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一统武林】 篇九
五年后。
我瑟缩在洛城的街角里，身上沾满了落雪，毛发杂乱，已经三天没有吃过任何东西了。
所有的银子都被用光了，我想，该做个决定了。
如果第二日我死在了那里，那便是死了，待到阴曹地府在向原围请罪，下辈子给他当牛做马，任劳任怨。
如果我没死……
我就要好好的活下去。
……我没死。
路过的洪姑娘解开了自己的披风，披在了我的身上。
她还买了吃食放在了我脚边。
两个馒头和一碗热茶。
她说：“马上就要到春日了，可别死了啊。”
我呆呆地望着她，看她抬头看着身旁凋零的槐树，眼神里满是对春日的向往，对未来的期待。
不自觉的，我开始流泪。
我抓着馒头混着泪水吃进了嘴里，瑟缩在角落里看着槐树哭了一夜。
后来我打理了下自己，编了个谎言接近洪门，想着这一次我一定要好好报答。
三年了。
这三年来我尽力让自己向前看，努力将一腔热血浇冷，按压下内心的冲动，让自己接受无能无力的现实。
洪姑娘性格开朗，和她在一起很轻松，二姑娘人小鬼大，老爱出些馊主意让洪姑娘去做，郑姑娘温婉可人，但是二姑娘的馊主意基本上都是她完善的。
她们每日吵吵闹闹，感情却十分深厚，加上一只憨厚可爱的小短腿二狗子，一举一动都富有丰富的色彩。
吸引着我的目光。
现在莫姑娘站在了我的身前，问我接下来怎么办。
她的嘴角带笑，眼里却没有多少温度，血腥味从她身上传来，带着阵阵寒意。
其实她话里的无路可退，并不是真的就无路可退了。
只要能解释清我们间的关系，并让大家相信，还是能够安生留下来的。
可是我不想。
我不知道莫姑娘是什么来历，想做什么。
武林上对我捏造的谣言还在，只是随着时间渐渐淡化了。
魔头的模样早就被人朝着河里带歪了，她来找我，不会是杀了我立威。
否则早就动手了。
她找到了我，可能是想利用我的身世，虽然我不知道她怎么知道我的身世，可这些都不重要。
她想利用我，我何尝不想利用她呢？
这是个机会，报仇的机会。
和那年雪地里一样，不过是做个选择罢了。
我努力按压住内心的激动，然而复仇的希望就像是一个小火苗，疯狂地游蹿在血管当中，将我浑身都点热。
“离开这里。”我说，“我要做那个首。”
莫姑娘的表情没有什么波动，像是早就知道了我的反应，说实话我也不知道她明不明白我话里的意思。
莫星莱就只是崇拜地看着莫姑娘，并不在乎我的任何举动。
当然他也不在乎我这个人。
一旁的齐姑娘戴着那沾血的面具，沉默不语。
我估计可能和莫姑娘方才给她说的话有关。
……也有可能只是单纯被那面具恶心到了，不想说话。
那样的话，摘下来不就可以了吗……
难道是因为小洁癖，不想碰这个脏污的面具？
……不过从她吃晚膳的动作来看，她大概是不洁癖的。
我胡思乱想着尽量使自己激动的心情冷静下来，好让莫姑娘看不出我的急切，使自己不要处于过于被动的阶段。
……虽然我已经够被动了。
齐姑娘动了动，她伸出白嫩的小手取下了脸上的面具，她的动作有些突然，吓了我一跳。
我看向她，发现她的脸上还有泪痕，竟是哭过了。
她的眼睛水汪汪的，像是一湖的春水，是未经打磨的自然馈赠，那般美好。
“我也会……杀人吗？”她说，直视着莫姑娘的眼睛，没有退缩。
“嗯。”莫姑娘点了点头，“也许不是在这里，但那天也不会离得太久。”
