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僵尸”
难道世界上真的有镜子里照不出影子的“僵尸”？
背后一阵阴森的冷气传来，好像站在打开的冰箱门附近。苏笛回头，看见“僵尸”已来到近前，冲着她呲出尖牙。她吓得连连后退，有什么东西挡住了腿弯，她一屁股坐在了椅子里——上次那个女人坐的椅子。
她刚要站起来，“僵尸”男扑上来，压住了她的肩膀让她动弹不得，眼睁睁看着“僵尸”男张开嘴，向她的脖子咬了下去。
苏笛闭上眼睛，感觉脖子被什么东西划破，并不是她想象的把自己的血吸干，而是一股液体涌了进来。
微凉的液体流入血管，像一块冰从自己脖子往身体里钻。她打了一个寒颤，似乎清醒了一些，手脚乱蹬挣扎着。
乱蹬的双腿不知道哪一脚踢中了什么，“僵尸男”停了一下，苏笛顺势将他推出去离自己远一些，发现眼前的“僵尸男”晃了晃，像电视信号不好那样，整个人被打上了“马赛克”，等到信号稳定了，图像里居然是一只红色的小龙虾！
不，是挥舞着两只大钳子的大龙虾！
但只是一瞬，大龙虾又变成了“僵尸男”，这次“僵尸男”低头看了看身体的某个地方，用手整理着腰侧方——虽然在苏笛看来除了衣服什么都没有。
趁着这个空档，苏笛赶紧从椅子上起身，动作太急没站稳，翻滚到了地上。
“僵尸”整理好了衣服，头向左向右歪了歪，血红的舌头舔了舔尖牙，又向苏笛扑来。
苏笛跌坐在地上，快速蹬着腿后退，退着退着，后背碰到了什么东西——是人的脚。
回头，居然是“僵尸化”的王小二。王小二虽然脸色煞白，但眼神跟“僵尸男”比起来还没那么空洞，甚至能转转眼球，向下看着苏笛。只是身体依然挺直，连头都没有低。
苏笛被他这样看着，吓傻了，背后的恶风传来，却停在一定距离处不动了。
原来“僵尸男”伸过来的牙被王小二拦住。
王小二撑住“僵尸男”的身体，侧头对着苏笛，动动嘴，口型应该是“快跑”。
“僵尸男”粗暴地推开王小二，依然冲着苏笛前来。
苏笛滚向一旁，然而没滚多远，头又撞到了什么东西，视线里出现了穿着黑色裤子的腿，顺着笔直而修长的腿向上看，看到了黑色风衣漏出的绛紫色下摆内衬。
“先生！”
与她的欢叫同时发出的还有一道蓝色的光，来自先生的手表。表盘发出的蓝色光让对面的“僵尸”定格不动，先生低头看着坐在脚下的苏笛，冰蓝色的眼睛眨了眨，“又见面了，小笛子。”
苏笛拍拍屁股爬起来。先生围着“僵尸”男走了一圈，嘴里自言自语：“感官干扰系统，有趣，专门为地球人量身定制，能根据人眼视物规律显示呈像。”
说完，又回头看看一旁被甩在地上的王小二，也用手表的光照射了一会，“这个还没有转化完全。”
苏笛听不懂先生在说什么，她紧张地盯着长长的甬道——甬道里传来了脚步声。
滴答，滴答。
既像高跟鞋走在石板路上的声音，也像什么东西敲击地板的声音。
“难得见识到无为之境的科技，贵客到来，有失远迎。”人还未到，声音已然传来。
之前苏笛他们看见的那个女人从甬道走来，后面簇拥着四个“僵尸男”。
不同的是，女人没有跳着走，僵尸男也没有。事实上，除了面色煞白，他们已经算不上僵尸了。
几个人来到中庭，女人对着被蓝光笼罩中的僵尸男挥了挥手，蓝光消失了，僵尸男看清来人是谁，恭敬地一鞠躬：“陛下。”
“陛下？”苏笛怕自己听错了。
“隆斯特星的女皇陛下。”先生微微点头，算是见礼。
“是我，敢问您在这做什么呢？”女王的话语虽然客气，但眼神里却满是不屑。
先生笑了笑，语气不卑不亢：“据我所知您的星球遭遇了内战，看样子您有意在地球上招募军队，但您这样的方式，有些不光彩吧。”
女王一脸傲慢：“我不觉得有什么问题，如果地球人能跟我们共存，我不介意。”
“你这种强行改变人类，逆转天气的方式，是求共存的态度吗？况且都没有跟地球人商量过。”先生语气带了些严厉。
女王不以为然：“适者生存，地球人自己也在改变地球的气候，人类又和地球上其他的物种商量了吗？不过既然无为之境的人来了，我总要给时空长老个面子，这个小女孩我就不要了，也放你离开。”
女王说着指了指苏笛，轻蔑地补充：“反正我也不差这一个。”
“不差这一个？他们是人，是人类的孩子，你在强行改变他们帮你赢得战争！”
女王有些不耐烦：“是又怎样，跟你有什么关系？”
先生厉声道：“既然你执迷不悟，那我无话可说。”说罢，动了动手腕，手表发出的蓝色光，笼罩着中庭的镜子。
镜子上的裂缝慢慢闭合，同时苏笛看到镜子里除了她和先生，也出现了新的形象。
原本镜子是照不出“女王”和“僵尸”的，随着光的汇聚，镜子里开始显现出影子。
但不是女王的影子，而是小龙虾！
不，是她刚才看见的，一闪而过的大龙虾！
镜子里的女王是一只通体紫色的大龙虾，而“僵尸”男则是红色的。
镜子里紫色的“大龙虾”眼睛立了起来，挥动着钳子显得非常气愤，苏笛回头看女王，果然眉毛倒竖，咬牙切齿：“既然你执意破坏，就别怪我不客气！”
话音落，几个僵尸，不，大龙虾扑了上来。
“快走！”先生向苏笛招招手，苏笛拉起一旁的王小二拔腿就跑，眼角余光看着镜子，几个龙虾腿动得飞快，挥舞着钳子，与地面倾斜成45度角，向他们追过来。
先生跟在苏笛后面，倒退前行，手表发出的光修复着镜子的裂缝，直至完全闭合。
蓝色的光束中，龙虾们的行动受到了牵制，好像电影的慢镜头，苏笛回头，看见的是“僵尸”倾斜着“飞”过来。
一道荧荧的紫光从后面升起，应该是女王亲自追来了。幽幽的紫光像幽深的山谷里升腾起的有毒雾气，浓郁，沉重，压迫得人喘不过气来。
紫色的光和蓝色光束形成对垒，封闭镜子的裂隙消耗了手表的能量，苏笛能明显感受到蓝光的减弱。
“他们到底是什么？”苏笛依旧不解。
“你可以理解成太空龙虾，自己的星球内战，来到地球，要把地球人都变成他们的族人扩充军队，打赢内战。”先生边后退边解释。
“怎么变？”
“就是往人体内输入自己的体液，替换了人体的血液，时间长了人类就变成他们的族人了。”
苏笛想起“僵尸男”的尖牙和冰凉的液体，一阵恶心，“既然是龙虾，为什么是僵尸的样子？”
“感官干扰系统，他们随身带着信号接收器，麻痹你们的眼睛。本来看上去应该是人，但你们的大脑潜意识里察觉到了不对劲，因此用了‘僵尸’这样一个非人的恐怖形象提醒你们危险性。”
“那为啥镜子里没有影子？”说话间他们来到了出口。
“因为你们的大脑还没反应过来照镜子的映射，无法识别，也就没有传递出影像。”先生简短地解释。
紫色的光越来越强，快要把他们完全笼罩在里面，先生戴着手表的手握紧了拳头，似乎与紫光对垒耗费了他巨大体力，腾出一只手来推洞口的金属盖板。
无奈盖板纹丝不动。
第15章 真相
苏笛帮着先生用力地推金属盖板，却毫无松动的迹象，看样子被锁死了。
身后“太空龙虾”女王的紫光势头越来越强。
“被她的光照到会怎样？”苏笛看着距离他们越来越近，快完全包围他们的紫色光圈，以及围拢上来的“龙虾”们，担忧地问。
“会变成他们，这是隆斯特星最强的基因改变武器，只有女王才有，而且使用起来消耗极大，一般不会动用。她现在用了出来，只有两种可能，要么抱着必死的决心，要么是必胜。”
先生说着，打量着盖板四周想办法。
“咔”地一声，一只大钳子趁他们不备夹住了先生的手腕。
先生下意识地缩手，手表的光晃了晃，先生急忙用另一只手稳住手腕，皱着眉头想从钳子里把手抽出来。
苏笛上来解围，用前胸抵住“钳子”的一边，用力去掰另一边。
无奈力量有限，眼见先生的手腕泛起红色的印子，钳子越夹力量越大，这样下去会断的。
苏笛急得快哭了。
“咔嚓”。
一道白光闪过。
原来是苏笛忙乱中不知道碰了哪里，斗篷里的相机拍了一张照片。
强烈的白光让紫光熄灭了片刻，闪光灯下的“太空龙虾”们也瞬间定了格。
先生赶紧拿出手腕，趁着这个档口，手表扫过金属盖板，打开了。
先生跃身跳了出去，向苏笛伸出手：“快上来！”
苏笛一把抓过王小二往上推，自己跟在王小二后面向上爬。
外面依旧乌云蔽日，阵阵响雷震得人耳朵发麻。
苏笛看见了洞口外面稻田里的稻草人——原来追击她来到这里的三个稻草人并没有走！
“先生小心！”苏笛的话没说完，稻草人已经向先生走过来，其中一个拔下了身上横向的竹竿当做棍棒，向着先生挥去。
先生躲闪着，手表的光扫过稻草人，全无反应，“稻草！我讨厌稻草！”先生大声喊着。
苏笛爬出洞口，回头看见几只“太空龙虾”也从洞口处爬了出来。
苏笛鼓捣着斗篷里的相机，希望再拍出一张照片来延缓“龙虾”的行动。无奈仓促学来的倒卷技能在慌乱中全还给了伊娃，完全不记得。
先生被稻草人缠住，无暇顾及自己，眼看着几个“龙虾”向自己走来，洞口还有一群要爬上来的“龙虾”，那一圈幽幽的紫光也慢慢升上来，快要来到地面了。
难道自己今天就要变成“小龙虾”了么？
“闪开！”
伴随着一声苍劲有力的断喝，一道火光扑来。
苏笛本能地闪向一边，一只燃烧的火把扔进了洞里，像一滴水滴入了烹热的油锅，洞内一片沸腾，紫光也暗了下去。
透过密集的雨帘苏笛认出扔火把的老者是王小二的爷爷，隔壁的王大爷。
王大爷自己手上还举着一个火把，明亮的火光在乌云压境下显得更加耀眼。
看见火光的王小二尖叫一声，用手遮挡着眼睛跑开了。
王大爷呼喊着孙子的名字，扔下手中的火把，去追孙子。
地上的火把没有熄灭，苏笛灵机一动，捡起来扔向距离最近的一个稻草人，顿时火光熊熊。
电闪雷鸣中，先生对着天空中瞬间出现的银色的光挥了挥手，引下一道刺眼的白光击中了另外两个稻草人。
乌云裹挟着天空，向着地面挤压下来，凌厉的风助长着雨势，一条条粗大的雨丝编制成严密厚实的“网”，将天地笼罩其中，天地间似乎已没有了界限。
三个稻草人燃烧的火光让洞内的“龙虾”们暂时不敢上来。
先生的手表发出“滴滴”的声音，先生低头看了看。
“在那！”他跑向不远处的高压电线杆。
苏笛跟在先生后面，“什么在那？”
“降雨设备！一个一个演变人类只是前期的过程，速度太慢了，他们要的是改变气候，把人都变异成同族，小龙虾什么习性？喜欢水，怕光。把气候改变成适合他们生长，然后再……”
先生没说完，站住了，擦了擦脸上的雨水：“哎呀，我居然没想到，河！那条河！”
说着，从口袋里拿出一个透明印章递给苏笛：“拿着这个去河边，会出现一道门，你进去，跟飞船说河里的力场有问题，哦，还有这个。”
说完，又往苏笛脖子上套了个什么东西，“这个可以保护你。”
两个人已经跑到了电线杆下面，先生又补充了一句：“这次绝对安全！”
“飞船？”
“就你昨天在河边见到我的地方！”先生说着，爬上了高压线的电线杆。
苏笛心内疑惑上午带着李飞和伊娃去河边明明什么都没有，她刚要问，抬头看见先生已经快速爬到了一人多高的位置，估计很难听见自己说话了。
远处烧着的稻草人身上的火被瓢泼大雨浇得小了很多，估计很快就会熄灭，到时候那些龙虾们出来还不知道会怎么样。
苏笛咬咬牙，紧紧攥着印戳，跑向河边。
狂风卷着豆大的雨珠，打在身上像鞭子抽得那么疼。稻田里的稻草被风压得抬不起头，纷纷折服在地上。
不知道是不是先生套在她脖子上的东西的作用，这一次稻田里的稻草人没有动。
河边，河面闪烁着红色的光。河边还是空无一物。
苏笛拿着印戳，对着空气认真盖章，好像真有一块黑板一样。
神奇的是，昨天出现的透明电话亭，在印戳面前又一次出现。苏笛进入电话亭的虚拟外观，手上的印戳闪了闪，直接将她传送到大厅。
苏笛对着空气喊道：“你好！我是先生派来的，先生说河的什么场有问题，需要你帮忙中和一下。你能听懂么？”
