不可能做到……”

    越阳楼微微一笑。

    毕竟,谁也不会想到连一副基础命图都没有修完的普通人,居然可以通过孱弱的肉身来爆发出这么恐怖的杀伤力。

    “漆水村此番事了,炼成返魂大丹的仪轨已毁,再无修复可能,而我那便宜师傅也约见我于明日的祭龙之仪上,要斩他一刀上路,去生死间搏成道机缘。”

    “虽然眼下的时间还剩下不少,不过考虑到赶路需要的时间,到时候准备需要的时间,将精气神蓄养到巅峰的时间,其实能留给我自由行动的时间也是不多了。”

    这座已经没有人存在漆水荒村,固然还有着许多的隐藏大秘未曾探索,可以越阳楼现在的实力,却也是根本没有再深入调查的资格。

    想到这里时。

    越阳楼又不禁抬起头,看了一眼原本红衣少女所在的位置,结果却只见一片被碎石埋下的废墟,再没有那一座华美的神宫,再没有那一袭拈花舞刀的绝美身影。

    按理说失去了妖星碎片这个重要的存世载体之后。

    纵使是这等古代飞升者遗留下来的产物,作为漆水村那些被“葬掉”的过去之一,也应该是只能重新回归到她原本应该在的地方才对。

    可越阳楼心里却是觉得,她的故事又绝不会在这里结束。

    明明这是一种很没有来由,也很没有根据的预感,但同时却偏偏就是没法让人忽略。

    从收回那口凶兵时,越阳楼就已经自然想起了那一晚的记忆,结合现在的情况来看,可见那个时候起,红衣少女就已经注意到了自己的存在,连炼制这口凶兵的材料——自己那具蛟龙化身,都是在她一手干涉下,才吸纳了漆水河里那条孽龙残留的力量。

    照漆水村的一切,都是白渡子为炼制返魂大丹的仪轨而准备的前提来看。

    虽然这绝对可以说是红衣少女暗中违背他们两人之间交易内容的表现,但她为什么要这么做的理由,可越阳楼却仍然不得而知。

    难道说他们之间的几场交易,还有什么深层的东西没有揭示出来吗?

    这一刻,

    越阳楼隐隐的想到某些早就应该想到的东西。

    红衣少女说她身上有着某个人今世之身的最新气味,可“玄牝子”这个道号吧,其实他也根本不是第一次听说了。

    要说的话。

    他从哪里听说到“玄牝子”这个名号,还得追溯到他第一天来到囚龙观的那个时候。

    【“我说是谁呢,原来是将要入门的小师弟啊。”她捂着嘴轻笑,态度忽然间就转变了:“既然是自己人的话,那小师弟你跟师姐我就不必见外了吧,我俗家姓名余殸仙,道号玄牝子,小师弟你叫哪个都可以啦。”】

    没错!

    就是从那个时候!

    骤然间,想到当时情景的越阳楼整个人的心神都是一凛。

    余殸仙、玄牝子、红衣少女、同样是异常的好感度、同样的习惯性的轻笑动作……

    这三者之间的联系,当想通这一点的时候,在越阳楼的眼前就清晰浮现了。

    假如说当初的红衣少女对白渡子提出的交易内容,和现在对自己提出的交易内容差不了多少的话、

    又假如说那个白渡子其实早就已经找到“玄牝子”的今世之身的话。

    那红衣少女现在展现出来的奇怪态度,这一切也就是不太难以解释了,毕竟是白渡子先卡着交易一直没有完成在前,而她自然也就同样可以借着那条蛟龙化身,卡着漆水村的仪轨在后!

    越阳楼仔细想来。

    算上刚刚才正式入门被承认的自己在内,楼观道-囚龙观这一脉拢共是有一师五徒。

    首先是远远死在长安城的大师兄魏虎师和二师姐秦紫剑,他们这两人的姓氏上,就疑似和漆水村这边的某些诡异东西有一定关联。

    而后是囚龙观真正的三师兄,那个贺什么什么则是干脆就是明面上窃取了《地罡召考箓》而被通缉的大逃犯。

    再其次是最后入门的四师姐余殸仙,和作为“谪仙人材”被收入门的越阳楼的自己。

    好嘛!

    这囚龙观的一脉五人,除了越阳楼的来历是真的普通人,干脆就纯是有问题的呗。

    这么一说的话,在这样的环境中,要说余殸仙这个师姐的来历没有问题,你看真的还会有人信吗?

    “余殸仙?”

    越阳楼念叨着这个名字,转而摇了摇头,轻叹出声道:“不,我看其实应该是羽化升仙才对吧!”

    毫无疑问,现在的真相已经在他眼前被揭露了出来。

    当年在漆水村的玄牝子试图进行“羽化”,最后却遭遇诡异不详,放弃飞升,徒留红衣少女这个残余的遗蜕在世,仅仅成功了一半的真身不知所踪,以一个个全新的身份,在大地之上流浪,最终这一世的时候,便成为了余殸仙,而重新回到了她当年葬身的这片土地之上……

    话到这里时。

    “唰!”

    忽然间,只见越阳楼运转铸形术,左手从右手掌心的位置抚过,便猛然将那柄原本融入了他臂骨之中的“暮垂雪”重新分离,缓缓抽了出来。

    这个过程虽然还是给他带来了一定的痛苦,可看着那柄妖刀刀身上遍布着破碎状花纹,仿佛活物一样,隐隐是在呼吸着的样子,越阳楼却是沉默不言,似乎是在想着什么。

    红衣少女赠他凶兵,余师姐也赠他妖刀。

    虽然行为上,某种程度上来说都是一样,可这其中分别蕴藏的意味,却让越阳楼对待着二者时,各自的态度截然不同。

    因为“她”暧昧不明的意图,他可以毫不犹豫的拒绝红衣少女的交易。

    也因为“她”毫无隐瞒的姿态,他却没办法怀疑余师姐在这其中到底是扮演着什么样的身份。

    到最后,经过思索,越阳楼反而是首先打消对余殸仙的怀疑,转而自嘲自己这都快要被逼到疑神疑鬼、草木皆兵的心态道:“要说囚龙观、漆水村、无功县,这三个地方的人有谁最为值得的相信的话,我身边也只有余师姐她了。毕竟天下皆为利来皆为利往,而和白渡子王害疯他们不同,师姐却是那个唯独没有‘利益’于我的。”

    看着手中的“暮垂雪”。

    越阳楼长长的吐出了一口气,暂且按下心中其余的心思,以一种极其认真的姿态,拂去了上面的沾染的尘埃,将那刀身擦拭的雪亮之后。

    看着那隐隐变得半透明的狭长锋刃,他这才运转铸形之术,抬起右手,将这柄妖刀,重新收入到躯体之内,与右臂的手臂骨骼融合为一。

    自从羽化失败,葬下过去身之后,但已经成功了一半的玄牝子就已经是活出了全新的一世又一世,每一个时期的她,都是一个全新的个体,和之前许多“前世”,再没有几乎一丁点的关系。

    余殸仙是余殸仙,玄牝子是玄牝子。

    越阳楼认识的那个人只是“余殸仙”,而不是之后才知道的“玄牝子”。

    这柄“暮垂雪”她说是此身今世的生身父母留下的最后遗物,既然师姐她肯把这么重要的东西交给自己来防身,那就已经很能说明了她对自己的信任。

    在此同时。

    作为承受这份感情的对象,越阳楼自然也要认真对待这把对她来说,象征性意味深刻的妖刀。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

    现在越阳楼回到无功县的目的也是又多出来了一个。

    假如说师姐她并不想要接受“玄牝子”这莫名其妙的过去的话。

    那么到时候,越阳楼这把刀要斩的东西,恐怕就不仅仅是主动求死的白渡子了。

第一百零二章.第七日的到来

    刀即是道。

    这才是一直以来北道门贯有的作风。

    谈玄论虚的道理的始终要落实到最根本的事物之上,而要以“刀”来贯彻意志和任性,也需要认清楚到底谁是敌人、谁是朋友,自己手中的这把“载道之刀”,又到底是往何处挥,又到底为何而挥?

    直到这一刻时,忽然意识到这件事情,越阳楼才惊然发觉自己的心灵上竟然还有这么一个说不上漏洞的漏洞。

    明明是作为敌人,可在白渡子早就清晰明白自己要为什么“挥刀”,要向何处“挥刀”时,反而是自己却仅仅是以“反抗现状”“阻者皆杀”这样空泛而模糊想法支撑着行动,知道为什么“挥刀”,不知道向何处“挥刀”。

    虽然这本身也说不上是多么大的问题,可其中透露出的问题却让越阳楼思索。

    他转念又想。

    “不过……好在是在回去无功县,面对我那便宜师傅的真身之前想明白了这件事情。”

    这一刻,明白谁是真正的敌人,谁是真正的朋友之后,这一次,他的心灵上也算是更圆满了,感觉到再无迷惘。

    “漆水村这一行,我也应是时候离去了。”

    感觉到这座深坑即将彻底坍塌被掩埋,看着那远处已经被掩埋在了无数碎石之下神宫、战场、以及某头长生之兽的遗骸,越阳楼默默的摇了摇头。

    尘归尘的土归土。

    从某种意义上来讲,这也算是一种天数的轮回吧。

    恐怕那个执迷于长生、不惜拉上漆水村的所有村民为自己献祭的魏寅阳也不会知道,他的故事居然会以这样的一种形式落幕,最终这样得到了这样的“长生”吧。

    同时也看到了那些蜈龙体内的无数残肢残骸的越阳楼,当然不会同情这样根本不值得同情的人,此时看着这场景的他只是在想……

    ‘既然作为最主要帮凶的魏寅阳都已经死了。’

    ‘那么作为我最亲爱师傅的白渡子,您……也时候去死一死了吧。’

    即将坍塌的深坑之下,越阳楼嘴角扬起一抹弧度,没有再看试图找到那个红衣的身影,抬起头,以仅剩的磁场力量催动云龙之骨升空,在最后的时刻之前,离开了这个地方。

    就在他脱身的下一刻的时候。

    巨大的轰鸣声响中,只见无数的沙尘土石涌动,往下坍陷滑落,将不久前的过去的一切的都掩埋在平凡无奇的泥土之下。

    天空之上。

    越阳楼俯瞰着这整座漆水村,把围拢成“丹”字的一座座屋子、仍然流淌不息的漆水村、以及村口那阴森黑暗的密林都一览无余。

    轻薄的雾气中。

    他曾经在偶然间惊鸿一瞥的无数狂热的扭曲人影依然不住于街巷中走动,仿佛在昭示着,这一切诡异变化也仅仅是一个开始,许多更加古老的东西,还在逐渐的苏醒之中。

    当然。

    这一切也和越阳楼也没有关系了。

    即便明知道放任诡异扩散只会造成更加不可预测的后果,可是这世上像这样的许多事情,本来就是这样的无可奈何,哪怕是现在的越阳楼也没有改变。

    看到这一幕。

    这更加坚定了越阳楼尽快解决掉无功县之事,然后前往长安城取得更强大力量的决心。

    在这个充满着诡异的世界上,没有比弱小更不值得同情的事情了,只有不断的强大下去,才是解决一切问题的办法。

    天际那一钩残月下。

    只见那条漆水河依然静静流淌。

    转眼间,越阳楼“哗啦”一声,随即主动投入其中,便感受到无处不在的阴冷水流将自己的身体包裹,如若本就一体似的,漆水河下,他自然而然便显现出妖魔般的本相。

    漆黑森然的鳞甲、雄壮高大的身躯、从各个关键部分延伸出来的黑红色外骨骼、以及那身后堪称是狰狞凶器般,长着整排锋锐棘刺,缠绕着如同血管一般的红色纹路的巨大硬质龙尾。

    狰狞弯曲的鹿角从他的头顶钻出,尖锐的像是要划破天空,同时还伴着满头狂乱的披散在身、那在水中不断乱舞的漆黑长发。

    某种意义上来说,假如不算天辰装甲的话,这副尽量收敛了也仍然有两丈三尺之高的凶狂妖魔之态,才能算是他现在的本相,这一点从显现出后,连体力恢复的速度也大幅度加快就能看出。

    不过心念一转。

    越阳楼却心里又道:“虽然保持着这副本相之时就相当于是修行,但[仙道禁书目录]需要的仙道古籍却始终是只有在人类文明之中才能得到的,若是变化成这副姿态太久,即便是我也难免会失了自我心持,沦为真正的妖魔。”

    “果然,我还是得尽量维持人形。”

    他确定了这件事情,决定接下来回到无功县之前,至少三分之二的时间,身体都要保持在人类形态之上。

    于是乎。

    接下来的时间里。

    越阳楼他就从漆水河顺流而下,而让两岸这一天本来早就熟悉了这片水系的渔夫船客也意外发现,漆水河下似乎路经了什么庞大的水下怪物,连那一天鱼虾的捕获都少了许多。

    从那片同样是那一天多出来的、来得快,去得也快的水上白雾中。

    有些人信誓旦旦的说看到了恐怖骇人的水下妖物,有些人则异常肯定的又说是看到了乘着孤舟漂流、细细擦拭着长刀的慵懒青衣客。

    虽然那人的具体相貌其实谁也说不上来,只能说是深刻记下了那一种超乎常人的妖异气质。

    但关于他身上的各处细节,许多人倒是记得颇为清晰。

    有人说那身看上去就华贵异常的青衣,其实是一片片极其细小的柔软鳞甲编织而成的;也有人说那艘构成河上浮舟的材料,其实是一根根粗壮的骨骼;还有人说,看到了那个青衣客伸懒腰时,他衣服下手臂上露出来的几片碎鳞。

    即便根本没有人能拿出他们真正见过那些东西的证据。

    可在那之后,却还是有许多人坚信那片在他们眼前迅速消失的白雾中,隐藏着巨大的秘密,说不定就什么天大的机缘。

    当然了。

    这是后话……

    就在越阳楼还在顺流而下的时候。

    而无功县的时间。

    也悄然来到了第七天,祭龙仪式最后的一日。

    这一天。

    二月二,龙抬头。

    逢仲春卯月,斗指正东。

    而根据易经中的卦象表明。

    在这一天之中,也表示龙离开了潜伏的状态,已出现于地表上,崭露头角,为生发之大象,宜祈求风调雨顺、驱邪攘灾、纳祥转运。

    漆水河畔,囚龙观。

    本来因为年节而到此祈福消灾的香客们。

    这几天内,他们却忽然间发现这座道观的老观主白渡子好像是出了什么问题,连带着原本还偶尔出来帮忙解个签的余道长也不见了踪影,换成了都是一个面貌显得有些木讷的陌生中年道长出来负责接待的事情。

    有不习惯接受新人新事物的老善信,前来质问他和原本那位观主的关系。

    那个自称是姓“王”的陌生中年道人便说,他自己其实就是和原本那个老观主有过生死之交的战友,因为老观主白渡子知道自己即将大限将至,不能亲自主持这一场可能是他最后一次的祭龙之仪,所以最后这才把他这个最信得过的老朋友喊过来帮衬。

    因为大家以前只知道老观主以前是从长安城来的,却不曾听说过他还有上过战场什么的经历的缘故,所以对于这位“王道长”一个人的说法,自然也是根本没有多少人肯相信,并且甚至还有较为激进、见识也不大的一些乡人,认为这一定是这个突然出现在观众的外来陌生人,秘密对老观主和余道长做了什么,要窃夺这座庇护他们风调雨顺的囚龙观。

    不过——

    因为某件事情,这一切的传言,却是在第七日到来前骤然终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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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在越阳楼还在顺流而下的时候。

    而无功县的时间。

    也悄然来到了第七天,祭龙仪式最后的一日。

    这一天。

    二月二,龙抬头。

    逢仲春卯月,斗指正东。

    而根据易经中的卦象表明。

    在这一天之中,也表示龙离开了潜伏的状态,已出现于地表上,崭露头角,为生发之大象,宜祈求风调雨顺、驱邪攘灾、纳祥转运。

    漆水河畔,囚龙观。

    本来因为年节而到此祈福消灾的香客们。

    这几天内,他们却忽然间发现这座道观的老观主白渡子好像是出了什么问题,连带着原本还偶尔出来帮忙解个签的余道长也不见了踪影,换成了都是一个面貌显得有些木讷的陌生中年道长出来负责接待的事情。

    有不习惯接受新人新事物的老善信,前来质问他和原本那位观主的关系。

    那个自称是姓“王”的陌生中年道人便说,他自己其实就是和原本那个老观主有过生死之交的战友,因为老观主白渡子知道自己即将大限将至,不能亲自主持这一场可能是他最后一次的祭龙之仪,所以最后这才把他这个最信得过的老朋友喊过来帮衬。

第一百零三章.隐瞒

    在大多数情况下,人类的善意和恶意都是有原因的,不会没有来由。

    光是一场距离现在已经这么多年的孽龙之乱,可唬不住无功县这些老奸巨猾的县中大族,让他们心甘情愿的为囚龙观每年捐献大笔的“香火钱”。

    关于“祭龙之仪”。

    无功县的大多数人其实都只知道,每年这场由囚龙观的老观主牵头主持的年末大典,目的是为了祭祀当年那场因为孽龙引起的那场地震中丧生的乡人,以及通过向龙王爷献上牺牲的形式,祈祷往日的灾祸不要重演,接下来的一年风调雨顺。

    可理所当然的。

    ——这也只不过是明面上的说法。

    作为流传出来的这些说法,也让这些观念渐渐深入人心的存在,今夜来到囚龙观赴宴的这些大族代表,其实内心都是对每年“祭龙之仪”的真相心知肚明,也知道那些足以堪称巨数的“香火钱”,到底是被囚龙观的那位老观主用在了哪里。

    漆水村密林里埋下的上千具骸骨,其中的绝大部分,可都不是自己自愿来到漆水村当牲祭送死的,要说一个要东西没东西要钱没钱,还偏僻难行的老村子,能有那么多人迷路过去,仔细想想的话,真的有人会觉得可能吗?

