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无福消受
褚文琢自小受到的是谦谦公子的教养,对待女子一贯是和煦的,其中不包括揽月公主。
揽月公主骄傲自大,又自负。常常目中无人,还会做出一些令人大跌眼界的举动。褚文琢虽后悔与楚君的约定,但是心中难免不自在。
他让手下把人给揽月送去,一个小太监匆匆而来,跟他说了几句,他跟着小太监转身朝另外一个方向走去。
楚国的宫城是辉煌壮丽的,无论是从色彩还是从雕栏玉砌上,都是绝顶的精美和大气。鲜艳的红色构成了宫殿的外表,其中美轮美奂的壁画和雕刻让人移不开眼。
上面雕刻着巨大的凤鸟,展翅高飞,直奔九霄。用的是楚人最喜欢的深艳红色,凤鸟身上的羽毛清晰可见,双眼如电,栩栩如生。
章华殿是楚君处理朝事的正殿,总体布局以严肃为主,却少不了凤鸟的存在。楚人喜凤,崇凤,这是祖祖辈辈的传统。
楚君熊颉一身红色的衣服,高冠而立。
案牍上还绘有凤鸟的图案,和熊颉身上的衣服形成映衬,一个是飞跃万里山川的凤,一个是用丝线一针一线绣成的飞天凤,看似相同,却各有千秋。
小太监引领着褚文琢进来才小心地退下。
褚文琢行了跪拜之礼,楚君让他起来。
“褚爱卿,揽月最近没惹事罢?”熊颉也算是为揽月操碎了心,有着景太后的庇佑,揽月行事颇有些肆无忌惮,他见不得景太后伤心,对直肠子的揽月也无法生气,便一一纵容。
女大不中留,熊颉想着曹皇后说的话,不如把人嫁了方为上策。他物色了许久,也只有褚家儿郎能入了他的眼,文武都颇有建树,实乃驸马的良选。他也试探过揽月,她对褚文琢的心思不言而喻。
一切都好,可褚文琢的心不在此地。
熊颉了解自己的女儿,人性霸道,无理取闹,让他头疼得紧。可有什么办法,终究是他生的,还能不管了?
所以才有后面褚文琢成为揽月侍卫的事情。
熊颉这般问问褚文琢,也只是走个过场,揽月的性子,他再清楚不过。
褚文琢面色如旧:“公主最近身子有些不舒服,遂常在宫中休息。不过宫中的宫女奴大欺主,让公主操心了许多,病情一时难以痊愈。”
他本不想说,但今天的揽月奇怪得很,与其楚君从别人口中知道,不如他来说。
熊颉摸着胡子,眉头成了一团,音量提高了许多:“那个奴才呢?”
“已被臣交给公主处置。”
“竟然有这样的事情,”熊颉记得见揽月的时候,她并没有向自己告状,那更不会和景太后说了。这丫头何时变得这般忍气吞声了?
他难道还会因为一个宫女的过错责怪她吗?
熊颉命太监进来,赏了许多东西用于安慰揽月。褚文琢在一边闭口不言,果然,楚君对揽月这个公主还是疼爱有加的。
熊颉给褚文琢赐坐,褚文琢起初不敢受,在熊颉的再三逼迫下,他只坐了一小部分。
“褚爱卿,你对寡人这个公主有什么感受啊?”熊颉笑眯眯地问,再是和蔼不过,小太监给人上茶,垂着头退到了一边。
褚文琢忙站起来:“公主为人直爽,不拘小节。”
可不是,为人直爽,胸大无脑,不拘小节,肆无忌惮。
“哈哈哈,你倒是为她说好话,坐下吧。你知道,寡人想听的不是这些。寡人且问你,揽月的容貌如何?”熊颉笑后,不经意问。
褚文琢知道这话题是无论如何也逃避不了的,楚君已经说到了明面上来了。
“尚可。”
姿色平常,如牡丹丛中的杂草,这是褚文琢听到一个公主对揽月的形容。
“那脾气秉性如何?”熊颉又问。
“公主良善,不经世事,似未雕琢的美玉。”
朽木不可雕,可惜了好的出身。
“那她能这般活着,又是为何?”楚君抚着胡子,没放过褚文琢脸色的变动,可惜这小子定力太好了,竟然不为所动,他恐怕试探不出所以然来。
“有您的庇佑,公主自然能福寿绵长,一世无忧。”
“好好,你知道就好,揽月虽不是公主当中最为貌美的,但却是最得我宠爱的,无论是谁成为寡人的驸马,都一样的庇佑。这点,你可想清楚了?”熊颉手指轻轻敲着案牍。
褚文琢心里一咯噔,楚君不会言而无信,逼迫他尚公主吧?
他忙起身,伏跪在地:“大丈夫志在千里,不能靠妻子起家,如此,与树上的蛀虫再无区别。而且,臣何德何能,有此鸿运!”
他这是拒绝了。
楚君脸色沉下,一时之间阴晴不定。好一会,他才挥手让褚文琢起来:“你放心,寡人言出必行,还有一些时日,你只管保护好揽月,只看你们的缘分,那时若你还如此,寡人不会勉强。”
他的公主,是金枝玉叶,还会担心没有男子?
只不过看着褚文琢顺眼,是个君子,但太过于君子,连触手可及的富贵都能舍弃。当初他看重的如今也变成他看不惯的特质,褚文琢的性格和他那顽固的老爹如出一辙。
熊颉不再言语,往外走出,小太监跟着离开。褚文琢俯身许久,直到守在章华殿的太监催了才走。
褚文琢不喜揽月,何况要跟她共度一生?这比杀了他还难受。
不惜顶撞楚君,不知会不会连累到嫂子?
褚文琢的身影被落日拉得很长,走在富丽堂皇的宫中,两边花树缤纷,他只觉得无奈。
君要臣死,他哪里可以反抗?
褚文琢思绪飘飞,未曾注意到前方一个孩子飞奔而来,待他察觉时,孩子已经被他撞到在地,而他也后退了几步。
前方一个小太监飞快地跑来,口中喊着殿下慢些。
褚文琢伸手把人扶起来,精致的脸蛋沾了一些灰尘,却难掩那双神采熠熠的眼眸。
这脸生得实在漂亮,可想长大后的容姿。
褚文琢躬身:“臣撞到了三殿下,请殿下原谅。”
转眼间小太监已到了熊瑞瑾身前,跟褚文琢行了礼,从怀中拿出帕子轻擦小脸上的灰尘。
熊瑞瑾小大人似的,一本正经,即使摔了,小脸上依旧是绷着的。
开口就是稚嫩的声音:“无事,是本殿下太急了,”他还未说完,旁边的太监连连说我的殿下,可别摔伤了,熊瑞瑾看了小太监几眼,小太监才闭嘴。
“本殿下今日是有事问褚大人。”
褚文琢微微一笑:“殿下请问,臣定知无不言。”他对小孩子还是很有耐心的。
“你,是不是抓了一个刺客?”熊瑞瑾犹豫片刻终于说了出来。
“姐姐受惊,本殿下便来问你。”他又补充了一句,其实是不想旁人知道他和揽月不和。
熊瑞瑾是楚君的三皇子,和揽月公主都是曹皇后所出,他关心揽月公主倒是很正常。
可揽月公主的容貌平平,三皇子姿容卓群,便没得到亲姐的待见。即使如此,三皇子还是很但心自己的姐姐。
褚文琢心中微叹,便挑些重要细节告诉了熊瑞瑾,熊瑞瑾再三谢过,便迈着小短腿和小太监走了。
三皇子实在可怜,这揽月公主的心莫非是石头做的?
第13章 她没资格
褚文琢觉得揽月公主虽然变化了一些,但还是难逃其本质,对于幼弟漠不关心,实在不是一个当姐姐的作为。他看着年小的三皇子很是可怜。
可凭他的身份,又有什么资格来说这件事呢?
终究是皇家自己的事情,不该多管。
已是下值的时间,日落西山。
褚文琢顺着日常回去的那条宫道,慢慢朝着宫门口走去。
“褚大人,请留步!”一个女声从后面传来,清脆响亮。
他回头去看,是款款而来的二公主熊佳璇,她一身碧绿色的对襟襦裙,肤色白皙,越发显得容颜貌美。
熊佳璇从旁侧的小门出来,她刚刚和自己的母妃见了面,还说了熊揽月的异常,想着褚文琢可能要出宫了,她正好碰一下。也是撞运气,没想到真的见到了。
“褚大人,你这是要回府了吗?”熊佳璇巧笑倩兮,美目流盼。
褚文琢借着行礼退后了一步,不动声色,眼眸深处极快地闪过一丝不悦:“臣见过二公主殿下。”
熊佳璇笑容依旧,极是灿烂:“褚大人不必多礼,我方才看到你,还以为是看到了我皇兄,所以试探唤了一声,还望你不要介意我的鲁莽才是。”
二皇子熊诣辰经常伪装了出宫去玩,这早已是人尽皆知的事情。还被楚君捉到过几次,斥责禁闭都受过,就是没长记性。
好食如好色,熊诣辰两者兼有。
但熊佳璇只是把这个作为与褚文琢见面的借口,至于她那二皇兄,名声这东西已经没有了,她借来用用也无妨。
褚文琢虽不是楚国的第一公子,但也是能排上名次的人,她若是能得了他的心或是赏识,看熊揽月还怎么嚣张!
她可是能看出来熊揽月是喜欢褚文琢的。
“臣不敢,既然公主无事吩咐,那臣就先告退了。”褚文琢面色微动,看了熊佳璇一眼,现在她就是担心兄长的妹妹。
但是皇家哪里有亲情可言?
熊佳璇笑着点头,褚文琢便转身朝着外面走去,似乎这是再寻常不过的事情。
不就是认错了人吗?解释清楚就好了啊。
男子挺直而清俊的背影慢慢走远,熊佳璇手中绣着花儿的帕子也被拧做了一团,
……
“殿下,殿下,您慢些啊!”
“小心台阶啊!”
一个在前面跑,一个在后方追。小太监渐渐追上了前方的三皇子,喘着粗气道:“殿下,您慢些啊!”
要不是三殿下突然停下,他还追不上了,小孩子就是不知道累,能整天跑。
小太监没想着他年纪也大不了多少。
熊瑞瑾停在了宫墙角下,一动也不动,他蹲了下来,把头埋下。
“殿下,您……”小太监及时止住了。
橙红色的飞檐从红色的墙体上飞出,似要高飞的鸟雀。
那里,是揽月宫所在的地方,殿下,估计是想知道公主受伤了没有。
可是,小太监看了看男孩的脸,粉雕玉琢,最为精致不过。这明明是好事,可揽月公主不待见殿下,每次去都是冷着脸,后面干脆叫殿下不要来了,还说是嘲笑她来的。
“算了,她不想见我。”熊瑞瑾慢慢起身,眼中藏着落寞。
为什么别人的姐姐能对弟弟怎么好,她就是不能?
他的长相和她的太不一样,可都是两只眼睛一个鼻子一个嘴巴,没有什么不同的。
“殿下想见公主吗?”
“她不想见我。”她讨厌他,他都知道。
小太监帮熊瑞瑾拍着沾了灰尘的衣尾,也蹲下:“殿下,奴才有办法。”
听闻小太监的话,熊瑞瑾的眸子恢复了一丝亮光。
揽月宫。
揽月端坐着,旁边是宫女。
夏风听了揽月的吩咐亲自带着婆子押了那在假山后偷看的宫女来。
那宫女是寻常长相,却长了一双勾魂的狐狸眼睛,抬眼看人时似在勾人。
“公主,奴婢是无辜的,奴婢只是头疼得很,便在后面歇一歇,绝无冒犯公主的意思。”她慌忙跪下,“公主若是不信,就惩罚奴婢好了,跟奴婢的主子没有关系。”
“奴婢求求公主了!”