大厅里静悄悄的，没有任何反应。
苏笛转了一圈，对着四个方向又重复了一遍。
等她转回来，发现吧台前面出现了一个穿着斗篷的小女孩，头发被淋湿，一身狼狈——居然是她自己！
苏笛吓得倒退几步，“她”开口了：“你好，我是飞船的应用交互界面，为了便于你理解，以你的形象出现。”
“这太诡异了。”苏笛小声说。
“不喜欢吗？请授权我扫描你的记忆，以你熟悉的形象出现。”
“算了算了，还是这个吧。”苏笛果断拒绝。
在“她”的指导下，苏笛拿了一条很粗的电缆拖到河边，将电缆的一头放入河中。好像一个抽水泵一样，红色的光从河面发出，一直沿着电缆传到了电话亭。
刚才在苏笛眼中还是透明的玻璃盒子，慢慢变成了红色——跟李飞寄来的街景明信片上的电话亭一模一样的红色。
苏笛揉揉眼睛，感觉有些奇怪：既然是虚拟的外观，为什么会变颜色？应该不受外界影响才对。
雨不知什么时候变小了，隐隐有阳光从乌云背后透出。等到电缆内红色的光消失，苏笛又把电缆拖了回来。
根据“她”的指示，苏笛拖着电缆绕过吧台，沿着台阶向下走，放到了指定位置。
苏笛好奇地继续走下去，不知走了多远，来到一处开阔地。
与一般地下室的幽暗不同，这个地下室宽敞明亮。正中有一颗树一样的东西，树上挂满了排球大小的缤纷的果实，像庙会的彩灯，上面萦绕着一层“仙气”，显得艳丽而又柔和，给人一种不真实的感觉。
上面的“彩灯”其实是时空能量源，当然，这些都是很久以后苏笛才知道的。
幼小的苏笛看着这棵童话般的树，不知怎的小手摸了上去，碰到一个蓝色的“果实”，蓝色的光暗了暗，苏笛撤回手，一切恢复如初。
想起先生不知道怎么样了，苏笛赶紧跑开了，跑到门口，又恋恋不舍地回头看了一眼，虚拟的电话亭不见了。
她并不知道，未来，自己会为今天的行为付出怎样的代价。
第16章 约定
苏笛从河边赶回来，雨已经停了。
先生站在田地里，太空龙虾的女王站在距离先生不远处。远远望去，两个人倒好像稻田里的稻草人一样。
苏笛冲先生挥手，大喊着：“我回来啦，我都弄好啦！”
先生笑着招招手，回身对女王道：“你的转换源头已经被我切断了，回你的星球去吧，光明正大地打赢这场战争，不要再用什么旁门左道的办法。你和你们星球的问题，只有你和你的族人才能解决，其他星球都无能为力。”
女王周身紫色的光随着天空拨云见日而减弱。不远处的洞口堆积了一些“太空龙虾”。
“你的飞船在附近吧，现在，请你带着你的族人离开。”
女王挥了挥手，高压电线的电线桩平行飞起——之前居然是虚立在地上的，变成了一艘狭长的飞船，停在女王上空，为她，也为不远处她的族人“龙虾”遮挡着阳光。
“我自然没有能力和你对抗，但你别忘了，我留下了大量子孙在这片土地上，早晚有一天我会卷土重来，到时候你好自为之。”
女王说完，不知是望向远处的河流还是稻田，嘴角浮现出一抹神秘的微笑：“你还能保护这个星球多久呢？”
飞船投射了一束光下来，女王走进光束之中，升入飞船。
“龙虾”们从洞口出来，也随着那束光升了上去。
远远的，苏笛看见了光束边缘，随着“龙虾”部队移动的小小身影。
“王小二！”苏笛呼喊着。
王小二回头看见了她，脚下的步伐却没有停。
“我的孙子！”王大爷声音颤抖地呼唤着王小二的名字。王小二看着爷爷有些蹒跚却坚定地向他跑去，停下了脚步，呆了一会，也向他们走过来。
然而刚走出飞船阴影的范围，被阳光照射的身体瞬间变红，像被灼烧一样，王小二“哎呦”一声，又退回到飞船下的阴影里。
“他已经部分转化了，怕光。”先生拍了拍苏笛的肩膀。苏笛抬头，先生惊讶地发现她的眼里蓄满了泪：“那他怎么办？他还是人啊，他是我的伙伴啊！”后半句已经带了哭腔。
“伙伴。”先生呢喃着，看了看王小二，又低头看了看苏笛，“有了！”
先生的手表发出一束柔和的光，笼罩着排队“上船”的“龙虾”们，不多一会，表盘上出现一个乒乓球大小的光束，先生跑到王小二身边，把这个“光球”实体化，挂在王小二脖子上。
“我把隆斯特星的感官干扰器回收进行了加强，以后白天你还可以以人的面貌出现，但怕光我没有办法，只能你自己多注意防晒了。”
苏笛跑过来拉着他的手，“别怕，我们还是好伙伴。”王小二低头看看脖子下的“球”，被苏笛拉着的手微微颤抖。
王大爷赶到近前，一把搂住了孙子，老泪纵横：“你要有个三长两短，我怎么活啊，我怎么跟你的爹娘交待啊……”
王小二扑倒在爷爷怀里，“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太阳穿过薄薄的云层，给大地披上了一层金色的外衣。
苏笛用斗篷给王小二遮住阳光，送回了王大爷家里。
走到院子门口，王大爷看着苏笛和先生，动动嘴想要说什么，却叹了口气，什么也没说，搂着孙子进了屋。
苏笛和先生站在院子门口看着爷孙俩的背影，暖暖的阳光经过院子门前枝繁叶茂的树叶过滤，洒在二人身上，淡淡的光晕轻轻摇曳着，像给二人的衣服增添了点缀的花纹。
苏笛伸出手，感受着叶缝透出来的阳光，半开玩笑地问，“哎呀，我也被僵尸，不，龙虾咬了，会不会也变异了？”
先生拿着手表——此时已经恢复了强劲的蓝光，对着她上下扫了扫，皱了皱眉，“奇怪。”
“什么奇怪？”苏笛涌起一阵紧张，“我也被转化了？”
“那倒没有，只是，出现了一些……”先生探究的眼神像对着一道难解的谜题。
苏笛吐吐舌头，不敢告诉先生自己进入飞船地下室的事情——毕竟不经过大人的允许乱跑是要挨打的。
她赶紧转移话题：“女王临走时说她留下的子孙怎么办？会在河里么？以后会不会……？”
她的话没说完就被先生打断，“好香。”先生吸着鼻子，顺着香味寻找，定位到一个院子。
一盆刚出锅的小龙虾在院子中间的桌子上散发着香气。
望着那盆红通通的诱人的小龙虾，苏笛咽了咽口水，抬头看看先生，两人相视而笑。
十几年之后，这个小村庄连同所在的县城，成了知名的小龙虾产区。这里出产的小龙虾个头大肉厚，尤为好吃，大批“吃货”慕名而来。
当地人也多数从事跟小龙虾产业有关的职业。
只有王家例外，据说是祖训，王家人从事的行业均与小龙虾没有半点关系。
“好了，帮助小笛子修镜子的任务完成，我该走了。”先生说着拿回苏笛还给他的透明印戳。
“可是，镜子还没有修呢。”苏笛想起来还在洞穴里的镜子，问先生：“镜子上的裂缝哪里来的？”
“那不是镜子，是时空之境的一片碎片，先于人类文明就存在了，镜子的裂隙是虫洞的连接点，连接不同的时空，所以这些太空龙虾才能到地球来。”
“先于人类文明？”苏笛琢磨着，难怪爷爷说镜子是古董，没想到这么“古”。
“可是，毕竟镜子没有了，我回去还是要被骂。”苏笛垂下了头，“真想赶紧离开这。”她想起应该已经回到城里的李飞、伊娃，看着要走的先生，感觉自己又一次被孤独包围，以致于泪水涌上了眼睛。
先生停住脚步，蹲下身，给苏笛擦去眼角的泪，“不要这么悲观嘛，我还会回来看你的。”
“好吧。”苏笛并没有多大兴趣，毕竟大人们的承诺很少会兑现，无非是哄小孩子的借口罢了。
看着苏笛兴致缺缺，先生只好“放了大招”：“要不，一会我带你去太空转转吧，回来你就不会这么无聊了。”
“太空？就是天上吗？”苏笛破涕为笑，“现在吗？”
“等我一下，十五分钟，我就回来。”先生跟苏笛拉了拉手指，算作约定。
苏笛望着先生被夕阳的余晖拉长的背影，瞥见了稻田里的稻草人，忽然想起忘了问先生稻草人的事情。
还有，她还不知道这位先生的名字呢。
她跑起来想要追上先生，无奈腿短，眼见着先生的背影越来越远。
想到十五分钟后还会见面，苏笛笑了，转身跑回家，快速收拾着东西，把床上先生没有带走的黑白相间的围巾细心地叠好，用袋子包起来，放进自己的小包里，坐在家里等着先生。
半小时过去了，先生没有出现。
也许虚拟的电话亭只能出现在特定场合？例如河边？想到这，苏笛背起包赶到河边。
河边什么都没有，只有河水静静地流淌。
苏笛在河边站了一会，捡起一颗石子投进河里，河水泛起层层涟漪，不多一会儿，石子激起的圆圈就被抚平，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
苏笛百无聊赖，拿出画本胡乱涂抹，她画完了先生，画完了电话亭，一直等到天黑了也没人过来。
晚归的苏笛没能逃过一顿臭骂，在爷爷眼里，小孩子哪有什么约定的朋友，定是出去玩的借口。
苏笛没有解释，她坚信先生会回来的。
只是再坚定的信念，也会被时间磨平。
十几年的时间，足以让苏笛忘记5岁那年的事情，在她的记忆里，那个瘦高先生和红盒子只是一场不清晰的梦罢了。
因为时间让她懂得，召唤那尘封已久的记忆，就像打扫一间太久没人来的满是灰尘的屋子，太过耗费精力了。
第17章 暂住
从回忆中走出来，苏笛感觉做了一个长长的梦。
有些累，精神却很愉悦。
抬眼，先生站在酒柜旁。
融融的灯光下，先生的背影显得更加修长，也显得那么不真实。
她走过去，确证性地摸了摸先生的后背。
“喂喂！有话好好说，怎么还动手！”先生吓得远离了几步。
苏笛忍俊不禁：还是那么讨厌身体接触，跟儿时的感觉一样。
“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苏笛问出了十几年前就应该问的问题。
“名字只是个称呼，你叫先生不是很好？”先生似乎并不打算回答这个问题。
不过这对于苏笛而言倒没什么，她自己的名字就是自己改的，对于名字这种东西，她一向不纠结。
苏笛环顾四周，很难想象自己小时候竟然就进入过这个飞船，“你的飞船可以穿越时空？”
“不，这艘飞船穿越星际没有问题，但穿越时间是依靠时空漩涡才成为可能，等到时空漩涡关闭，就不可以了。”先生尽量用苏笛能听懂的语言解释着。
“你说时空漩涡是时空圆盘的一块，那有裂缝的镜子又是什么？”
“那个镜子是时空之境的一角，时空之境就是时空圆盘缺失的部分之一，估计跌落地球时候或者受到了什么外力冲击变成了碎片。”
“那每一个碎片都是一个可以穿越时空的通道喽？”苏笛尽量跟上先生的思维。
“算是”，先生点头，“好在这些碎片不那么容易被发现。所以我一边想办法寻找时空漩涡，一边修补因为这些碎片而产生的时间错乱。”
“如果一直找不到会怎样？”
先生并没有回答，但苏笛从先生的脸色看出这个后果正是先生担心的。
拖的时间越长，变数越大，也就越危险。
她不想要这么沉重的气氛，决定换个话题。
“你们那里有可以穿越时空的人吗？”苏笛感觉自己满脑子问号。
“不多，”先生摇头，“虽然无为之境是宇宙时间和空间的先验本源，但只有时空长老才有穿越时空的权力，而且是换届的时候新任时空长老在操作时空圆盘才会应用的技术。不知怎么回事时空漩涡出现在了这里，被你看成了电话亭。我们现在的瞬间传递其实是借助了电话亭的力场实现的。”
“那穿越时空就是特殊福利咯？居然被我遇见，太幸运了”苏笛有些兴奋。
“也有可能是大不幸。”先生小声说。
“啥？”苏笛有些疑惑，穿越时空这么美的事情哪里会是大不幸，她刚要说什么，伊娃的电话让她的反驳埋在了心里。
“下班了没，看你一直没回信息，这几天搬家，整理东西发现了胶卷，刚洗出来就发给你了，原来你小时候说的那些就是这张照片吧？”
伊娃和李飞都不相信苏笛总念叨的先生和红色的电话亭，一致认为是奶奶去世让苏笛悲伤过度，产生了幻觉。伊娃还特地寄来好多吃的安慰她，也没再提及相机的事情。
上了初中的伊娃开始还和苏笛有着联系，随着兴趣点的转移，伊娃和苏笛的联系少了，苏笛也没有机会见到她或者李飞。