    不。

    不可能的。

    “吾等无功县诸族为贵观出资出力,从外界抓捕实验素材送到漆水村,这么多年的合作的下来,也算是有了深厚的交情,而如今祭龙之仪一再推迟,时间都快要到最后一天了,纵使是白渡子道长依然在时,他也不敢避而不谈的一直敷衍我们吧!”

    宴席上,无功县某一家大族的代表,表现出怒态,骤然朝王害疯发问,而周边坐着的其他人们也以沉默无声支持,齐齐看向了首座上的那个看起来面貌平平无奇的木讷道人,皆是不言自威,让但凡知道他们身份背景的人,都会不由自主的感受到沉重的压力。

    居移气,养移体。

    纵使本身没有任何的力量,只是一群凡人,可长久以来的权势熏陶,和颐指气使的姿态,这些无形却确实存在的东西叠加在一起,却偏偏是让他们的目光有了极具压迫感的“力量”。

    虽然这力量既不是铁,也并非是钢,但却要比刀更锐,比剑更利,仅仅是用三言两语之间就能决定一个人接下来以后的人生和生命,远比任何一个人的杀人速度要更快,只要还生活在这个人类文明的社会系统中,就难以摆脱受到这股力量的影响。

    然而。

    只可惜,他们眼前的却是一个“世外山人”。

    “那个叫什么什么的,你这话可就说的不对了啊!”

    宴席座次的首位,只见那王害疯迎着在座众人的目光嘿嘿一笑,像是连装也不怎么准备继续装了一样,露出古怪而爽朗的笑容道:“贫道我岂止是敢避而不谈啊,现在我简直就是要当面绝口不提了!”

    “你、你说什么?”

    那个先前开口问的某家代表愣了一下,以为是自己刚刚听错了,再度出声确认,没有想到这个突然多出来的王道长居然胆敢这明目张胆的,他他正在做的事情说出来。

    按照他惯有的思维,当自己展现怒容,配合在座众人一同向这人发难之后,再由他们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这个姓王的道士,不就是应该至少展现出一些诚意的吗?

    怎么……

    现在却直接从第一步开始,这个一直都摆出木讷样的王道长,就摆明了这个不太好的态度呢?

    身为掌握着权力的人,他向来都是习惯让人去揣摩自己的心思的,作为“祭龙之仪”某种意义上的甲方之一,他也怎么都想不到这个乙方,居然会直接这么表示“爷知道,但就是不告诉你们”的理由。

    在他们的眼中,王害疯是原先囚龙观那个老观主白渡子手底下的人,连白渡子都需要乖乖的为他们的他们服务,以确保漆水村每年的实验材料作供应的这条“资金链”的不要断裂,而这个区区的“王害疯”……

    “砰!你又怎么敢!”

    那个作为某家大族代表的人,本能认为王害疯此时的这个失礼和错误态度,是他以及他身后的人,以后进一步向白渡子索取某些利益补偿的筹码,当即就是几串景明的心思闪过,佯作大怒的样子,重重的一拍桌子。

    “祭龙之仪在即,明明出现了问题,而王道长你却对外只是绝口不提试图隐瞒,难道是说认为我们作为出资者,根本都没有一个人资格知道到底是出了什么问题吗!”

    见到他这个样子,王害疯饶有兴致的挠了挠下巴,捋着胡须道:“哎呀哎呀,看来你这个人的自觉,也没有贫道想象的那么差嘛!”

    ——他在说什么鬼话?

    听到他这已经几乎是明摆着羞辱的回答,在座的所有人几乎都是一怔,世间万物的变化总该要有一个可以解释的原因,可现在这位王道长的莫名举动,却是让人完全搞不懂他这么直接翻脸的理由。

    这……没道理也没根据啊!

    此时此刻。

    这场本为逼宫王害疯、问出祭龙之仪到底是出了什么问题而具备的宴席,显然是已经有些变质了,有些人抱着看一出好戏的人想要先静观其变,有些人则感觉到因为这个王害疯的出现事情已经超出了能够安全的掌控的范围。

    虽然估计是绝不肯承认,可这个王害疯此时的神色,他眼瞳中隐藏着的某些意味,也是确实是让某些人感到了莫名的恐惧,仿佛非是处于以他们浅薄的认知,可以理解的范围之内。

    他们需要的是一个能像“白渡子”一样,替他们每年正常提供延寿之物的人,而理所当然不是这么一个看起来就疯疯癫癫的家伙。

    当然了。

    话是这么说,也仅仅是因为话是这么说的而已。

    旁观者之所以往往可以保持理性,只是因为他们认为自己并没有被牵扯其中而已,一旦身份骤然转变为被牵扯其中之人,那原本的理性也会变得没有根据。

    作为明面上最主要受到王害疯攻击的人,那个出声质问他的人自然是面皮上也有些挂不住了,再怎么说他也好歹是有着点身份的人,以前的自家祖上说不定还能追溯到以前的某几个名人那里去。

    这么被王害疯直球说是他根本没有资格知道祭龙之仪到底是出了什么问题,哪怕不是他,而是在座的任何一个人,他们都不可能就这样算了,也不可能什么态度都没有表示。

    这是作为代表的身份,作为享用权利者,天生就必然会遭到的束缚,不仅仅是因为他掌控说话的权利,而且还是因为这份权利同时也绑架了他自己,让他必须要为“自己”而发出声音说话。

    砰。

    重重的拍桌子的声音响起。

    那个代表着无功县某一个大族参与此事的代表皱起眉头,一下子从案桌后站起了身来,像是做出了强行压抑某些冲动的样子,神色很是阴沉的不快道:“看来王道长你这是不想好好交流,违背你身后那位老观主应该交代给你的话了。”

    他环顾四周,看向了那些其他也因为同样目的而来的代表们,然后冷冷的说道:“既然这里的主人都说了,根本没有人有资格知道今年的祭龙之仪到底是出了什么问题,那在座同样没有知情的各位,又还在这里等什么呢?难道还要死皮赖脸的待在这里不成?”

    这话被他这么直白的一说。

    在座的有些人其实心里就不高兴了,他们还准备装作根本没有听到的样子,看个好戏静观其变的,可这人这么一说起来,其实也就相当于把这层大家默认的隐约默契给直接捅破了,逼得不得不也跟着表明一个态度,至少要站在一边。

    从态度绑架这点来看,至少这个代表的理智还没有被冲的彻底消失,而是依然有着正常的思维能力,知道不能光凭自己一个人出头,要把所有人都给拖到一起才有实际上的意义。

    当他说出这话。

    他要做的事情其实就已经做到了。

    而就在话音落下的一瞬,他其实也是内心里洋洋自得的,表面上保持着怒态,当即便是转身就走,还想着明天事发之时,白渡子不得不出来惩罚这个不知道什么叫做的尊敬和礼仪的王害疯,以及到时候还要额外切割出来自己的一部分利益,作为的他和他们的补偿的事情。

    参与到这件事里作为代表的他,当然知道每年祭龙之仪上出产的那些血肉,到底是怎样的延寿奇药,有着怎样的价值。

    他心里忍不住畅想着:要是拿到手,再主动献给那些还掌握着家族话语权的老头子的话……自己未来的前途……

    唰。

    想着想着的时候,他的脚步不知何时已经要来到的门口,本能的伸手就是要推开大门。

    也就那一刻的时候。

    王害疯的声音也终于再次响起了,叫了一声先等等。

    那人以为他是要后悔自己刚才的话了,想要从自己这边挽回,念头转动间,明明心里就已经准备要好好拿捏拿捏王害疯了。

    然而。

    可下一刻时。

    王害疯却只是打了一个响指。

    天旋地转的,那人便发现自己又回到内殿之中,以极其耻辱性的姿势,躺在了案桌之上,替换掉那原本那只还没开始由主人切分的乳猪,脖颈旁靠着的就是直插在桌面上的宰割之刀。

第一百零五章.楼阳月?

    王害疯洋洋洒洒一篇公文念罢,袖中滑落出一物,翻掌间把这物并指捏着压在了那纸公文之上,随即他移开手掌时,众人便看到了这块独属于异闻司缉魔使的身份牙牌。

    看着脸上神色慌乱不已,互相之间面面相觑,齐齐噤声不语,顿时安静了下来的众人,他只是似笑非笑,按着桌面上那纸公文的手指动了动,把它往前又推了几分,给他们进而清晰的展示出了那后面更加心惊胆战的部分。

    光是看到那无法作伪的印章部分就已经某些人心里面开始骂娘了。

    而当随即看到那批复者“王害疯”的签名字样时,这无功县的诸位豪强大族的代表啊,则更是都神色微变,瞬间明白了这厮的真实身份,然后异常心虚的在心里默默咒骂了一声

    ——“原来是异闻司该死的官狗!”

    大抵是历史上确实是有着共时性的缘故,无论是在哪个时代,举报狗和上级检察这对组合,或许都要处于人们最讨厌的人前列。

    用个粗俗的比喻来说吧,就好比是被嫖到一半的时候,刚给对方那人整出来,连嫖资都还没付呢,自己不上不下的,结果就听到对方来了一句“对唔住,我系警察”,个屁都没捞到,这身细嫩白肉就要受罪被抓,那谁能遭得了啊!

    说是他们一点罪都没有,这肯定不对的。

    虽然这纸举报公文里起码有一小半都是这位无功县尉苏文慎要把自己的关系摘得一干二净的正义屁话,但再抛去添油加醋的夸大,也至少还有一大半的话,是放在无功县这些豪强大族的身上一丁点没错的部分呢。

    拐卖人口和供奉邪神这点肯定是没跑的了。

    不过这也就是如今武朝治下一种普遍的情况而已,民不举也就官不究,在朝里的庇护关系运作一下,交出去几个早就准备好的替罪羊也就完事了,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而真正令无功县地方豪强这些感到心寒的。

    却其实是那看似只是苏文慎中间看似轻描淡写提到的那两句凑上来添数的“大不敬”“大不逆”之言。

    什么叫天下翻覆、神州板荡啊?

    什么又叫皇天世将代后土世啊?

    所谓的越是怎么样,就越是不能让人说怎么样嘛。

    就是纵使这大武都是一副吃枣药丸的样子了,上面和下面这两头子的人,也必须要大家一起揣着明白装糊涂,做出一副仍然是粉饰太平、无事发生的样子来。

    就像是王害疯说的那样。

    谁他妈的坏了这个规矩,那就是真的不想和大家做朋友了,那就是他妈的“匪”,那就是他妈的“反贼”,那就是他妈的要他妈的命!

    既然是“匪”嘛。

    那就是任何时候都得必须要剿的!不剿不行!

    大匪那叫寇,往前的方仙道、皇天道,近来的揭谛斋、白莲社都算,手里有着“枪杆子”

    小匪那叫盗,起于山岭乡曲、青萍之末,大多也就是小打小闹而已,不过能长期能活下来的话,也就大多得到某些人的支持,成了他们的“钱袋子”。

    有“枪杆子”的大寇不敢剿,当“钱袋子”的群盗不能剿,剩下的那些不守规矩的“匪”嘛,你都大肆宣扬违逆不敬之言了,这下子不剿你剿谁!

    得知道……在某些人的眼里,这可都是能冲年末绩效的移动业绩哪!

    毕竟在座的这些人里也没有几个蠢人,他们自然只是一回味,就品出了这里面说法的门道,心里直叫骂着,暗恨无功县尉苏文慎那个明明吃的从来都不比他们少,干的事情也从来不比他们多的吊人。

    这要不怎么叫读书人的嘴,唇枪舌剑呢,着实是不毒不行,无毒不丈夫啊!

    光凭着这简简单单的一纸举报公文,涉及到漆水村的前古遗民之事,涉及到宣扬不当言论之事,这一个个虽然是莫须有之事,但真要论下来的话,以他们根本不禁查的黑屁股,到时候追究下来,他们身后在朝中的那些人,一个个也只会是巴不得撇清楚相关干系。

    当某些人说你要造反的时候,你最好真的要有造反的能力,而像他们这样正干着相当于的造反的事,却根本没有造反能力的人,现在最好的下场,就是干脆死了算毬,省的最后不能体面,还要被人体面!

    但……

    “王道……不,王大人我不服啊!”

    有人愤而不平的出声,不指望为自己等人做的事情辩解什么,而是要把那密信中将自己摘身事外的苏文慎也再度拖下水,一出口就是要说出许多他也难以处理掉的首尾。

    然而,他没有料到的是……

    “好了,你还是不必再说了吧。”王害疯轻描淡写的弹了弹指甲,下一刻,就像是先前那人莫名其妙被置换到案桌上一样,这人的头颅也瞬间莫名其妙的掉落在地,咚咚咚的弹跳几下,然后像是喷泉一样从脖颈出喷发出血泉,身体前倾哐当一声倒在了桌子上,将那满桌子的东西也打翻成了狼藉一片。

    只是随手一个动作,这么一条人命就在他手中没了,看王害疯的样子还像是根本不把这当做是什么事情,这一幕场景之中,涉及到了众人自身的安危,他们这才终于感觉到物伤其类这一个词的重量,心里只觉得发寒的很,默默打着颤道:“人命在他的眼中,竟然是这么的轻贱么……”

    “到这里来我就是要教会你们该怎么做事的,该知道的我其实都知道,不需要你们来告诉我,也不需要你们来询问我,既然只要是好好听话了就行,那为何还总是有人想来非要多此一举呢?”王害疯像是自言自语的说道,然后又看向了那些人。

    他问道:“你们说对不对?”

    “对对对!”“何止是对!”“简直是太对了!”

    众人异口同声的回答,听到王害疯这话,明明死者就在眼前,可见着这话中之话透露出来的要他们有用的意思,心里却忍不住羞愧的松下了一口气来。

    因为没有价值的人也就没有资格活着了,所以王害疯既然说还需要他们听话,那就从某种程度上说明了,他们至少还有着一点活着的价值。

    而至于到底王害疯要留着他们做什么嘛……

    有那具无头的尸体在前,在座的众人也不敢再多问什么了。

    见到他们这个样子,王害疯则道:“你们猜的不错,作为‘朋友’,我也确实是有地方要用得到你们帮忙……”

    天暮垂云,一钩残月向西流。

    片刻之后,参与这场秘宴的豪强大族之人纷纷鱼贯从内殿之中而出,神色匆匆诡异,乘着车马,在门外家仆的护送下,迅速离开囚龙观,返回无功县。

    婆娑树影之下。

    只见不知道和他们聊了什么的王害疯静静伫立,看着他们的身影迅速远去,转眼间从视线之中逃离不知所踪。

    他是朝廷道官、异闻司缉魔使,他们是乡县毒瘤、大逆不道的匪类。

    按理说这理应是水火不容的组合,可官匪勾结嘛,这自古以来却也终究不是什么稀罕的事情,更何况他们的身上还有士绅老爷这么一层多少有点用的皮,王害疯当然不准备放过利用他们的机会。

    况且……

    王害疯又是翻手把那纸公文密信再度翻了出来,在月光下,若是那些人离近了点细看的话,这时就会发现,此刻的那些字迹竟然还有点没干透的新鲜劲儿。

    他忍不住笑了。

    要达成模仿字迹到这一步让他们看不出伪造的程度,这还得多亏他前几日新收下的那个“好徒儿”。

    “苏曲铃……或者说,好徒儿你还是想要为师叫你的新名字,所谓的楼阳月呢?”