冬雪骂道:“你个贱婢,公主还没说话呢,你说什么!”
倒是一心为揽月着想的模样,很是忠心。
揽月挑眉瞧了眼狐假虎威的冬雪,没有吱声。
“求公主开恩啊。”
“你竟然对公主有不轨的心思,就是死一万次都不够!还敢在这里求饶!”冬雪又回了几句,脸上微怒。
揽月还是没有说话,殿内陷入一片沉静。
冬雪犹不知,待大家都看着她,才知道自己不该说这么多。
揽月似笑非笑。
冬雪忙跪下,满是惶恐:“公主,奴婢是气愤啊,这宫女竟然对公主不利,奴婢一时心急,便有些不注意,奴婢知错了。”
她怎知道今天的公主这般怪异,连说几句话也不行了。
难道是生气了?看样子也不像。
底下双双跪着两人,一人说着冤枉,一人说着为她好,真是可笑。
揽月扫了眼,依旧不说话,待秋华拿着东西进来呈给她,她才笑了。
她抿了口茶,手转着茶杯:“冬雪起来吧,你先去给我把库房的账本拿来。”
冬雪似乎被吓了一跳,极快望了眼面色不变的揽月:“公主,库房东西杂乱繁多,奴婢一时还未整理好,要不等奴婢整治好了,再呈上来给您过目。”
这本就是没有头绪的账,怎能给别人看,更别说是公主了。
揽月不动声色敲着桌子,淡声道:“我要现在过目,你有意见?”
冬雪一愣,又不服气道:“公主,奴婢不敢,但是奴婢是为您着想啊……”
“我说,让你去!”揽月定定看着冬雪,语调极是缓慢,冷寂的眼睛里发出寒光。
冬雪下意识的缩着头,不敢去正视:“奴婢这就去。”
她出去了,揽月冰雪一般冷的面容才恢复了沉静的模样,似乎和原先并没有不同,但在场的宫女都是被吓到了,俱是垂着头,不敢抬眼。
揽月把视线投到跪着的宫女身上,不顾宫女微微颤抖的身子:“叫什么名字?”
宫女头紧挨着地上,语音微抖:“奴婢叫,灵杏。”
揽月轻笑了起来:“灵杏?临幸?倒是个好名字,”她问秋华,“如果没错的话,你家中的父母姐妹都健在吧?”
灵杏一抖,眼泪快速落下:“奴婢该死,奴婢该死,此事与家人无关,望公主恕罪啊!”
“怎么了,我不就是问问而已,”揽月端坐上方,姿态悠闲,“你也知道,有些事情要交换的,不然,你凭什么来和我谈条件?”
她微倾了身子,看了眼灵杏,又坐直来,双手放在膝盖上。
“你身为奴婢,本就没有资格。”
第14章 争争吵吵
揽月作为公主,却被人欺辱了一世,已经是够憋屈的了。
现在,她难道需要忍耐一个小小的宫女?
宫女背后定是有主子的,她就是要把那人揪出来了。如果那暗处的人不出来,她就斩断对方的爪牙。
灵杏垂着头,眼泪簌簌而掉:“公主,奴婢无意冒犯,您大人有大量,就饶了奴婢吧。”
她出现在那里的原因,是绝对不能说的呀。
她一个小宫女,也没有能力决定自己的去向,要是……
“公主,奴婢冤枉啊!”
砰砰砰!
她的头磕在地上的声音很响亮,下定决心求得揽月的原谅了。
揽月嗤笑一声,站了起来,抚平了衣裳的褶皱:“你倒是觉得我善良。”忽而眼转冷了,“但是你估计错误了,本宫可不是好欺辱的人,你又是什么东西?敢欺辱到我的头上来?”
“公主饶命啊,公主饶命啊!”
“不说也可以,就是怕你家中父母那天出门一个不小心,跌了一跤,落个残废或是命没了,这可没人敢保证。你说,是与不是?”揽月坐回上位,漫不经心瞥了灵杏一眼。
灵杏一时觉得骨子里都冷了进去。
她听清了公主的意思,要是她不配合,她父母的生命就有威胁,还有她的弟弟。虽说自从她进宫以来,跟家人的联系少了许多,但毕竟是生养她的父母,她又怎么忍心眼睁睁看着她们去死。
揽月宫里放了一些冰,即使是正值酷暑,这里依旧是十分凉快。
但此时灵杏觉得她没有觉得凉意,反而是冷意逼人。
“秋华,让所有人下去。”揽月对着秋华吩咐,她要人吐出点有用的东西,那其他多余的人就不能在场。
她也不知道这揽月宫里有多少人还是能用的,唯有小心一些。
“是,公主。”
秋华在给揽月扇风,听此便把扇子交给了夏风,揽月示意停下。
待那些婆子都出去后,就只剩下揽月和三个贴身宫女,还有一个就是灵杏。
冬雪这回默不作声了,立在一边,偷偷斜眼去看揽月的动作。
今日的公主,很是不同啊。究竟是发生了何事?
揽月无视冬雪窥探的视线,她想看,就让她看好了。
“你若是不说,也可以,但是你要知道后果。”揽月冷道,“你背后的人,真的值得你这般维护?甚至搭上了你一家子的性命。”
“灵杏,人的目光要长远一些,要往前看,而不是朝后走。”
揽月拿了本子在看,都是记载着灵杏家里的情况。
“你家里,有不少人呢。”
轻飘飘的语气,灵杏却是受不住了:“公主,奴婢不敢啊!”
“行,先下去,受上二十大板。”揽月红唇浅笑,笑语嫣然。
“公主饶命啊,公主……”进来的婆子用破布塞了她的嘴,拖了出去。
冬雪听着外面的板子声响起来,响亮厚重,还有灵杏低不可闻的呜咽,像是打在她身上一样。她看了看无动于衷的公主,心想公主何时变得这边狠了。对下人竟然能这般出手。
过后灵杏被拖了进来。
宫女虽是奴婢,但在宫中一向不做苦力活,光是一双手就养的皮娇肉贵。寻常挨上十板子就是过了的,而二十大板无疑于要了灵杏的命。
秋华原先嘱咐过了的,足足二十大板,但下手力道减了许多,灵杏还没晕死过去。
那一双狐狸眼睛泪水涟涟,脸色苍白,痛得很了,连呼吸能扯到臀上来。
痛,十分的痛。她都要痛死了。
“说吧,不然下一回,就是别人了。”
揽月轻描淡写,似乎没多大的事情。
灵杏呼吸一重,痛呼出声。
若是不说出来,那公主就会牵扯到她家人,既然这样……
“熊揽月,你太过于无法无天了!”
这边还没说话,外面就传来了骂声。
“你别以为,皇祖母给你撑腰,我就害怕了你了!”熊诣辰怒气冲冲进来,手指着揽月,那架势似乎要打一架才肯罢休了。
“你前几日才抢走我一个宫女,今天又对我的宫女动用私刑,就是到了父君那里,你也不会得到好处!”
“起来,你是我的人,不用听她的话!”熊诣辰一个眼神,他身后的人就把灵杏拉了起来。
灵杏顿时依偎在侍卫身上,悬挂着泪珠软软求道:“二殿下,您要为奴婢做主啊!”
那娇软的样子格外惹人怜爱。
熊诣辰这几天看揽月最不顺眼,这个宫女他还没尝过滋味,要是给打死了,他岂不是亏了!
而且这宫女,长得也不赖,他以前怎么没发现?
熊诣辰摸着下巴打量了灵杏,仔仔细细的,越看越满意;“你叫什么名字?”
灵杏微抵着头,语气委屈:“奴婢唤灵杏。”
熊诣辰轻浮道:“哪个灵杏,可是杏花满枝头、一枝红杏出墙来的杏?”
灵杏羞涩:“正是。”
两人当着众人的面,眉来眼去,也没个避讳。
揽月对秋华笑:“明明春天已经过去了,怎么还有动物在发春啊?”
秋华自然不敢答。
这特殊的动物,说的就是二皇子殿下。
在自己妹妹面前,和宫女肆无忌惮的调情,可不是发春么?
“你,”熊诣辰顾不上灵杏,一手指着揽月,被她的话气得不轻,“你说谁呢?”
熊揽月近日是被鬼缠了吗,怎么一个劲地对着他?
揽月一脸无辜,不解道:“我说的是不知廉耻畜生,二哥你想什么呢,你是皇子,怎可妄自菲薄,把自己当成不值几个钱的东西呢?”
她的眼睛里尽是不懂,像是极是好奇熊诣辰为何问她这个问题。
真是如一个小女孩一般懵懂。
熊诣辰脸色很不好看,和锅底灰一样:“你以为自己多清高?照照镜子看看你自己吧,粗俗丑陋!”
“我今日不与你计较,我们走!”
他拂袖欲出去,却被突然进来的侍卫给拦住了。
“别以为只有你有人,我不是可以随意给你欺负的!”揽月起身,手背放在背后,“走也可以,灵杏,你招供了吧,不然,就是你主子来,也走不了!“
熊诣辰回头,眼眯成一条线,狠狠盯着:”熊揽月,你别太过分了!“
他长相不俗,有些阴柔,因过度沉迷女色,眼睛略微浮肿,生起气来唇紧抿着,双颊紧绷,那样子有些狰狞。
第15章 不依不挠
熊诣辰这副样子,一副势必要和揽月斗到底的架势。
他其实没有什么气势,就是仗着自己皇子的身份,可他就是比身份,他也比不过揽月。
无论是在楚君还是景太后面前,他都是不如揽月得宠的,这也是他最为气愤的地方。
再如何,他也是一个皇子!
“我们走,别理会她!”若是闹到父君处,总是他吃亏。
揽月笑着让侍卫把人拦住,她上前几步到了熊诣辰的后方:“二哥,你的宫女犯了错,你就算是权势滔天,也不能包庇她吧?”
“连父君都要遵守的楚律,你难道就要凭着自己的喜好任意更改?想不到二哥是这般敢做敢当的人才,竟是我低估了二哥的才能,”
熊诣辰就算再能忍让也火大了,他眯起眼,如毒舌一般:“你想怎样?”
熊揽月真当他是好欺负的,他今天就跟她分出个胜负!
“把人带走。”他对着侍卫说,“把这些以下犯上的人给我绑住,要是他们还敢再拦人,就杀了。”
即便是闹到父君那里去,他也是占理的。
熊揽月这回死定了。
揽月宫里的侍卫都望向她,二皇子都这般了,再闹下去公主也不能讨好,不如就此罢手,井水不犯河水,免得到了楚君那里,大家都不好看。
一个是皇子,一个是公主,不知道楚君乎偏袒哪个呢?
若是按以往,准是揽月公主占上头,可是现在看二皇子殿下又是一副很有把握的样子。
今日的情况难说了。
除了皇后,宫中还有四位妃子,其中一位就是二皇子的母妃。
虽然三公主有曹皇后景太后这样强有力的靠山,可二皇子是艾宠妃所生,也就是曹皇后这般无欲无求的人能看着艾宠妃专宠而不出手。
人人都说曹皇后贤良淑德,母仪天下,这话倒是名副其实了。
“不给走。”揽月毫不退步。
双方主子都吩咐了,一边要拦人,一边要带走人,起了冲突,就打起来了。
双拳上手,双方的人几乎都是鼻青脸肿的。
熊诣辰本不想闹大,但他见熊揽月没有一点喊停的趋势,他也不叫停。
为了出这口气,他也不能输给她!