几年后，苏笛来到城里上初中，伊娃已经准备出国留学了。
伊娃出国的前一晚，苏笛和李飞跟伊娃告别，苏笛终于有机会将相机还给了伊娃，伊娃拿着相机笑了笑：“真的是老古董了呢。”说罢随手放在柜子里。
苏笛看着已经烫了头发，洋溢着青春气息的伊娃，跟记忆中那个漂亮的小姐姐大不相同，唯一没变的是对新奇事物的好奇，经常追着新鲜的事件或科技。
对于已经有了数码相机的伊娃来说，这个还需要胶卷的相机，真的是老古董了。
不过伊娃对于自己小时候说的故事很好奇，经常问自己什么电话亭啊，先生的，虽然苏笛觉得那些只是自己的梦而已。
这么多年过去了，小时候的事情谁说得准呢？
等到苏笛上了大学，李飞也出国读研，只剩下苏笛一个人在国内，虽然他们还保持着联系，但很少提及小时候的事情。
偶尔被伊娃打趣，也是当作小时候的脑洞开玩笑的，算不得真。
直到伊娃发来了这张老照片。
照片上，黑暗的洞穴中，红色的大龙虾挥动着钳子，一袭黑色大衣身材修长的男子，手腕上会发光的手表与之对峙。
用现在的眼光看，这是一张出色的PS图片，用作游戏界面或者玄幻的插图都非常合适，只是没人相信，那是一张十八年前的胶卷洗出来的老照片。
“这照片怎么回事？”已经成了知名作家的伊娃出于积累素材的需要，对奇闻异事非常好奇。
“说来话长，一两句说不清楚。”苏笛有些为难，她让伊娃怎么相信，这件事真实发生过，但她不记得了呢？
“那到时候见面说吧，对了，李飞回国了，你知道不？”
苏笛“哦”了一声，其实李飞已经回国有一段时间了，只是在不同的城市，他们并没有见面。
“回头一起约吃饭哈，他这几天好像要到你那里出差。先这样吧，我手头有篇稿子要交，保持联系。”
苏笛庆幸地挂了电话，她还没想好怎么解释这件事。抬头，问靠在酒柜一旁的先生。
先生耸耸肩，“我没什么可隐瞒的，接受与否是你们人类的事情，不是我的问题。”说着，给自己倒了杯酒。
苏笛盯着握着酒杯的骨节分明的手，想起好吃的饼干，心内再次确认，没错了，就是她记忆中的先生。
只是依稀感觉印象里的先生总是比眼前这个活泼一点，这些年先生去了哪里？
“这些年你还好吗？为什么十八年了我们都没再见过？”
先生的手指动了动，小声纠正道“是十五年。”
苏笛没有听清，继续问，“嗯？你是遇到什么麻烦了么？还是没有时间？”
其实她猜到估计是时空漩涡出了什么差错，只是好奇这些年发生了什么，先生经历了怎样的事情，这个神秘的外星人身上有数不尽的谜团，令人着迷。
先生侧身，很显然不想继续下去：“我送你回去吧，你晚上住哪？”
“住哪？”苏笛犯了难，虽然水状的外星怪物暂时消失了，但出租屋她是绝对不想回去的，住哪确实是个问题。
“我可以去同事那里挤一挤”苏笛嘴上说着，心里却并没有把握。
“要不，我暂时借你住一段时间吧。”看苏笛勉强的样子，先生主动解围。
“真的？那太好了！”苏笛瞬间眉开眼笑，让先生觉得自己做了个冲动的决定。
尤其苏笛知道先生飞船里的设备是由纳米级材料构成，有点像乐高玩具，组合起来难度比人类社会现有的技术难度小得多，因此更换布景、家具是非常容易的。
这让苏笛非常兴奋，在她的强烈建议下，飞船的操作大厅有了大落地窗，窗前放置了颇具文艺气息的秋千摇椅，可坐可卧，一旁还放置了小餐台。
“你是不是把家搬来了？”小白毒蛇地吐槽，“提前演练一下，将来买了房子好这样布置？”
“哈哈，你个外星人，不懂了吧，在这个城市想买房子，等到下辈子吧，话说你不知道我多羡慕你们的空间，这样大的房子，在这个城市，相当于自带几千万，还是可以行走的那种。”
先生和小白面面相觑，并不是很懂苏笛在说什么，只知道这应该是句夸奖的话。
第18章 流星
对于来自无为之境的先生和小白而言，这几天生活的改变有些大。
人类小妞苏笛把飞船布置得非常居家，毫无科技感。不过他们对于改变倒不排斥，毕竟一个布景久了还是有些单调，有新鲜感也不坏。
对于来自地球的苏笛而言，这几天找房子、搬家忙疯了。
好在她的东西不多，新租的“假日公寓”虽然只是一室一厅，但独自一间，温馨舒适。
苏笛还在阳台上种了些绿萝、吊兰，墨绿的叶子垂下来，青翠欲滴。先生和小白对阳台非常满意，并在阳台上设置了一个电话亭标识出口。
一个只有苏笛能看见的红色电话亭。
只要传来引擎声，就表示飞船与电话亭的联通开启，有人可以进来，苏笛也可以经由电话亭进入飞船。
好像枯燥的生活变得不那么无聊了。
周末的午后，秋日的阳光慷慨地洒在阳台的地砖上，外面光线强烈，房间内倒是因着植物和窗帘的庇佑与阳光保持着距离。
李飞来电话的时候，苏笛正窝在沙发上享受着空调带来的惬意。
“最近有空吗？这两天来H公司出差，不知苏大记者是否有时间赏光吃饭呀？”
李飞，国外名校硕士毕业，回国不久就在国际知名的方坤集团工作，H公司是方坤集团的下属公司，这次李飞是作为集团市场部门总的助理陪同调研的。
“好呀，伊娃也说要一起吃饭呢，要不你们姐弟俩先定一下时间？定好了通知我就行。”苏笛拿出一袋薯片，撕扯着袋子。
“我老姐还是算了，她大忙人太难约了，我先请你吃饭，回头再约她。”李飞的提议倒是很符合苏笛的心意，正好还没想好怎么跟伊娃解释照片的事情。
一阵引擎声从窗台传来，窗帘的一角吹起，苏笛知道有人从时空电话亭的出口过来了。
“什么声音呀，你是住在大街上么？”李飞打趣她。
“我要是真住在大街上那也是街景房好吗？”苏笛看着从阳台进来的不速之客，熟门熟路地摸进厨房，又一脸失望地走了出来，看见苏笛手里的薯片，一把抢了过去，掂了掂袋子，索性全都倒进嘴里。
“喂喂，给我留点！”苏笛小声抗议着。
“嗯？你是自己吗？莫非有情况？”
“有情况个头，一只馋猫罢了，那就这样，到时候你发给我地址好了。”苏笛生怕李飞的思维太发散，找个借口挂断了电话，回身抢回薯片：“有事？”
“没什么大事，就是问你要不要上去看流星。”先生在沙发里伸长了腿，慵懒地说。
“流星？”苏笛兴奋得两眼放光，她想不通这么激动人心的事情先生是怎么轻描淡写说出来的。
先生起身，一脸狡黠地得意，拉着苏笛的胳膊肘走向阳台。
经由电话亭进入飞船，苏笛想如果有个邻居注意观察，会不会发现自己在阳台失踪了？
先生倒没想太多，径直走向飞船的操作台。
苏笛打量着飞船的操作台，与飞船可以变幻内饰的酷炫相比，操作台显得平平无奇。既没有六十年代科幻电影中机械按键的质感，也没有如今科幻电影中触屏的科技感。
一个大号的电脑键盘，一个悬浮在空中的显示屏，还有一个透明的操作杆。操作杆顶端有一个上红色的圆球，上面雾气弥漫，让苏笛想起女巫的水晶球。
苏笛有限的科幻知识让她觉得这个飞船应该是什么曲率引擎那类的动力，起飞非常平稳，并没有加减速之类的震动，也没有声音，更没有冬眠仓、生态系统之类的设备。
苏笛走到窗边，坐在摇椅上，吃着小时候最爱的饼干，欣赏着窗外的浩瀚宇宙。
先生走过来，坐在她身旁。
苏笛指了指先生手腕上的手表：“这到底是什么手表啊？能量？离子？音速？光速？光子？”她把自己能想到的名词都用上了。
先生伸出手，打断她的词藻堆砌：“无所谓，随你怎么叫，名字无非是个称呼罢了。”
苏笛想了想，也是，连先生的名字都无所谓，手表叫什么更无足轻重了。
应苏笛要求，先生取下了手表。
苏笛拿在手里，仔细端详着，与飞船操作平台相比，这款手表倒是颇具科技感，表盘一角的竖条能量指示，跟手机用电量显示差不多，材质也具有金属质感。
先生就着苏笛的手，不知道按了哪个按键，对着落地窗挥了挥，窗子开了。飞船的空气罩让飞船周围呼吸无阻。苏笛惊喜地侧头看先生，先生无所谓地耸耸肩。
苏笛把手表还给先生，饶有兴致地问：“这对所有东西都好用吗？”
先生看着她，好像她说了句疯话一样，“怎么可能？又不是魔法，这个只是借用能量作用于金属，具有电的东西上的，适用范围有限，木头、塑料什么的都不管用，自己还会没电，跟你们的iWatch差不多，没电了就是块普通的表而已。”
先生的话并没有让苏笛的好奇减少半分：“那也够神奇了，是你们无为之境的高科技么？”
“算是吧。”先生说着起身，问苏笛：“要不要喝点什么？”
“你喝什么就给我来同样的吧。”苏笛没什么特殊要求。先生点头，起身离开，剩下苏笛自己坐在摇椅上，凝视着伸手可摘的星辰出神。
先生走到吧台，从吧台最下面一个小盒子里拿出一张明信片，欧式风情的街头，红色电话亭非常显眼。
看着这张明信片，先生的面色渐渐凝重。
等先生端着两杯威士忌回来，看到的是这样一幅景象：
苏笛团身抱膝坐在摇椅上，手里拿着一直戴在脖子上的戒指项链，放在眼前，透过戒指的圈口凝视着深邃的宝石蓝的宇宙，专注而投入，好像意识也飘到了太空，跟点点繁星融为一体。
恢恢天宇无穷的广袤里，蜷成一团的身体，执着的眸子，连同反射着星光的戒指，竟构成了一副恬静动人的景图，为一个美丽的神话注入了插页。
先生默默站在一旁，不忍打扰，直到苏笛察觉到旁边有人，看着端着酒杯的先生，有些尴尬地把戒指项坠放回衣服里，接过先生的酒杯，小小地抿了一口。
先生清了清嗓子，若无其事地坐在苏笛旁边，也望向幽蓝的夜空。
两个人都颇有心事地没有说话。
一颗流星绽放出一团耀眼的火光，划出一道金色的弧线，苏笛和先生对视了一眼，又转头一同望着那灿烂的长翎攸然而逝。
如果可以选择，他们都宁愿时间定格在这一刻，这样就会距离那个残酷的真相远一些，再远一些……
第19章 有朋自远方来
坐落在市中心的亨特酒店，是H公司的专属招待酒店，建筑气派，装饰豪华，前来住宿、就餐、进行商务会议的人络绎不绝。
来出差的李飞就下榻于此，采纳苏笛的建议，两个人把晚饭约在亨特酒店的餐厅。
从地铁口出来，看着街道变成“停车场”，苏笛很庆幸自己没有开车前来。
已近黄昏，西斜的太阳敛起刺眼的光芒，变成一个金色的圆盘。尽管如此，亨特酒店的玻璃幕墙反射着阳光，还是有点晃眼。
苏笛眯起眼睛，迈步向前，身后响起一阵刺耳的刹车声，一辆红色跑车距离她很近的地方刹住——她这才注意到自己正通过一个地下停车场的出口。
车上下来一位红发女郎，身材高挑轻盈，带着夸张的黑色墨镜，似乎对红色情有独钟，除了那一头红发外，一袭红色连衣裙，烈焰红唇，脖子上的水滴状项坠在夕阳的余晖下显得更加血红。
“哎呀，不好意思，真对不起，撞到你了吧？要不要去医院？我送你去医院检查吧？”
红发女郎忙不迭的道歉和去医院的“盛情邀请”让苏笛非常不习惯，认知里似乎反过来才应该是熟悉的剧情。
苏笛只是受到了点惊吓，车子并没有碰到她。苏笛连说不用，自己也表示抱歉，没有看到车辆出口。
红发女郎却执意要赔偿，看着时间，李飞应该已经到了。苏笛有些着急，并不想继续纠缠。
红发女郎拉起苏笛的手，从包里拿出一个东西扣在了苏笛的手腕上。
苏笛抽回手腕一看，居然是一个翠绿的翡翠玉镯，比一般的玉镯薄，只是薄薄一层，但宽一些，更像是翡翠手环。
“哎呀，您这是干什么啊？”
通体碧绿的手环好像一块绿色的果冻，显示着不菲的价格，红发女郎如此阔绰的出手把苏笛吓到了，就算这个城市土豪非常多，但壕到送陌生人翡翠手镯的也没几个吧。
红发女郎倒是不以为然，拿出名片塞到苏笛手里，“这是我的名片，你如果之后有什么身体不适记得找我，这个镯子权当押金了，放心，我不会跑的。”
“我不是这个意思……”苏笛急着将手环摘下来还回去，一时情急竟无法褪去。
“哎，您别走啊！”
红发女郎转身上了车，隔着墨色玻璃，向苏笛打了个飞吻，发动车子飞驰而去。
留下愣在那里的苏笛。
她又用力试了试，手腕都被磨红了，还是无法摘下手环。