    忽然间,王害疯抬起头,便看到先前的俊俏道童卸去了妆容,换上了身似乎不太合身的坤冠女道的装束,戴着黑蛇耳坠,敲打着墨骨折扇走来,那绝美的而精致的容貌,似乎也和越阳楼有几分相似,仿佛就是女版的他、或者说就像是他和苏曲铃两人结合的孩子长大了一样。

    闻声,这个‘楼阳月’摇了摇折扇道:“师傅你说错了一件事情,苏曲铃早就已经个死人了,现在的我和她根本没有任何关系。”

    王害疯沉默了一下,似笑非笑:“既然是这样的话,那你就当做我是说错了吧。”

    他换了个话题,又像是在自言自语。

    “今天宴席上的那些人回去之后,就会发动人替我把‘长生药’散布开来,到时候整座无功县周边之人,皆会为劫境孽龙的血肉细胞寄生,趁着这个机会,只要了这个大问题,我也就在异闻司里得到更上一步的机会了。”

    “官匪勾结的同时,其实还有养寇自重这个近义词……呵,不过‘匪’只是‘匪’而已,难道这些家伙就真就以为他们也够自己当‘大寇’,来跟我谈合作吗?”

    想到他们要是得知真相后的那副滑稽场景,王害疯着实是想要发笑,他们本来自以为能与虎谋皮,结果却没想到真正的老虎早就有心盯上了他们这些自作聪明的“伥鬼”啊。

    一北一南,一明一暗,一官一贼。

    王害疯勾结的那个“大寇”到底是谁,到现在真的还需要谁来明说出来吗?

第一百零六章.走尸行夜

    (呜呜呜,卡文了,死线前还没写出来,为保全勤,先更后改,抱歉)

    夜色像是浓得化不开的墨。

    仿佛正昭示着今夜的无功县即将发生的大事。

    明明这只是祭龙之仪的第六天的前夜,还没有真正踏入到第七天,可当前往囚龙观赴宴的县中豪强们重新回来之后,却发现整座无功县也变得安静的吓人,隐约透出几分暴雨来临前的压抑。

    簌簌……

    凉风吹动树梢的枯叶,踏踏踏的马蹄声响在青石长街上响起,惊得一片老鸦纷飞聒噪,天际上盘旋不断。

    扰乱寂静寒夜的声音停在宅邸之前。

    章丘顾不得随侍家仆的搀扶,猛然甩开他们伸过来的手,自己赶忙从车马上下来,看他一身锦缎材质的昂贵衣服,腰间佩戴的玉饰,就知道他也定然是囚龙观内殿之宴上的一人。

    半夜里,章家的大门敲响,知道是章丘回来了,然后宅邸内便迅速亮起了灯火的光芒,大门也被打开。

    前往囚龙观赴宴的人回来了。

    可他平日里经过专门教养的仪态和气度却都没有了,连许多下人都看到,这位在家里威严异常的老爷,现在却是一副异常狼狈的模样,不仅那身为了面子而到长安城找大师傅定做的衣服上一片凌乱狼藉,沾着食物的残渣,被酒水浸湿的痕迹,而且本人的神色,竟然还是那么的惊慌失措。

    ——“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

    这个好奇的疑问萦绕在他们的心中,却没有一个人敢于上前询问,只听到章丘板着脸吩咐,让他们把府邸里的所有人都赶紧喊起来。

    ——“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

    这个令人感到异常疑惑的问题,再一次的在许多人心中出现,但同时以这些下人的见识,却也是决计想象不到究竟是怎样的事情,导致章丘赴宴到回来的前后,为什么发生了如此之大的变化。

    俄尔。

    只是片顷。

    整座章家府邸的人就几乎都被唤醒了,乱哄哄聚集起来的人群中,其中有着蓄养的家仆打手,也包括许多真正决定着章家的宗族家老。

    他们虽然也是不明白章丘前后发生这么大变化的原因,可是从他表现出来的这么严肃的态度上,却是隐约感觉到了一股不妙的预感。

    “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情?你还是先说说吧。”

    到了第三次的时候,终于有人把这个问题说出口问出来,看着章丘,想要得到一个答案。

    章丘沉默了一下,挥手让旁人先下去,然后才低声的把囚龙观之宴前后的事情简单的复述了一遍,恨恨说道:“那个姓苏的家伙,不顾以往的情面,把无功县其他的所有豪强都给卖给了那个从上面来的朝廷道官,一旦要是真给他把我们做的事情定性,整个无功县可能要变天了,不知道要牵扯出来多少的事情来!”

    “不过……”

    下一刻,他想到了什么,像是松了一口气一样,忽然话音一转:“……好在就好在于,这个王害疯,这个朝廷的道官,似乎这次来到无功县也并非完全是因为我们和漆水村那些人的事情。”

    “他自称这次过来真正的目的,其实是在于囚龙观的那个老观主白渡子,因为他研究的东西,才是真正会严重的犯禁的东西,所以在达成这件事情之前,我们这些被‘蛊惑’的受害者。自然也就成了边边角角的部分,同样属于可以利用。”

    这些宗族家老不愧是人老成精,浸于此类之事多年,听到章丘这话的一瞬间,就明白了王害疯表面上展示给他们的态度,恍然大悟道:“他想要我们无功县的这些豪强大族的地头蛇们,尽心尽力给他们异闻司当狗,玩一出借刀杀人的戏码?”

    章丘颔首点头,也想不出什么别的理由了,则道:“应该就是像说的这样的没错了,毕竟我们章氏再怎么说也是在朝中有一定关系的,即便牵扯到了违逆不敬的事情,只要不是性质被真的定为谋逆,就不算什么大事,怎么可能是他一个区区异闻司缉魔使胆敢得罪的!”

    虽然连异闻司缉魔使这几个名称他都可能是从那封密信公文上刚刚得知的,可这却一点也没有影响到他盲目的愿意相信身后的那些庇护伞的主人。

    长安城及无功这一带,从来都是属于北道门长久以来的地盘,而这个统辖、监管着所有仙道隐秘的巨型暴力集团,却又是一直以来都以“隐世”著称,道术不显,几乎无有声名传世,出来的人也是一个比一个低调,哪怕是高官权贵,也向来是不知道居多,更何况之于章家这么一个还只是盘踞在无功县称豪强的氏族。

    不过虽然话说到如此。

    章丘却也是清楚自己这一家的处境,知道真正重要的不是王害疯这个小小的异闻司缉魔使,而是他背后支撑着他的皇权力量。

    他这前一刻还说着王害疯决计不敢得罪他们章氏呢,结果,下一刻,章丘便用最强硬的语气说出了最从心的话:“这座无功县之内,咱们章氏盘踞于此多年,也算是一条地头蛇,既然是那王害疯为了对付白渡子,总有需要我们的地方,那不妨我们这一次就尽力配合他要我们做的事情,哪怕有那些出生起就是为我们服务的下人死了个干净也不要紧,反正只要我们章氏的嫡系血脉没事,就没关系,凭着我们几代的积累……”

    话说到这里,章丘忍不住看向了那些大半夜被叫起来,还在乱哄哄聚在一起讨论的下人,眼眸中残忍而冷酷的光泽一闪,只觉得他们大抵是在讨论自己今夜狼狈样子的样子,是如此的碍眼。

    ‘死吧,死吧,最好都去死好吧,。’

    他心里盘踞着不知名的浓郁恶意,把这一番事情都在脑子里面过了一遍之后,便向身后跟随自己从囚龙观赴宴回来的亲近家仆挥了挥手,让他把那时候拿着的东西拿出来,分发下去给这些聚集在院子里的其他下人们。

    像是说话的声音变得不像是他自己了一样。

    朝着那些把‘丹丸’拿到手却不解其作用的长工和家仆们,‘章丘’以一种极具蛊惑力的语调说道:“龙君的恩典、延年的宝药……这可是你们老爷我为你们向囚龙观的观主,千辛万苦求来的丹丸,你们可不要浪费了,快快快……快吃了吧!”

    铛~~~

    “寒潮来临,关灯关门!”

    月到中天,时至三更,无功县的街巷之间,老更夫提着一盏白纸灯笼,敲打着手中的破旧铜锣,一慢两快的三声刺耳的敲锣声便从手中传出,传荡向四面八方,报告时辰。

    他从事打更这个行当已是三十余年,今年恰恰五十有七,可以说做这夜间打更的差事的时间已经要占据他人生的大半,无功县内的各条街巷,他几乎闭着眼都能走几个来回。

    这打更嘛。可以说是贱业。

    毕竟夜路走多了总会见鬼,要不是像老更夫五弊(鳏、寡、孤、独、残)中占了足有四弊的话,命格够硬,还真不一定能有多少人可以把工作长久干下来。

    簌簌的冷风声中。

    这瞎眼又坡脚的老更夫本能紧了紧身上有些单薄的衣服,这一路的走街串巷,从那各个的高门大户前走过时,今夜的他,脚步总是会微微顿了一下,明明仿佛从身边隐约听到了什么细碎的声响,但要他细说的话可却又是总是说不出来。

    “难道这县里大族的家中也会有老鼠吗?”他咕哝了一声,心疼的又想起了早上发现的,被那些该死的老鼠偷吃掉的东西。

    走着着瞎眼老更夫打着灯笼站在章府门口,朝里看了一眼,接着似乎又想起了什么,

    【分割线】

    长安城及无功这一带,从来都是属于北道门长久以来的地盘,而这个统辖、监管着所有仙道隐秘的巨型暴力集团,却又是一直以来都以“隐世”著称,道术不显,几乎无有声名传世,出来的人也是一个比一个低调,哪怕是高官权贵,也向来是不知道居多,更何况之于章家这么一个还只是盘踞在无功县称豪强的氏族。

    不过虽然话说到如此。

    章丘却也是清楚自己这一家的处境,知道真正重要的不是王害疯这个小小的异闻司缉魔使,而是他背后支撑着他的皇权力量。

    他这前一刻还说着王害疯决计不敢得罪他们章氏呢,结果,下一刻,章丘便用最强硬的语气说出了最从心的话:“这座无功县之内,咱们章氏盘踞于此多年,也算是一条地头蛇,既然是那王害疯为了对付白渡子,总有需要我们的地方,那不妨我们这一次就尽力配合他要我们做的事情,哪怕有那些出生起就是为我们服务的下人死了个干净也不要紧,反正只要我们章氏的嫡系血脉没事,就没关系,凭着我们几代的积累……”

    话说到这里,章忍不住看向了那些大半夜被叫起来,还在乱哄哄聚在一起讨论的下人,眼眸中残忍而冷

第一百零七章.

    (朋友们,今天卡文,又是铁定拉了的一天,这章还是先更后改,大家明天起来再看)

    以下是拉胯条部分

    大家好,这里是赫密斯之鸟,你们一天■更的朋友。

    这次直入主题。

    因为现实里的主业和生活的原因,还有最近现实的里的情况,其实我每天能有空整段码字的时间也就只有晚上的两个小时左右,其他都是零零散散的时间

    偏偏我这本还不是能写快了的类型,死线前硬赶出来的质量也是惨不忍睹

    这个月和上个月因为现实的重要事情,提前把请假条交掉了,全勤到最近也是越来越危险了起来。

    说起来或许很有为自己开脱的成分在这里,不过想来我懒狗的本质大家也是早就看出来了。

    有死线的情况下,我这吊人都可能会拖延到最后的时间,而没有全勤的动力之后,基本上大概率是就像是上个月那样几天一更的纯纯摆烂了

    经过痛定思痛,从这里我明白了一件事情。

    写作码字其实是一个惯性的过程,必须要有一个持续的动力驱动,因为一旦停了下来后就是容易摆烂躺平,从一天两更堕落到两天一更、三天一更、甚至周更,。

    虽然这么说的逻辑很奇怪。

    不过我每一次倒确实是为保持全勤保持正常更新请假的。

    纵使屁话说的死线往往被拖延到了一天之后,但好歹最后也还有更新不是,要直接不打请假条就鸽了,据我观察我自己和书架上诸多断更老鸽的丰富经验,下一更往往就是三天后或者一周之后,基本上一个少于两天的都没有(

    因为深知我的意志力绝对不坚定,以及时常出现的卡文,说不鸽我肯定不可能不鸽的,而卡文我也是没办法控制不卡的。

    今天虽然铁定是写不出来了。

    但我这摆烂人也不是想彻底摆烂的,为了保持起码一个月至少有十万字的更新量,哪怕是先更后改,我也定然要写出来,锐意进取!

    今晚我十一点提前睡觉调整一下状态。

    明天十一点上午之前我定然把这一章拉胯条给更改成正文,再在十一点死线的死线之前追加4000字一更!

    呜呜呜。

    总之,此章请假条,感谢读者老爷们的宽容理解,竟然能容忍我这个拉胯人的拉胯更新,望诸位读者老爷批我假期一晚!

    【提醒提醒提醒】

    【以下重复部分,先更后改,明天正式更新后刷新可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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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为深知我的意志力绝对不坚定,以及时常出现的卡文,说不鸽我肯定不可能不鸽的,而卡文我也是没办法控制不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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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晚我十一点提前睡觉调整一下状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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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八章.

    感到害怕。

    感到恐惧。

    感到欣喜。

    感到雀跃。

    那一刻,王害疯的目光死死的钉在了越阳楼抱着的那口妖刀之上,没有离开的意思。

    他本身似乎就有着某种超乎常人的敏锐感官,并非是从外在的形象来看待事物,而是直接从更为根本的属性来对事物进行判断,也正因为于此,他才能够如此清晰的感受到这一刀若是出鞘,那积蓄的锋芒又将会是何等的恐怖。

    他又十分的确信。

    即便是自己正面迎上的那一刀的话,结果恐怕也未必能好到哪里去,最终要付出什么难以承受的代价。

    “不可思议。”

    深深的呼出了一口气后,王害疯从喉咙中吐出了四个字,而看到越阳楼的全貌,确认了正是自己前几天才认识的“谪仙”后,心中更满是对于他这么快恢复到拥有这等实力的事情,感到极度诡异、

    “难道是他这么十七年来之间,终于等到前世身为谪仙的记忆苏醒了?”

    王害疯他不禁也这么想到,并且说到这里的时候,转念间,又自己先摇了摇头,很快否点了这个想要。

    原因无他。

    纵使是天上谪仙降世,像越阳楼这样在短期之内,实现阶层的飞快跃升,实际上其实也是极难极难,哪怕他是真的挣脱了胎中之谜,彻悟了前尘今生……

    “按照常理”来说。

    现在他手中引而不发的那“一刀”,也决计不是他所能够斩出来的!

    “越阳楼?越阳楼!”

    王害疯默默的在心里面将这个名字咀嚼了两遍,难以控制的生出了某种强烈的好奇心。

    而就在他准备继续看着越阳楼回到无功县。

    -那个特殊的时刻。

    王害疯却是仿佛感觉有什么大型的猎食性动物盯上了自己一样,他抬起头远眺,就看到远处县外的漆水河上,那个乘着骨舟飘然而来,怀抱着长刀的青衣男子,也似乎是抬起了头,本能的皱起了眉头,感觉到好像有人从远处在注视着自己一样,第一时间就看向了王害疯所在的方向。

    如同灼热的铁。

    好吧,这样来形容一个人的目光,或许是固然夸张了一点。

    可若是用在此时此刻的话,王害疯却觉得颇为恰如其分,丝毫没有问题。

    那双熔金般的昏黄色眼瞳,仅仅是越阳楼双眼还是半阖的时候,从中泄露出来的诡异感觉,被盯到的时候,就觉得那个部位像是被烙铁烫到了一样,肌肤就本能的不适应遭到他注视的情况,连生物的本能,都是想要尽力回避和这食物链顶端的生物处于一室之内。

    他被盯上了。

    越阳楼在心底里把这话对自己重复了两遍。

    此时此刻,那条漆水河之上。

    他慵懒的将身子倚靠在骨舟之上,感受着那介于若有若无之间的受到注视之感,一手且按刀,便仿佛转换成了随时都处于可以瞬间动手的状态,收回看向王害疯那里的目光,便似是自言自语的唱起了诗:“地肺重阳子,全真太古仙。原是结约未生前。托居凡世,飞下迷梦大罗天。共阐玄元教,行藏度有缘。奈何不悟似流泉。别后相逢,再是一千年!”