揽月面对着张牙舞爪的熊诣辰,依旧是不咸不淡,似乎没有把他放在眼里。
熊诣辰却是瞪着揽月,满脸怒气,一言不发。他看着揽月,发现她平静的面容渐渐裂了,失去了镇定,嘴角没有出现幅度,但那眼睛却是落泪了。
他一愣,看看双方的人,咦,他的人占据了上风,果然是好样的,不愧是他带出的人。
要是输给熊揽月,不知道要多丢人!
做的好!
熊诣辰高傲地抬着头,睥睨着不停流泪的熊揽月。还不向他求饶吗?
罢了,倘若她认输,给他好好道歉,他就原谅她了。
他一个男人不跟胡搅蛮缠的女子计较!
看着熊揽月哭,熊诣辰便想笑了,这回熊揽月知道自己的厉害了吧,下次还敢招惹他,他就让她再哭一次。
熊诣辰合拢宽大的袖子,自觉颇有几分玉树临风的风采:“好了,我也不想为难你,”他想笑但为了显得正式便忙假装咳嗽了两声,把露出的笑容隐了下去,背着手走了几步。
“你若是求饶了,我就不与你计较。还有,你必须要道歉,不然,我可不罢休!”
过一会儿揽月没有吭声,熊诣辰又道:“怎么样,你想清楚了吗?”
侍卫和宫女们都垂下头,已然是害怕了他,熊揽月难道还不跟他低头认错?
揽月默默流泪,听了这话才掀起眼帘:“二哥,你要我求饶,可是我没有错,你也不是父君,无缘无故的,我总不能不懂得缘由吧?而且,今日你宫中的宫女一路上都在监视我,揽月不知怎样惹到了二哥,你要这般难为我。要是说到以前抢了你一个宫女的事情,我承认是我的不对,那时候年纪小不懂事,难免有对不住二哥的地方。”
“可是你要包庇你的宫女对我不敬,传出去不仅是我的不好,也是你的纵容才有的坏结果。更何况我还是个女儿家,二哥倒是不在意,那我的名声怎么办?父君母后又如何?”揽月边流泪边说,哭了一会,眼睛都红了。
夏风正要拿帕子,不妨旁边伸出了一方帕子。她抬头一看,原先是秋华姐回来了。她刚想说要是不回来,公主就要被二皇子欺负惨了。可她又看见秋华对她摇摇头,示意不要说话。
顺着秋华的指示看去,天哪,国君什么时候站在外面的?
两旁的太监对她做了个禁言的手势,夏风担心地看了看揽月,对上门口的人,还是垂下了头。
今日才用过膳食,就有宫女来报二皇子在揽月宫胡作非为,欺负公主。楚君本是不信的,揽月是他的女儿,他怎能不知道?
又怎么可能会被诣辰欺负?
左右无事,揽月宫中的婢女又催得急,他便来了。
没想到看到这一出。
看来他对女儿的关心还是太少了,即使是身边有人守着,被自己的皇兄欺负也只会哭,这丫头!
他或许要对下人提点几句了。
自己的皇兄都能被欺负,那以后怎么办?好歹是他的公主,金枝玉叶。
熊颉来了,所有人都知道了,唯有一人,那就是熊诣辰。
没有人敢告诉他。
熊诣辰有些翻身做了主人的愉悦,表情毫不掩饰:“是又如何,你能奈我何?”
他逼近了几步,趾高气昂:“我今天就告诉你,即便是父君和母后来了,你也要给我乖乖地道歉,你可明白?”
他每次和熊揽月斗都是铩羽而归,突然熊揽月变得软弱可欺了,他不乘胜追击才是傻子。
“你说你知道错了,以后再也不敢了,我就不与你计较了。”他说这话得意洋洋极了。
“毕竟我是你二哥嘛!”
揽月很是无措地看了熊诣辰一眼,止住了眼泪又坠下来:“我,我……”
熊颉是再也看不下去了,揽月和熊诣辰都看着对方,没有发现他的到来,也让他见到了自己的儿子是如何欺负女儿的。
这个儿子爱好女色,女儿看不惯盛气凌人,两人平平常只是拌嘴,也闯祸,他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如今一个竟然被欺负得这般惨,这是他始料未及的。
“你还知道你是她哥哥!”
熊颉忍不住大声道:“你看看别人家的兄妹,有你这么当哥哥的吗?混账!”
揽月和熊诣辰一齐向外看,熊颉正走进来,后面跟着几个太监。
熊颉脸色铁青,怒目而视:“好好的宫殿不待,跑到你妹妹宫中来撒野?既然你如此无所事事,我就给你找些事情来做!”
“没,没有,”熊诣辰紧张得有些结巴了,他想不到熊颉也在,怎么会,这些该死的下人竟然没有告诉他。
他还不忘记去盯了几眼垂头不敢看的侍卫和宫婢,都是这些蠢货的错。
他被熊揽月算计了!
第16章 不言而胜
熊诣辰没看到熊颉,想起熊揽月竟然哭了,这一切有了解释。
不仅算计了他,还拉他下水,几日不见,熊揽月越发有能耐了。
“父君,我,我就是与三妹妹开玩笑而已,没有您想的那般不好。”熊诣辰嬉皮笑脸地解释,想让熊颉误会她和揽月在开玩笑,“三妹妹绑了我的宫婢,我来询问一下缘由,才知道是三妹妹又无理取闹了。她还想扣留我的宫婢呢。”
“这不,我就吓唬吓唬她。”他巴巴地解释了一番,看着很真心实意。
若是不看他浮肿的眼和略微阴柔的长相,这番话倒是也很可信。
可是与揽月无辜娇柔的面容相比较,他这话就不占理了。
从前归从前,现在是现在。
熊诣辰是一个男子,又经常出宫,手段也是有的,要欺负一个女子,还不是手到擒来的事情。
揽月低低的抽泣声还不停歇,熊诣辰这般说了,她顿时收了哭声,突然又更大声了,极是委屈,用帕子捂着脸,只露出红红的眼睛,敢怒不敢言。
这哪里是玩耍,分明是受欺负的样子。
“混账,你还想骗我?”熊颉怒,侍卫们都退回到两边,怕牵扯到自己。
以往三公主和二殿下闹起来的时候,国君虽是碍于景太后,做出的决定往往都会偏心三公主一些。但这次,公主不争不闹,国君竟然比任何一次还要生气。
这又是为何?
大抵三公主是真正被欺负了。
一时之间,侍卫看向熊诣辰的眼不由得也带了些鄙夷。
三公主不仅是二皇子的妹妹,还是一个娇娇柔柔的女儿家,二皇子也下得去手。
熊诣辰冤啊,血都要吐出来了。
揽月依旧用帕子掩着脸,不言不语。
熊颉更为恼火,这要欺负成了什么样子,才变成这样懦弱。怪不得今天他这几天看揽月总是不对劲,那么要强的一个人,做么说变就变了,唯唯诺诺的,连主子的风范都要失掉了。
要不是宫婢偷偷告诉他,怕是这件事也要被瞒下了。
揽月是他的女儿,不是皇子自然不能继承大统,但是身为一国公主,也不该如此。
还不如以前那般任性,无理取闹一些才好。
“说吧,什么事情!”熊颉按下怒火,坐了下来,随身的宫婢拿着大蒲扇在两边。
熊颉却觉得不对劲,额头上冒汗,这,这里怎么如此热?
背后传来阵阵清凉的凤,是宫婢知道,加大了力度。
太热了些。
但是这时不是说这个的时候,解决事情最为要紧。
他看向揽月,想听她的解释。
“父君,其实没多大的事情……”熊诣辰剩下的话被熊颉一个冷眼收回了肚子里,他也望着揽月,在熊颉不注意的时候偷偷给揽月使眼色。
臭丫头,难道还想把事情闹大了?明明是她的错,若是她敢说他的坏话,他就跟她磕到底。
他也不是泥做的,任由欺负!
熊诣辰这样想着,自觉底气足了很多。
揽月突一抬头,不明所以:“二哥,可是眼疾犯了?”
熊诣辰不停冲着揽月眨眼,有所暗示,可若揽月装傻充愣他也不能如何。
他都要气死了,熊揽月这个女人,敬酒不吃吃罚酒!
熊颉拍了一下桌子,瞪着眼睛怒声道:“你做什么!退出外面去,离这里远些,不叫你不能进来!”
熊诣辰哑口无言,他还能说什么呢,说了也无用,让熊揽月这个一言不发的人赢了。
失策。
他不服气地退出去。
熊颉这才重新看向揽月。
他膝下孩子较少,四个儿子,三个女儿,后宫妃嫔数量也相对较少,比起那些后宫佳丽三千的往届国君,他算是对自己有所控制,在女色方面平衡得恰好。
他把大部分精力都放在了国事上,忽略了其他是常有的事情。
但是有一个例外,那就是揽月。这个女儿于他的印象很深,除了景太后的原因,还有就是揽月的性格。
不管不顾,又争又抢,喜形于色,冲动易怒。
但她心胸清明,毫无城府,内心单纯空白。
熊颉面对的事情,不是勾心斗角,就是算计布局,他活得很累,看见揽月,心情轻松,也能欢乐一些。
这是别人不知道的,只当他是顾着景太后才宠溺揽月的。殊不知,这个女儿身上有他觉得美好的东西。
他是真心要宠爱她。
这是他年少时想过的生活。
既然他不能,那他女儿也是可以的,毕竟有他的庇佑。他是楚国君主,自然能很好地保护好自己的女儿。
熊颉看揽月依旧不说话,无奈的同时又觉得热,这天气少了冰可不行。
太监懂了熊颉的意思,去添了些冰,回来时脸色不好,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连着熊颉也变了脸色。又看看一边不敢说话的女儿,他怒火更盛了。
好歹是一国之君,熊颉不一会就平息了怒意,对着揽月换上了平日里的温和:“好了,我都在这里了,有委屈就说,我难道不能替你做主?哭哭啼啼的,在下人面前也不怕丢脸!”
他说是这样说,但刚刚熊诣辰出去的时候,他吩咐贴身太监把剩余的人也清理了,就留下揽月和她的宫婢,
这是怕万一是揽月不占理,他也可以帮着她。
“我。”揽月是真哭,假哭到真哭,不过是在熊颉的几句话之间,重新对面这些,她似乎发现自己的父君不是个很冷漠的人,起码对她不是。
以前那些好,她也记得清楚。
所以在两国关系陷入僵局的时候她提出了和亲,她是义无反顾,不仅是为了熊颉这个父君,更是为了楚国所有的百姓。
她享受了那么多年的富贵生活,为自己国家的人民做出些牺牲是理所应当的。
当消息传来时,她只知道熊颉死了,所有的亲人,一夕之间全部变为大周开拓疆土的无辜亡魂。
她无能为力,除了以死谢罪之外没有其他办法。
如今她的父君熊颉温柔地看着她,慈祥的目光,一下子让她想起小时候许多的荒唐事,几乎每一件事都是熊颉和景太后揽下来,费尽心力堵住朝廷的悠悠众口。
那些顽固的老臣,没一个是省油的灯。
揽月本是要止住了泪水,听了熊颉的话后立刻又落了下来,如断了线的珠子,没个停歇。
“哭什么,这个大个人了,也不嫌丢脸!”熊颉脸上出现了无奈的神情,越说越哭,怎么长大了还娇气了许多。
女孩子果然是要娇生惯养着的,熊颉在心里想。
他轻轻拥着哭得几乎不能喘气的女儿,一手还拍着她的背,哭着哭着都打嗝了。
真实又是好笑又是无奈,
其实也还是个孩子,难为她了。
“好了,我为你做主,说吧,你二哥怎么又得罪你了?”他虽是这样说着,但语气纵容,并无责怪的意思。
宫中谁不知道三公主揽月是最得宠的,谁也不敢得罪她。偏生二皇子熊诣辰生了反骨,就是跟着揽月作对,这是谁也没有办法的。
第17章 伤心啊她
揽月哭哭道:“我,我没事,就是……”
她本是假哭,如今到真哭,眼睛都痛了,红着眼睛,自己颇有几分不自在。
加起来她的年纪很大了,还这样哭,实在是丢脸。
越活越过去了。
熊颉是苦笑不得。
也是无可奈何。
好半天揽月才缓过来,秋华一直给她递帕子,用掉了几块帕子才略停了一些。
“我今天出去走走,就看到一个宫女在假山后面偷窥,我喊了声她却想跑,料想是不怀好意的,加上皇祖母身子不舒服,我心情也不好,就让人捉住她,想问问是如何。”
“可是她反驳了我,说是来玩的。”
“她是二哥宫中的宫婢,定是知道我以前和二哥的关系不好,现在好不容易缓和了些,她就想挑拨离间!”