“杀人和被杀，总是要选择一样的。”她说道，随后俯身抓住了齐姑娘颤抖着的手，拿走了她手中沾血的面具。
“杀人的罪很大，可大不过被杀。”她抬起了齐姑娘的下巴，凝视着齐姑娘的眼睛，说道：“你要明白，也必须做出选择。”
她们两离得有些近，从我这个角度来看就像是吻在了一起。
……我摇了摇头，甩掉脑海里的这个疯狂想法。
“有人来了。”莫星莱说道。
语毕，他们三人竟然同时转身，朝着东街跑去。
姓莫的两人反应是真的快，一溜烟就要没影了。齐姑娘疑惑地唉了一声，脚下也没见停，毕竟她是被莫姑娘拉着跑的。
我：“……？？？”
……那我呢？
……我回忆了下小半生好不容易激动了一回结果你们就把我撂在这。
跑了？？？
朝着巷子口来的人一个个都人高马大的，一看就不好惹。那三人跑得快竟然一下子没撞上，我也想追随着他们的脚步跑出去，不过一来我跑不快，二来我已经错失了良机。
那些人已经堵在了巷子口，手上都拿着棍棒刀枪，为首一人扛着一根狼牙棒，脸上有一道伤疤，凶神恶煞地看着我说道：“就是你？”
我眨了眨眼，偏着脑袋，装作没听懂地说道：“……嗯？”
“闯了金武的，是不是你？”他不耐道。
“怎么会呢？”我摇着头，说道：“在下不过一书生，怎会做此等之事呢？”
“呦。”他朝着地上啐了一口，“还看不起了？”
“……不。”我疯狂地摇着头，讨好地笑了两声，说道：“在下的意思是指在下很柔弱，没有其他意思。”
“可拉倒吧，那面具就在你脚边上，上面还有血呢。”有人说道，随后就是一阵附和声：
“就是就是……”
“也不知道搁那狡辩啥呢？”
“管这么多干啥，上去先揍他一顿啊！”
……
我低下了头，发现那张沾血的面具，不知道何时丢在了我脚边。
我：“……”
……莫姑娘你等着！
正当场面失控的时候，又来了一拨人。
扛着狼牙棒的刀疤男人手一挥，身后的人就自动让出了一半路，让那拨人走了进来。
这拨人不管是武器还是衣裳都比金武的那帮子糙汉要精致的多，就连脸也是好看了不止一倍。
为首的一人穿着红色的骑马服，腰间佩戴的利剑上还有着精致的剑穗。他看了我一眼，笑道：“弄错了，不是这位小兄弟。”
我连连点头，说道：“是的，不是在下。”
他却话锋一转，说道：“那小兄弟可否解释下这面具的来历？”
“若是解释不了，那就劳烦小兄弟同我们去官府聊聊了。”
我：“……”
第四十六章 【一统武林】 篇十
眼前的两拨人一个看着和气却满是杀气，一个倒是表里如一，就只有杀气。用脚指头想都该知道这两拨人的来历。
一个是莫姑娘打伤的小少爷家的，一个是她强闯的金武武馆的学徒。
洪门与金武倒是有些缘分的，两家馆主是在同一镖上认识的，那时他们都还未成家，是各自独立完成的第一镖。
他们的镖因为某些原因遇到了山贼，都各自受了些伤，扶持着走完了这一镖，然后拜了把子成了兄弟。
只是后来两人各自成了门派，联系渐少，也不大走动了。
我若是搬出洪门的名头来，倒也能走出去。
但我不想牵扯到洪门，那一家子都是老好人，不该因为我而伤了两家的和气。好在金武来的人我没见过，自然也就没见过我。
大家都在等着我的回复，我也不好拖太久，免得话还未出口，罪就被他们认定为默认了。
我吸了吸鼻子，努力做出一副悲伤的模样，说道：“在、在下也不知……”
眼见身前的人就要拨刀，我话锋一转指着东街说道：“方才来了位红衣姑娘，抢了在下的所有银子，便朝着西边跑去了。”