    从漆水村那里隐约猜到白渡子是从哪里的情报渠道得知自己有问题之后。

    越阳楼想也没想的,就说出了自己的答案:“武朝受封道官、南玄门出世行走、异闻司特派缉魔使,王害疯王道长,这应该就是我们第三次的见面了吧?”

    寂静,一瞬间沉默。

    而在下一刻时。

    王害疯从唇语中读出了越阳楼所说的话语,微微一怔后,身子忍不住的颤抖,便哈哈大笑了起来。

    仅仅是一句话、一个眼神、一个动作。

    远隔着无功县内,到无功县外漆水河的距离,这一真一假的“谪仙”两人,就轻而易举的明白了对方属于是“必须要杀死的敌人”的身份。

    这很没有常识世界的道理不假,但同时却很符合非常识世界的逻辑——反正最后意思到了就行。

    重重阴云之下。

    借助扩散的元磁场,感受着仿佛本身正在哀鸣,无数哀嚎声也不断从中传出的无功县,越阳楼低垂眉眼,眼前好似就看到了那一幅幅的活尸正在撕咬生人血肉的画面。

    他没有说话,只是用行动来说话。

    下一刻。

    铿锵的一道声音在漆水河上白雾中响起,原本慵懒端坐于骨舟之上的青衣刀客就缓缓睁开半阖着的眼睛,仿佛解开了部分束缚,将长刀的刀身轻轻推出了刀鞘一寸,那狂暴的气机便当即轰然勃发,混杂着隐约的磁场力量,生生将周遭的环境浸染改变!

    这一瞬间。

    本身力、蛟龙力、神通力等三重合一的庞然巨力,自从他现在这具看似并不强壮的躯体之中涌现而出。

    随着这等力量的加持显化在身,即便是心脏不断的在胸腔之中的搏动,何其剧烈的震荡波动,也导致骨舟之下的漆水河,当即就是翻涌起了波浪。

    越阳楼未曾动用那一口还大半藏于鞘中的妖刀。

    那一线极度凝练的磁场刀芒,是他为自己那个便宜老师白渡子专门准备的杀手锏,只有这等程度的一击,才能有机会破坏他基本上是等同于劫境的肉身。

    现在王害疯的危机虽然近在眼前。

    可越阳楼却也是不准备就在这里过早的动用掉仅有“一刀”的杀招。

    顺着直觉远远朝无功县最高处、王害疯所在的那一处建筑物看去,越阳楼嘴角勾起了一抹笑意的弧度,右手按刀,左手却提枪,从那一只有力的手掌上运转道术,手印暗结,朝身下白骨构成的大舟一拍,一杆沉重而粗砺的骨枪便被他翻掌间握在了手中!

    这一瞬间。

    他的生物磁场勾连着外界的元磁场,让他的感知力无远弗届的扩散,只是短暂的笼罩了这座无功县一瞬,顺着直觉的联系,他深沉的杀机,便精准无差的锁定了王害疯所处的位置。

    洞彻、锚点。

    看着那座无功县里最高建筑的位置,他也不需要去找什么了。

    “很好——”

    越阳楼满意的低语着,就像是正在给弩机上弦的猎人一样,凝视着那仿佛近在眼前的猎物,庞然杀机的促动之下,他体内的灼热气血也迅速苏醒了过来,再一次燃烧,化作巨大的力量。

    皮膜毛孔闭合、肌肉纤维收缩、骨骼关节转动。

    以缓慢的姿态,从骨舟上站起身来的越阳楼的五指一根一根将骨枪的握紧,嘎吱嘎吱作响声,极其静态的力量,就仿佛是要从画面中直接贲张而出,伴随着他将攀附上了血管状纹路的骨质魔枪高高举过头顶的动作,这股极具冲击性的力量,便积蓄到了极点之处。

    足趾、腿膝、腰胯、肩肘、掌指。

    一瞬间,最初步的力量从越阳楼脚下而起,经过一系列节点之后,这股已经扩大不知道多少的力量、这等也是足以媲美蛟龙这等凶恶巨兽的力量,便轰然爆发而出,传递到了那杆脱手而出的骨枪之上!

    下一刻。

    轰然的音障破碎声瞬间爆发。

    在磁场力量的第二次加速之下,这杆同样是云龙之骨构造的骨枪,作为电磁炮弹,速度转瞬间就提高到了恐怖的级别,还携带着同样庞大的动能。

    于重云中偶然洒落的月光之下。

    天地之间,只见到苍白的流星一闪而过。

    而无功县最高那座建筑的墙壁就瞬间布满了密密麻麻的裂纹,然后显示出了随即覆盖于其上的巨大符箓纹路。

    南玄门天师道走的路数在于外界,而并非是向内寻求丹道之果,称命丛为真符,作为沟通天地、深入幽世、展开诡境的重要节点。

    经过骨枪一次轰击之后,王害疯眼瞳紧缩,就已经看到手中作为替代物承载着一击伤害的纸符濒临破碎,险些没有直接失效。

    仅此一击,还耗费了一张纸符的大楼便已然摇摇欲坠。

    那到底是何等恐怖的巨力,他根本想象不到这究竟是如何从人体之中挥洒出来的。

    几个刹那的念头转动中,王害疯不禁出声赞叹:“越阳楼,你确实是很强,真不愧于我的谪仙兄弟啊,我必须是得承认,从一开始,见到你还没有醒转胎中之谜时,认为你根本没有价值的念头,是完全错了!”

    他凝目注视着漆水河上,站立于骨舟船头的越阳楼,像是看到了珍宝一样,那是要仿佛把人生吞活剥一般、贪婪而热切的眼神。

    “谪仙、越阳楼、我的兄弟……”

    王害疯的话还没有说完。

    但下一刻呼啸的雷霆、奔走的流星便瞬间再度袭来!

    望着那顷刻远去的沉重骨枪,越阳楼微微眯起了眼睛,嘎吱的捏紧了手中再度被铸造而出、覆盖上邪异的血管状纹路的骨枪,上一声雷音刚落,抬起因为严重出力被破坏然后被反复修复的手臂,下一秒就毫不犹豫的向王害疯方向投掷了过去

    “不,你何止是错了,你简直是大错特错了啊,朋友!”

    他异常恶劣的说道:“换句话来说吧……你最大的错误,其实就是没有选择第一时刻使出全力来尽力面对我。”

第一百零九章.坠入地狱

    重云之下,苍白的流星一闪而过。

    伴随着音障的破裂,那轰鸣的雷霆之音便响彻向四面八方。

    越阳楼咧开嘴大笑,连一点留手的想法都没有,心脏超负荷运载,不顾动用这巨大力量造成的身体损伤,宛如一架人形的电磁炮轨道加速装置一样,将手中浸血骨枪投掷出去之后,还通过庞大的大地元磁进行二次加速。

    仅仅一击,便掀起了巨大的烈风。

    凭借着本身骨枪的沉重质量,再乘以他媲美蛟龙怪物般的筋力,再乘以他额外借助外界元磁场的二次加速,经过公式的运转,这最后得出的答案,便是他这架人体动能武器展现出来的恐怖破坏力!

    光是最初一击,那栋县中大楼上浮现的巨大符箓便已然濒临破碎——而在此时,又有前后两击的骨枪突破音速的壁障呼啸而至。

    转眼间。

    伴随着第二次的重击瞬间到来,原本就濒临破碎的纸符彻底损毁,然后同时和大楼的墙壁一起爆碎开来,仍然携带着庞大动能的骨枪突入其中,那紧接着其后巨大烈风就跟着从破碎处灌入其中,造成了撕裂的声响!

    那一瞬间。

    无功县最高的这栋大楼也好像摇晃了几下,原本为美观而特意从长安购来的道术制造的玻璃窗户,上面的每一扇也几乎同时爆碎,从里面翻涌出了高速运动的气流,连仅仅是受到了部分那一击沿着中心扩散的余波影响的墙壁,也迅速布满了裂纹。

    哚、哚、哚。

    漆水河的河面上同时炸开几朵激荡的巨大浪花。

    越阳楼腿脚深陷于破碎的骨舟船板之中,小腿也被随即涌进来的冷冰冰河水吞没。

    他只是就提着一杆新铸造出来的骨枪,抬起头远望,那把未曾出鞘的妖刀也还被按在手边,仍然没有动用。

    当第二击、第三击接连贯穿那栋大楼之后。

    几秒之间。

    紧接着骨枪上那形似血管状的搏动之物途中就自然破碎了,其中有高温的炽热蒸汽开始迅速膨胀,然后从那些破裂之处翻涌而出,化作血色的大雾,翻涌如浪,颜色于酝酿中越发的深沉。

    那正是越阳楼将血肉魔画融入到自身躯体之中,这件诡异之物产生了变异的表现形式,他以透出体外的气血蒸汽代替原本的无形水汽,凭借着这个载体,那画中的世界,便迅速开始侵蚀起了现界!

    看着远处无功县里那座受到冲击后,四楼往上破碎出了一个大洞的最高建筑。

    经此追加两击之后,大量的血雾从破碎洞口之中涌出,他感觉到原本处于磁场锁定之中的王害疯似乎像是凭空消失了一样之时,就不禁眨了眨眼睛。

    战场之上瞬息万变。

    越阳楼心里虽然是疑惑,可行动上时却是毫不犹豫。

    下一刻。

    转眼间下定了决定的他,扛着骨枪,向前踏出了踏出了一步后,无声触动了血肉魔画的他,整个人身上的所有种色彩,就迅速消失了起来,变得透明、虚无,看起来就好像融化进了空气一样,眨眼了一下就消失无踪。

    唰!

    那一瞬间。

    从大楼破损处弥漫出来的血雾之中,一只给人极度有力之感的大手便伸了出来,之后的无色空气迅速波动,浮现出种种的色彩出来,构成了一个男人的形象。

    正是越阳楼!

    看着周遭结构上都受损严重,连上面天花板都塌下了下来几块的场景,他扛着骨枪,先是“哇哦”的叫了一声,然后下一刻,他的本能就感知到了什么危险的接近,未曾思考、未曾回头,他肘关节结构早就优化过的手臂,上面的肌肉微微弹动一下,那杆骨质大枪,便宛如一条活着的游龙般,反身一扫一卷!

    铿锵的金属碰撞声爆发。

    骨质的大枪就和来自身后黑暗里的长刀碰撞在一处,迸射出了刺目的火星。

    瞬间的碰撞、瞬间的交锋。

    趁着长刀被骨枪上爆发的巨力卷住的空隙,越阳楼嘴角上扬起一抹笑容,道术在枪身上无声发动,根根尖锐的骨刺,便宛如生长的荆棘般,从骨枪上延伸而出,架住了长刀,将它彻底锁死在荆棘之间的缝隙之中。

    没有任何迟疑。

    越阳楼转动手腕,借着腰胯拧动之劲,带动着手中骨枪向后一抽,缴械了的长刀就使得还没来得及抽手松开的袭击之人也被牵扯着拖动,纠缠到一块。

    嚓。

    陡然间,本来往回收的骨质大枪又是往前一送,瞬间扯动气流,宽阔如剑的枪刃上折射寒芒!

    这是借助额外的神通力才能达成的突兀变招,根本不遵循人体结构意义上的发力模式,无论是如何经验丰富之人,也不可能意料到这本来就在常理之中的突刺一枪!

    只是眨眼都不到的时间中。

    那一枪的突刺就已经到来,宛如瞬间消失在空气中,又瞬间重新出现了一样,光是速度,就已经让人类的视觉神经系统无法捕捉到准确的全部过程,只能看到开头和结尾。

    然后。

    偏偏是那一刻。

    感受到近在咫尺的深沉杀机,王害疯却露出了一副仿佛久违了神色,嘴角上扬起轻蔑的笑容,只是从容的跺了跺脚,那原本还算是平整的地面,就骤然间向下歪斜,刹那间产生了一种诡异的形变,仿佛凭空被赋予了未知的灵性一样,无数丛生的锋锐荆棘生长而出,泛着森冷的铁光。

    万力自地而起。

    但凡是为凡人设计的武学,都有着绝不要离开地面的诫训。

    因为所有土之民诞生基础都是位于大地之中的,所以换言之,他们正常的本能中,就没有涉及到地面的载体崩溃后究竟该怎么办的部分。

    脚下地面这骤然间的形变,根本是没有征兆预景的,即便是越阳楼,也很难说不受到影响,在地面发生形变的一瞬,他的动作也当即就跟着变形了部分,原本突刺向袭击者的一枪,变成了突刺向那些地面上的锋锐荆棘的一枪。

    密密麻麻的破碎声音响起。

    纵使是这些物理性质产生的诡异变化的锋锐荆棘,也无法抵挡越阳楼举手投足间皆是蛟龙大力相伴的骨质长枪,在变刺为扫的一枪之下,没有起到任何阻碍作用的,破裂碎散为无数!

    回首就看到了这竟然还有几分美感的一幕。

    从某个瞬间之中。

    越阳楼还感觉到了一闪而逝的坠落下沉之感。

    当即环顾四周之后,他果不其然发现自己已经脱离了常理的范畴,陷入到了非常识的世界、位于某个深度的显现诡境之中。

    从我踏入这座大楼开始?

    还是从我第二次袭击到来之后开始?

    仅仅是一瞬间之中,越阳楼心里闪过了好几个念头,察觉到了环境的诡异变化。

    这个世界上的知识和超凡力量,都具备着幽世之中相当程度上的重量,平日里这份知识的重量或许可以收敛,可每当两个修道者同时齐聚在一起,无论是有意还是无意的共同展现出干涉现实常世之力时,而这重量便会成为导致周遭的环境产生“下坠”的现象,变成所谓的诡境。

    譬如说就像是现在的此时此刻。

    周遭的环境虽然看起来还和原本大多相同,只是墙壁上多长处了许多发黑的霉斑、裂缝里多长出几颗昏黄而混浊的兽性眼瞳而已,但最根本意义上,在越阳楼的眼里,却是一切都大变特变,仿佛极端陌生了起来。

    或许是在诡境这种特殊环境之中的缘故。

    他可以感觉到自身的形象,在外人看来时,从原本大抵有着人形,此时已经变成了一块形态不定的黑红二色的云雾。

    那猩红如血的部分,和浓郁如墨的部分交织在一起。

    其中既是隐约浮现出一副地狱般的血色光景,满地是正在不断蠕动以尖牙利齿啃食互相啃噬着的无尽血肉,而且还是能够看到有一条漆黑的墨色河流,从不知名之处延伸出来,有无数生物的残肢断臂沉浮其中,分支贯穿了整座血肉大地。

    他瞬间明白。

    这眼前的黑红二色,即是自己躯体之中,现在占据了极其重要的一部分的那副血肉魔画和那杆漆水制龙五凶大纛所化。

    在这处明显成型时,明显更多的受到王害疯影响的诡境之中。

    正是因为这两件融入到了他身体之中的诡异之物存在,或许本就没有涉及过这方面的自身,才没有骤然陷入到变化的战斗里,明显的下风之中。

    异变为诡异之境。

    坠入到地狱之所。

    下沉到渊薮之底。

    看着眼中化作无尽的血肉大地,仅有一条弥漫着死意的漆水大河在蜿蜒流淌的世界。

    王害疯却朝着远处的越阳楼放声笑道:“谪仙、越阳楼、我的兄弟啊,就在这处我们各自的心相显化的诡异之境……嘿嘿嘿,来吧,来厮杀吧!来战斗吧!来痛痛快快的毁灭对方吧!”

    似乎是因为眼前的“同类”,终于站到自己的面前。

    这头视凡俗为牲畜猪狗、从来没有半分同理之心的“野兽”,[谪仙-王害疯]的态度也认真了起来,撕开人皮的伪装,展现出了癫狂的本质。

    下一刻。

    伴随着王害疯的呼喊,幽深暗沉的乌云覆盖了着天穹,莫名而来的寒风侵蚀着……

    ——随后,将一切完全颠覆!