“她分明就欺负我!”
“如果不是二哥的授意,那她肯定是另有所谋,就是不知道她为何要偷窥我,要是传出去,肯定会被人笑死的。”
“我,难道这也是我的错?”
揽月说着眼泪又涌了上来。
熊颉无奈笑了:“好了,我给你做主就是了,别哭了,堂堂一个公主,还整天哭鼻子,给别人知道岂不是要笑话你。”
“嗯嗯。”揽月赞同点头,样子傻乎乎的,竟有几分说不出的可爱。
“秋华,你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因为揽月,熊颉已经认识了她身边的宫婢秋华。
要是平日里揽月有什么事情,他都是直接找秋华问清楚。
不然经常会闹出事情,弄成无法收场的局面。
秋华站出来一步,壮着胆子道:“奴婢和公主正在询问犯错的宫婢,二皇子殿下进来便大发雷霆,说是公主没把他放在眼里。之后更是一言不合就让人打人,公主为了自保也没有办法,只好让侍卫进来。若公主不叫人进来,这会儿还说不定会怎样。”
“奴婢句句属实,望国君明鉴!”
她跪了下去,是为了表明她说的是实话。
熊颉倒也是了解这个宫婢,相比较于其她宫女,她是很老实的了,胆子又小,料想也不会说错。
“好了,我知道了,起来吧。”
秋华站到了揽月身后,肩膀微微颤抖。
揽月稍微往右偏了偏,很好地遮挡住了秋华,擦着未干的泪水。
“父君,您不要怪二哥了,这只是宫婢野驯不改连累了的,您能处置这名宫婢,不让她欺辱到我的头上,就已经是很好了。”揽月低声说完,很是不安看了熊颉一眼,似乎怕他责怪似的。
“二哥没有做不好的事情。”她又说。
熊颉听了她这话更是火大,什么没关系,欲盖弥彰,这分明就是想替她二哥遮掩了。
这丫头,傻了吧。
想到这宫中是如此的闷热,加上这件事,怕是胆大的宫婢以为揽月不得宠了,所以才任意妄为,都欺负到了头上了。
她们简直不把他这个国君放在眼里。
“不用说了,我都知道了,你宫中管金银的是谁?”熊颉皱眉,已是不太高兴了。
好歹是他的女儿,怎么能受这些下人的委屈!
揽月不说,熊颉看向秋华:“你说。”
他的语气是不容置疑的,严肃极了。
“是冬雪。”秋华的声音从揽月背后传出,低低的,显然是有些害怕了。
“把人给我叫来!”说起人都如此害怕,他不知道的事情不知道还有多少。
准是个心思不正的宫婢,趁早打发了去,免得带坏了揽月。
揽月身边的人还在犹豫,看着揽月,不知道要如何。熊颉更是生气,直接让身边的太监去了。
熊诣辰在外面等着,见侍候熊颉的刘太监出来了,忙去问:“公公,父君可有说什么?”
那刘太监笑眯眯的:“殿下放心,国君传公主宫中的宫婢呢,您耐心稍等片刻。奴才还要去传人,就先走了。”说罢也跟着带路的宫婢去了。
熊诣辰冷哼一声:“狗奴才,装腔作势,真以为本殿下不知道!”
虽是如此,但是他也没有办法。
熊颉身边的人忠心得很,一点有用的消息都打探不出来。嘴也是严实的,再多珠宝也无用。
太监们不缺食用和财帛,保住地位和性命方为上策。能伺候熊颉的人,脑子素来都是灵光的。
很快,冬雪就跟着来了。
方才公主叫她去整理账本,她急急忙忙的,弄了一个勉强能看过去的账面来。若要是细查,肯定是不行的。
顶多也只能应付公主这样的蠢人。
可是听到熊颉身边贴身伺候的太监来叫,她还是被吓了一跳,究竟是为了何事,她旁敲侧击,太监只是笑眯眯的,更不会答她的话。
这和国君又有什么关系呢?
冬雪想不通,只能看接下来是怎么回事,她要怎么做才好了。
熊颉高坐着,高冠威严,满脸肃容。
冬雪进来就被押着跪在了地上。
她不知为何原因,总觉得今日的情况不太妙。
以往都是公主护着她的,她才敢做那些事情,要是公主不管她了,国君要处理她,她这条小命定是不保了。
冬雪想到这,上下牙不禁有点打颤,目光直去向揽月求助:“公主,奴婢一心为公主,求公主开恩那……”
她心里的把握不大,猜不透公主的心思,但公主一向不精明,说不定能饶了她。
揽月下意识往熊颉那边靠近一步,像是见到了害怕的东西。
熊颉自然是看见了的。
这是潜意识朝着能信任的人靠近。
如此一来更是生气,这宫婢,定是做了伤害揽月的事情,不然她怎会如此害怕?
熊颉还有些埋怨曹皇后,女儿被欺负了,她竟然一点也不知道!
他一个眼神过去,不用他开口,刘公公就问了:“冬雪姑娘,国君在这里呢,你非但没行礼,还明目张胆威胁公主殿下,简直是胆大包天啊。”
跟在熊颉身边十几年,刘公公不是个蠢的。虽依旧是平日里那副笑眯眯的神态,但语气里带了一丝不同,他不是在与人说客气话。
熊颉要为揽月出气,他就照着意思办就行了。
冬雪吓得直磕头,不小心抬眼看见了满脸肃容的国君,心里只剩下了害怕:“奴婢,奴婢万万不敢的,国君明察啊。冬雪跟在公主身边好几年了,一直都是战战兢兢的,不敢有一丝不敬的。”
她长得好看,流着眼泪之下越发娇艳。
熊颉想不通这样一个宫婢,优点不显,揽月为何要喜欢她?不过是一个长相较好的宫婢罢了,除此之外再无优点。
脑子也是个愚蠢的。
他沉声道:“这宫中银钱可够?”
“够,够的。”冬雪忙说,公主最是得国君和景太后宠爱,要什么没有。她是拿了一些,也只是冰山一角,是很不容易被发现的。
第18章 花香袭人
“国君,这是从冬雪住处搜出来的,还有一些东西,均已不见,想是被当了。”从冬雪住处回来的太监跟熊颉禀告。
他呈上来的都是一些珠宝和金银,想是冬雪顺手拿走的。
“就连您前几日给公主殿下的宝石,也有几颗不起眼的落在床下的小匣子里。”
熊颉彻底沉了脸,看着冬雪的目光就像是在看死人一样。
冬雪这回是真害怕了,她求助揽月,揽月只顾掩住眼眸,也不看她一眼。
公主已经不打算管她了吗?
可是那宝石她不是还没动吗?
“奴婢冤枉啊,那宝石奴婢是万万不敢的。”她眼泪涟涟,趴在地上好生委屈。
刘公公细声细气道:“陛下,冬雪的住处比公主这殿中还凉快,角落里有不少冰块,显然是很懂得享受的人呢。”
这就是以下犯上,奴大欺主了。
主子宫里的冰块,竟然也敢挪到自己的地方。
“把事情查清楚,追回东西,少一件,都让她给我吐出来!”
在熊颉的怒火下,已经有侍卫进来押了冬雪出去,太监们鱼贯而出,是去协助了。
熊颉看着傻乎乎站着的揽月,不由得叹气。
什么时候才能长点记性。
费了半天的工夫,总算查清了。
揽月宫里的冬雪和春景,都是中饱私囊的,趁着揽月不注意,偷了许多东西。
熊颉自然把人押走了,有人说是去做军妓了,不过也不能确定。
毕竟这样的事情,熊颉当然不会让揽月知道。
揽月宫一下子清净下来,春景和冬雪都走了,秋华和夏风成了一等宫女,在揽月身边服侍,都是有脸面的。
至于二皇子熊诣辰,他那个宫婢也处置了,他又被关了禁闭,要有许久未能出门了。
熊颉又赏赐了许多好东西给揽月。
“凭什么!”熊诣辰把一个上好的三色宝瓶撂在地上,顿时四分五裂。
他眼中阴翳丛生,到现在才明白他应该是被熊揽月利用了一把。
她分明是咬了他一口,可父君还是站在她这边。用这件事扫清了她宫中的障碍,真是好算计。
他熊诣辰记住了。
连带着艾宠妃知道后,还恶狠狠骂了他好几句。
熊诣辰咬着牙,盯着地上的碎片。
此时的揽月正在景太后宫中,祖孙两说着悄悄话。
她只需要哭一哭,熊颉就会为她处理好所有的事情,她那时是傻了才自己动手,落给别人一个蛮横无理的印象。
有些事情换个人做就会不一样。
她那时只是太笨了,以为只要别人惧怕自己,她就能高枕无忧了,其实不然,最好的解决办法,是不用自己动手。
揽月枕在高高的竹椅上,竹椅是技艺精湛的工匠用上好的竹子制成的,末尾处有一个脚踏板,刚好能让脚放在那里。人一坐上去,就轻轻摇晃起来,很是舒服。
熊颉处置了冬雪和春景,揽月等于是借着熊诣辰的事情把宫中肃清了一下,虽还有些不干净的人,但比起她重生回来那会儿好多了。
剩下那些宵小,不冒出来就罢,若是敢出来,她就连根拔起。
宫殿里清清凉凉的,秋华叫人接连着搬了一些冰块来,和外面的酷暑分离开来。夏风蹲在一边打瞌睡,揽月让她去休息了,便只剩下秋华在。
其她宫婢没有她的允许是不敢进来的。
自从熊颉来后,揽月宫里的规矩严格了许多,不再像以前那般杂乱无章,许是那些婆子也害怕了,纷纷收敛了很多。
一时之间人人规矩了,揽月也趁机收归了大权。都是交给秋华管理,夏风负责其余的事情。
这两个宫婢一个做事较为稳妥,一个机敏,正好用在不同的地方。
目前,揽月也只相信秋华,虽然夏风她不是很熟悉,但是以前没有印象,这又是个单纯的人,调教过后还是可以用的。
秋华把东西都弄好了,从外面搬了一盆金凤花进来。
“公主,这时节的金凤花生的很不错,颜色亮丽,很适合染指甲,要不奴婢做一些花汁?”