手机信息提示音响起——是李飞发来桌号信息。
无奈之下，苏笛只好收起名片，向着亨特酒店飞奔而去。
穿过宽敞的大厅，临窗卡座，苏笛看见了好久不见的李飞。
几年不见，李飞瘦了些，记忆里原本偏白的皮肤变成了小麦色，越发显得棱角分明，一身偏正式的西服更增添了职业的帅气。
“抱歉刚开完会，没来得及换衣服。”见她来了，李飞起身相迎，贴心地为她拉出椅子。
“嗨，我们就别客气了。”苏笛摆摆手，坐下，接过服务员递来的菜单，简单点了几个菜，随口问李飞工作近况。
“公司最近研发了一个仪器，关于美容和延缓衰老的，研发部刚刚设计完毕，我们市场部过来考察。”
“哈，又开始骗女人的钱了。”苏笛打趣道。
“没办法，有市场嘛，公司这次下了血本，大明星方琳可是我们的品牌合作代言人，你如果要签名的话我倒可以找同事帮帮忙。”
想起荧幕上那个明明一大把年纪了还要拼命整容装年轻演青春戏的女明星，苏笛撇撇嘴，“你哥们儿我又不追星，你又不是不知道。”
“我当然知道你不追星。”李飞有些坏笑地递给苏笛一张邀请函。
精美的设计，厚重的纸张，都显示着主办方的财力与重视程度。
“逆龄传奇·重返青春”，苏笛读着发布会的名字，很难想象一款美容仪器的发布会竟然有如此排场。
苏笛原本对这类活动嗤之以鼻，并不打算出席，然而李飞一句“公司会给予到场的记者丰厚的奖励”，让苏笛改变了主意。
看着前一秒还痛斥发布会“除了烧钱毫无意义”的发小，后一秒已经喜笑颜开地满口应承，李飞有些无奈，这么多年来了还是老样子。
他喝了口茶，忽然像发现了新大陆一样瞪圆了眼睛：“哎呀，有钱了啊，都戴上镯子了，富婆啊，说，谁给你买的？是不是有了新情况？”
说完最后一句，李飞做了个手势像要把话收回去似的，关于感情问题一直是他这个发小的禁忌，别看苏笛整天嘻嘻哈哈看似没心没肺，真要提到感情问题会炸毛，难说会不会对老友翻脸。
苏笛的沉默更加剧了李飞的后悔。李飞有些尴尬地挠挠头，“我……我开玩笑的。”
“没什么。”苏笛笑笑，“都快三年了，人总要往前看不是？话说你公司要是有合适的小鲜肉，也可以给我介绍介绍，总不忍心真的看哥们儿孤独终老吧。”
“算了吧，别说没有合适的，就是有，我看在你心里也比不过萧程。”见苏笛自我打趣，李飞的胆子大了起来。
听到这个禁忌的名字，苏笛皱了皱眉，但久未见面，她不想因为这件事而跟李飞闹得不愉快，于是站起来：“我去一下洗手间。”
脖子上的戒指项坠在她起身的时候从领子里滑到了外面。夏天的T恤怎么领子这么大，苏笛心里暗骂，面上却平静地把项坠塞进衣服，不漏声色地离开。
座位上的李飞望着她离开的背影出神，喃喃道：“傻子，你要真能往前看，就不会还一直戴着他送你的戒指了。”
吃罢晚饭，天色已晚，李飞要送苏笛回家，被苏笛拒绝，只好送到地铁站。
望着略显瘦弱的身影风风火火地消失在地铁的人流中，想起小时候总念叨着“先生”“电话亭”的女孩，李飞嘴角微微上扬，转念想到给国外的自己哭诉未婚夫的女子，李飞又摇了摇头。
苏笛回到公寓已经不早了，这几天搬家劳累，她决定听从身体的召唤，洗漱就寝。
只是红衣女郎给的翡翠手环，怎么也脱不下来，护手霜、肥皂、油......
家里能找到的润滑的东西苏笛都用上了，还是无济于事。无奈，只能想着哪天到珠宝店那些卖手镯的商家那里想办法。
苏笛带着手环躺在床上，很快进入了梦乡，手腕上通透的手环隐隐透出绿色，似乎在回应着窗外点点星光。
第20章 临时任务
苏笛是被彭总的电话吵起来的，通知她上午直接去H公司的产品发布会。
“我又不是跑娱乐新闻的。”睡眼朦胧的苏笛嘟囔了一句，本想着凭着记者身份只当一回看客，工作的任务安排下来瞬间压力山大。
“又不是让你跑，是让你配合网站的林青，他是主要负责人。”彭总在电话里解释。
网站的大神林青，整个杂志社第一把笔杆子，年轻人中的翘楚，跟他搭档是很多年轻记者的梦想——苏笛例外。
苏笛入职以来只在走廊里跟他打过招呼，并没有共事过，也不想刻意制造这样的机会。
发小李飞对她有一句准确的评价——胸无大志，随遇而安。
“为啥要我配合他？一个发布会而已。”苏笛依然不情愿，她想不通如此重视这个发布会的理由。
“你怎么回事，工作嘛，不要讨价还价，今天的发布会很重要，有很多重要人物出席，马总钦点的让你去，你有意见我让马总跟你说？”
“别别”，想到马总那口吐莲花的嘴，还不知道要骂出什么花来，苏笛背上一阵恶寒，“我这就去。”
“这就好，邀请函在林青那，你到了直接找他吧。”彭总说完挂了电话。
无奈，苏笛简单吃了口早饭，对着镜子化妆。
苏笛对于镜子的恐惧从小就有，水状外星人的出现更加剧了这种恐惧，苏笛有很长一段时间不敢照镜子。幸好这些天搬家加上先生和小白不时光顾，害怕镜子的后遗症才慢慢好转。
化妆完毕，苏笛对着镜子看了看，配上身上的职业装，显得中规中矩，既不会吸引眼球，也不会被批评不专业。
唯独手腕上的翡翠手环显得有些突兀，跟她朴素的衣着不太协调，无奈这种天气也不好穿个长袖遮挡，只好这样戴在手上。
收拾完毕，正准备出门，阳台传来一阵引擎声，拉门前的窗帘飞起，先生探头进来，“要出门？”
苏笛点头，问他“有事？”
“倒不是什么大事，只是刚从飞船里检测到了一些异常的信号。”
“异常信号？莫非时空漩涡能定位了？”
“不知道，但应该有关系。”先生看了看手腕上的表，“你知道121大街3路口么？”
“我看看。”苏笛拿出手机，在地图上输入地址，赫然显示着亨特酒店。
“不会吧，我一会要去的发布会就是这个地址啊。”
“发布会？”
“嗯，一个什么重返青春的美容仪器的发布会，纯属骗钱，收智商税的东西。”苏笛抱怨着，先生倒像是很有兴趣：“重返青春？正好一起去吧。”
“还是不要了。”苏笛想着自己突然出现在会场也太惊悚了，不想太引人注目。
“我还要签到呢，还是低调点好，对了，你传送的时候注意点，不要突然出现在人群里，吓死人了，那里可是一群媒体记者，如果引起了人类恐慌，也是挺麻烦的。”她叮嘱着，生怕先生成为“网红”。
“不至于吧，我又不符合你们的兴趣点。”先生满不在乎。
“呵呵，外星人，时空穿梭，星际飞船，任何一个拿出来都够搞出爆款文章了，你可要当心啊。”
苏笛告诫着，抬手撩了撩头发，碧绿的手环划过脸侧，见先生耸耸肩，依旧无所谓的样子，苏笛放弃了劝说，伸手开门准备出去。
“等下，你好像有什么不一样。”先生叫住她。
“哪里不一样？”
先生的目光在苏笛身上停留片刻，像是自言自语：“就是有什么不一样，但还说不出来。”
“拜托，我要赶时间的！”
“啊，知道了！”先生伸出手指了指眼睛：“眼睛变大了！”
苏笛翻了翻白眼，不再理会先生，出了门。
看看路况，苏笛毅然决定地铁前往。地铁里好多人拿着手机播着女明星方琳装嫩演出的偶像剧，看着一大把年纪了被人叫“丫头”也是够了。
苏笛撇撇嘴，这世上哪有什么东西能让人重返青春呢。
本已入秋，无奈“秋老虎”依然威猛。烈日高悬，今天的阳光格外刺眼。
亨特酒店所在的区域，高楼鳞次栉比，玻璃幕墙反射着太阳的光，如射出千万火箭，在苏笛眼里射穿一个刺目的孔，她赶紧收回视线。
再度经过遇见红发女郎的地库出口，苏笛驻足，向地库望了望，竟意外地发现地库口放了施工，禁止通行的标识。
她找到一旁的施工人员，询问地库的情况，被告知已经施工半年了，最快下个月才能使用。
“你说有车开出来？不可能从这出来的，一定是你眼花了，这下面还施工呢，哪有车啊。”工作人员连连否认。
这是怎么回事？自己昨天明明就是在这差点被红发女郎撞到的。
苏笛看了看手腕上的翡翠手环，晃了晃，几乎没有重量，感受不到手环的存在，但晶莹通透的绿色提醒着她昨天发生的一切并不是梦。
真是见鬼了。
手机铃声打断了苏笛的自我怀疑，是负责主要采访的林青，跟她约定了见面地点。
亨特酒店的门前，停了各种高档的商务车，本来非常宽敞的广场，现在显得局促很多。
不知道发布会来了什么重要人物，昨天还能直接进入的酒店，今天却需要安检。
经常出差的苏笛对此倒不陌生，她“业务熟练”地把手机、小包、相机，都放进安检准备的筐内，自己一身轻装通过安检门。
“滴滴滴滴”。警报声响起。
苏笛很奇怪，按理说这一身应该没有任何问题了，甚至身上都没有金属。她想了想，摘下脖子上的戒指项坠，细心地用纸包好，放进包里，第二次通过安检门。
“滴滴滴滴”警报依旧在响。
后面已经有几个人排队了，苏笛有点着急，但她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
安检员手持着检测设备上下扫着苏笛，检测设备靠近苏笛的手腕——红发女郎赠送的翡翠手环，发出检测到危险品的光和警报。
这让苏笛惊讶不已。按照安检员的要求，她要拿掉手环单独过检，不知道是由于紧张皮肤发涩还是什么原因，手环像长在了苏笛手腕上，完全取不下来。
“怎么回事啊？”“快点啊！”后面催促声四起。
苏笛急得出了汗，安保人员仔细检查了两遍，也查不出问题，僵持间，里面有人喊苏笛的名字——是报社大神林青。
林青给安保人员看了苏笛的邀请函和通行证，安保人员放行，苏笛跟着林青走进酒店大堂。
“不好意思啊，我们组小赵休产假了，临时请你来帮帮忙。”林青客气道，习惯性地推了推长方形脸上的黑宽边眼镜，狭长的眼睛在镜片后面闪着精光，
“哪里哪里，应该的，都是同事嘛。”苏笛也堆起笑脸，心里却暗骂，一定是部门好大喜功的彭总夸了什么海口，真是上面动动嘴，下面跑断腿。
“主要是今天这个发布会来了一些企业大佬，报社也是临时决定劳烦你，要不我一个人就搞定了。”林青领着苏笛穿过大厅，介绍着发布会的情况，忽然停了下来，望着大厅内某个角度思索。
“有什么问题吗？”苏笛好奇地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差点叫出来：大厅里停着一座红色的公共电话亭，虽然靠边一点的位置，但也足够显眼。
苏笛心内埋怨，早上刚嘱咐完先生，怎么就把传送标记放在这里了，也太明显了。
“奇怪，我记得这个大厅里没有柱子啊，什么时候多出来一个？”林青皱了皱眉。
“柱子？”
“啊，不管了，是这样，今天来的……”林青接着给苏笛介绍情况，苏笛走了几步，依旧回头看着大厅里的电话亭，心内一阵狐疑。
第22章 返老还童
看着先生消失在人群里，苏笛收回视线，发现林青在看着自己，知道礼节上应该介绍一下先生，但她还没想好措辞，索性扬了扬手中的相机：“我去拍照了哈。”也钻进人群。
前面密密麻麻挤满了人，苏笛发现自己的身体太不适合记者这个职业了，几次差点被挤倒。
好不容易找到一个相对还可以的位置，举起手中的相机，却又被前面大哥举起的手臂挡住了。
苏笛有些气馁，后悔来到这个发布会，看来大神也不是那么好当的啊，跑这种劲爆性场合太考验体力了。
一只手拿过了她的相机，举到了很高的位置，随意拍了拍照。苏笛回头，是先生。
“你怎么神出鬼没的。”苏笛小声说。
“我是不忍打扰啊，那个雄性对你有意思。”先生在她耳边八卦。
“哪个？”苏笛问出口才想到先生说的是林青，“不会的，他是我们报社的大神，眼睛高着呢，不会看到我这种小卒子的。”
“相信我，我绝对没看错，人类的放电还是很明显的，你们用什么词形容来着？对，撩。”
“外星人什么时候也这么八卦了。”苏笛打趣道。
“近墨者黑。”先生毫不示弱。
“哎……”苏笛的回击被眼前的情景噎了回去。