第一百一十章.他者即恶,雨打风吹横空雷

    就在越阳楼的眼前。

    仿佛充塞青冥般,天地之间掀起了浩浩荡荡的风浪。

    那冰寒如铁的冷风吹拂过之处,这处因为他们二人而不断下坠化作诡境的场地,它的‘表皮’便浮现出了褶皱痕迹,然后迅速破裂剥落,显现出其下、其更深处的渊暗风景。

    乌泱泱不见天日的重云、凉飕飕刮骨蚀魂的风刀、影影绰绰盘旋于天际的聒噪鸦群、以及地上那些还在啃噬着残肢断臂的食腐鬣狗……

    已然破碎的盔甲兵刃的残片或是碎裂满地、或是斜斜插入土中,伴随着那些泛黄的骨骸沉眠于寂静之中,作为那场抹去于历史之中的惨烈战争存在过的仅有证明。

    ——不知何时。

    越阳楼蓦然发现他们原本所处的那栋高楼已然消失不见,而在风浪吹息拂过之地,入目所及的一切则变成了这么一篇仿佛无边无际的荒凉战场,连原先距离王害疯仅仅不到几米的自己,也被这片扩大的战场,转移到了另外一处,和远处喜悦的展开双臂的王害疯遥遥相望。

    此时此刻。

    那个前世曾为天上谪仙的道人虽然还是大体上原本的样子没有改变,可身上透露出来的气质,给人的感觉却是截然不同,有如出鞘的刀,锋芒毕露,周身的道袍上,也浮现出许许多多诡异的漆黑纹路,和那些从他身体上脱离、漂浮到空中的十八枚黄红色抽象字符交相辉映。

    凭借从无到有构建出过命丛的经验。

    越阳楼认出,那似乎正是经过某种格式转化后的、隐含着某些命丛结构的二维变体图案。

    感受着它们仿佛正在呼吸、搏动、处理转化着什么力量的状态,他就瞬间明白了这些命丛符文的作用,原来达到祸境成就命图之后,“道向外求”的南玄门,就是以这种形式,利用这些转移到体外的命丛,来承载天地之间诡异力量的污染,进而掌控诡境,展开自身独有的心象风景。

    从踏入祸境开始。

    自此,“道向外求”的南玄门,和“理向内求”的北道门就产生了严重的分歧。

    若使得他们一旦正面以兵锋相对。

    这有着赤裸裸道路矛盾的二者——侵蚀外界、改变他者的“霸道”,和保持着存在性绝对不受影响、改变自身的“求道”之间,就绝无共存的可能!

    “折断手指、挖去眼珠、打断四肢、破坏五脏、啃咬肌肉、吮饮鲜血、缀食大脑……厮杀的尽头,唯有以你我非生即死的结局,彻底吞食另外一人的结果,方才能够终结!”

    “……原来如此。”

    听到他这话,越阳楼似乎明白了什么一样,抬起手,看着寒风在五指之间破碎,然后冷冷道:“因为改变他者、和保持自身都是踏入祸境的修道者的本能,无论是前者的领域笼罩后者,还是后者的存在闯入前者之中,一旦产生了交锋,放任他人离去没有解决的下场,就是意味着自身的道路受到影响,而掺杂了明显的不纯之物,所以同样也是为了以对方的存在作为磨砺,然后更进一步,北道门和南玄门之间的根本矛盾,也就是从这里变得无法化解的……”

    烈烈的寒风中,他吐出了那一句话:“他者即地狱,不是吗?”

    啪、啪、啪。

    看着越阳楼,听到他的这番话,这自诩为谪仙的野兽不禁哈哈大笑的鼓掌了起来,笑容残忍而狰狞,昏黄混浊的眼瞳毫不掩饰贪婪之意,道:“没错啊,这正是铭刻在‘仙道’中的异质之物,铭刻在吾等修道者疯狂之血中的深沉诅咒!”

    一旦真正以刀刃相见,就必须要有其中一人死去……

    “所以。”

    迎着那王害疯的目光。

    于是,越阳楼便缓缓将那杆漆水制龙五凶大纛从身躯之中抽出,以旗枪尾部顿地,然后上半身向前倾斜,把重心压低,摆出了即将展开扑食的毒蛇、森蚺般、令人仅仅是直面,就感觉到毛骨悚然的死亡预感上涌,连理智仿佛也要冻结的架势。

    越阳楼咧开笑容。

    露出那已然化作鲨鱼般、森然交错的细密利齿,片片青黑色蛇鳞也攀爬上了肌肤。

    他以异常礼貌客气的语气,吐露出饱含着恶意的言语:“既然总得要有一个人去死的话,那我接下来还是来请王道长你先行上路吧!”

    “我拒绝。”

    于此时此刻,这个曾经作为天上谪仙,现在又作为异闻司缉魔使、亲手以生物武器屠杀了整座无功县作为功绩的异类存在,不禁放声大笑:“要取下我的头颅,那你就自己亲手来拿啊!”

    见到他这么说,越阳楼也忍不住露出了笑容,如说着理所应当之事般,随即大笑着进行宣告:“这可不是请求!”

    话到尽头已无路。

    下一刻。

    根根森然的白骨从皮肉下钻出的他,拧转腰胯、绷紧肌肉,骤然间跺地震脚,如同化身为横空闪电,外界元磁场的呼应下,他的速度就转瞬间提高到了最高,卷起纛旗,以那宽阔如剑的枪刃,即刻发动突刺!

    呲啦啦啦啦啦啦啦~

    刺耳的金属摩擦声,一连串灼热的火星炸开。

    面对着瞬间跨越中途距离而来的狂猛突击,却只见王害疯眨了一下眼睛,一十八枚漂浮于他周身的命丛符文便自动亮起,环绕于他四周,呈现出六边形的平面片状结构,相互之间以莫名的方式连结,聚合、并拼接为一个不完整的球形多面体。

    于遭到攻击的一瞬间。

    浮游于空中的二维符箓变换,一十八枚尽皆转化成相同的模样时,叠加了十八倍的无形磁性斥力释放而出,将枪刃的突刺偏转。

    “【命丛-拒甲】。”

    直到越阳楼强行扭转被偏移的劲力,骨质大枪再度反手横扫而来,王害疯这时才从口中吐出了一个词,紧接着让先前破碎掉的那几片二维法箓再生,于半空之中移动,释放出完美的斥力场,将这一击也挡下。

    “这就有些麻烦了啊。”

    看到这一幕,改换为端持着大枪末端的男人啧了一声,仅仅是深吸了一口气,向后撤去一步,从全身各处散发出来的炽热气血就被他收敛了起来,于下一刻之时,好似是火山爆发一样,这最纯粹的暴力就被倾泻了出去!

    周遭的空气变得宛如流水般滞涩着力量运转,但近乎于实质的肃杀气机却将风浪向两侧劈开斩碎。

    没有感情,没有意境,没有杂念。

    忽略所有技巧,仅剩将贯穿力提高到极限的机械性重复动作。

    这如同暴雨般毫无预兆轰然坠下的,是越阳楼以浩瀚如江河般的力量作为推动,迅疾而致命,每一枪都足以撕裂风浪、掀起大片空气激波的恐怖突刺!

    自从诞生起,人类使用‘枪’这种长兵器时,最原始的动作就是刺击,锐利的枪刃破空,纵使游入防御的缝隙也难以察觉,那纯粹为强化贯穿力的结构,当滑入血肉之时,最后留下的便是以当时条件难以愈合的贯穿伤。

    假如说越阳楼是捕食的巨蟒的话,那么说这杆骨枪就是他用以撕开血肉的獠牙吧。

    ‘它’一次又一次的袭来,每一击和每一击都没有几乎间断,当突刺一枪破碎掉几层斥力法箓时,虽然这些东西都会转瞬间迅速再生修复,可仅仅是噼里啪啦的声音响了一会,前一枪和后一枪之间那些难以察觉的连接空隙,就变得越来越短,仿佛是直接剪辑掉了中间过程,连视觉上停歇的残影都在被不断击溃粉碎!

    “呼~”

    越阳楼轻轻吐出一口气,仅仅是稍微一作喘息,以拇指压下枪杆、调整重心,那条骨质大枪就瞬间化作奔驰的流光,泼洒出了比漫天暴雨还要密集,根本没有任何间隙的刺击,将一十八层斥力法箓浮游于周身的王害疯整个淹没!

    风流总要被雨打风吹去。

    正如受到水流冲刷侵蚀,却无法反抗一样,那根本没有了间歇的高速突刺中,无形的一层层斥力法箓在被一层层的硬生生贯穿、剥离。

    并非是叠加了十八倍的[拒甲]强度不够,而是那越阳楼的攻势袭来的速度实在是太快,即便是以这些法箓随念而生的速度,都赶不及在前一枪击碎数层、到下一枪再度袭来的空隙之中,完成转瞬间全部的修复。

    “……真是太夸张了点吧。”

    在落下的枪之暴雨中,王害疯嘴上虽然说着的是惊讶的话,可忍不住抬起、要呼唤什么的手,却是暴露了他的真实想法。

    ——想要厮杀、死斗,将眼前之敌的存在摧毁,吞下他的最后一块血肉。

    “【命丛-拒甲】、【命丛-频动】、【命丛-灵变】。”

    在破碎的激荡风浪之中,王害疯异常清晰稳定的声音响起,他周身环绕的一十八枚二维平面法箓就紧接着产生了变化,以其中的三个为一组,十几层破碎法箓残余的碎片,就要聚合成相对完整的六块。

    当骨枪的枪刃的破碎掉原本最后一层的完整法箓时。

    而那一刻。

    恐怖而狰狞、以无数的破碎残甲为身的怪物,也从无形的空气之中,浮现出了一个模糊的轮廓,身躯挡在前枪刃之前!

第一百一十一章.纯度论

    铿锵的金属交击声音响起。

    来自枪刃之上。

    明明那里什么东西也不存在,可在越阳楼后撤一步,扯动枪身时,那真实不虚、如同枪刃被什么东西咬合卡死的滞涩感,却让他不禁轻咦了一声,熔金色的光辉在眼瞳中一闪而逝。

    嘎吱嘎吱的声响中。

    那于他眼前浮现的,毫无疑问即是人智无法理解的恐怖之物,仅仅是位于这个距离、目睹着‘它’的显现,越阳楼就感觉到理智脆弱的颤抖了起来,只能勉强形容的外貌为:似蝠之鸟,虽然有着如同昆虫般分段的身体、蝙蝠一样的翅膀和爪子的膜、鸟类般的腿,可组合到身体上时,却都是给人一种完全不同之感的怪异存在。

    王害疯咏唱咒文。

    原本那些破碎的法箓碎片就进一步组成眼前似蝠之鸟的身躯。

    而同时越阳楼清晰的感受到,正是那六组命丛之间的共鸣,和无处不在的诡异力量的结合,这才造就了‘它’的存在,使这一理应是处于更高位的某种异类生物,以残缺的投影之身降临。

    不过……

    “这个时候,可别再分心啊。”

    王害疯发出变得高亢尖锐的笑声,亲切的提醒着越阳楼:“此乃天外境神袛身侧随侍护行天鬼之投影,接下来要是再不集中全部注意力的话——”

    铮!

    铿锵的金属交击声音再度响起。

    他的话刚刚说到一半,而下一刻,越阳楼便抬起头,猛然间爆发出倍数于之前的怪力,将骨枪硬生生从那似蝠之鸟的怪物口中抽出,锋锐枪刃漠然劈斩而下!

    “废话太多了。”

    他淡淡的道了一声,于话音未尽之时,手中骨枪大纛就裹挟着庞然的蛟龙大力,掀起烈烈的风浪,先一步袭至,爆发出的速度快到不可思议。

    凭借着那份他最为优势的巨力,原本在常人手中连抬起都困难的这杆重型凶兵,在他手中却是被运用的挥洒自如。

    与其说那是挥枪,不如说那是单纯的在挥舞着沉重的棍棒一样姿态。

    从上而下……不,应该说是‘居高临下’的枪刃砸落劈斩,仅仅是这样没有掺杂任何技巧的动作,那纯粹至极的暴力,就造成了纵使是以这头‘天鬼’之能,也只能降临到一半就被轰下的结果!

    这个世界可不存在像是魔法少女变身的过场动画那样的无敌帧判定,眼见王害疯正在酝酿着这什么鬼东西,越阳楼又怎么可能不立刻动手打断呢!

    ‘不过,这东西原来是天外境某尊神袛身侧随侍护行天鬼的投影吗?’

    越阳楼心里有些意外,想不到在这里倒是恰巧重名了的同时,也是知道这里的‘天鬼’和自己那个‘天鬼夺兵铸形术’的‘天鬼’根本不是指的同一个事物。

    说到这里的时候,他同时也是想到了另外的一件事情。

    ‘先前的王害疯试图拉拢我这个假谪仙的时候,他就透露出了天师道一直和那些神秘天外之神有联系的事情,定期都会举行像是‘普天大醮’、‘周天大醮’、‘罗天大醮’这样的大型祭祀仪轨沟通上天,难道说这个天鬼也是可能与此有关吗?’

    铛——

    而在与此同时,刚降临到一半,还没有彻底成型时就被越阳楼一击猛然轰下的似蝠之鸟也终于从昏沉之中勉强缓了过来,它破碎法箓构成的躯体之中,就隐藏着王害疯的身体,而那异闻司的缉魔使,也自然趁着这个机会,取得了这具身躯的控制权。

    “来得好……来得好呀!”

    因为厮杀死斗的喜悦,他越发混浊的昏黄眼瞳之中也绽放出雀跃的光芒。

    明明从战斗开始起就看上去是处于下风之中,可王害疯却从头到尾的神色上却看不出认为自己有半点输的可能的样子,反而以饶有兴趣的神色向越阳楼出声发问:“从一开始那次,贫道见到你的时候,贫道的降临那缕意识就被你用什么法子抽出来塞到我那新徒儿的体内,炼成了替身。

    在就此脱身之后,直到现在再见面的时候,短短几天之内,从根本没有任何力量的凡人,就蜕变到了现在这个地步,若说纯粹的力量连我都要心惊……”

    王害疯好奇说道:“这其中的几天时间之中,到底发生了事情,即便是贫道也难以想象,在此我倒是忍不住好奇想要请问一下……”

    还未等到他把话说完,越阳楼就像是早就知道他准备问什么东西一样,冷冷的说道:“我自从认识到这个世界以来就为踏上道术的更高境界而不断做着准备,每一日都过得异常艰辛,不敢有一丝一毫的懈怠。”

    “我现在的实力,当然都是凭借我自己的不断努力,结合与生俱来的天资得来的。”

    “明明这一切都是我厚积薄发的成果,而你现在却要问我这几日内到底是怎么走捷径的,想要重走我的道路,所谓学我者生,像我者死,难道问出这种蠢话的王道长你就不觉得反而是自己有问题吗?”

    “……好一个厚积薄发!”

    王害疯微微怔了一下,然后忍不住哈哈大笑的,以这具异形的‘天鬼’之躯,嘎吱的弯曲下肢,磨了磨爪牙,身体猛然下伏,像是即将蓄势待发进行捕食。

    “既然你不肯满足我的好奇心的话,那接下来贫道我也只好亲自动手从你脑子里挖出那个秘密了——”

    伴随着他的话语声。

    在那一瞬间,连声音都没有来得及传入耳中的时候。

    此处战场之上,一大一小两个怪物便再度展开交战,眼瞳中迸发出杀意的光,其余波投射到地上,那残破的大地便隆隆发出震鸣。

    天辰装甲的轮廓自然浮现于越阳楼身上,无数仙道篆文亮起,赋予了他短暂时间内媲美祸境的力量。

    从那一刻时,似蝠之鸟和装甲恶鬼就破空而起,针锋相对的辉光碰撞在一处,迸发铿锵的金属摩擦声响,那接连不断的轰鸣声,正是怪物的利爪和人造的獠牙相互之间碰撞合奏的交响曲!

    仅仅凭着一杆卷着纛旗的骨质大枪,越阳楼却步步紧逼,以最为无所顾忌的战法,将一切寄托于枪刃之上,竟然将体型远胜过自己的怪物压制在下,从渺小的人形之躯中爆发出不可思议的怪力,硬撼着那据说源自于天外境的怪物投影的一次次袭击。

    按道理说,作为“天鬼”这头似蝠之鸟也该有着种种特殊能力的,怎么也不该只能以纯粹的肉身爪牙应对战斗。

    可与此同时,

    但王害疯也是没有想到,按照越阳楼这般的疯狗一样的打法,他的一十八枚命丛法箓,却根本没有任何生效的机会。

    那个还要比怪物更加可怕的男人,凭借着他令人难以置信级别的“纯度”,竟然将丝毫不差的所有攻势的硬生生吃下,不闪也不避,即便打到骨骼粉碎、内脏糜烂、手臂折断,挥动骨枪的动作也没有任何变形,转眼间的下一刻,就像是身体自动适应了一样,肌肉矫正重新修复完成的骨骼,把残破的身躯,再度投入到剧烈的战斗之中。

    一如先前击碎十八层斥力法箓那样,再度将这头似蝠之鸟全身的防御近乎剥离的越阳楼恶劣的低语道:“只要是量级相差太大的话,其实就算是‘水’也一样会被‘火’烧干蒸发喔。”

    “虽然看似踏入到祸境,一十八枚命丛法箓神通具足……呵,但王道长你啊,作为天生觉醒了前生记忆的谪仙,看着高处的事物太久,到现在你又有多久没有将你的注意力,投注到那些最简单最枯燥的事情之上了呢?”