揽月懒懒地躺着,身姿慵懒,虽无绝色的容貌,但肤色白皙嫩滑,比起其她人好上了许多,眼睛清浅如水,真个如城外流淌的丹水一样蜿蜒娇柔。
秋华忍不住多看了几眼,发现公主竟是越发好看了。
不是容貌上的,而是身上所流露出来的气质,和其她公主很不同,至少她从未在那些公主身上看到过。
揽月正瞧向秋华脚下的金凤花,淡紫色的颜色,花头、翅、尾和足翘起如凤,既是像极了凤鸟,又是好看得紧。加上金凤花颜色多样,可以染做各色的指甲,格外受姑娘们的喜爱。
那时的揽月觉得染指甲这样的事情太过于轻浮,看着轻佻,不似一个公主该有的作为,她便特立独行,在所有人都染指甲的时候,自己的指甲依旧似白白净净的,如水葱一般。
那时大周的大公主皇甫静影来到楚国,第一眼就见到了揽月的指甲,她倒是真心夸赞了几句,说揽月和她一位兄长的性子有些像,一样的特立独行。
那时揽月不以为然,后面皇甫静影回国在宴会上还说到了揽月,大周皇帝因此记下了揽月,要她出嫁和亲。
皇甫静影深感失言,对不住揽月,便总是帮助揽月。
可是她不知道,无论如何,皇甫淮都会让揽月去和亲的。
因为她有利用价值。
揽月似喜似悲,嘴角微开,露出一个说不出意味的笑容来。她一边身子依偎着椅子,稍微探头出来看那金凤花。
鲜活又好看,和年轻的小姑娘一样可爱。
她低着嗓音:“弄一些来吧。”
墨守成规,固步自封,她再也不要做一个固执于眼前的人。
该做的,她回去做,不该做的,她也要去做。
天高任鸟飞,她既然是回来了,就不能轻易放过那些刽子手。
秋华应了声,尽量不去看公主。
她说不上来,只觉得那笑容太过于凄凉了些,而且在一个不到十五岁的公主脸上,看着总是有几分怪异。
又不太像是因为二皇子的事。
公主以前不喜欢染指甲,如今也接受了,其中的原因,她也不知是为何。
秋华默默摘了一些鲜艳的花瓣,捣碎后放在玉碗里。
把残渣过滤后,只留下淡紫色的花汁沉在碗底,淡青色的玉碗和紫色的花汁混为一体,颜色一浅一深,倒是很好看。
第19章 前来请罪
秋华的手脚很快,把金凤花汁拢在一起,用小桌子呈着放在竹椅旁,刚好揽月能够得着。
她再拿了一个用鸟羽做成的小毛刷沾了淡紫色的金凤花汁,白羽顿时染成了淡紫色,很是漂亮。
揽月的手放在扶手上,秋华用帕子一一擦净,小心用毛刷碰上微粉色的指甲。
少女手指纤细,指头圆圆的,加上面容温婉娇柔,倒是很相得益彰。
一会儿过去,待花汁干透,秋华又用小扇子扇了扇:“公主,好了。”
揽月想着事情,有些心不在焉,听到秋华说话了才低头去看已经染好了的指甲。
细长的手指上带了微微的紫粉色,越发显得手指白嫩,紫色看起来有些许艳,却不俗气,反而贵气好看。
揽月细细端详了自己的手指,秋华做事一向是细心的,她再满意不过。
就算是临时交代的,她也能办得很好。
“公主,奴婢有句话不知当不当讲。”秋华看着面色温婉的公主,才发现公主的柳叶眉微蹙,似乎有心事。
她犹豫了一下,还是选择说了出来。
揽月的眼从手指上移开,看向秋华。
这个宫婢,于她而言终是不同的
秋华颇有些不安,双手轻轻绞着,显然是有些紧张了。
她不知道说这样的话,公主会不会气恼。但以目前来看,又不得不说。
揽月笑着的,眼中的忧愁却没褪去:“说吧,我都听着。”
秋华那时说了好些忠心话,偏偏她脑子进了水,一个字也没听进去。
这次她好好听就是。
秋华一愣,她没想到公主会说出这样客气的话来。
她只是一个宫婢啊。
“奴婢不敢。”她垂下头,有些惶恐不安。
公主也,太客气了。
“你是想说我对付冬雪和春景的事情吗?”揽月开口,眉眼舒展开了些,处理了两个爪牙,她还要等着背后的大鱼呢。
手段不够高明,揽月做的,反而没有人怀疑。
她可是个很单纯良善的公主啊。
“你不用多想,父君不会猜疑的,此事,不会再有人知道。”
揽月趁着熊诣辰来吵闹的时候,暗暗吩咐了秋华除去了宫殿里的冰块,再添了一些进到冬雪的屋子里。
之后去请熊颉发生的事情,她大概都预料在内,也很顺利。
熊颉没有怀疑。
倒是熊诣辰,他估计要气死了,毕竟被这么捉弄。他这个人不仅好色,而且心气也高,不输于揽月。
秋华忙摇头:“奴婢知道公主的难处,奴婢只是想告诉您,冬雪一直在给您吃一些东西,奴婢也不知道是何物。”
“奴婢怀疑,您的嗜睡症,就有这个原因。”
秋华说完最后一句话,抬眼去看揽月,揽月眼底有一丝惊讶闪过,却不是很意外。
揽月稍微直起了身子,沉默了一瞬,面容沉了沉:“我知道。”
两世的经验,后面的冬雪虽然不见踪影,她也大概料到了。
她和亲去了大周,冬雪和春景都没有跟去,反而是秋华跟着她。到了异国,她的嗜睡症渐渐没了,身子也一日日好了起来。
而且早些时候秋华就跟她说了,她自己不信,后面势去人散,她才看清了身边人的真面目。
只是都晚了。
秋华在去大周国路上水土不服,生了一场很严重的病,揽月后面把她送回了楚国。
再后面就是,国破家亡,树倒猢狲散。
秋华很是不解,公主既然知道了,为何要任由冬雪胡作非为。
“那您……”
揽月淡淡自嘲:“我也是才知晓,”按照她以前的性格,她要是真的知道了,非剥了冬雪一层皮不可。
不过现在没必要了,那暗处的人要想让她再沉睡,总会派人来的。
她且等着。
“你这几天多多注意宫中的人,谁要是有不对的心思,留意着,若不行,就轰出去。”
她倒要看看暗处的人想做什么。
“奴婢记下了。”
揽月看着自己淡紫色的指甲,心绪飞远了。
微风吹过,风铃声叮叮当当响起,清脆悦耳。
太阳西斜,落下一排排树影。
琉璃飞檐,反射着金黄色的光芒。
褚文琢不急不缓地走在路上,恰好经过一排排树荫之地,他脸上的表情模糊不定,眼睛看着前方,宫婢们细腰粉衣,拖着盘子或吃食,朝着各处宫殿而去。
宫中这时候到了用晚膳的时间。
他想起了在家中和嫂子的争执,心中愁闷不已。
嫂子本要留他在家用晚膳,却又觉得他沉不住气,心比天高,做事不周到,导致揽月宫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国君震怒。
所以才罚他进宫向公主请罪。
褚文琢执拗不过自己的嫂子,只好来了。
但是想到三公主,他便更加不悦。
不过是芝麻大的事情,何必闹得人人皆知?
说到底是娇气任性。
褚文琢掩去眼中的不耐,让宫婢代为通报。
正命人摆了晚膳,揽月喝了口汤,秋华便就来说了褚文琢在外面等着的事情。
揽月没有放下勺子,眼也不移:“吃完饭再说。”
秋华便对外面的宫婢说:“就说公主正在用膳,让褚大人稍等片刻。”
褚文琢很快得到了传话,他站在殿外,周边俱是不敢言语的宫婢。
他心中不喜,却掩盖了下来,垂眸浅思。
上一次,他刚刚得了楚君的吩咐来做三公主的侍卫,还没到就被冬雪给迎到了殿门前。
揽月笑脸盈盈,水眸中藏着一抹火热,她看着褚文琢,像是看到了发光的物体一般。
她似乎颇为高兴,还叫人上了茶来给他,说话之间颇为亲昵,带着一股说不出的亲近。
褚文琢不是愚笨之人,端看揽月的行为,和来时熊颉叮嘱的话,他心中顿时明了了几分。
他堂堂七尺男儿,怎能靠公主得到荣宠?
这还是其次,重要的是,他无意于三公主。
什么事情都讲究两厢情愿,即使公主要,但他不喜,便不愿意。
冒着得罪国君的危险,他也要拒绝。
褚文琢想起这些事情,头脑中乱绪纷飞。
“褚侍卫,公主召您。”一个脸生的宫婢出来说。
传言自从上次楚君来过,揽月宫便等于洗了一遍,看来是真的。
国君宠爱三公主,真是没有理由。
楚国的儿郎们都想尚公主,因为成了驸马,便是滔天的富贵和权势。
第20章 不似当初
褚文琢嘴角掀起些许的嘲讽之色,他不是软脚虾,不指望能以娶公主得到权势。
有些东西,他靠自己也可以。
再穿过一道宫门,便离内殿远了些,但宫女却是带着褚文琢向着另一处去。
那是揽月宫招呼客人的大殿。
三公主见褚文琢大都是在内殿,今天看是改了地方。
这样也好,褚文琢想。
沿路是青草绿树,各色各异的花争奇斗艳,形成一道景色独佳的林荫小路。
大小不一的白色石头铺就,在绿树奇草之中倒是另有一番风味。
这白色石头看似透明其实不完全,关键是颜色一致。东西虽普通,但要寻得许多一样的可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揽月宫内有假山树林,鲜花草地,光看景色,在宫殿之中就是一绝。
这是揽月得头两位宠爱的表现。
恩宠独此一份,偏偏让她全占了,怎能不令人眼红。
眼红的人多了,自然招人嫉妒,成了别人碍眼的存在。
世上的事情是有好有坏的,这倒是绝对的。
“褚侍卫,公主在里面等着,您进去吧。”宫婢停住了脚,伸手指引褚文琢进去,她则在外边等着。
公主特意吩咐过,只有褚侍卫能进去。
褚文琢微微颔首,抬脚走进。
这大殿比内殿还要气派,还大了许多,精美的壁画挂在两旁,比人还高大的白色瓷瓶里装了嫩绿色的细长树枝,树枝开着浅粉色的花苞,含羞待放。
两边有专门给访客的座椅,高几个台阶的便是主人的座椅。
宽大的座椅是上好的梨花木做成,再贵气不过,上的是深黄色的漆,大气又好看。
这是熊颉送给揽月的礼物。
此时揽月正高坐其上,双手放在膝盖上端坐着,姿势优美规矩,眼睛落在手背上,还在出神之中。
她想着如何和褚文琢说清楚,两人没必要牵扯下去了,既然他不待见她,便趁早让他自由的好。
而且上辈子的褚文琢从头到尾都是一个正人君子,做的事情也是有利于国家社稷的,她此时能做的事情,就算是让他去追求自己的东西。
也是成全了他。
秋华和夏风在揽月旁边立着,她们抬眼往门口看去时,褚文琢已经进来了。
“臣参加公主。”他的礼节无可挑剔,褚家虽是没落了一些,但毕竟根深蒂固,世代繁衍,其资本还是有的。
褚文琢还是翩翩世家公子,这点毋庸置疑。
揽月颔首,却不说话,她在等着褚文琢。
她其实是想知道他要说什么。
观揽月脸上并无不悦之色,褚文琢斟酌开口:“因为臣的疏忽,害得公主被小人蒙蔽,是臣的过错。今天特意来向公主请罪。”
“臣失职实多,没能替公主排忧解难,是臣之过,请您责罚,臣绝无二话。”
褚文琢是揽月宫的侍卫,是熊颉钦点的侍卫长,保护皇宫安全,在揽月宫也一样。
但揽月宫里的事情多数是主子管理,其实和侍卫并无太大的关系。明眼人一看就知道的事情,他特意来请罪,不过是惧于家里的压力和皇族的权势。
很多时候不得不低头。
揽月看着褚文琢,心里觉得这个年轻人还是不错的,不卑不亢,进退有度,算得上谦谦君子。
毕竟她的年纪不小了,从这个角度上来说,他对于她是年轻了。
她心里老了。
揽月自顾自摇头,自然是忽略了褚文琢一闪而过的诧异。
“你并无过错,我也不会责怪你。只是褚侍卫,我想男女之防,还是需要注意的。我会与父君说的,你今后回到他身边,我这里会再训练一些女侍卫。”
褚文琢有些楞了,目光带着怀疑,竟然直看着揽月。
秋华待要提醒,被揽月按下了。
“不过我有一个条件,就是你得帮我训练三十个女侍卫,时间多久完全看你,事成之后,你便可回到父君身边。”
“你看如何?”