布置豪华的展台上，一台半圆形的封闭式机器被推了出来，她想起太空舱或者医院核磁共振的仪器。
大明星方琳优雅地躺了进去，半透明的盖子自两边合上，接着听到一阵响声，看着里面快速转动，之后就什么都看不清了。
等待的时间有些长，人群里响起交头接耳的议论声。
“你觉得这种技术靠谱么？”苏笛小声问先生。
“目前人类还没有这种技术吧，返老还童需要付出巨大代价，一般星球也不会有。”
先生从衣服里面拿出一只单眼镜片，戴在左眼上察看着，好像民国时期的侦探。
苏笛感觉好笑，“喂喂，能不能时尚一点，现在都21世纪了，干脆做成个眼镜好不好？搞得像老古董一样。”
“哈，这个主意好，我回去改进一下。”先生大加赞扬。
“有什么发现么？你说的那个异常信号。”
“就在附近，我感觉这个机器就很有问题。”先生说着，就要按下手表上的按键，被苏笛挡了下去。
“你疯了？这种场合，这么多相机，你的手表一发光，肯定会被拍下来的。”苏笛小声提醒。
“哎呀，人类真是麻烦。”先生嘴上抱怨着，却听话地把手放了下去。
“对了。”苏笛看看四周人们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那台美容仪身上，压低声音道：
“这个镯子，到底怎么回事，昨天一个红发女郎送我的，说撞到我了当抵押物，实际上我根本没受伤。”
“没事，你还会再见到她的。”先生轻描淡写地说，好像根本不值一提。
“可是，我拿不下来啊，也找不到她人。”苏笛有些着急，虽然确实不是什么大事，但戴着这么贵重的首饰让她浑身不自在。特别这一上午见到几个人看着她的目光，好像她是那种手上戴了一百多万的女土豪。
“那就戴着呗。”先生依旧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举起相机拍了几张照片，之后还给了苏笛。
苏笛接过相机，还想说什么，展区内的仪器发出三声“嘟嘟嘟”的响声，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等到她伸长了脖子看美容仪器的进展，先生的目光才落到她的手腕上，轻轻皱了皱眉。
美容仪的门两边打开，一阵白雾喷出，现场营造得仙境一般。
白雾渐渐散去，一位妙龄女郎从里面走了出来，那场景好似天女下凡，引起大家阵阵赞叹。
苏笛看着这位妙龄女郎，脑中对比着年轻时候的方琳，似乎有几分相似，又不单纯是年轻时的她，更多了几分韵味，还有几分说不出来的东西，但身材、皱纹、皮肤紧致程度、光滑程度都足以跟20岁时媲美，甚至眼神都变得清澈了。
“这怎么可能？”苏笛侧头看先生，先生也一脸简直难以置信的表情。
女郎开口道：“大家好，恭喜你们见证了奇迹，我是演员方琳。”
刚才等待期间还交头接耳的人们，见到方琳出来，反而安静了。太过强烈的震惊让大家一时没有反应过来，方琳简短的介绍完毕，人群依然鸦雀无声。
不知道是哪个记者的相机开动，“咔嚓”的声音打破了突如其来的安静，之后一片哗然，闪光灯此起彼伏，记者们一窝蜂围上去，拉起的警戒线和保安形同虚设，两个流量明星公布恋情都赶不上这种阵仗。
苏笛和先生被围拢上来的人群挤得连连后退，瞬间被冲散，苏笛张望着找先生，已经淹没在人流里。她一边举起相机拍照，一边后退着，忽然脚上遇到什么障碍，就要倒在地上，一双手扶住了她，抬头，是李飞。
“你没事吧？”李飞关切地问，“没事。”苏笛摇摇头，李飞拉着她闪到一旁，避开人群。
“你怎么不去陪你们张总？”
李飞有些愧疚，“刚才真不好意思。”苏笛知道他指的是张总揩油的事情，“嗨，这么点小事不要提了，我知道你的难处，工作都不容易，你看我，不也被拉来当壮丁了么？谁也怼不过领导不是？”苏笛大咧咧一挥手。
“不过我确实欠考虑了，没想到张总......对了，晚上的酒会，过来吧？”
“酒会？是你们公司内部的庆功会吧，我一个外人就不凑热闹了。”苏笛婉拒。
“也不完全是，应该说是招待会，相当于小范围宣传推广，因为这款美容仪尚没有大规模投入使用，其他相应药品才是推广的重头，从今天开始预售，一周后发货。”
李飞的解释让苏笛终于明白，原来H公司醉翁之意不在酒，重返青春美容仪只是个噱头，作用是引出相关药品的销售，只要这次的实验成功，为了容颜疯狂的人们绝不会吝惜钱包。
这个噱头也真的太下血本了，估计研发费用是天文数字。
“这个技术是你们自主研发的么？”苏笛有些好奇。
“其实我也不清楚，听说是研发部栾总带队搞出来的，现在处于保密期，研发部自己的人知道的也不多。”
“这样啊。”苏笛皱了皱眉，这种技术完全超出了她的理解范畴，只是看着眼前疯狂的人群，有种不祥的预感。
这几年的采访经历告诉她，违反自然规律的行为，大都没有好结果。
第21章 茶歇
苏笛跟着林青到签到处签到，领了“礼物”——一个价格不菲的名牌手提包，苏笛暗自感慨主办方的“壕”。
拿着礼物找到座位坐下，翻看着桌子上的宣传材料，无非是H公司的介绍以及如何研发这款美容仪器，倒是关于H公司所在的方坤集团的介绍让苏笛颇有兴趣。
方坤集团是方氏家族企业，至今也没有上市，现任的掌门人方老爷子年事已高，估计很快就会让位给方家两兄弟。
不过这些介绍并没有出现在宣传册上，方氏家族的成员都是营销号网络八卦的主角，苏笛搜了搜几个主要人物的头像，有一张非常面熟——集团研发部的负责人，殷总。
照片上一头红发，让苏笛想起昨天的红发女郎，但五官仔细看上去又不太像，说不出来的感觉。
苏笛从包里拿出红发女郎给的名片，头衔是方坤集团研发部总裁，殷涛。名字倒是对的上，就是这个样子似乎差了很多，真的会是同一个人吗？
手指在手机屏幕上顺势下滑，相关人员出现了助理李飞，照片上的李飞棱角分明，眼神锐利，想起儿时那些糗事，苏笛不禁莞尔。
会议厅的空调开得非常大，坐了一会苏笛有点起鸡皮疙瘩，后悔走之前忘了带一条空调披肩，抱了抱肩膀。
一件西服外套披了过来，苏笛侧头——林青在她旁边落座，把身上的外套给了她。
虽然这个举动有点唐突，但苏笛不想驳了同事的好意，客气地道谢。林青笑笑，打开笔记本，专注地开始工作。
苏笛偷偷看了看这位传说中的大神，雪白的衬衣领子衬着黑色的领带非常醒目，俊逸中透出文雅，修长的手指在键盘上飞快敲击。苏笛想起先生的骨节分明的手，进而又想起了一个人。
怎么可能？那个人离开自己已经快三年了，想起他，苏笛有些出神。
似乎察觉到了苏笛的“偷窥”，林青侧头看看她，笑了，眼神像已经看透了一切，苏笛赶紧转移了视线。
上半场发布会内容平平，无非是嘉宾介绍，项目介绍。
出席的业内名人真是不少，简单介绍之后就是嘉宾合影，茶歇。
一般活动都会把重头戏放在茶歇之前，毕竟合影结束，重量级人物就该退场了，合影也是活动举办的最好证明。
但偏偏这次发布会茶歇之前什么内容都没有透露，显示出主办方对这次发布会相当有信心，毫不担心来宾们提前离席。
茶歇时会议厅外的人头攒动证明了主办方的正确，似乎人们对接下来的仪器展示颇为期待，并不着急退场。
苏笛感觉有些无聊，虽然规模宏大，但毕竟还是传统的发布会，没什么新鲜感，看样子大神林青也并不需要她帮忙，多半是彭总的热情让林青不好拒绝才让她前来。她在犹豫要不要提前离席。
“你在这呀。”熟悉的声音打断了她的犹豫，抬头，李飞棱角分明的脸映入眼帘，热切的目光触及她肩上的西装外套有一瞬间的黯淡，但很快就消失了。
“走，我给你介绍几个朋友。”苏笛拿下西装，跟林青打了个招呼，跟着李飞来到走廊。
李飞递给苏笛一杯咖啡，和苏笛随意地聊着天，并不像有什么老朋友要介绍的样子，苏笛刚要开口问，一个大腹便便的中年人走过来拍了拍李飞的肩膀：“小李。”
李飞回头，忙放下咖啡，一脸恭敬道：“张总。”原来这个胖子就是李飞的上司，集团市场部的张总。
李飞把苏笛引荐给张总，张总主动伸出了手，握着苏笛的手，眼神溜过苏笛手腕上的翡翠手环，眼睛眯成一条缝：“苏记者品位很独特呀。”
苏笛尴尬地笑笑，想要抽回自己的手，却被张总紧紧握住。苏笛看向李飞，还没等李飞说什么，张总一句吩咐下来：“小李，你去那边找一下殷总，她找你有事。”
李飞张了张口，却什么也没说，投给苏笛一个抱歉的眼神，转身离开了。
苏笛内心翻了个白眼，张总油腻的手依旧拉着苏笛不放，叮嘱苏笛好好报道一下今天的发布会，苏笛正权衡着此时发作的后果，一杯咖啡洒在张总的衬衫上。
“不好意思，手抖了，抱歉。”一袭黑衣挤到了他俩中间，帮苏笛解了围。
张总厌恶地看了看来人，不得不松开苏笛的手，找个借口去换衣服了。
“谢谢哈。”苏笛一边甩着手，一边向先生道谢。
“这有什么可谢的，雄性动物求偶还要亮出巢穴和身体显示实力呢，有些人连动物都不如。”先生说着，往嘴里送着一块慕斯蛋糕。
苏笛叹了口气，去拿餐台上的饼干，却被先生抓住了手腕，“谁给你的？”
先生拿着苏笛的手腕凑到眼前，快要碰到眼睛的距离观察着，这让苏笛有点尴尬，“就是昨天……”
电梯处一阵骚动，多个闪光灯让本就明亮的大厅又亮了几分，看着粉丝手里的灯牌，原来是大明星方琳到了，果然重头戏在茶歇之后的下半场。
不知道是不是近日工作辛苦，还是整容过度没有恢复，方琳的肤色有些暗沉，即使戴着墨镜都无法掩饰的疲惫。倒是一旁相伴的男人神采奕奕。
“看见她旁边的男人了么？叫刘自如，据说是此次活动的投资人，也是方琳的绯闻男友，估计方琳接这个美容代言，这两年频繁整容，也是拜男友压力所赐。”
苏笛向先生熟练地介绍着，说完这番话发现自己都没中断，难道八卦起来人的口才也变好了？
“压力？”先生看着女明星旁边高大威猛，四方脸的中年人，很惊讶，“他俩看上去很般配啊。”
“嗯，确实年龄相仿，但就是这样才有压力啊，四十多的男人都喜欢二十多的吧，她的男友肯定也不例外。”苏笛非常笃定地说。
“这是什么奇怪逻辑啊？”先生还是一脸不解。
“哎呀，反正你不懂，就是这样了。”苏笛挥挥手，也不打算跟外星人解释清楚她自己都搞不懂的事情——为啥大部分男人喜欢二十多岁的女性？
“苏笛！”听到呼唤，回头，是林青。“下半场在大厅内，一会帮忙拍照吧。”林青给苏笛安排了任务，苏笛点头答应着。
林青的目光落在先生牵着苏笛的手腕上——刚才先生研究着翡翠手环被打断，姿势却没有换过来，依然牵着苏笛的手腕。
苏笛似乎习惯了，并不感觉异样，大方回应着林青的打量。
“这位是？”林青礼貌地探了探身。
“哦，你们聊，我还有事。”先生并不打算进入人类的社交，端着咖啡杯闪开了，走之前冲苏笛眨了眨眼。
第23章 赶鸭子上架
“你要对研发感兴趣，晚上酒会过来吧，给你介绍几个研发部的朋友，你可以了解一下情况。”李飞发出盛情邀请。
“算了算了。”苏笛连连摇头，那种穿晚礼服的场合她实在无福消受。
李飞也不强求，只是依旧把邀请函递给了她，苏笛顺手塞到了包里。
方琳的“重返青春”环节是发布会的高潮，然而H公司对记者的提问却讳莫如深，对于技术方面只字不提，只是推广自己的药品，声称进入美容仪的要求十分严格，必须满足相当的身体条件，包括体重、身材等等要求，服用H公司自己研发的营养品、减肥药，是进入美容仪的前期条件。
苏笛看看台上差不多只能容下一人的仪器，确实对身材要求很高。
估计接下来也没什么事，她给林青发了信息，报社见，也给先生留了言，便离开了。
来到大厅，苏笛揉揉眼睛，这次视野里没有电话亭，也没有柱子。
难道早上是自己眼花？
回报社的地铁里，苏笛看见地铁播放的视频广告，都是关于“逆龄传奇•重返青春”系列活动的内容，涵盖了美容仪以及相关药品、保健品的全部推广。