    从战斗之中,越阳楼渐渐看穿了王害疯根本的缺陷。

    作为天上的“谪仙”转劫,他的身上天然就有一种根植于骨子里的傲慢,或许在平日里不会表现出来,甚至还会很谦卑的跟你赞扬附和,可在真正的心里面,他却打心眼里的不认为凡人、凡物、凡俗之术是和自己位于同一个层次之上的。

    王害疯虽然几乎精通天师道的难境、祸境能修习的所有道术,身上的命丛法箓也是按照南玄门至高的命图“正法罗天”所选取的一十八枚最佳配置,可这一切,实际上却还是依赖于他前世走的老路,从高屋建瓴的来看待一切。

    万般术法皆通,他却无一深入。

    往好的说那就叫目光深远,看不上这些玩意。

    往坏的说那就叫眼高手低,本事和心态不匹配。

    虽然只要给他时间,他就可以完整的将‘天鬼’真身通过仪轨的方式降临下来,到时候即便要杀越阳楼这么一个烧干净全身气血,天辰装甲就要剥落,从媲美祸境的战力上跌下来的废柴家伙,对于他也只不过翻掌之间的事情。

    但真正的厮杀之时。

    看似是有着无穷种选择来进行策略组合,实际上起到作用的,却永远只是那么几招几式、几拳几脚,就算有再多的本事、招数后面有再多的变化,在同一时间之内,也是有多少双手,就能做到多少的事情,总不能说是凭空给无中生有。

    ——这不合道,也不合理。

第一百一十二章.傲慢的兽类

    “纯度不足……呵,这就是你最大的破绽啊!”

    伴随着肆无忌惮流露出恶意的低语声响起,越阳楼步步紧逼,手中骨枪大纛一拧,枪刃再度劈斩而下,宛如从天而降的炮击、或是落雷,将奋勇昂起脖颈试图起身的似蝠之鸟强硬轰下!

    有轰鸣巨响爆发,铿锵刺耳。

    那庞大而异形的身躯落地,即刻掀起的就是漫天的沙土。

    纵使是这等来源于天外境的魔怪投影,它堪称异常强健的身躯,在越阳楼这番接连不断的蹂躏之下,那鳞甲也是破碎、那血肉也是糜烂、全身遍体鳞伤,连脖颈的骨骼也是扭曲了,就像是于暴力之下臣服了一样,哀嚎着被打成了委顿的俯首在地的样子,连半点反抗的余地,都没有被留下。

    难以理解、难以明白。

    为什么这么渺小的人类之躯中,居然可以迸发出如此不可思议,超越了基本物质结构的力量。

    假如说王害疯化身的似蝠之鸟已经是人智难以想象的怪物的话。

    那甚至能将它打得连喘息余地都没有,只能委顿在地的越阳楼,又到底是怎样的恐怖呢?

    至少在此时此刻,身披重甲、犹如化身钢铁鬼神的越阳楼面前。

    无论是如何转换攻击态势,皆会被那杆骨枪击碎、各种万般的手段皆被越阳楼以身躯硬生生吃下、纵使叠加了十八倍的斥力法箓也只会被贯穿、化身为如此似蝠之鸟的天鬼姿态,也没办法当前的局势的情况下。

    某种意义……不,各种程度上来说,王害疯都是陷入了客观意义上的绝境之中!

    轰隆隆~

    伴随着雷鸣震颤的声浪滚荡。

    在下一刻,先前不断响起的金属颤鸣声却骤然停歇。

    看着那眼前庞大怪物身上密密麻麻快要深可见骨的斩痕,越阳楼身上越发深沉的杀意冰寒似铁,膝盖微微向下一沉,就猛然向上高高跃起,脊背也微微弓起,如同上弦的弩弓一般,全身肌肉紧绷,将骨枪举过头顶,绕到脑后——

    于天空之上。

    抵达最高点之时。

    刹那间,异常恐怖的杀意流出。

    那锋锐枪刃也即刻遥遥锁定了地面之上的似蝠之鸟。

    在一个瞬间之中,越阳楼就完成了从蓄力到出手的全过程,宛如那手中的骨枪也在不安的躁动、渴望着吮血似的,凭空一道蜿蜒落雷从天而降,破碎重重风浪,凿穿鳞甲,贯透血肉,像是一枚狭长的“楔”,深深的嵌入到其骨骼之中,将这头似蝠之鸟、这头“天鬼”的头颅钉死在大地之上!

    仅仅是这最后一击,越阳楼就要奠定自己的胜果!

    轰隆!

    瞬息间,重重的震荡波在大地之上扩散,连大脑也被骤然贯穿的似蝠之鸟即刻陷入极度危险的境地,身躯如遭重创。

    在激荡漫天的尘沙之下,从那根骨枪‘楔’入躯体的地方,王害疯清晰的感觉到维持着自己这具身躯的生机正在被缓缓吞食,仿佛那口凶兵也存在着生命一样,也从中贪婪的汲取着营养。

    但明明已经意识到了这件事。

    王害疯却没有像一个聪明人一样,试图阻止这种吞食,将骨枪从躯体之中拔出。

    似乎正因为是处于绝境之中的缘故,这头曾为天上谪仙的傲慢兽类没有感觉到一丝绝望,反而由衷的从心底升腾起了一抹喜悦,如同见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一般,这个连人身都没有了的家伙,倒是情不自禁的大笑着。

    “嗤,算是贫道我大意了吧,不过没想到你身上那个秘密,在这几天之中,居然会让你的实力达到这个地步,连现在的我,都已经能击溃了啊。”

    “说出这番话……难道王道长你是认识到差距之后,临时准备要投降了吗?”

    天空之上,越阳楼漠然的回应,即便已经是确认了这一击确实是给眼前的敌人带来了重创,但状态上也是未曾放松,天辰装甲维持着开启的状态,身上几十根云龙之骨从缝隙之中钻出,维持着漂浮于空中姿态。

    虽然嘴边上说着好像是期待王害疯投降的样子。

    可是在越阳楼心里,他却其实是早就给这个家伙判好了绝对的死刑。

    即便神色上根本没有一点动摇,但无功县如今的场景,他从漆水上回来时,可是也清晰看到了的。

    那原本一个个多少算是脸熟的乡人,骤然一夜之间,化作无数行尸走肉游荡在往日的县城之中的场景,哪怕是任何一个不想干的外人过来了,除却恐惧之外,心底之间也该是有那么一点感同身受的愤怒。

    而更何况……

    “这再怎么说也是我此世之身的故乡。”

    纵使是从得到命丛开始,就一直有意调整了自己的激素分泌机制、和部分情绪递质的分泌机制,可此时此刻,说到这里的时候,他却还是少见的流露出了一点真实的情感。

    假如说这个世界就是因为存在着像王害疯,和自己那位便宜老师那样的吊人,才会变成这个样子的。

    那么,无论是他作为一个认知还算正常的人来说,还是作为一个直接受到损害的人来说……

    越阳楼恶劣而漠然的低语:“这种行为,是再理所应当不过的‘复仇’,于情于理,越阳楼、‘我’,都应该彻彻底底的,让王道长您这种吊人也体会到该有痛苦的吧?”

    看着地面上生机像是越来越微弱的似蝠之鸟。

    伴随着“唰”的一声,似乎是又想看看王害疯现在的反应,他招手将还在恋恋不舍的骨枪给收摄了上来。

    感受到那杆于血肉之中汲取着生机的骨枪的骤然抽离。

    而下一刻。

    纵使是整场战斗下来,身上几乎没有一个地方完好时、却也未曾失态过了的王害疯,却仿佛因为越阳楼的这个举动,而遭到什么莫大的侮辱一样,皱起眉头,神色肉眼可见的变得不快了起来。

    作为天上降下来的‘谪仙’,他本身的性格就是异常傲慢的。

    王害疯这份与生俱来的傲慢不像凡人那样体现在趾高气扬的态度之上,而是恰恰相反的,体现在他平日里,他自称着‘贫道’,温和到甚至可以无功县那些豪强虚与委蛇的行为之上。

    本质上,这只不过是他根本不把劣等的凡人,视作是同类的体现罢了。

    这就好比是实验员和实验用的猴子之间的关系,纵使实验员看起来是在努力去讨好实验猴子,但难道这就能说明他是什么发自内心认为自己是为猴子服务的存在吗?

    不。

    不可能。

    反而是因为从一开始的时候,他就清楚知道自己行为的本质是在为自己的目的服务,所以这里的“讨好猴子”的行为,和其他随便讨好什么样的实验动物的行为,本质上也其实都是没有半点差别的。

    在“人”与“猴”的身份从来都不是对等的前提之下,两者之间,也就自然存在着一种维度上的差异性。

    换回原来的话题。

    也正因为越阳楼这个“谪仙”是作为的同类存在,和其他只不过是“猴子”,或者说随便什么动物之间的差别。

    在王害疯的眼中,在这个傲慢到不具备同理心这一社会性机能的“世外之兽”的眼中。

    越阳楼现在将骨枪抽离收回、似乎是想要留他一命投降的举动,这才是不同于他人,一个具备极强的侮辱性的举动。

    他可以从容的接受自己因为大意而败于“同类”之手的结果,却不能接受作为平等的‘同类’,越阳楼却要来高高在上的给自己‘宽恕’的结果。

    ——‘假如接受了的话,那贫道我不就自认为是还要低于你这个小鬼一头了么!’

    说到这里,王害疯抬起头,受到了激怒,朝天上的越阳楼凶悍咆哮:“蠢货蠢货蠢货蠢货,难道仅仅是一点点的力量,你就把握不住自己应该所处的位置了吗,说到底,你凭什么会认为自己有资格来饶过贫道一命……嗤,难道就是靠你那个至今都要隐藏下去的秘密吗!”

    “不,当然不是。”

    越阳楼斩钉截铁的否定,更是冷声嘲讽的说道:“这仅仅是因为你现在是败者,而我现在又是胜者而已。”

    “这世间的道理就是如此,作为胜者,难道我就不应该拥有对败者的绝对权利吗——”

    “你这蠢货是在说什么屁话!”

    王害疯不禁嗤笑着打断,即便处于比谁都要更危险的绝境之中,此刻既然是他还没有死去,还有一寸血肉能够蠕动,那他自然就是要用执念驱动着身躯战斗,不肯甘愿服输。

    毕竟。

    所谓的谪仙、曾经完成过飞升伟业之人。

    他们本来就是这个世界上最顽固、最愚昧、最欲望强盛之人。

    若非是这尘世都不能让他们满足,而长久的时间也不能让他们的改变的话,以凡俗的心智、以凡俗的躯壳、以凡俗的欲望,又怎能支撑的起向往“天之上”的大愿呢?

    纵使是王害疯其实也知道所有谪仙本质也不过就是‘祂们’前世的留下一缕意识再分化出来的复制备份而已。

    但这份与生俱来的傲慢就铭刻于灵魂的底层程序之中,他却也是不肯容忍假使自己任何甘愿“服输低头”的举动。

    下一刻。

    其咆哮声浪如雷,空气便隆隆发出震鸣。

    “——既然你这小鬼自认为是胜者!那么……越阳楼,从贫道的手中把胜利夺走——如果办得到的话你就尽管这么来做啊!”

第一百一十三章.

    顽固、偏执、甚至对某种执念近乎于魔怔。

    这就是在这个有“道”而无“德”的诡异世界上,在修道者们身上体现出来的普遍性异常特质。

    假如是按照正常人观念来看。

    他们绝对有一个算一个的都算是一般意义上的精神病患者,一群越是修为强大、就越是往极端方向发展,缺乏社会属性的独行兽类。

    此时此刻。

    尤其是在“王害疯”的身上,这一点异质的偏执则体现的更加淋漓尽致。

    纵使是他自知连思想也全部是借来的,可绝望的绝境之中,这即便鳞甲破碎、骨骼崩断、翅翼残破也未曾减损半分的傲慢,却又是如此真实不虚,顽固的根植于他的人格之中,令他根本没有道理的,仍然偏执的相信自己会取得最终的胜利!

    正如悲剧总是要把美丽的东西摔碎。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这也是越阳楼最期望看到的发展方向。

    既然他决定要把王害疯、白渡子这种王八蛋吊人的狗头给砍下来,那就绝不能只是从物理意义上消灭他们这么一个实体的生命,而更是要在他们最为自信、最为自负、整个生命燃烧的最为璀璨之时,然后将其尽数摧毁,最大程度上贬低他们自认为的人格价值!

    他低语一声:“若非如此,我又怎能告慰无功县如此之多被汝炼作活尸的乡人呢——”

    固然复仇本身其实是一件没有任何意义的事情,既不能让死者重活,也不能让生者得到拯救,可即便仅仅是个人的自我满足,难道这就能说是不正确的吗?

    不。

    “毫无疑问。”

    越阳楼道:“我即是正确。”

    伴随着残破的身躯,于‘天演’的作用下,仿佛再度重生般修复完成,凝视着那地上的恶兽,他忽然间抬起头,如同感受着什么一样。

    冥冥中,他神色平静的闭上了双眼,已经达到了某种蜕变关头的[脱鳞披甲转龙法]就自行在体内运转了起来,让他的精神存在好似伴随着天地间水汽的弥漫,而无止境的扩散,达到极远的地方。

    那一刻。

    经过淬炼后,变得更加庞大厚重的生物磁场从他体内散发了出来,几乎笼罩了这座诡境所化生出来的古旧战场,将他的意志传达。

    只听闻越阳楼声音如雷,淡淡说道:“王害疯,现在的我其实要赞叹你的意志,作为敌人,你给我带来的威胁感也是数一数二的,若非是凭借着这身装甲取了一定的巧,靠它本身材质的坚固,把这场战斗打成了一场压制战,让王道长你根本没有任何动手的机会……”

    他还没说完,话音就突然止住。

    伴随着他先前那一身的咆哮,整个世界也仿佛呼应着他的活跃的意志一样,在笼罩于天空之上的庞大磁场中,于越阳楼的掌控之内,相比较之前更加异常的浓厚乌云突然浮现,没有任何向外辐射的波动,只是单纯的存在着,乌压压的盖在天空上。

    在磁场笼罩的范围之内,越阳楼他的统辖能力当然是近乎于是绝对的,可眼前的明明是以乌云的形式存在,他却感觉到了那里变成了一片虚无的影像,连自己也丧失了干涉的能力。

    当即之下,越阳楼意识到王害疯终于要拿出最终的手段了,道了一声“有趣”之后,察觉到这似乎是涉及到诡境更深层次某些变化的道术运用,就看向了原本王害疯所在的位置。

    果不其然。

    在大地之上,原本[3×6]的命丛法箓所化的似蝠之鸟已经消失不见,而王害疯重新腾出手来之后,也是从先前的战斗中意识到自己的问题,直接跳过了变化更为繁杂的[9×2]模式,选择真正展现出了天师道[正法罗天]这一命图在祸境的完整姿态!