揽月语气里带着商量,显然里面并无要为难褚文琢的意思。若他不愿意,她也是有办法的,只不过麻烦了些。
褚文琢做事认真,倒是一个很不错的人选,当然,她是尊重他的选择的。比起强迫于人,她更乐意与对方合作。
单看他愿不愿意了。
揽月才说完,褚文琢便是一呆,视线停留了好几息才移开。到底还年轻,在控制自身上差了些气候。
不过是时间的问题。
这也是一个对双方都有利的办法。
褚文琢是知道的,他很意外,想不到揽月竟会这样说,这与他印象中那个骄傲跋扈的公主很不像。
这样想着,他又去看高坐上面的少女。
殷桃粉唇微抿,黑发中的绿色珠花越发显得肤色白嫩,弹指可破。少女以最端正不过的坐姿坐着,黑白分明的眼睛水灵灵的,曳地长裙圈出了一个弧度,像是一朵盛开的青莲。
婀娜多姿,顾盼神飞。
褚文琢脑海中突然浮现这两句话,当然是用来形容少女的风姿的,不过,算了,他今日脑子想的有点多了。
“你若是不想,那就算了。”揽月想既然褚文琢不愿意,那就算了,总之她也会让他走的。
难不成还给自己留一个拉仇恨的?
她现在事情多着,在此心思上不多,也做不到事事全面。
“臣愿意。”褚文琢连忙说道,“臣定会帮三公主训练一批人出来,请公主放心就是。”
这个条件,无论如何都是对他有利的。
虽然不知道她为何要这般说,但国君应该知道了,就是铁板钉钉上的事了。
褚文琢眼底一闪而过的侥幸和开心。
他是不想尚公主的。
“既是这样,你就先回去吧,过几天我会再交代你一些事情。”
“臣告退。”
褚文琢出了揽月宫,犹如在梦中一般。
在一定程度上,他解脱了。
他唇角微开,露出一个如释重负的笑容。
褚文琢走后揽月才起身,曳地长裙缓缓而动,夏风在后面提着。
“公主,您今日穿得这般隆重是为了见褚侍卫吗?”夏风不经大脑的话脱口而出,后她又拍着自己的脑门,“奴婢逾越了,公主恕罪。”
秋华无力瞧了夏风一眼,自从摸清了公主的脾性后,夏风可没少说这样的话。
但是公主有那一次会真正的惩罚她呢?不过是说说而已,夏风便蹬鼻子上墙,愈发没个顾及起来。
揽月身子一顿,又继续走:“见客,自然要隆重正式些,总不能说我故意怠慢人家吧?”
褚文琢是一个客人,更是褚家中唯一留下来的出色儿郎,楚国的江山需要这样的人守护。
她做为公主,自然要以礼相待。
第21章 藕断丝连
揽月以前的心思大多数人也知道,她对褚文琢有那么一点意思,却只是不说出来。
如今竟一点也没了,很云清风淡。
秋华暗暗想着,公主现在虽是没有了那种心思,但难保将来还有,这种事情她们做奴婢的不多问就好。
可偏偏夏风是个不安分的,她还追着公主问。
秋华给夏风使眼色,夏风眨眨眼,公主那么好的人,怎么会生气呢,秋华姐这是多想了吧。
“公主,褚侍卫玉树临风,英姿潇洒,国中有许多女子都中意他,您怎么看?”夏风眼中有一丝狡黠,她又接着说,“奴婢倒是觉得褚侍卫这个人冷冷的,不太好相处,公主您认为呢?”
揽月心里好笑,这小丫头话上虽是夸赞褚文琢的,可话中有话,不认为褚文琢不是个良配。
若是以前那个蠢揽月自然听不懂夏风想表达的意思,倒是难为这丫头一片忠心。
经过这些天的观察,夏风是个机灵的,心思也不坏,是个可用的。
但是话都让她说尽了,还来问她,其实是怕她中意褚文琢,所以话语委婉了许多。
褚文琢再好,对她揽月无那方面的心思,揽月想也是白想,还有很大的可能空手而归。
不,是血本无归。
夏风是在提醒揽月。
她小心提着裙尾,又偷偷去看公主的脸色,她猜的不错,公主没有生气,那就是不在乎褚侍卫了?
揽月回眼看她,正好对眼,夏风被捉了个正着,她忙说:“公主奴婢知错了。”
揽月粉唇微动,涂着金凤花汁的纤纤细手微微抬起,说得再正经不过:“褚侍卫只是褚侍卫,和我无关,这,你可听清楚了?”
夏风一惊,想不到公主是真的对褚侍卫没了心思:“奴婢知晓了,要是以后有谁敢嚼舌根。奴婢一定狠狠地骂她!”
揽月闻言满意地点头。
“女子不同于男子,名节尤为重要,但凡有事情,若不是我亲口承认的,你们只当是放屁就是。”
秋华和夏风闻言忍不住笑了。
公主还真是,语出惊人。
揽月很无所谓,在外面她需顾及颜面,做个端庄的公主,但在这揽月宫,没有外人在,她想如何便如何。
再者,她的名声也不怎样。
另一处宫殿,一美丽妇人正在对镜梳妆。
长长的头发如瀑布一般顺着两肩垂下,盖住了丝绸下曼妙的身姿。
胸脯有很大的起伏,微微喘气时可窥见几分风情。
梳妆台上摆满了各色各式的花钿珠宝等首饰,和店铺里那些琳琅满目的饰品有得一比,端看其中的几样,都是千金难求的。
有些东西即使有钱也难以买到。
艾宠妃把梳子交给了宫女,那宫女的手上仿佛生花了一样,轻轻盈盈的,很快就梳了一个贵气好看的发式,再配上颜色匹配的金钗珠宝,便越发好看了。
脸如银盘,眼眸带笑,天生一股风情从她身上散发出来。
那是成熟妇人特有的风姿。
艾宠妃荣宠十年,可不是轻易的。除了她过人的容貌外,还有她的脑子。
在后宫存活下来的女子都是聪慧的。
“如何,什么,她被处置了?”艾宠妃红色的手指拿着一根镶嵌了绿色的淡红色金钗,细长的眼藏着多情,红色的唇显得妖艳又风情万种。
她竖着眉毛,立即冷下脸来,容貌虽堪称绝色,但眼睛里有无数黑暗的东西浮现出来。
她一下子把手上的东西拍在台上,梳头的宫婢一颤。
“这个没本事的东西,我给她的东西不多吗,竟然还敢贪财!”
艾宠妃当初费尽心力才把冬雪送到了揽月身边,为了下这步棋,前面她不知做了多少铺垫。
可就在选人上出现了差错。
冬雪是个没见识的,竟然还是被揽月给揪了出来,不,应该是熊颉。揽月和冬雪一样蠢,是不会有这样的本事的。
但误打误撞也除去了她埋藏的一个重要棋子,真是可气。以后想要塞人定不会是这样容易了。
木辛安慰她:“娘娘不必忧心,等过了这段时间,风平浪静后,咱们再做些事情,倒时不就无人察觉了?”
她是艾宠妃的亲信,有脸面的一等女官,这样的话由她说出来刚好合适。
想也是这样,艾宠妃点点头,眼中尽是得意和张扬。
不急的,慢慢来。
她有时间,现在也耗得起。
“听说熊揽月病了?”熊佳璇悠闲自在地吃着绿豆冰沙。
她涂着桃红色的口脂,唇红眉细,脸颊红润,气色很好。
“不是病了,是和二皇子殿下闹开了,宫里人都在议论纷纷,说三公主又在无理取闹呢。”
熊佳璇扯开红唇一笑,冷漠又无情:“她闹?在熊诣辰手上她也不能讨好。”
熊诣辰是个什么东西,阴私的手段层出不穷,要对付熊揽月,还不跟捏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
熊佳璇和太子熊宸翔是一母同胞,皆是艾宠妃所生。艾宠妃受宠,水涨船高,熊佳璇和熊宸翔都很得熊颉看重。
熊颉的皇子只有四个,其中太子熊宸翔颇得熊颉的看好,剩下的皇子不是年幼就是少才,不堪大任,熊宸翔的前途似锦,这是朝野皆知的。
布婉姝所生的是二皇子熊诣辰,熊诣辰虽然和熊宸翔的年纪相仿,但却有些暴躁,不太沉得住气,又好色,经常和揽月大吵大闹,名声比起熊宸翔相差甚远。
至于以后能坐上那个位置的可能,实在是渺茫。
可是布妃不甘心,对熊诣辰再严格不过,动则打骂,实在是凶狠。导致熊诣辰脾性也不好,之中就有母妃的影响。
现在的楚国,太子一系占有重中之重,其他皇子不过打酱油罢了。
熊佳璇敢跟揽月叫板,也不是没有缘由。前有太子熊宸翔,后有艾宠妃给她撑腰。
自小就受尽万千宠爱,她是娇纵的,毫无畏惧的。
揽月有熊颉和景太后宠爱,但哪里能做到像熊佳璇那样可以在亲人面前无所顾忌呢?
这需要察言观色,不是无条件的。
宫中人都知道,二公主和三公主不对付,两个都是混世魔王。
在大多数人眼中,三公主熊揽月更混一点,毕竟二公主熊佳璇容貌绝美,面由心生,宫人都觉得她是个心善的。
第22章 亲自照顾
所以说,容貌在一定程度上是占有优势的。以貌取人,从来都是人的本性。
男人如是,女人如是。
熊佳璇想,熊揽月生了一副不甚出众的脸,每日不知要多恨曹皇后呢。毕竟曹皇后那样的容貌,生出三皇子年纪虽小,已能初步看到长大后的风姿,必然是不差的。唯独是熊揽月,只有普通二字来形容了。
她们楚国皇室,哪一个不是风姿绰约、独领风骚的?
她该找个时间去好好奚落奚落熊揽月,看她还怎么得意?