H公司的宣传居然铺得这么广，速度如此之快令苏笛咋舌。点开手机，几个社交网络头条的位置也是关于H公司的内容。
不知道是不是高跟鞋穿得太辛苦，苏笛感到格外的累。莫非自己老了？按理说跑个发布会而已，不至于如此疲劳。
回到办公室，苏笛迅速换了双平跟鞋，感觉好了一些，却依旧什么都不想做，一直浑浑噩噩呆到下午，漫无目的地在纸上画着线条。
下午林青回来，进入苏笛所在的办公区，看到的就是苏笛瘫在椅子里，随意涂鸦的慵懒状态。
看见林青过来，苏笛稍微欠了欠身。
“不知道你还喜欢画画呢。”林青瞄了一眼苏笛在纸上的涂鸦，不知是搭讪还是赞美。
“无聊的消遣罢了，都不成形，随便画画。”苏笛并不是谦虚，她确实很少画成型的人物或景物，顶多就是画一些抽象的线条，她自己也说不清楚为什么。
林青给了她H公司发给记者的减肥药营养品等一堆产品，说销售渠道三天后才开始发货，这批是给记者的提前批次，目前预售的成交额已经是同类药品的销售总和了。
对于市场的疯狂，苏笛倒是有所准备，毕竟美容，青春，这些噱头还是足以吸引人的，只是没想到这么火爆。
看着那堆减肥药，苏笛很无语，她不用减肥，不知道如何处理。
更让她不舒服的是，林青进他们办公平台引起姑娘们不小的喧哗。
林青礼貌地冲大家笑笑，转身出去了。
同办公区的小董立刻过来，伏在苏笛桌子上开始八卦：“哎呀，看来跟大神这次采访不错呀？说说有什么新鲜事，大神都怎么工作呀？”
“看你那花痴样。”苏笛点了点小董的额头。
小董是报社里她最好的朋友了，两个人同一年入职，分到同一个部门，苏笛对这个胖胖的宽厚的姑娘充满了好感，在办公室大姐们欺负新人的时候，也只有她们两个抱团取暖，彼此安慰。
“还能有什么新鲜事，就是那些，大神报道都写好了，我给他挑挑照片而已。”说着，苏笛从包里拿出相机。
“这是什么啊？”小董拿起林青刚放到苏笛桌子上的瓶子。
“哦，减肥啊补品啊一大堆药。”苏笛扫了一眼，随意说。
“减肥？你也不需要，给我吧，我回去试试。”小董一脸热切。
“药还能乱试？”苏笛有些担心。
“没事，H公司是大公司，你看现在已经预售额这么高了，不会问题太大的。我先吃一点点，不好了立马停止。”
看着小董满脸的渴望，苏笛不忍泼凉水，毕竟微胖的身材已经成了这位姑娘的心病。
既然李飞说过他们的药目前没有什么副作用，苏笛也就任小董拿走了。
小董离开，苏笛还保持着瘫在椅子里的姿势，马杰出现在平台。
“马总。”这一片办公区的人都纷纷起立相迎，连半隔断办公室的彭总也跑了出来，这家伙是不是长了专门侦查马总信号的雷达？
苏笛也赶紧站了起来，毕竟整个报社没有比马总那张臭骂脸更吓人的了。
“下午好。”出人意料，马杰这次倒是足够和蔼。
“我来看看我的小朋友们都在干什么，是不是夏天太热给大家热傻了。”办公区发出尴尬的笑声，犹以彭总笑声最大。
马杰不理会献殷勤倒水的彭总，而是径直朝苏笛走了过来，“我的迷糊小朋友，你上午的采访跑得不错呀。”
苏笛有些紧张，不知道说什么好。
马杰看着苏笛办公桌上没来得及收拾的包，伸手从中拿出一张纸——李飞给她的酒会邀请函。
苏笛看见彭总盯着马杰手里的邀请函，眼里透出贪婪、羡慕的光。
“那个，马总，其实我也不想去，要不您看看给想去的……”苏笛说的是真心话，这种小规模的大人物汇集的场合，让她去，完全是赶鸭子上架，她会手足无措，甚至连出席这种场合的衣服都没有。
“马总，小苏她不懂事，这种场合可能也不太合适，要不您看……”
“放屁”，彭总的话被马杰粗暴打断。
“年轻小姑娘不合适，老眼昏花的你就合适了？”同事们一脸憋笑，彭总不说话了。
“你，晚上必须去。”马杰指着苏笛。
“啥？马总，是这样，我……”苏笛做着最后的挣扎。
“你什么你？还是你觉得你自己去不行，要不我让彭总跟你一起？”马杰凑近她。
“哎，别别，别麻烦彭总了，我自己就行。”苏笛无奈，这种酒会一般是可以带一个同伴的，她可不想增加与彭总的接触机会。
“乖”马杰满意地笑了，“现在就回去准备吧，不用呆这儿杵着了。”
马总难得的开恩让苏笛受宠若惊，甚至觉得马杰像天使。
“都滚去干活！干活！”天使只持续了一秒，就恢复了恶魔本色。马总转身对着围观的同事们大吼，吼得大家赶紧纷纷回到座位上开工。
苏笛一脸苦瓜相，彭总狠狠地瞪着她，等到马杰走了，彭总过来假惺惺地说，“回去好好准备，穿得漂亮点，你要珍惜报社给你的这次机会，晚上仔细观察，写出好的报道出来。”
“哦。”苏笛不懂，李飞给她的邀请函怎么就变成了报社给的机会。
不过能早点回家，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苏笛一路都在想着晚上穿什么，她从来没出席过这种场合，也不知道要配什么样的衣服。
回到家，发现先生坐在沙发上专注地看电视。
电视上播放着今天上午H公司的发布会。
第24章 酒会
“出了什么事吗？你怎么回来这么早？”看见苏笛提前回来，目不转睛盯着电视的先生转了转眼珠。
“嗯，一会要去H公司的酒会，神烦，我连穿什么都不知道，逼死我算了。”苏笛重重地叹气，把自己扔进沙发里。
“小白呢？”她抬眼望着依旧皱着眉盯着电视新闻的先生，感觉少了点什么。
“在飞船监控啊，一个信号出现在这附近已经够麻烦了，其他地方出现的异常信号就需要他去灭火了。”
先生这样说，让苏笛有种正大光明压榨小白的感觉。
“你们这些资本家，堂而皇之地剥削人。”苏笛说着，不情愿地起身，打开衣柜看着自己可怜的几件衣服发愁。
“这就资本家啦？好吧，看你为难的样子，我来帮帮你。”先生说着去了阳台。
苏笛正奇怪他会如何帮自己，先生回来了，手里拿着一件宝石蓝的晚礼服，束腰上点缀的小珍珠，颇有维多利亚时期欧洲宫廷的感觉。
苏笛想起小时候先生给过自己一件斗篷，这位外星人可能有一个历史博物馆一样的衣橱。
她打量着这件晚礼服，皱眉：“你不会真的从宫廷里带出来的吧。”
先生耸耸肩，“是又怎样，肯定适合酒会穿。”
“这么贵重，我要是穿坏了怎么办？”苏笛有些担心。
“没关系，伊丽莎白既然送我了，我就有权处理。”
苏笛没有问伊丽莎白是哪位女王，她浅薄的世界史知识让她觉得欧洲君主的名字都差不多，倒是好奇先生到底多少岁了。
没有穿过晚礼服的她穿起来非常麻烦，卧室门外的先生一再询问用不用帮忙，苏笛连连拒绝。
等到苏笛别扭地换好衣服走出来，已经过去半个多小时了。
先生挑剔地打量着她，帮她整理好乱七八糟的束腰和裙摆，皱着眉自言自语：“感觉还差点什么。”
“差什么？”
“你不戴耳环的么？”先生有些嫌弃地问。
“不戴，没有耳洞。”苏笛理直气壮地说。
“哈，有个性。也好，我看看还有什么。”先生没有就这个话题说下去，而是盯住了苏笛的手腕。
红发女郎给苏笛扣上的翡翠手环，发出微微的绿光，配上宝石蓝的晚礼服显得非常违和。先生按下了手表的按键。
“正好，你帮我摘下来最好了。”苏笛抬起手递过去，既然安检对手环有反应，也许手表的光对手环会有用。
先生的手表对着手环发出蓝色的光，过了一会，手环变成了蓝色。
“哎？摘不下来吗？”苏笛有些失望。
“挺好看的，摘下来干嘛？这样不是很搭吗？”
“可是，你都能转换颜色，摘下来岂不更简单。”
“颜色改变它的光谱就行，就是吸收的光的波长，这个不难，倒是摘下来……”先生解释着，忽然住了口。
“你什么意思啊？你是说摘不下来了？技术难度很大？”苏笛紧张起来。
“哎呀，没那么夸张，反正我觉得挺好看的，你转过去我看看。”先生说着揽着苏笛的肩，让她转了过去，不再继续关于手环的话题。
感觉先生好像沉默了很久，苏笛回头，发现先生双眉紧皱，盯着自己裸露的后背，先生严肃的神情加剧了她的紧张：“怎么啦？不会是我要死了吧？受了什么辐射之类的？”
先生舒展眉头，“嗤”地一笑：“哪有那么严重，没有，就是长了几个痘痘。”
“痘痘！在哪！让我看看！”
“你连耳洞都没有，还在乎痘痘？”
“哎呀，你不懂，痘痘可是长在自己身上的……”
……
等到苏笛终于能出门的时候，太阳都快落山了。
苏笛穿起门口的黑色低跟鞋，招致先生的吐槽：“这也太土了！”
经过先生强烈推荐，苏笛换上了先生不知道从哪里搞出来的水晶鞋，看着确实好看了，代价就是走路不方便，感觉自己像瘸了一样。
亨特酒店门前，依然游人如织。除了白天停放的各类商务车，酷炫的摩托也毫不示弱，预示着夜幕降临之后摩托党们的狂欢。
酒店顶层三十层的旋转餐厅，有着这个城市最好的视野，可以俯瞰金融中心全景。
富丽堂皇的餐厅内，水晶吊灯下，长方形条桌上已经摆放了点心、水果，以及鸡尾酒纸巾。
舞台上小提琴和萨克斯师演奏的舒缓音乐，混合着柔柔的灯光，将一切都涂上了一层梦幻般的色彩。
身着白色服饰的女迎宾站在门口，引领着来宾，而黑色礼服的男侍者则端着托盘提供酒水服务。
对于李飞而言，酒会上苏笛的出现很突然。他连发几条信息问苏笛需不需要来接，都被苏笛婉拒，只好作罢。
此刻，他正跟着张总与来宾寒暄，忽然看见张总的眼神闪烁，顺着张总的目光，看见了门口进来的苏笛。
宝石蓝的晚礼服在朦胧的灯光下衬得白皙的肌肤更加剔透，纤细的腰身摇曳出妩媚的弧度，一席短发，配着英气的面孔。
与其他女宾争奇斗艳的装扮相比，苏笛的装饰非常简单，仅脖子上戴着环状项坠，远远望去竟有一种独特的魅力。
而苏笛挽着的男士则是一位三十多岁的男子，穿着同样偏深蓝的西服，优雅的流线型剪裁显得身材修长，刀刻一般的脸上那对冰蓝色的眸子让人印象深刻，充满了神秘而忧郁的气质。
苏笛本想找个角落旁观，呆一会就走，就算对工作有了交代。无奈她跟先生一进来就吸引了别人的注意，一路上不时有人过来敬酒，让她颇为不适。
刚要找机会溜走，李飞和张总迎面而来，苏笛吓得往先生的身后挪了挪。
张总虽然上午被洒了咖啡不太愉快，但在这种场合还是要维持基本的礼貌，张总主动伸出手来和先生握手。
先生犹豫着，修长的手指像在弹一架无形的钢琴。
苏笛知道先生抗拒身体接触的毛病又犯了，只好拿起杯子，笑着跟张总碰了碰杯，缓解尴尬。
张总的眼神落在苏笛的手腕上，蓝色的手环很好地搭配着礼服的颜色，张总眯起眼睛，恭维道：
“下次见到贵报马总，我可要跟他好好说说，麾下还有苏记者这样品位的得力助手，真是令人羡慕啊。”
苏笛看着他的眼神有点反胃，刚要找个借口离开，只见前一秒还盯着自己的张总，此刻眼神飘过自己，更放纵地看着自己身后。
第25章 惊变
苏笛顺着张总的目光回头看去，原来是大明星方琳挽着投资人兼男朋友刘自如款款而来。
方琳一袭金色长裙，长长的裙摆拖在地上，自有助理在后面整理。
“重返青春”后的她似乎比以前白了许多，在灯光下分外夺目。
方琳的出现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连门口的侍者们都远远地瞄着这位大明星。
苏笛看看周围的男士，包括先生在内，目光都像被磁铁吸住了一样，牢牢定在她身上。
相比之下，方琳身旁的刘自如倒显得很随意，似乎对女友重生的美貌并不是非常在意。
虽然苏笛对方琳非常好奇，但她不想跟这些人有什么往来，借着男士们的眼光被方琳吸引，苏笛偷偷向后退，张总盯着方琳无暇顾及其他，连先生也没有走的意思。
只有刘自如一直盯着她，像观察着一只溜走的老鼠，眼神里充满了讽刺。
苏笛躲到了窗边。
夜晚的城市霓虹闪烁，站在窗边俯视城市的夜景，错落有致的建筑星罗棋布，灯火辉煌。