    在他的周身处。

    只见那环绕的一十八枚命丛法箓全都都显现出了本来的形态,不再是最初完全相同的十八层[拒甲],也不是其次那模仿成‘天鬼’的三命丛连携,而是彻彻底底的恢复了“原来本相”。

    顺应着王害疯心底的呼唤。

    于是他的身后,十八枚不同的命丛法箓便排列成了两圈呈现出相互嵌套结构的怪异环形光轮,漆黑如铁的外环中,是猩红如血的内环,一者材质是金属的机械、一者材质又是蠕动的血肉,上面还铭刻着一行行邪异而亵渎扭曲的经文……

    “南玄门之理乃是向外求证而得,不同于北道门一切异象尽皆内敛于身之路,踏入祸境之后,他们代表着最大分歧的命丛,经过一个过程,就会渐渐转化成了半灵能化的法箓,脱离躯体,作为自动化的道术施法单元,代替修道者本身来承载天地之间诡异力量的浸染,进行对外界大规模的操作……”

    渐渐的,重新降临这座残破战场上的风雨之中。

    背后嵌套着的两圈怪异光轮缓缓旋转,被衬托出如仙如魔、如圣如妖般矛盾气质的王害疯,他低沉有力的声音在空中响起。

    “当命丛法箓的数量达到一个数量级之中,所显化出来的产物,即是‘命环’,吾等以后天的人工道术,为撬动超越人类极限的力量,而设计出来的特化器官。”

    “正如杀鸡无需用宰牛刀一般。”

    “所有[命环]都是为调用超过极限的庞大力量而准备的,其所拥有的战术价值,即是用于夺取生命也显得远远浪费,是只有投入到战争的局部,成为改变一场战役的关键才能真正现现出全部之物理……”

    说到这里,他咧开了嘴,朝天上展开双臂。

    “既然你也想从我手中夺走胜利的话……那么,在贫道有生的最后,你就不妨就来试一试吧——”

    下一刻。

    王害疯话音未落,越阳楼仿佛突然感受到了什么一般,他抬起头将抬起头看天,就感觉到诡境从更深之处,依照缓缓旋转的[命环]产生了变化,笼罩的范围进一步扩大,将许多本来不存在于这里的东西,也牵扯了进来。

    在这座似乎是从王害疯某段印象深刻的记忆中抽出来的残破战场之上。

    无声无息之间。

    他原本的道袍颜色也已经彻底蜕变为漆黑的色彩,连形制上也变得有部分接近以前军装的那种形制。

    就仿佛就是过去曾经发生的历史正在于现世重现一样,在王害疯的身后,无数虚幻的模糊影像也在一个一个的浮现,不仅身披着苍白的残破麻布、铁灰色的肌肤上遍布着缝合线痕迹,而且额头前还贴着古旧腐朽的黄纸、以殷红的朱砂书成的鬼画符。

    其实……

    他有一点并没有说假话。

    他和白渡子之间,曾经确实是属于战友的关系,同样履历和档案被秘密修改过,编制转移到某个隐藏有关部门,在那段时间以内,甚至连资料被收入到了只有一些位高权重的“官家人”才有资格调取的机密库中。

    “这是……”

    看着那些于空气中渐渐浮现,然后从过去的历史再度复归这片战场的人影,越阳楼也不禁感觉到了几分震撼,然后内心升腾起了不可思议的战意。

    是啊。

    只有将这样的彻底燃烧的最后辉煌,于最顶峰之时击溃。

    这样反转的绝望,才配得上王害疯这么一个“天上谪仙”的今生落幕不是?

    “虽然还不知道以后能不能达成万人敌什么的成就,但至少现在……以一敌百、以一敌千什么的,我还是可以先尝试一下的嘛!”

    于战场对峙之前。

    将[命环]设立为维持这么一支“道兵”的根本,此时此刻,撬动了整座诡境力量、几乎化作“世界中心”的王害疯,他已然是暂时取回了今生最巅峰时期的风采。

    “第三长生军正七品致果校尉,王害疯。”他看上去一板一眼的报上名字和出身。

    “……”

    看到他这个样子,越阳楼本来也想学着话本里那样报上个什么,可最后想到什么,却是作罢道:“无官也无职……算了,就无功县人、越阳楼吧。”

    嘎吱。

    伴随着话音落下。

    感受到胸臆之间再难以压抑的燥动杀意,越阳楼攥紧手中的骨枪,嘴角上扬起笑容,周身噼啦啪啦的声音也骤然迸发。

    “那么……来战吧,开启第三、也是最后一个回合。”

    将胸膛响亮的敲了敲,他话又顿了顿,轻笑着说出饱含着恶意的话语:“然后,不能用你的这些道兵军势冲垮我的话,就干脆给我利落的去死吧!”

    “……呵,那还用说!”

    听到这话,王害疯先怔了一下,随后他身上那些从属于“长生军”、也曾经从属于他的不死道兵,就齐声向天空、向大地,发出了震撼的恐怖吼声,向前方的前方、向那所有人的大敌的方向开始一步步推进!

    来、来、来。

    “众生向我而来!”

    迎着那仿佛不可抵御、不可摧毁的集团军势冲锋,越阳楼却只是大笑,将手中骨枪倒持,以其尖端对准自己的胸膛,然后毫不犹豫的刺了进去,从背后贯穿而出,任由这叛主的孽龙凶兵,大口汲取着自己的鲜血,增殖着肆意生长的骨质,欲要完成在这具躯体内的复生。

    转瞬之间。

    无数漆黑的粗大骨骼从男人体内刺出,将他的身躯撑的再度庞大几分。

    剧烈的痛苦之中,只见越阳楼松开攥紧枪身的手,大展开双臂,那层层的血雾,便缓缓从他的皮肤下渗出,将他包裹其中,仿佛是在酝酿着什么,有散发出难以抑制的恐惧感,伴随着压抑,重重的攥紧心头。

    “接下来,就再来尝尝这个吧,谪仙……”

    “——我的第三阶段,再度叠加倍数的蛟龙之力、孽龙之甲。”

第一百一十六章.牺牲和舍弃

    (拉了,字面上的拉了)

    (这章还是请各位明早再刷新看)

    (ps:来自于现在还在马桶上捂着肚子尝试语音码字的作者555)

    (ps2:已经翻出来点盐酸小檗碱片吃了,但愿能好点。)

    (他妈的,强者绝不死于厕所,我今天就算是用语音也要码出来啊!)

    确实而清晰。

    从某一时刻开始,越阳楼就感觉到仍然从四面八方不断涌来的敌人带给自己的压力剧增。

    没有把这些变化当做错觉忽视,他感觉到了那些道兵身上此时此刻仍然存在,而且还不断继续的变化之后,心里瞬间就重视起了起来,本能的提高了警惕。

    他注意到眼前世界给人越发强烈扭曲感,也注意到那些道兵黄纸符箓下的一张张脸孔的越来越清晰。

    看着那些还带着几分麻木之色的模糊脸庞。

    某个瞬间。

    越阳楼眼前的景象恍惚了一下,从其中还看到闪现过了几张似乎有几分印象的脸庞。

    转瞬,又是一下回过神来。

    他深深的从胸腔中挤压出沉重的空气,抬起头去看。

    触目所及之处,他眼前出现的便是望不到尽头的地狱景象,到处都是残肢断臂、蜿蜒血河、以及四面八方那些异化程度越来越高的苍白色不死怪物。

    疯狂、兴奋、麻木、僵硬。

    明明身上还披着能象征着文明性的服饰,可从那一双双遍布着血丝的畸形眼珠中,却只能找到无穷无尽代表着兽性的疯狂。

    即便是处于诡境之中,某些规律的存在也是不会改变。

    至少在对于现在的王害疯来说时,他还做不到凭空无众生有的前提下,既然这支长生之军出现在了这里,那也就意味着他们总该有着一个载体。

    而无功县里哪些人最适合成为长生军再度现世的载体……

    想到这里的时候。

    当不言自明的问题和答案也瞬间浮现在心头的时候。

    看着眼前这个变得越来越怪异、越来越扭曲,也有着越来越多的披着苍白麻衣的不死怪物朝自己涌来的世界,越阳楼抬手毫不犹豫的再度撕裂了大概是几个人的躯体后,就从牙缝之中挤出了“他、妈、的!”三个字!

    或许是因为那杆“漆水制龙五凶大纛”融入身躯之后,也给他带来的相关的感应能力。

    当心底认知到这件事情时。

    此时此刻,而他也就自然能感应到这些“长生军”体内潜藏着的那些正在生存的孽龙血肉了,察觉到那一股一股的无形联系,仿佛在催促着他们之间赶紧厮杀,以一者彻底吞下另一者的结局作为结尾,补全完整的“孽龙”。

    某种程度上来说。

    这简直要比察觉到这些“长生军”现世的载体,其实就是无功县无数化作活尸的乡人,而现在自己一直以来动手杀戮的,就是他们的这件事情本身,还要更让越阳楼感到恶心。

    活尸也就单单就是活尸罢了,不过是会走动的尸体,本身的人格死后,一大堆会行动的肉块而已,无论是他们被王害疯利用了和自己动手,还是什么别的什么事情也好,对于越阳楼来说,也仅仅如此,根本不会影响到他挥拳的动作。

    要说真正让他反感的。

    这一刻,反而是从他自己肉身各个细胞之中传来的贪婪之感,它们已经逐渐诞生出来的微弱灵性,本能就想“吃-人”来补全自身存在的欲望,让越阳楼不由得感觉到自身还没有彻底掌握这具躯体。

    “就算是要打定决心要轰杀王害疯这个混账家伙,我也不可能顺从你这么愚蠢的本能,去做什么像是吃-人修行之类的事情的!”

    他低声在心里嗤笑了一声。

    作为智慧生灵,越阳楼又怎么可能放任肉体本能想要把同族当做食物的想法,认同王害疯肆意把死者的身体改造为那些长生军不死道兵的降临载体的行为!

    既然是作为智慧生灵,那本身就意味着天生已经摆脱了部分原始本能的影响,道德、伦理、良知、善恶,这些东西固然一时的舍弃了,可以换取到更强大的力量,可终究说到底,想要以“牺牲”这种看似迅速的邪道捷径来取巧,这本身不就是一种纯度不足的体现么?

    “想要放弃什么的话,改变仅仅是在一瞬间,就可以一直以来坚持的东西。”

    “而想要坚持什么的话,这个过程却是要延续漫长的人生中,而且还远比放弃要困难的多、”

    “要是将牺牲和舍弃当做了是常规的手段,甚至于说是已经习惯……呵,王害疯汝这等谪仙所做的,也不过就是那些连你都不视作同类的凡夫也可以做到的事情么!”

    【分割线】

    确实而清晰。

    从某一时刻开始,越阳楼就感觉到仍然从四面八方不断涌来的敌人带给自己的压力剧增。

    没有把这些变化当做错觉忽视,他感觉到了那些道兵身上此时此刻仍然存在,而且还不断继续的变化之后,心里瞬间就重视起了起来,本能的提高了警惕。

    他注意到眼前世界给人越发强烈扭曲感,也注意到那些道兵黄纸符箓下的一张张脸孔的越来越清晰。

    看着那些还带着几分麻木之色的模糊脸庞。

    某个瞬间。

    越阳楼眼前的景象恍惚了一下,从其中还看到闪现过了几张似乎有几分印象的脸庞。

    转瞬,又是一下回过神来。

    他深深的从胸腔中挤压出沉重的空气,抬起头去看。

    触目所及之处,他眼前出现的便是望不到尽头的地狱景象,到处都是残肢断臂、蜿蜒血河、以及四面八方那些异化程度越来越高的苍白色不死怪物。

    疯狂、兴奋、麻木、僵硬。

    明明身上还披着能象征着文明性的服饰,可从那一双双遍布着血丝的畸形眼珠中,却只能找到无穷无尽代表着兽性的疯狂。

    即便是处于诡境之中,某些规律的存在也是不会改变。

    至少在对于现在的王害疯来说时,他还做不到凭空无众生有的前提下,既然这支长生之军出现在了这里,那也就意味着他们总该有着一个载体。

    而无功县里哪些人最适合成为长生军再度现世的载体……

    想到这里的时候。

    当不言自明的问题和答案也瞬间浮现在心头的时候。

    看着眼前这个变得越来越怪异、越来越扭曲,也有着越来越多的披着苍白麻衣的不死怪物朝自己涌来的世界,越阳楼抬手毫不犹豫的再度撕裂了大概是几个人的躯体后,就从牙缝之中挤出了“他、妈、的!”三个字!

    或许是因为那杆“漆水制龙五凶大纛”融入身躯之后,也给他带来的相关的感应能力。

    当心底认知到这件事情时。

    此时此刻,而他也就自然能感应到这些“长生军”体内潜藏着的那些正在生存的孽龙血肉了,察觉到那一股一股的无形联系,仿佛在催促着他们之间赶紧厮杀,以一者彻底吞下另一者的结局作为结尾,补全完整的“孽龙”。

    某种程度上来说。

    这简直要比察觉到这些“长生军”现世的载体,其实就是无功县无数化作活尸的乡人,而现在自己一直以来动手杀戮的,就是他们的这件事情本身,还要更让越阳楼感到恶心。

    活尸也就单单就是活尸罢了,不过是会走动的尸体,本身的人格死后,一大堆会行动的肉块而已,无论是他们被王害疯利用了和自己动手,还是什么别的什么事情也好,对于越阳楼来说,也仅仅如此,根本不会影响到他挥拳的动作。

    要说真正让他反感的。

    这一刻,反而是从他自己肉身各个细胞之中传来的贪婪之感,它们已经逐渐诞生出来的微弱灵性,本能就想“吃-人”来补全自身存在的欲望,让越阳楼不由得感觉到自身还没有彻底掌握这具躯体。

    “就算是要打定决心要轰杀王害疯这个混账家伙,我也不可能顺从你这么愚蠢的本能,去做什么像是吃-人修行之类的事情的!”

    他低声在心里嗤笑了一声。

    作为智慧生灵,越阳楼又怎么可能放任肉体本能想要把同族当做食物的想法,认同王害疯肆意把死者的身体改造为那些长生军不死道兵的降临载体的行为!

    既然是作为智慧生灵,那本身就意味着天生已经摆脱了部分原始本能的影响,道德、伦理、良知、善恶,这些东西固然一时的舍弃了,可以换取到更强大的力量,可终究说到底,想要以“牺牲”这种看似迅速的邪道捷径来取巧,这本身不就是一种纯度不足的体现么?

    “想要放弃什么的话,改变仅仅是在一瞬间,就可以一直以来坚持的东西。”

    “而想要坚持什么的话,这个过程却是要延续漫长的人生中,而且还远比放弃要困难的多、”

    “要是将牺牲和舍弃当做了是常规的手段,甚至于说是已经习惯……呵,王害疯汝这等谪仙所做的,也不过就是那些连你都不视作同类的凡夫也可以做到的事情么!”

    “要是将牺牲和舍弃当做了是常规的手段,甚至于说是已经习惯……呵,王害疯汝这等谪仙所做的,也不过就是那些连你都不视作同类的凡夫也可以做到的事情么!”

第一百一十四章.长生之军

    孽龙。

    漆水河下残留至今的古老恐怖。

    即便遭到封印、至今未曾苏醒,可光凭残留下来的一部分微弱本能、就造成了无功县如今现状、乃至于是当年那场孽龙之乱的根源。

    其恐怖的生命力。

    仅仅是几个细胞的肉沫,掺杂于食物之中,就足以造成无功县一县的无数活尸,哪怕是一点思维的残渣,也能够复生于本是祸境白渡子的体内。

    作为媲美劫境的往古之凶兽,这等不死性质几乎可以说是无法用任何办法改变。

    纵使是漆水河下残留的力量也被“容器”夺取,最后成就了这杆“漆水制龙五凶大纛”的凶兵,可这也并不意味着它就彻底丧失了活性。

    而恰恰相反。

    外形的改变也只能意味着是外形的改变,无论是刀是枪是剑是戟,它依然还“活着”的本质,却都是始终不会改变的。

    只需要如此时此刻越阳楼所做的一般,稍稍提供一个契机,这口凶兵的“活着”的特质就会迅速从蛰伏的状态中迅速凸现出来,甚至自行同化周围的物质,完成复活。

    咔擦、咔擦、咔擦……

    陡然腾起的血雾之中,只听闻令人毛骨悚然的声响传出。

    感受着那股庞大而异质的诡异生机在体内乱窜,无数异化的漆黑骨骼将皮肉撕裂,生长到体外,越阳楼的嘴角却上扬起一个愉快笑容。

    下一刻。

    他再度伸手握住那杆从胸膛贯穿到背后的骨枪,任由那些参差的倒刺扎入到手掌血肉之中,汲取着生机。

    伴随着似乎异常刺耳的摩擦破碎声音响起。

    只见越阳楼握住骨枪手中猛然一拧,那原本从枪身上延伸而出,已经几乎和这具躯体要融为一体无数漆黑骨刺就被硬生生拗断,即便是这口凶兵内的灵性也不由得吃痛不已,受到了损伤。

    “我丢给你的,那才是你的,我没有给你的,那你就不能动手自己去拿。”越阳楼淡淡的声音,在心底里响起,让这几乎要被本能冲昏头脑了,想要强行占据这具身躯的凶兵灵性立即清醒了过来。

    他不过是吞噬了那头似蝠之鸟大半的生机,和越阳楼主动给他喂的部分生机而已,这一切都还是处于那个可怕的男人的掌控之中,自己又怎能这么轻易上当呢?

    越阳楼还没有走到绝境,从各种意义上来讲,现在都并不是一个背叛的机会。

    蛰伏。

    还是得蛰伏!