不不,她不能出手,就让她的好二哥熊诣辰代劳吧。
褚文琢对熊揽月喜欢不起来,这倒是在她意料之中。男人都喜欢漂亮的女人。
“走,我们去看望母妃去。”
此时是正午,太阳略微大了些。过了六月中旬,太阳也越发大了,应该没过几日,就要去山庄避暑了。
宫婢文红忙叫人把步辇抬过来,这是个既能防晒又能遮雨的,宫中的主子们通常用此代步,方便又舒适,最是享受不过。
根据公主、皇子、宫妃和国君,这步辇是大有讲究,最为突出的是在步辇上雕刻绘画的花纹和装饰。国君和太后同礼,会有凤刻于其上,栩栩如生,彰显尊贵的身份。
而皇子等的步辇就简单一些,凤鸟图案也有,但不及国君步辇上的数量,其华美大气也是略微差些,但也是极为好看的。
楚人喜凤,也不介意平民百姓用此作为装饰,不过是财力所限,往往效果差些。
一些家财殷实的权富人家,要是能雇到技艺精湛的工匠,也能做出华美出众的装饰来。
文红为她扶着裙子,熊佳璇上了步辇,朝着后边一躺,她拿了把圆形的花扇子自己扇着。
文红文金分别在两边。
揽月正巧去和景太后说话解闷,待景太后倦了她才动身回去。
又是一无所获,景太后身边的人都似安安分分的,毫无不规矩的心思,连蛛丝马迹都没有给她窥察到一点。
这几天一有空她都是往景太后这边跑,连常嬷嬷都说她真的懂事了,景太后看她过来是一身的汗,也怜惜她,让她隔几天过来就好,不必天天都来。
话虽如此,可是揽月还是担心,她不知道缘由,只能靠自己一点点摸索出来。
前世的悲剧断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发生。
想着这些毫无厘头的事情,揽月眉心皱起,一直沉静如水的眼眸也微微起伏,她深吸了好几口气才恢复如初。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人为刀俎,她为鱼肉,形势很不妙。
“公主,您怎么叹气呢?”夏风紧接着问。
揽月不知不觉叹了一口气,轻飘飘的,忧愁的成分却很重。
跟了主子这么些,夏风和秋华都反应过来,主子是个忧思重的,怕是又有了什么烦心的事情。
步辇摇晃,揽月的心却一点点定了下来。
“我只是担心皇祖母。”她还是对自己两个贴身宫婢说了真实的想法。
景太后看着精神还算不错,每日也规律用药,有些见效,人却渐渐消瘦了。脸上的皱纹越发多了,看人有时也会叫错,这是以前断没有的。
揽月觉得不能再迟了。
她不想每日过去,然后再从宫婢口中了解景太后的病情,她要守在景太后身边,靠自己盯着,才不会错过一丝一毫。
想通了,吐出一口浊气,揽月才道:“去章华殿。”
第23章 毫不退让
步辇微摇,揽月和几个宫婢往熊颉常在的章华殿去。
章华殿在最中间的位置,卦象上显示此处是风水之地,因此历代国君并不更改这里,只修建旁边的宫殿,与章华殿相配。
经过两道宽阔的路,转一个门,途径妃子们的寝宫,才能到章华殿。
揽月很少去,只因有些远,她不耐热。天气一热,她脸上容易出汗,常常是出去一趟回来就要换一身衣裳,不然难受。
过高高的圆形拱门时,前方有步辇来。
以为是其她妃子,抬着步辇的太监忙停了下来。
秋华眼尖,看到了宫婢文红文金,便知道是二公主的步辇。
“不必停,往前走就是。”揽月波澜不惊的声音从上方传来,抬着步辇的太监们听话继续走。
揽月望见了帷帽遮住的熊佳璇,这回不用见她的脸了。虽长了一张美人脸,却很刻薄,做事有些狠绝,应该是从她母妃布妃那里学来的。
大家都是公主,为什么要让呢?
揽月可不想再让熊佳璇了,她们本就不对盘,她也不怕她,关键是,她就要气死熊佳璇。
主子们掐架,受苦的是奴才。
熊佳璇也看到了揽月的布辇,还是熊颉赐下的,所有公主中,只有她熊揽月能得此殊荣。
她早就看不惯了,不就是一个布辇吗?敢情有多珍贵?
熊佳璇从帷帽里能迷迷糊糊看到人。
“跑起来,我要先过那门!”她扯着嗓子吩咐,语气冷冷的,想是恨极了揽月。
太监们无可奈何,只有遵从吩咐,拔腿跑了起来,为了小命,不得已而为之。
第24章 剑拔弩张
二公主熊佳璇和三公主熊揽月,谁都不是能得罪的主。
宫中谁不知道两位势同水火,见面就可以互相冷嘲热讽,你来我往,一点也不退让。
大家都是公主,彼此都是傲气的。
只是苦了奴才们。
相对而来的两方人马争先恐后,如赶鸭子上架般朝着拱门冲去。
拱门算高了,为了美观却不是很宽敞,一抬布辇从中间过去绰绰有余,但若是两抬布辇要同时穿过,则有些困难。
虽说也能过去,但需要小心一些。
而这两位公主互不相让,几乎是挤做一团,你抢我我抢你,要同时穿过是不可能的。
抬着布辇的太监们擦着额头上的汗水,唯恐迟了一步。
熊佳璇坐直了身子,打起精神,瞪着前方:“快点,不然本公主砍了你们的脑袋!”
太监们咬着牙,使出了浑身的力气。
据以往的经验,二公主可不是个会开玩笑的。
揽月嘴角上扬,淡淡一笑:“算了,让二姐先过吧。”
抬布辇的太监们脚步缓下来,可要到拱门下了,对方人马又冲过来,他们只好硬生生向着一侧拐去。
正好避让开来。
抬着熊佳璇的太监健步如飞,挥汗如雨,拼着老命冲了过去。
原先以为要跟揽月抢,下足了力气,猛地冲过去,谁知道对方竟然避让开了。
避,开,了!
大幅度的摇晃下,熊佳璇的头发都乱了,头昏眼花,都还没回过神来。
太监们冲过去好一段路才能慢下来,熊佳璇扶着头,唇色有些发白。
方才那一下,她若不是抓紧了,几乎要坠下去了。
该死的熊揽月!
她猛地抬头。
揽月正好整以暇地看着她。
“二姐,何必这么着急呢?”
“自古有孔融让梨,我让二姐一次也是无妨的。不过走得快,容易出事,下次二姐小心了。雨天地滑,说不定二姐就掉到地上了,万一有个残缺,艾妃娘娘可是要担心的。”
“你,竟敢戏弄于我!”熊佳璇扯着帕子,脸上的表情扭曲了。有帷帽的遮挡,旁人也看不见。
倒是听出了几分咬牙切齿的意味。
她很生气就是了。
揽月笑容渐渐放大,似刚刚春风拂面一般的惬意:“二姐想多了,我让你,怎么是戏弄你呢?”
“我还要去见父君,就不与二姐多闲聊了。”
“哦对了,二姐不在意自己,也要体谅一下抬布辇的公公们呀。”
布辇远去,揽月的声音清晰传入了熊佳璇的耳中。
“混账,熊揽月,你个丑八怪!”熊佳璇几乎是喊着骂出来的,脸上满是怒气,似乎要撕碎了人。
文红贴心提醒她注意形象,起码要去了娘娘处再说。
熊佳璇胸口快速起伏,被气得不行。
以前和熊揽月,她可从来没有输过,这几天熊揽月怪怪的,似乎变聪明了不少。
不,她下次一定能治到她!
“去母妃那里。”熊佳璇捂着胸口吩咐,气急败坏的脸慢慢平静下来。
她还有母妃呢,熊揽月等着瞧!
“哟,这可稀奇了。”一个执着柳树图扇子的男子笑道。
他身边还有一个人,两位公主争相不让的时候,两人正走到此处碰见对方,遇到这事难免尴尬。
为了避嫌,便停住了脚步,幸好此处又有一凸起的墙体,恰好遮掩了两人的身形,也看了一出精彩的戏。
这两人,一人是昭延,一个是景冕,都是风度翩翩的少年郎,长得俊美出众,在楚国都是出了名的。
昭延是受布妃召见,进宫来看看这位家族的姨母。
布妃是昭氏老爷子的养女,出身贫寒,是小农户之女。一年冬天昭老爷子去踏青不幸被猛兽所伤,若不是布婉姝的出现,性命险些没了。
昭老爷子感动,后得知布婉姝是个孤儿,见她容貌绝美,又心地善良,心生怜悯,把她收为养女,悉心教导。
布婉姝是个不同的,在昭氏女中脱颖而出,后面送入宫中。
她与昭氏密不可分,可惜二皇子熊诣辰是个不成器的,不然,有她的手段,加上昭氏一族的助力,何愁前路茫茫?
这东风在熊诣辰这里就断了,昭氏很失望。
虽是烂泥扶不上墙,但毕竟是一根绳上的,怎么也要拼一把。
昭延进宫,名义上是看望姨母,具体做了什么,谁也不知道。
景冕就简单许多,他也得景太后宠爱,虽不及揽月,但也是排得上名号的人。
景氏有景太后撑着,一直在壮大,到如今,景氏早成为一方旺族。
两人的身家相近,又经常走动,倒也熟悉。
这会儿昭延正靠近了景冕,收了手上的扇子:“你说,这出戏精彩吗?”
三公主不是传言中那般愚笨,二公主也不是印象中那般娴静善良。
可不是一出好戏?
景冕垂下眼眸,连一丝动摇都没有:“昭兄,谨言慎行。”
依旧是书呆子的言行举止。
昭延无奈,一下子打开扇子,脸上的表情是更是郁闷。
景家怎么就出了一个书呆子?
他跟他果然不是一路的。
昭延摆摆手,认错般道:“是,景兄说的有理。”
话虽如此,他脸上的表情可是出卖了他。
无趣的人啊,昭延想多说也不行。
景冕垂下眼睑,不动声色回头再看了一眼。
他那表妹,似乎也不是个蠢的。
“景兄,景兄!”昭延叫了两边,发现景冕又出神了,心里无数无可奈何,皆化作了一声长长的叹息。
“何事?”景冕问他。
昭延:“……”
“无事,我想说的是说,明天景兄可有空闲?听说最近洞庭湖鱼儿肥美,水草嫩绿,景色很是秀丽,不如一同前去玩游?”
“抱歉,我实在抽不出时间,昭兄还是灵寻他人吧。”景冕拱手,表示歉意。
不过他脸色可没有一点歉意,端的是一副很寻常的姿态。
这是他与人说的最多一句话。
昭延笑嘻嘻的,有些许遗憾:“那真是可惜了。”
指望他景冕?母猪上树的概率还会大一些。
昭延早就约好了人了,叫上景冕只是随口一说。
景冕这种人,像极了老学究,做事一板一眼,循规蹈矩,最是无趣。
偏生姑娘们觉得他十分可靠,真不知哪里来的眼光。
昭延在心里吐槽着,脸上依旧是笑嘻嘻的,一点异样也没有。
第25章 阴南水灾
景冕并不知昭延所想,他想的是另一件事情。
景太后召他进宫,除了想和他说说话,还有就是为了三公主的事情。
婚姻大事。
景冕对他那三表妹一直是不敢恭维的,任性无理,娇蛮霸道。
他下意识拒绝了景太后。
景太后似乎也在预料之中,语气也不强硬,只说让他考虑一下。
景冕知道自己身为景氏家族的人,联姻是不可避免的。他也曾想自己以后的妻子会是什么样子,但绝不是揽月这般娇蛮的女子。
至少要是贤淑的,才能相处一生。
可是观景太后的意思,她有心为他和揽月牵红线。
景冕脸上没有显露出其它表情,但心里是烦躁的。
太阳才冒出了头,明亮的光线落在琉璃瓦檐上,熠熠生辉。
熊颉下了早朝,正在章华殿批阅奏折。
看着上面最新呈上的内容,熊颉眉头紧紧地皱着。
阴南之地发生了干旱,庄稼颗粒无收。百姓不是背井离乡,就是饥饿惨死。
灾情严重。
“国君,这是艾妃娘娘亲自为您准备的莲子粥,娘娘说可清热解暑,这天吃上一两口很是痛快。”
一个太监把东西放到案牍前,刘公公笑眯眯地说了这几句话。
绿玉做成的精致小碗,颜色浅淡,剔透玲珑,用来盛莲子粥很是好看。
仿佛如琼浆玉液一般动人,令人胃口大好。
要是往时,熊颉早拿起来吃了,还要赏艾妃一些东西。但是现在,他想到阴南之地爆发的干旱,饿死的臣民,是一点胃口也没有了。
“拿下去,寡人不饿。”
刘公公一愣,有些不敢相信听到的话,国君对艾妃娘娘十分宠爱,也愿意给她面子。
今日竟然一点也不用了。
也是,百姓食不果腹,作为君主也难以下咽。
刘公公眼神示意,旁边立即有另外的太监来端了下去。
熊颉长叹一声,目光放远:“你说,寡人,是不是做不好这国君?”