“这面具……应是那时她扔下的。”我真诚地说道，微微发抖，做出被吓到的反应，尽量让自己看起来比较可信。
然后……他们就信了。
两拨人来得快走得也快，几个呼吸间就陆续走的差不多了。
……一时间心情有些微妙。
我捡起染血的面具，准备去找莫姑娘他们，不能给我希望后就消失不见了啊。
说实话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要去捡这个面具。
……可能是脑子抽了，觉得这是个信物吧。
我走出了巷子，思考着要去哪里找他们，刚才我说的方向是随意胡扯的，他们几人跑得可快了，出了巷子口就见不着个人影了。
还没等我思考上，东街又开始沸腾起来了。
“打起来了，打起来了！”
“哪呢？哪呢？！”
“……西街……”
“啥？西街？”
“……走走走，看看去！”
……
我：“……”
……哈哈，还真是天助我也啊……
……莫姑娘你们能不能跑远点？！！！
我顺着看热闹的人流走向了西街，刚到西街口，就有一大波人朝着这边飞奔而来，一边跑一边说：
“疯了疯了……咋谁都打啊？！”
“跑啊！再不跑都得挨揍啊！！！”
“……太凶残了，那帮人打起来连自己人都不放过啊！！！”
……
我：“……”
……于是，我就这样被人流挤回了东街。
我的手背已经不知道被谁身上的挂饰给刮破了皮，脚也不知道被谁踩了几脚，后脑勺还被哪个大汉的手肘给来了一下。
我就像是个稻草人，人往那边跑我往那边倒，疼得我眼泪都出来了。
好在他们回了东街后都各回各家各找各妈，街道一下子就空荡了起来，使我勉强能逆流而上。
走了没几步，我遇见了一位眼熟的壮汉——是方才那波金武来的人。
就站在了那狼牙棒的身后。
他一脸惊慌地朝着东街尾跑去，就像身后有条饿狼追着他似的，那速度和他身上的肌肉一点也不相符。
我们撞了个正面。
他看着我，我看着他。
我看着他，他看着我。
我们两就像是被人流冲散的新婚夫妇，在命运的指引下相遇在这杂乱的东街，一时相对无言，感慨万千……
他看见了我手中的面具，开口道：“你……”
他一开口我便拔腿就跑，用了我全身的所有力气。
“……你个混蛋！敢骗老子！”他说着也拔腿追了上来。
我奋力地跑，逆着减少的人流仿佛挥洒着我的青春。
下一秒……我便被抓住了。
“格老子的，还以为你能跑多快呢，浪费时间。”他说着，懒腰一把抱住了我，不屑道：“看着是个挺拔的好男儿，咋轻得和那小姑娘似的。”
我：“……”
我默默地戴上了那染血的面具，保护着我那点仅存的自尊，庆幸着还好捡了它。
他扛着我逆流而上，我的脸冲着他的后背，因此能很好地看到那些停下奔跑的行人，异样的眼光。
他们的眼光透露着好奇、探究、失望……好像对这两个行迹可疑的男儿身上感受到了道德的沦丧。
……不过那边那几个小姑娘，你脸红个什么劲啊？
我就像是个猴似的被扛回了西街。
耳边是震耳欲聋的打杀声，隐约还听见了几声狗吠。
他把我放回了地上，抽出了腰间的匕首，抵在了我的脖子处，大声喊道：“住手！”
……也不知道让谁住手呢？
眼前十分混乱，一大群人也不知道嘴里嚷嚷着什么，扭在一起打成了一团。武功稍微高点的，那就更是热闹了，拨剑抽刀从地上打到树上，一刀下去将树上的嫩叶也给削掉了。
打成这样自然没人去搭理他了。
这些人里有金武的、有那小少爷家的……还有洪门的。