    当这个念头也从凶兵的灵性之中升起时,而同一时间,越阳楼也就自然感受到那股体内庞大的异质生机表现出来的暂时驯服。

    他不禁微微一笑。

    转念间,就把这股暂时驯服的异质生机强硬纳入到了自身的生命循环之中,仿佛将那些延伸出来的粗大骨骼都支配了一样,抓着胸口的骨枪再度一拧,这些原本向外刺出的漆黑骨骼,便向内收敛,相互之间榫接铆合,化作了一身漆黑的异形刃甲、锋锐狰狞。

    先是最为根本的云龙之骨作为外骨骼,紧密的贴着他的身体自然生长着,一些从肘、膝、肩等处延伸而出,提供了关键性的内在防护和极速爆发。

    再然后是现在“漆水制龙五凶大纛”进一步融入身躯所化的异形刃甲,作为重要的战斗力组成部分,赋予倍数的蛟龙怪力、使受到打击时的大部分动能都被那层漆黑涂层吸收。

    最后就是从虚空中缓缓显现于两层骨甲之上的天辰装甲,它作为将越阳楼透出体外的磁场力量放大的核心,不仅仅本身材质无比的坚固,而且更是把越阳楼的纯粹破坏力,提升到了能够杀伤祸境的级别。

    高攻、高防、高血量。

    这拢共算是三层的特殊装甲加持下,越阳楼虽然没有像王害疯那样正常的祸境修行者那样堪称繁复的能力,可凭借着绝对在祸境中也称得上是优越的基本属性,某种程度上,他全方面的战斗能力、续航能力,却是还要远远超出正常的同级水平。

    如果是必须要用一个字来形容自己现在的状态的话。

    那么想来越阳楼也只会一个字来形容此时此刻。

    那就是……

    ——硬!

    纵使万分恐怖的上千不死道兵,以推平大地上的一切、吼声震动天空的架势冲锋而来,可越阳楼却也只是摆了摆从身后延伸出来的骨质尾巴,将身子微微前倾、摆出了如同预备猎食、扑杀一样的架势。

    此时此刻。

    伴随着他显露这副恐怕要比妖魔更像是妖魔、宛如人形的恶龙、魔物的姿态,这等架势摆出来,在他身上可谓是再契合不过了,光是被那凝固着炽热杀意的熔金蛇瞳紧盯着,就会感觉到深沉的恐怖感锁死的身躯的行动之力!

    “嗬嗬嗬……到底这最后一回合是谁输谁赢、谁把谁引以为傲的东西彻底摧毁,就看看这一场冲锋是谁被谁击溃把……”

    他声音变得嘶哑低沉,还未有动作之时,清晰而危险的如渊杀意就先流露而出,待到嘎吱嘎吱的声音从躯体之内响起……

    下一刻。

    向着未有之强敌、向着千人之军势、向着那席卷天地而来的无尽沙尘。

    越阳楼就高声呼喝着,宛如笃定“虽千人亦不如我”般,轰然发起了不可阻挡的冲锋!

    轰轰轰轰轰轰轰——!

    伴随着一人和千人的冲锋,连大地都仿佛震颤了起来,不绝于耳的巨响中,只见红黑的凶影袭来,越阳楼身子低伏着从地面疾疾掠过,那悍然的冲势,就掀起了巨大的飙风,重重的撞入到了向前推进的苍白军势之中!

    在那一瞬间。

    甲兵被摧折、血肉都尽皆横飞。

    军势洪流和铁壁相撞的结果,是无数“浪花”的飞溅,是阵列线却被那钢铁装甲披身的狰狞凶兽轻易撞碎。

    “哈……正该如此!”

    看着悍然袭来的死敌,不知是潜藏到哪里的王害疯嘴角也扬起了笑容,朝着那苍白麻布披身、面覆黄纸朱符的无数长生军的不死道兵招手。

    他心中轻声念道:“不过……是一头已经撞入网中的凶兽罢了!”

    下一刻。

    宛如整个千人之众的军势,就是他意志和手足的延伸一样。

    即便谁也没有说话,可那阵列线看似都撞碎的苍白军势,紧接着却是没有一个人畏惧的,开始了迅速的变阵,像往常做过了无数次的那样,将越阳楼围拢于其中,准备将这头庞大的血食,进行蚕食肢解!

    咚!

    沉闷的撞击声,和血肉之躯像是水袋一样炸开的声音共同响起。

    于无尽苍白之色的包裹中,红黑色的狂兽尽情挥洒着那份出于天性和本能的暴力欲望,仅仅抬手、跺脚、提膝、甩肘,就动辄伴随着让人头皮发麻的血腥场景。

    尤其是那条密布狰狞刀刃的如同粗壮龙尾。

    光是在身后的灵活摆动,每次就会横扫带走大片的生命,大大的提升他的杀戮效率……

    在乌云笼罩的战场之上。

    刺啦。

    心脏粉碎,又是一人倒下。

    可苍白的军势洪流之中,那些向“血食”涌来的道兵们,却是没有一个因此而停下向前的脚步,反而是越发疯狂了一样,前仆后继的拥挤,连那一幅幅狰狞的血色脸孔,也渐渐从额头的黄纸符上凸起了出来。

    假如。

    假如说有人说能够仔细观察的话。

    其实那些不存在的旁观者,就能够发现,从头到尾的屠杀中,直到现在,这支长生军的人数上,却还是始终动态保持在原本的“千人”。

    每当有一个人死去,随即就会有一个复活。

    仿佛是掌握冥冥之中的平衡,等价的“死亡”,被交换为等价“生命”,恒定数量的长生之军,纵使是那些苍白的怪物,遭受了比他们更强无数倍的怪物的凌虐,而深受重创,但在转瞬间的下一刻,那些死者就会再一次的爬起来,如同是“蚂蚁”向着“象”的身上攀爬,将越阳楼围拢在其中。

    作为曾经也是身处其中一员的王害疯最清楚。

    这支朝廷秘密借助道门培养的长生军,虽然没有像其他经过批量改造的异种军团,有着种种特殊的能力、每个人的素质还都超过普通人类的极限,能够通过数量的优势,将达成质变一样的效果。

    可最关键、也是别人绝对没有办法模仿的优势,就在于所有人都植入了“仙砂返魂箓”之后,根本就是不惧于任何死亡的本质!

    纵使死亡一次不够的话。

    那再度死亡百次、千次、万次呢?

    凭借着根本不讲道理的特性,这支长生军完全就是作为最为廉价、也最为耐用的消耗品而存在,即便是在任何人的手下,只要围剿的敌人,始终还有着破绽。

    大量的死亡堆积之下。

    就总有出现破绽的那一刻。

    正如水聚成海、尘聚成地一般,而于厮杀之中,越阳楼感受到的就是渐渐陷入沙海之中,导致窒息的虚妄幻象。

    无所谓的抬手扫落身上沙尘。

    越阳楼却呵了一声道:“真是蠢到没边了,难道你以为我是那种只要你努力和牺牲就可以击败的敌人吗?”

第一百一十五章.正法罗天

    “真是蠢到没边了!”

    忍不住的,越阳楼如此失望的斥道。

    他的身影横行于苍白的军势之中,仅仅是冲锋,就带动着庞大的飙风灌入到了阵列之中,那黑红色的凶光所能延伸到之处,便是残肢断折、血肉横飞,根本没有一个活物能够近身。

    对于正常人而言,并不是说把全身的各个部位都化作杀戮的武器就好。

    因为人体结构的局限,要考虑到平衡性和暴露出来脆弱点,纵使是同时精通拳法、腿法、持械之术也不可能同一时间把所有的技艺都施展出来。

    毕竟,人体的肌肉群也是牵一发而动全身的。

    挥拳的正常动力链需要涉及到从足趾到足踝、到膝关节、到髋关节、到腰椎、到胸椎、到颈椎、到肩关节、到肘关节的一系列复杂节点,而在这个传递过程中,再插入其他的动力链条,就会导致二者的都不稳定,以及同时的“空门大开”。

    ……虽然说这里的常识性说法在越阳楼的身上却并不适用。

    因为从白渡子那里习得的“九牛二虎大神通力”这门奇诡道术,其实在现在,越阳楼的发力方式早就已经到了不需要局限于人体常识的地步。

    达到第二层之后。

    这门道术本身的效用就是将外天地化成如手足般的肢体,强行从中攫取力量,最终爆发出不可思议的破坏力。

    表面上这虽然看起来是南玄门一样“向外求”的路数,可本质上这却又是走的北道门“向内求”的路数——不过是把“我”这个字包含的范围,做了一次扩大而已。

    这要比喻起来的话。

    也就好比是越阳楼通过道术塑造出来的无形“大我”之手,字面意义上的把“小我”,也就是进一步异化的躯体当做了是最坚固的兵器来使用一样。

    横拳是紫金锤、竖掌是百辟刀、甩手要当做鞭子使,架起臂膀那就是中平的大枪!

    就一如此时此刻。

    拳、掌、腿、爪、指,甚至于说是肘、膝、肩、足、首。

    刀、枪、剑、戟、棒,甚至于说是火铳、铁炮、链锯剑、反应装甲、蒸汽攻城锤。

    凭借着叠加了三层特殊装甲,几乎是无法破坏的钢铁之躯,若说将双拳、双腿、双肘、双膝的拳术已经冠以“八臂”之名,那么从现在的越阳楼身上展现出来的“暴力艺术”,又岂止是“十臂百手”呢?

    “厮杀、死斗,竭尽蛮勇、徒劳智识,乃至于说是烧干最后一丝气力。”

    越阳楼的声音冷漠无情,抬手捏拳、轰出的劲力于空气中極出几缕电芒,瞬间就将试图接近而来的不死道兵拦腰打断,炸开几蓬血肉花雨。

    他满怀着失望再度高声斥问、

    “这等无聊又无趣的屠杀你到底要让我持续多久,连走上牺牲生命的邪道捷径后都不能做到破开的皮肉,光凭持之以恒的努力和血汗……呵,难道你这就认为能够追得上我日夜不息寒窗苦读的几代积累么!”

    “哈,谁知道呢。”

    或在天之上,或在地之下,将自身的存在已经化为无形的王害疯,借以那涌动的风浪,发出震撼而清晰的隆隆如雷之音:“正因为不足,所以要学会补足;正因为不会,所以要学到学会,假如说肉身孱弱,那就锻冶金属用义体补足缺陷,假如说凭借自身力量无法战胜敌人,那就向更强大的存在借取力量……”

    “汝等北道门的异端,永远都是顽固的什么都不肯改变,自然无法理解,吾辈南玄门天师道的道法精髓,就在于选择和取舍啊!”

    这是道路之间的分歧,也是南北理念之上的交锋。

    即便王害疯的话还没有说完,可从冥冥之中,越阳楼却是莫名明白了他想要往下说的话。

    ——光凭个体的力量不足以解决问题的话,那就舍弃无谓的个性,转变为寻求群体的、其他的更强的力量。

    ——只要是为了达成最终的目的,即便是旧有的躯体、旧有的生命、旧有的观念认知也都可以舍弃,无所谓关于“我”的执念,也无所谓道德伦理的束缚。

    通过这两种完全相反的道路之间的对比,某种程度上,越阳楼也对这个世界两大披着宗教皮的暴力集团的理念,认知理解的更加深刻了:假如说北道门是“空空中打破顽空悟空”,那么南玄门就是“无无处还要归还无无”。

    前者如妖似魔、后者如尸似鬼,南北两门里面都根本就没一个是正常人!

    而另一边,越阳楼转瞬间几个念头闪过思索的时候。

    天之下。

    望着那头陷入围困之中的恶兽,王害疯也嘴角上扬起笑容,紧接着继续道:“之所以修行[正法罗天]的贫道会被选入长生军嘛……而既然我说出了这句话之后,你就肯定会好奇,哈,那接下来你就自己来亲身好好体验一下吧!”

    “哼……装神弄鬼!”

    越阳楼不以为然的道了一声,心里却是提高了警惕,将[九牛二虎大神通力]这一道术的变化也彻底施展了出来,以第三阶段承受能力再度大增的躯体为根本,毫不客气的抽取着地脉的力量,也就是把整个元磁场都好似化作了自己的附肢一样。

    战场之上。

    只见杀戮机器的效率进一步提高,连骤然爆发的极速,也变得根本没有了征兆,“十臂百手”的武道技艺肆意挥洒之下,将每一个动作都变得“有意义”了起来,没有半分的多余。

    古人有言,行走坐卧皆修行。

    今人有语,杀人放火亦修行。

    以一人之身,面对无数疯狂的不死异类组成的长生之军。

    然后……全数斩尽杀绝!

    这就是越阳楼逐渐显露出来的偏执本性的体现。

    若是还保留着常识的常人,定然会认为这绝对是不可能做的吧。

    可作为好似天生就应该属于这个有着超凡力量的世界的越阳楼而言,他却全然不想究竟做不做的到这件事情,只想着如何去做、该怎么去做。

    他者即恶、即地狱。

    在越阳楼的眼中,世界也仿佛渐渐歪曲成了他所潜意识认为的模样,所有袭来的敌人,都变得万分丑陋,不是妖魔就是鬼怪,还有蜿蜒的血水汇聚成河在地上流淌,无数黄纸朱砂的符箓没有烧完,灰蒙蒙的纸灰漫天飞舞,带着焦臭的气息,将天空也染成了阴暗的深灰。

    这座残破的战场之上。

    只见不断有人倒下,也不断有人重新爬起。

    他们身上苍白的麻衣依旧、脸上黄纸的符箓也依旧,不过随着一次又一次的死亡,那麻衣上血迹、纸符下的脸孔却是越来越清晰了,仿佛有着某种深沉的气息在积聚。

    他们在醒来、他们在变强。

    他们……也在迅速的进化适应着那原本足以让他们一击致死的攻势!

    所谓“正法”者。

    意即真正唯一之法也。

    而所谓“罗天”者。

    意即此世传说中诸多仙神所居之处,最高之“大罗天”也。

    前者乃“正以治邪”之意,亦合道经之中“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一说。

    后者为据说是所有这世间的事物流出创造的根源之地,只要踏入就可以拥有天外仙神那样改写一切、涂抹一切的力量。

    假如将这二者结合到一起的话。

    这意思其实就可以解释为“以真一为宗本的道法,最终抵达大罗天之处,获得从上而下重新覆盖一切,退治、并修正所有邪恶的力量”。

    究竟创始人达到没达到这个境界的,在这里暂且不提。

    而处于王害疯的阶段,在祸境的时候,[正法罗天]大多数的表现,也就是展开诡境之后,近乎于是绝对的、对其他异种力量、异种之物的排斥压制,以及对所有属于自身一方的存在,提供的各种来源于那些各异法箓的加持、支援。

    因为北道门本身就专门为“不受外界影响”而特化的特质。

    经过乱战一番之后,王害疯很快就明智的舍弃了通过前者干涉越阳楼状态的愚蠢想法,而彻底把重心放在后者之上。

    依靠着长生军的不死不灭的特殊之处。

    [正法罗天]所化的命环演变为仅仅围绕这一点而展开的形态,不单单[拒甲]、[频动]、[灵变]等各异的命丛法箓的效果,渐渐被加载到了千人之众的道兵身上。

    而且更关键的地方还在于。

    伴随着他们的一次次的死亡,舍弃了旧有的躯体时,无数人的经验却也是在不断累积。

    凭借着[正法罗天],以一统万,千人之众的不死道兵共享着同样一颗大脑、同样一个思维,每一次之于个体而言可能是死亡,可之于整个群体而言,这却是一次又一次的新生。

    就好比一个死亡根本不损失的游戏。

    对于本来就在这个世界上一无所有的玩家而言,无论是死亡或是其他,这本质上实则都是一个“得到”的过程。

    反复的尝试使他们得到了经验,而这份经验又给他们带来了更多的收获。

    最终的一次次死亡和新生之后。

    而这支长生军就会自然达成心、体、技尽皆圆满的境界!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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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道禁书目录介绍:
道终不可得,彼可得者,名德不名道。道终不可行,彼可行者,名行不名道!
天地有诡,仙道有异,知识有毒。
怪异而深邃的恐怖潜藏在常识的世界之下,要想抗衡,便只有化身为那难以言叙之种类的一部分。
然……
究竟是人勤以求知,亦或是…乃知者勤出而逐人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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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功讲道理,道术不讲道理。
这是一个带着能收录、融合神秘知识,进行推演的[仙道禁书目录]求道者,用他蕴含着“无上智慧”的暴力铁拳,强行和大家好好讲道理的故事。
“我越阳楼一生功力全靠自身天赋努力,从不假外物!哪怕身处诡异世界,我也一样会靠自己踏出一条道路!”
“来吧,就让我看看我无上智慧的极限到底在哪里!“
——加入《玄君七章秘经》。
——仙道禁书目录,给我推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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