不远的金融广场的音乐喷泉在周围霓虹灯的映衬下更显得绚丽多彩。
“为什么改主意了？”
李飞的声音响起，苏笛透过落地窗看见李飞端着两杯酒从后面走来。
苏笛接过一杯酒，无奈地耸耸肩，“上级派下来的任务，悲催吧。”
李飞点头表示理解，但眼神一直落在苏笛的后背上，好像看见了什么新奇玩意。
“你纹身了？”
“啥？”苏笛放下了刚举到嘴边的酒杯。
“后背上的花，挺漂亮的，只是没想到你还会纹身，看来这些年你开发了不少新兴趣啊。”
李飞好像发现了新大陆一样啧啧称赞。
“什么啊？哪里？”
在李飞的指点下，苏笛背过身去。
落地窗映照出纤细的背影，赫然出现一朵红色小花。
虽然只有半个手掌大小，但栩栩如生。
红色，在中国传统文化里是喜庆的颜色，逢年过节，都少不了大红。
然而这朵红色小花在苏笛眼里却有着说不出的诡异妖艳。
令她感到惊悚的是，她清楚的记得，这朵花并不是一直就有的胎记，而是在这几天里突然出现的。
虽然她不喜欢照镜子，但不等于她不关注身体，至少三天前自己的后背还是一片空白。
这个莫名其妙出现的纹身，到底是怎么回事？
“你怎么了？没事吧？”见苏笛一脸“见了鬼”的表情，李飞有些慌了，连声问。
“没……没事，失陪一下。”苏笛说着，放下酒杯，踉跄着跑去卫生间。
旋转餐厅的卫生间距离餐厅有些远，位于走廊另一头，需要穿过大厅前往。
卫生间宽敞明亮。
看看四下无人，苏笛费力地用手够着后背纹身的地方。
平滑如初，什么都没有。
只是镜子里的红色小花越发真切，红得像一团燃烧的火焰。
苏笛不敢多看，冲出卫生间。
一定要找先生问个清楚。
来的时候苏笛没有注意，回去的路上，她发现了女卫生间旁边的走廊里，红色的电话亭若隐若现。
苏笛愣了愣，不顾晚礼服裙摆不方便，大跨步回到餐厅。
先生依然站在方琳旁边，既没有加入人们的对话，也没有离开，像是在进行人类社会行为的实验观察。
苏笛风风火火地进来，不顾众人惊讶的目光，拉起先生就走。
“抱歉哈，失陪。”先生一边举杯，一边被苏笛拉着倒退。
张总眼神里闪过不悦，方琳翻了大大的白眼，都对苏笛失礼的行为非常不满，唯有刘自如眯起了眼睛，似乎饶有兴味。
苏笛把先生拉出餐厅。
“你怎么回事，我都说了不要这么引人注意，你怎么把传送标识放到这里来了？而且还是女厕所旁边？你真当上厕所的人看不见啊？就算看不见，万一误打误撞走了进去怎么办啊？”
苏笛着急地说了一串，先生湿漉漉的大眼睛眨了眨，满是费解：“你在说什么啊？”
“别装傻，我在说那个时空通道的传送口啊，电话亭！”苏笛急得直跺脚。
先生一脸“你傻了”的表情，摸摸她的头，“你发烧了？我是跟你一起来的，根本没用传送口啊。”
苏笛拍了拍脑袋，“哎呀，我怎么忘了，等会，那会不会是小白放置的？”
“不会，小白还在飞船里，而且如果他来，会提前通知我们的……”
先生说着说着，住了口。
两个人面面相觑，面色渐渐沉重起来，同时转身，跑向走廊。
女卫生间旁边，刚才苏笛见到红色电话亭的位置，什么也没有。
苏笛四处看了看，刚要跟先生说什么，先生把食指放在嘴上，做了个“嘘”的手势，看了下手腕，手表表盘上发出红色的警示光。
苏笛知道，这表示附近的力场不太对。
苏笛跟在先生后面，沿着墙壁走，一直走到走廊尽头。
表盘红色光闪动变得频繁，先生停住脚步，顺着墙壁向上看。
苏笛也顺着先生的目光看向墙壁和天花板的交角。
一团浅棕色的胶状物慢慢顺着墙壁蔓延了下来。
先生和苏笛后退几步，只见浅棕色的胶状物慢慢汇聚，成型，直立起来，变成一个透明人的形状。
“透明人”的头成型之后，冲着先生和苏笛漏出尖利的牙齿——除了牙齿，头上什么都没有。
苏笛张大了嘴巴，被先生拉着从走廊尽头狂奔。
奔跑中，苏笛回头，看那“透明人”正迅速朝他们追来。
不同的是它不是用脚移动，而是下半部分水一样流动起来，速度奇快。
“这是什么？”苏笛喘着气问先生。
“不知道。”
跑着跑着，苏笛脚下一歪，倒在地上——该死的高跟鞋！
为了配合这套宝石蓝的晚礼服，苏笛弃用了平日穿的黑色职业范的鞋子，而是换上了先生建议的水晶鞋，虽然好看亮眼，但真心不好穿。
先生拉起苏笛，停留间，浅色的透明人人已经来到他们近前。
两个人站着没有动，透明人也停住了，头上的两排尖牙对着他们上下咬合，但没有进一步行动，似乎并不打算攻击他们。
苏笛稍稍松了口气，也许眼前这个生物人畜无害，只是误打误撞闯进了时空漩涡，苏笛安慰自己。
他们站住的地方距离卫生间不远。
大厅里传来说话声，远远地走来两个侍者，穿着白色服饰的女迎宾以及穿着黑色礼服的男侍者。
透明人人迅速朝着声音的方向流动过去。
两个侍者看见，还没来得及惊叫，透明人张开锋利的牙，一口吞了女迎宾。
男侍者跌坐在地上，嘴唇瑟瑟发抖，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接着眼睛一翻，晕了过去。
第26章 光
男侍者晕倒在地上，透明的橡胶人站在男侍者面前，无动于衷，并不打算像吞了女迎宾那样吞掉男侍者。
这让站在后面的苏笛有些奇怪，外星怪物难道也“重男轻女”么？
她动动脚，无奈脚上这双水晶鞋跟太高，踩着太难受，索性蹲下身，脱了下来，悄悄放在地上。
地上的水晶鞋在大厅灯光的照射下，晶莹剔透，荧光闪闪。
苏笛刚收回放置鞋子的手，橡胶人马上流动过来，一口吞了鞋子。
苏笛目瞪口呆，这也能吃？
她侧头看先生，先生也是一脸惊讶，悄悄指了指后面，示意先绕开橡胶人，距离远一点为妙。
为了不引起注意，先生把表盘的红光调淡了些，呈现偏白的颜色。
苏笛光着脚，沿着墙根向外溜走。
那边刚吞了鞋子的橡胶人，“头”转向了先生的手表，脚下已经开始“流动”过来。
先生迅速灭掉了手表的光。
橡胶人像丢失了焦距，呆立片刻，抬头“看”到了大厅的吊灯，立刻化作一团液体顺着墙壁流动上去。
旋转餐厅里，觥筹交错，推杯换盏。
门口的侍者注意到了有些不对——外面大厅的灯居然不亮了。
侍者赶紧对着对讲机耳机小声说：“大厅的灯坏了，去个人看看怎么回事。”
对讲机那一边却只有杂音传来。
大厅内，苏笛看着橡胶人爬上了天花板，包裹住了大厅的灯，片刻，灯熄灭，大厅暗了下来。
她正担心下一秒这个橡胶人会去哪里，却听见先生在她耳边道：“借你手机一用。”
苏笛的晚礼服不方便，她不习惯带手包，索性把手机放在了先生那里。
只见先生拿出苏笛的手机，调出手电模式，手机成为了大厅里最亮的光源。
“你疯了，你干什么啊？”苏笛发出一声惊呼。
先生打开大厅的窗户，把苏笛的手机扔了出去，回头理直气壮地解释：
“原谅我，这的窗户只能打开一条缝，别的扔不出去，手机正合适。”
苏笛刚想发作，却忍住了，因为她看见那个橡胶人从天花板流动下来，跟随着扔出去的手机，向打开的窗户汇聚。
不等她继续观察，眼前出现了红色电话亭，先生启动了瞬间移动装置，将他们投递到酒店门外。
“喂喂，这是去哪啊？”苏笛被先生拽着胳膊，非常不适应。
“引它出去，如果它到了餐厅，餐厅里的人就惨了。”二人来到酒店门口，先生快速扫视着门前的车辆，简短回答。
“它又不吃人，刚才就放过我们了。”
苏笛忽然住了口，她听见了自己的手机落地摔碎的声音——也是自己心碎的声音。
但没有时间让她心疼手机了，顺着大楼的玻璃幕墙从30层流下的橡胶人已经快到地面了。
先生用手表启动了一辆黑色的哈雷摩托，坐上去，拍了拍后座催促苏笛：“快上来！”
苏笛纠结了一秒穿着晚礼服如何能安然坐在摩托车后座上，看着已经流动至一步之遥的橡胶人，她迅速跨了上去。
黑色的哈雷发出震撼的轰鸣，绝尘而去。
苏笛扶着先生的肩膀，耳边风声呼啸，先生的摩托像脱缰的野马，在城市里奔驰，两边的街景迅速从苏笛眼前掠过。
回头，橡胶人像踩着冲浪的帆板，在后面紧追不舍。
“这到底是什么啊？”苏笛在先生耳边大声问。
“噬光者。”先生的声音混着风声送进苏笛的耳朵。
苏笛想起被橡胶人吃掉的灯和鞋子，还有女服务员，好像都是浅色系的。
“它是吃掉浅颜色的东西吗？”
“不算，它吞噬的是光。颜色只是物体反射的光，它选择的是特定的波长，所以看上去像专门选择浅色作为攻击目标。”风声让先生的声音断断续续，苏笛绞尽脑汁想起了很久以前的物理课好像讲过物体颜色和光的波长之间的关系。
居然有吞噬光的东西，太奇怪了，苏笛回头，看着对他们穷追不舍的橡胶人，忽然有了新发现：“它好像变白了！”
刚才在大厅内看见的浅棕色，现在已经变成了暗黄，“是变亮了。”先生纠正道。
“这就是它吃掉光的目的？”苏笛不等先生回答，接着问：“你能把它传送回去吗？”
“可以的，只是我需要时间定位到合适的坐标，贸然传送万一传到别的星球，麻烦可就大了。”手腕上的手表发出荧荧的绿色警示灯。
“有信息了。”先生抬起手腕。苏笛也伸长了脖子去看手表上的信息。
前方的路一个小转弯，苏笛差点栽下去。
“抓稳了！”先生警告道，用余光扫了一眼表盘上面的符号，回转车身，掉头回走。
“为什么要回去？”苏笛不解。
“因为要从他的传送口附近把他送回去，顺便关闭这个节点。”
“那我们为啥要转这一圈啊，就是兜风吗？”苏笛有些无语。
“才不是呢！我们是把它引出来，不让它在餐厅里打扰那些金融人士。”先生说着，兴奋地踩着油门。
苏笛撇撇嘴，外星人不过是不好承认想体验一下摩托车罢了。
摩托拐到距离亨特酒店不远的街角，旁边就是金融广场的音乐喷泉。
先生停下，按了下表盘，红色的电话亭在他们身后出现，后面跟着的橡胶人来不及躲避，一头扎了进去。
橡胶人在虚拟的电话亭中挣扎，并不想被传递回去，在电话亭边缘向上升，吞噬着城市的霓虹。在它半径几公里内，灯光俱灭。
橡胶人一边上升一边膨胀，随着熄灭的灯光的增加，橡胶人的身体也越来越亮，像闪亮的火球。
当一半的城区陷入黑暗后，橡胶人在高空中炸开，纷飞出无数黄色的小点，如烟花一样散落在夜空里，有些还落在了音乐喷泉中。
亨特酒店顶层旋转餐厅也经历了短暂的停电。
黑暗中，人们看到落地窗外绚烂的烟花，像漫天流星。
不多一会，城区的备用电源启动，城市又恢复了照明。
餐厅里的人们纷纷鼓掌，称赞着主办方的匠心独具，只有李飞暗自奇怪，没听公司策划上说提供烟火表演呀。
城市依旧灯火通明，人们继续着多彩的夜生活，丝毫不受影响。
苏笛看着不远处依旧绚烂的音乐喷泉，似乎刚才的怪物只是一个错觉。
她转头问先生：“我可不可以理解成它撑死了？”
先生哈哈大笑，刮了下苏笛的鼻子，“可以，可是你要知道这只是一个，如果是数以千计呢？恐怕城市的照明还是吃不消吧。”
苏笛想了想，还真是，她抬头望着亨特酒店的顶层，皱眉道：“这个东西从时空漩涡过来了，会不会有其他的东西也跟来了呢？”
先生沉默不语，其实他心里有更多的谜团，以及需要担心的事情。
第27章 神奇的药
噬光者消失后，尽管整个城市依旧明亮如初，苏笛却对任何活动再也提不起兴致。
她不想回到旋转餐厅，加上被噬光者吃了鞋子而光着脚，索性让先生用电话亭传送回家。
H公司的庆功招待酒会影响巨大，第二天各媒体头条都报道了这件事。
关于前一天晚上城市的暂时停电，有关部门回应说电路年久失修，很快就修好了，没有影响市民生活。
苏笛的“临阵脱逃”，让她除花了几分钟跟李飞解释之外，更严重的后果是招致了彭总的不满。虽然马杰对于苏笛出席这种重要场合却没带回来有价值的报道也颇有微词，但并没有追究。
彭总则不然，已经在部门开会暗示有些人占据了好机会却不干活，浪费名额。