打得最厉害的，是屋瓦上的三人：洪门馆主、金武馆主……莫姑娘。
我有些吃惊，随后却明白过来了缘由。
莫姑娘的身份是我的未婚妻，一查便可知道。她闯了金武，打了少爷，唯独放过了洪门。
那洪门也不见得有多干净，会受到不小的牵连。
她做了我在思考着的事情。
拿刀驾着我的汉子见没人搭理，气得手抖了一下，将我的喉咙划出了一道血口。
我还没反应过来，就见洪姑娘从角落里冲了出来，一脚就踢在了那大汉身上。
大汉被她踹到在地，手又抖了下，于是，我的手臂又被划了道口子。
我：“……”
……放过我吧，好吗？！！！
一脚踹翻大汉的洪姑娘眼含泪光，颤抖着声音问道：“……崇光？”
“你的面具……是怎么回事？”
我以为是面具上的血吓到她了，正准备安慰一番，她又开口道：“他们说戴面具的莫姑娘打伤了他们……这是，真的？”
我沉默了。
那些报仇的期待瞬间冷了下来，恍惚间，我竟觉得是原围站在了我身前，质问着我，杀了他的那些人。
是否是因为我？
第四十七章 【一统武林】 篇十一
“是真的哦。”莫姑娘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他们已经打到了我身旁那间屋子的屋顶上，莫姑娘的手上拿着把黑色的纸伞，笑着说道：“还是林郎指使的呢~他很念旧的，将你们洪门放在了最后哦~”
“林崇光！”莫姑娘一巴掌扇在了我的脸上，哭着说道：“为什么？！！”
我的脸上戴着恶鬼面具，她那一巴掌扇在了面具上，并没有伤害到我。可我的心却一下子揪了起来，疼痛的像是被扇了十个巴掌。
她的手已经红肿了起来，可想而知下手的力道，她明明可以像方才对待那大汉一样一脚踹倒我，摘下我的面具，左右开弓朝着我的脸打个痛快。
可她没有。
“为什么呢~”莫姑娘笑道，“很简单啊，因为他厌恶你们啊~”
“你说对不对啊~林郎。”
莫姑娘的声音就像是刀一样割着我的心，我却没法说一个不字。
这样是最好的，我想做的事情过于危险，不可牵连到他们。
“媛儿！”洪馆主焦急地叫道。
那被踢倒的大汉站了起来，举着匕首朝着洪姑娘就要刺下去。
下意识的，我动了起来，欲挡在她身前。
“林郎~”莫姑娘的声音却响起，她说道：“不要救她哦~”
一时间我竟明白了她的意思，她让我不要给洪姑娘一丝念想，让她、让洪门、让所有与我有联系的人。
全都恨我。
我迟疑了一瞬，还是决定去救下洪姑娘。
齐姑娘却从一旁出现，她高举着那把白色的纸伞，用力挥打在那大汉的身上，将那大汉打出去好几米。
随后她愣了片刻，呆呆地看着自己的手，傻笑了两声。
这边的动静引来了不少人的注目，一些人停下了手朝着这边涌来。
“莫星莱！”莫姑娘喊了一声。
莫星莱就像阵风似的跑到了齐姑娘身旁，将她拉走，我的余光瞥见了他们两打开了那把白伞挡在身前，蹲在了一旁的角落。
就像是一朵蘑菇一样。
看，我现在还能注意到那些奇怪的事情。
……我不想面对洪姑娘受伤的眼神。
林崇光，你可真是个胆小鬼啊……
“你果然最爱我了啊，林郎~”莫姑娘轻浮着说道。她从屋顶一跃而下，一把圈住了洪姑娘，左手上的食指和中指扣在了她的脖子上。
“别动，小心我手滑哦~”她笑道。
在她身后的洪馆主立马停了下来，金武馆主犹豫了片刻，也停了下来。
“让他们都住手。”莫姑娘接着说道。
洪馆主声嘶力竭地吼道：“……住手！”
随后金武馆主也如此说道。