刘公公心中一惊,面上淡定如初,微笑:“国君忧国忧民,再是尽责不过,为何这般说?”
无论如何,他是不能质疑的。
熊颉视线放在奏折上:“百姓水深火热,寡人却锦衣玉食。”
如他刚刚看到的莲子粥,都不知道要费多少人力和东西才能做成一份。
他坐享富贵,他的臣民饿死,连最基本的饱腹都不能。
比起以前那些君王,真的差太多了。
刘太监道:“国君忧民之心,奴才理解,有些君王还逃避呢,您实在不必自责。”
熊颉重重一叹,也没说什么。
阴南之地的灾情,要尽快解决了。
“国君,三公主求见。”
熊颉把奏折合起来:“让她进来。”
揽月等了一小会,通报的太监就出来让她进去了。
秋华和夏风留在外面,揽月提着微长的裙摆,慢慢走进去。
“父君,揽月来给您请安了。”揽月行了礼,调皮对着熊颉笑。
熊颉抚头:“说吧,今日又为何事而来?”
这丫头调皮捣蛋,不会是又惹祸事了吧?
熊颉不免头疼,又是无奈,更多的是宠溺,他自己倒是没有发现。
刘公公看在眼里,暗暗想国君对三公主真是好,对二公主也是疼爱,但真是不太能比的。
若此时的人换了二公主,国君怕是没有这般耐心。
刘公公在熊颉身边待了许多年,自然能看出真情假意。
三公主倒是幸运。
揽月抿嘴而笑:“父君,看您愁眉不展,似有烦心事?”
“揽月虽不才,但也有些主意,您若是说出来,揽月帮您想想法子?”
“您不是总说,三人行,必有我师吗?”
熊颉忍不住噗呲笑了,这丫头该不会连这成语的意思都不清楚吧?
他以前总用这句话来教导她,没想到她今日活学活用了一回。
听着倒是像肚子里有些墨水的。
“以前总想着你能多些文采,以后嫁出去不至于被嫌弃,也不丢了我的脸面。”
“若是对别人说,还能显摆一番,与我说,只能显得你胸无点墨。我看有几本很好的书,你等下带回去看。”熊颉说。
揽月苦着脸,十分不愿意,但是有求于人,不好多说。
她是个最不喜读书写字的,书奇丑,诗句也吟不上一两句,常被人说愚笨不堪。
熊颉也说她,但总准备了许多东西给她练习,不过她一般都会不耐烦,看了两三眼就作罢了。
熊颉瞧着揽月苦哈哈的脸色,装作不知道,心情意外好了几分。
“父君,揽月若是能帮到您,今日能不能,不看书呢?”
“灯下看书,对眼睛不好。”她支支吾吾地说。
一如既往的不喜看书。
熊颉不把她的话放在心上,转眼看到揽月如吃了黄连般苦闷,心中好笑又好气,原先看奏折的烦闷心情几乎都没了。
熊颉佯怒:“谁要你晚上看书?白天看书,还要点灯?”
闻言,揽月耷拉着脑袋,父君没被她的言语迷惑住。
“好了,我也给你个机会,你若真能提出有用的建议,也是可以再商量的。”熊颉捂着拳头放在嘴边,偷偷观察揽月的神色。
揽月眼眸放光:“有的,有的,您不听听怎么知道呢?”
对此她是熟门熟路,前世总和熊颉打迷糊,就是为了不看书。
熊颉勉勉强强道:“你说说看。”
虽已然知道结果,为了她的面子,他还要假装认真听上一听。
揽月接着道:“我只想和您说。”
收到熊颉的示意,刘公公等人慢慢退了出去。
熊颉咳了一声,这丫头装什么,还不给别人听,她也能说出好的提议来?
国家大事,没给他捣乱就是了。
姑且听罢了。
揽月前世虽心里不和熊颉亲近,但对他的神色情绪等是非常了解。
这表情,是想笑,又强忍着。
他分明是觉得她说不出什么来了,不过是为了她薄薄的面子,忍住罢了。
揽月薄面易怒。
想到以前的自己,揽月此时觉得她的父君也是十分辛苦,如何一本正经扯谎呢?
她倒是忍不住笑了,露出白白的牙齿。
熊颉也笑:“还以为你不知羞。”
揽月:“……”
她还是有点靠谱的好吗。
第26章 引流水渠
熊颉只当是笑话来听了,揽月是个什么样子,他是再了解不过的了。
揽月睫毛调皮地抖了抖,说得却认真无比:“父君是担心阴南之地的干旱吧,揽月最近也听说了此事,这次就是特地来为您分忧的。”
熊颉靠坐着,有几分闲意,再次对揽月进行无情地嘲笑:“每日和你二哥争吵,还有时间来为我解忧?”
揽月生气地嘟嘴:“您不相信我?”
熊颉半响才说:“自然是相信的。”颇有几分勉强,又不情不愿。
揽月想翻白眼,好歹忍住了,盘腿坐在了案牍前,一脸认真:“阴南之地的干旱,除了久旱无雨之外,还有阴南无河流,百姓通常凿井取水。即便如此,碰上夏日炎炎,长久的干旱天,连人用的水都没有,更别说要灌溉许多农作物了。”
熊颉耳朵竖起来了些,看向揽月的目光也专注认真了些。
这种事情,说得倒是不差。
还有几分头脑,不愧是他的女儿。
他也没和她说过这些事,她从哪里了解的?无师自通?
熊颉想到这里暗觉好笑,常常被这丫头带跑偏了。
“其实,阴南之地缺水是自古就有的,揽月觉得,要治干旱,就要从根本上解决问题。”
“一个能一劳永逸的法子,就是挖通阴南到岭城的水渠,引岭城水解阴南之急。岭城多水,河流众多,相比于其他地区,岭城离阴南虽远,但有其重大作用。”
熊颉的眼睛亮了,鼓励她:“继续说。”
揽月抽出一张地图来,指着一个地方:“若河渠开通,可灌溉一方沃土,养活一地百姓。”
“父君,您以为揽月的提议如何?”
熊颉忍不住点点头,进而想了想:“工程巨大,耗资过多,这项事不是一时能做起来的。”
不过这提议倒是极好。
河渠自古就有,不过是用来运输东西,还有就是灌溉农田。
但是把丰水之地的水引流到缺水之地,揽月是第一次个提出来。
熊颉做正了几分,带上了好奇,又有些严肃:“你怎么想到的?”
揽月几乎从未出宫,对这百姓之事竟然也算是熟悉,懂得其中的艰苦和不易,这是他没有想到的。
一个闺阁之女,有这般见识已算是不少的了。
熊颉想起在大殿上那些臣子,说的话无非就是赈灾,朝廷拨款,都是治标不治本的废话。
他难道不懂得?要他们的几张臭嘴来告诉他?
他养着他们这些人,竟然一点用也没有,净说些废话。
银子能解决一时的灾情,但是过后呢,明天再发生干旱怎么办?
若是那时难道又要拨银子下去?只怕是会入了那些贪官的口袋。
熊颉是憋着火气退朝的。
现在听揽月这么一说,瞬间清晰了几分,至少比那几个老东西的提议好。
熊颉想到是他的女儿,心中又骄傲了几分,他的女儿,就是不同的。
虽然是很浅显的东西,只有初步的框架,但是有用,想到长远就是很不错了。
熊颉目露赞善。
揽月老脸一红,这法子可不是她想出来的。
那年干旱严重,民间出现了一个叫季三的男子,他举着牌子自荐,站在皇城外三天,宫门口的侍卫不理他,后面是一个老臣被他所感动,把他引荐到熊颉面前。
那时所有的朝臣都看见了季三,可偏偏没有一个人愿意帮助他,都认为他是沽名钓誉之辈,恨不得将其驱逐。
后面季三被重用,解决了阴南大地的干旱,过后一两年,阴南荒地成绿野,沃土千里,变成了富有盛名的粮仓。
哪些人想要再巴结季三,也是没有用了。可惜后面楚国的国情才慢慢好起来,皇甫淮就举兵攻打楚国。
鲜血染城郭,不复当初。
揽月如今能和熊颉在一起说话的机会是难能可贵的。
她很是随意扯谎:“我当初是在一本杂书上看到的,那还是一个话本子,我看过就丢掉了。本以为不太重要,现在想想,还是有些用的。”
她说谎也不脸红,单纯的眉眼,很难让人怀疑。
何况熊颉不相信她会说谎,毕竟这事是能体现她看书了的唯一证据。
熊颉目光放在揽月身上,满眼慈爱:“所以说要读万卷书,你现在深切能体现到这个道理了?”
“我让你看那些书,定是都对你有用的。”
揽月几乎要逃了,说来说去,还是要她看书。
这个话题怎么不能跳过去呢?
“您的话固然没错,可这些书也不认识我,它们落在我手里,不是过于埋没了?”揽月几乎捂眼,说出这样的话是需要勇气的。
她也是下定了很大的决心。
熊颉本想紧绷着脸,但是被她这话一激,还是忍不住笑了。
“胡说,什么书不认识你,无稽之谈!”
她怎么没遗传到一点他爱读书的好习惯?
哪怕是一点点也好。
揽月瘪着嘴,委屈巴巴的:“我今日来是有求于您的。”
看书这个话题该过了啊,不然她就要疯了。
看书,看书,不看也能行的。
关键是熊颉让她看的那些书,都是些枯燥深奥的书籍,虽是好书,但其乏味枯燥程度也让人难以想象。
那些字,她看都看不懂!
她又不是要做状元。
熊颉心一软,便放过了揽月:“那你想说什么?”
又和她二哥吵架了?
揽月看着熊颉的表情,猜到了他心理的想法,不由得无奈,她这父君,好像一直在胡思乱想着。
“揽月想跟您说一下,皇祖母身子不便,我想亲自去照顾她,和她住在一起。宫人们有时粗心大意,难免有不周到的地方。我若是过去,也能时时给皇祖母说说笑话,解解闷,您觉得如何?”
景太后生病后,熊颉对其宫中的一切都亲自筛选,进出的人,吃食衣物,都是很严格的,生怕让有歹心的人混入了。
揽月跟景太后说也是可以的,但先与熊颉说一下也是有必要的。
算是报备一下。
熊颉自然是答应。
他沉默了一会儿:“也好,你去陪陪她,若是有不能做主的事情,就与我说。”
景太后的病情,的确令他忧心。
揽月见熊颉心情又落了下去,也不好再多劝,只能先告退。
她再想办法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