彭总的发难让苏笛心绪不佳，同事小董为了安慰她，拉着她中午去尝试食堂推出的新菜品。
吃完午饭，苏笛和小董在报社院子里散步。苏笛抱怨着工作，小董一边听，一边大口往嘴里塞着零食。
“喂喂”，苏笛有些奇怪，“你今天怎么了？转性了？不是说减肥吗？怎么还这么胡吃海塞的，刚吃完午饭啊。”
“你说对了，我转性了，因为我不怕增肥了。”小董说着，离开苏笛几步，骄傲地转了一圈，向苏笛展示自己的身材：“怎么样，我是不是瘦了？”
苏笛仔细端详了一下，点了点头：“你还别说，真的是瘦了很多。”
朝夕相处的同事能看出来瘦了，这让苏笛很奇怪，印象中她并没有特别明显感觉小董最近瘦了，昨天来找自己的时候也不见得这么瘦啊。不知道是因为今天提到了注意了还是什么原因。
听到苏笛的承认，小董非常开心，得意道：“我也觉得瘦了，想不想知道怎么瘦的？”
苏笛鸡啄米一样点头，虽然她不用减肥，但也对这种立竿见影的方法非常好奇。
小董凑上来，神秘兮兮地说：“就是你给我的H公司的减肥药，真的很有用。”
“可是你昨天才拿回去吃啊！”苏笛非常惊讶，更担心这么快的效果会不会有很大的副作用，“一天就见效了？会不会有问题啊？”
小董白了她一眼，“我就猜到你会这么说，你不是一直认为只有运动才能减肥吗，鄙视什么吃药啊节食的，现在被H公司打脸了吧，人家开发的药技术有保障。”
苏笛回想了一下，那瓶药跟其他的减肥药相比，只是溶剂液体的形态不像片剂那样方便，但也看不出什么特别的地方。
小董收起炫耀，换上一脸祈求：“还有两天就正式发售了，效果这么好肯定特别抢手，也特别贵，你如果有什么内部渠道，再帮忙弄点呗。”
“哦。”苏笛答应着，脑子里还在想要不要去问问李飞，到底什么药会这么有效果，她还没见过哪款减肥药有如此神奇的药效。
见她犹豫着，小董以为她为难，拍了拍胸脯：“放心，我不会强人所难，我已经在官网上订购二十瓶了，是怕存货不够，跟你这讨个双保险。”
“二十瓶？”苏笛被这个数字震惊了，“你可真下血本啊！”
“那是，为了瘦，我可以牺牲一切。”小董颇为坚定地说。
苏笛还是有点担心，再三追问下，小董表示她既没感觉浑身乏力，也没有拉肚子，通常减肥药吃多之后可能有的症状都没有，就是瘦了下来。
这让苏笛感到不可思议。回到办公室，苏笛从包里拿出上次小董没带走的一瓶药，上下打量，无非一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透明玻璃瓶，里面装着白色的液体，上面写着H公司，一瓶大概可以喝一周。
苏笛正端详着这瓶药，彭总来了，苏笛迅速放下瓶子，却还是被彭总看见了，他呲牙一笑，让苏笛不寒而栗。
果然，接下来没有好事情。
在重返青春美容仪的发布会大获成功之后，H公司趁热打铁为自己的产品造势，两天后正式发售相关产品，包括减肥液、美容丸在内，需要宣传配合发售，联系了诸多媒体。
彭总给苏笛的任务，就是去H公司市场部采访。
说是H公司对苏笛的印象颇为不错，主动找到《反射报》，点名要苏笛采访。
苏笛想起集团市场部色眯眯的张总，打了个寒颤。
报道要求的时间比较急，要在药品发售之前纸媒刊登、网站上传，只留给苏笛半天时间准备，明天上午就去亨特酒店。
苏笛想到这种采访让小董这种亲身体验者去更有说服力，说不定还能给小董要来些内部价呢，她提出这个要求，彭总批准。
得知要外出采访的小董非常兴奋，一直以来她都在做一些边缘类工作，终于能有机会出去采访，还是她感兴趣的公司和产品。
小董千恩万谢，苏笛抬抬眼皮：“你要真感谢我呢，就跟我出去吃饭吧，自从你吵吵着减肥，我都没有一起吃饭的人了。我最近发现了一家新开的店，正想去试试，要不，今天下班约起？”
小董摇头，表示今天有约了。
“谁呀谁呀？”苏笛的八卦之火熊熊燃烧，小董五官本就很好，只是以前微胖的身材让很多人忽略她的五官，瘦下来绝对是美女。
如今小董自信了很多，已经开始约会了，看着小董神采飞扬的样子，苏笛担心之余也有些欣慰。
小董看看四周，小声说：“我跟你说，你可不要告诉别人呀。是网站大神林青。”
“啥？”苏笛很是意外，印象中林青和小董好像没什么交集。
看着小董眼神里的兴奋，苏笛拍拍她的肩膀：“不错嘛，那我不打扰你了，好好享受你的约会呀！”
“什么约会啊，人家说谈点事，什么都没有呢。”小董嘴上这样说，脸却掩饰不住地红了起来，苏笛窃笑。
“明天晚上吧，正好我也跟你八卦一下我们今天晚上吃饭的情况。”小董主动提议。
“好，那就明天晚上了！”苏笛爽快答应。
下班后，苏笛回到家，把那瓶药拿出来放到了客厅的茶几上。
刷剧刷到很晚，苏笛窝在沙发里睡着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感觉眼前有什么明晃晃的，像屋子里有个车灯闪了一下自己。
她揉揉眼睛，发现客厅的灯还亮着，站起来，关灯，走到卧室。
在卧室门口，苏笛站住，总有一种奇怪的感觉。她回头看看客厅。
电视、沙发、茶几、书柜，餐桌、连同窗台上的绿植……不大的客厅里，一切都是老样子，苏笛摇了摇头，心想可能太晚了自己睡迷糊了吧。
她走进卧室，关上了卧室的门。
茶几上的减肥药瓶子里，白色的液体发出一闪一闪的光。
第28章 变异
苏笛没有想到，自己接到的采访任务居然是“套餐”式的，她本以为是一场普通的采访，晚些时候却被告知要先去采访为H公司拍摄广告的明星方琳，然后再去H公司市场部，整理出一篇“全面、详实”的宣传稿。
这明明是宣发的工作！苏笛愤愤不平，但也无可奈何。
倒是小董，知道这个消息非常兴奋，觉得还可以获得方琳的签名，简直赚到了。
她俩把见面地点约在方琳拍摄广告的城郊影视基地。
苏笛开车到达的时候，小董还没有来。
看还有些时间，苏笛把车停在旁边隐蔽的角落里。
透过车窗，远远地看见张总那肥硕的身体走了进去。看来酒会上，张总对方琳一见倾心，色心不死。
有人敲车窗，她回神，居然是方琳的男朋友刘自如。
刘自如梳着油光水滑的头发，狭长的眼睛看着苏笛，向她伸出手，“你好，苏记者，早就见过，今天才算正式打招呼。”
苏笛犹豫了一下，也礼貌地伸出手，轻触刘自如的手之后，迅速缩了回来。
刘自如似乎知道她在想什么，嘲讽道：“苏记者，不用这么紧张，你来这是因为我觉得你业务不错，并不是因为其他原因才推荐你。”
“是你推荐的我？”苏笛有些惊讶，她还以为是张总的缘故。
刘自如眯起眼睛，“你以为是谁呢？”
苏笛有些尴尬地笑笑：“约定的时间差不多了，我该进去了。”说着做了个请君自便的手势，顾自从车上下来，关门、锁车。
距离约定的时间已经过了十分钟了，小董依然没有出现。
苏笛有些着急，拨通小董的电话，没有人接。
这家伙不会是睡过了吧，还是昨天晚上跟林青吃饭吃High了，早上不起来？
苏笛看了看时间，给小董发了一条语音留言，告知自己先进去了。
“被放鸽子了？”一旁的说话声吓了苏笛一跳，刘自如怎么还在这！
刘自如似乎并不觉得自己该走了，而是自然地和苏笛一起走进影视基地，来找方琳。
正在拍摄广告的方琳看见刘自如，眼神里闪过惊喜，然而看见和他一起来的苏笛，眼神里的惊喜变成了不快。
刘自如热情地介绍着，方琳却兴致缺缺，显得很不耐烦。
这种广告类的采访很简单，基本只要明星的一句话站台就够了。见方琳不是很配合，苏笛索性简短地问了几句便结束了采访，告辞离开。
刘自如的视线尾随着苏笛的背影，方琳侧头看了看男友，对一旁工作人员说：“先停一下，去补个妆。”
一旁年轻的化妆师暗暗叫苦，明明刚化好妆不久。
化妆间。
方琳优雅地坐在镜子前，化妆师在一旁忙前忙后。
有人敲门，没等方琳回应，敲门的人推门进来，方琳从镜子里看到，是刘自如。
刘自如走到方琳身后，随意拉了一张椅子大刺刺坐下，瞟了一眼年轻的化妆师。
方琳捕捉到了刘自如的目光，让化妆师先出去了。
刘自如嘲弄地看着她：“你至于吗？防我跟防贼一样？”
方琳嫣然一笑：“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说着站起身，走过来坐到刘自如腿上，轻轻摩挲着刘自如的后背。
刘自如搂着方琳的腰，很随意地问：“刚才那个小记者采访的怎么样？”
方琳放在刘自如后背的手停了停，又顺势向下，语气里多了些警告：“我发现你对那个小记者很是上心啊，又特意安排她来采访，现在又来问我情况。怎么，吃够了山珍海味，想换换清粥小菜？”
刘自如一皱眉，不满道：“你把我想成什么人了？我只不过帮着殷总关照她。”
方琳神色一凛，从刘自如腿上站起来，声音多了些许严厉：“殷总？她很有背景吧，要不怎么可能年纪轻轻就当了副总？你是看上了她的背景吗？”
刘自如盯着方琳，讥讽道：“年纪轻轻为什么就不能当副总？你对年轻这么有偏见，为什么还要自己变年轻？哦，忘了，你虽然外表年轻了，但实际还是四十多岁的心灵，既然你这么不相信我，那就去找你相信的人吧。”
说罢，摔门而去。
方琳望着刘自如离开的背影，美丽的眼睛里蓄满了泪。
敲门声再度响起。
方琳赶紧转过去，擦了擦眼泪，嘴角泛起一丝笑容，一定是刘自如觉得过分，回来道歉了。
出人意料，进来的是H集团市场部的张总。
方琳全然忘了这是化妆间，她背过去擦泪，通过镜子看得一清二楚。经验丰富的张总联想到刚刚看见刘自如出门，立刻明白发生了什么。
张总笑着向方琳走去，眼神里满是贪婪，“我的大明星，怎么了呀，谁惹你不高兴了？”
方琳撇撇嘴，并没有说话，而是拿出一根女士香烟。
化妆室内原本禁止吸烟，但心情不好的她全然不顾这一禁令。
张总赶紧从兜里找出打火机，殷勤地给方琳点上烟。
方琳深吸了一口烟，白灰的烟头露出一闪一闪的红色亮光。
“张总找我有事？”方琳向着张总吐出烟圈，随意地问。
“啊，没事，就是来问问你采访还有拍摄的事情，有没有什么要求。”张总满脸堆笑，肥腻的手抚上了方琳的肩膀。
方琳的眼神里闪过厌恶，语气变得冷淡起来：“采访？你想问刚才那个小记者吗？为什么你们所有人都对她那么感兴趣？”
“所有人？”张总愣了愣，马上反应过来，双手搂着方琳的肩膀，讨好地说：“谁对那个小记者感兴趣呀，她怎么能跟你比。”
“跟我比？”方琳重复了一遍，脸上呈现出落寞的表情，配上白皙的皮肤，谁见到都会倍感怜惜。
张总情不自禁地捧起方琳的脸，将自己的圆脸贴上去，有些喘息地说：“晚上有空么？我为了你，可是瞒住了所有人，司机、助理和秘书都不知道，我自己来的。”
张总说着，快要吻上方琳的唇。
然而在距离方琳的唇不到一厘米的地方，他停了下来，眼里露出惊恐。
方琳的脸，在变化。
不是面部表情的变化，而是整个脸部在变化。
鼻子以下，脸颊两侧的肌肉向上移动，挤压了眼睛的空间。
嘴巴则越来越大，慢慢占据了整个脑部。
张总立时站起来，他面前的嘴巴张开，露出两排锋利的牙。
走廊里，化妆师看见刘自如出来，刚要回化妆间，又看见张总走了进去，只好在走廊尽头等候。
等了很久，却不见张总出来，工作人员已经催了她几次，为了赶拍摄进度，她只好硬着头皮走到化妆间门口，轻轻敲了敲门。
“进来。”
得到许可，化妆师推门进来。
化妆间里只有方琳一个人。
化妆师有些奇怪，自己一直在走廊等待张总离开，并没有看见张总出门，难道是自己一时疏忽，看漏了？
方琳舔了舔嘴唇，整个人似乎比刚才又白了一些，透着亮光。
化妆师暗自羡慕方琳的皮肤，拿起粉扑，给方琳补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