混乱一下子停止了大半，就只剩下小少爷的人，趁着他们住手的情况下继续动着手。
莫姑娘的手用力了几分，洪姑娘难受的呜咽了声，莫姑娘说：“我说，让他们都住手。”
“住手……求你们住手！”洪馆主哀求道，膝盖一曲，竟是要跪下来。
好在旁边的金武馆主有所发现，他一把拉住了洪馆主，保留了他的尊严。
“住手吧……你们难道要逼死洪姑娘，让白家遭尽白眼吗？”金武馆主说道。
很快，就有人出声让他们停了下来。
“为……什……么？”被扣住喉咙的洪姑娘，直直看着我说道。她的声音不再明朗，从嘴里磨出了这几个字。
泪水从她的眼里不断流下，滴落在地开出好看的花朵。
“是呀，为什么~”莫姑娘上挑着语调，朝我撒娇道：“林郎~你说呢？”
……为什么？
我的心一下子就冷静了下来，说道：“因为我厌恶你们。”
……因为我选择了报仇。
“我厌恶你们的善良。”
……我厌恶我的自私。
“我厌恶你们的生活。”
……我厌恶我的生、厌恶我的活。
“我厌恶你们的一切。”
……我厌恶我的一切。
“洪姑娘，你当初不该救下我，你的伪善令人厌恶。”
……谢谢你救下了我。
还有，多长点心眼吧……
周围静得连根针落地都能听见，他们都朝着我怒目而视，恨不得上来砍我几刀。
我不敢去看洪姑娘的神情，只盯着莫姑娘的头顶。
“就是这样哦~”莫姑娘说道，随后她转身朝着众人说道：“别动哦~洪馆主，给我们两百两银子。”
两百两银子相当于是洪门一、两年的开销，要是紧凑点，还能用个三、四年。
这需要洪馆主走十二趟的镖，花费不少的时间、精力，是在刀口上凭运气挣钱。
我有些惊讶，这并不在我认可的范围内，我刚想开口拦下莫姑娘，莫姑娘就再次开口。
她说：“我要这两百两银子，还请洪馆主动作快些。”
她着重在“我要”这两个字上咬重，我知道这是说给我听的。
她在告诉我，我们之间的地位差别，我打不过让她，无权反对她的话。
这是个事实，我们想要相互利用，我已经处于了被动的一方。
于是我闭上了嘴。
在场的人都是在刀枪里讨日子的，出门带不了多少银子，就连金武馆主也只有一张五十两的银票。
洪馆主唉声下气东拼西凑也没够数，他曲着腰，不住地点头一个个地求着，尽显卑微。
我的眼眶湿了起来，他是洪门的顶梁柱、是洪门的面子……是个老实巴交的好人。
我的心里隐有怒火，越发地厌恶着自己。
“……够了。”我说道，“走吧。”
“林郎说够了，那便够了吧~”莫姑娘说道，有些出乎我的意料。
“洪馆主，就将你手中的那张银票扔过来吧，其余的……”莫姑娘轻笑一声，“就还给他们吧。”
“你！”金武馆主怒道，他皱着眉，胸膛不住地起伏着，说道：“欺人太甚！”
“对呀~”莫姑娘赞同地点点头，“可你能拿我怎么办呢？”
“……成辉。”洪馆主轻轻叫道，看着金武馆主的眼里有些哀求，说道：“别激怒她，她手下的……是我女儿啊。”
金武馆主一愣，叹了口气，说道：“对不住。”
洪馆主摇摇头，将手中的银票用内力扔了过来。
“林郎~”莫姑娘说道，“捡起来。”
我听话地捡了起来，她接着说道：“都别动哦~洪馆主，半个时辰后来城门口接洪姑娘。”
“记住，是半个时辰后哦~早了的话，洪姑娘可就……”
第四十八章 【一统江湖】 篇十二
我失魂落魄地走在洛城外的官道上，左边是心不在焉的齐姑娘，右边是谈笑风生的莫姓二人组。
莫星莱：“方才那架打的可真爽快啊，莫姐姐，你没受伤吧。”
莫姑娘：“没有哦~你想学武吗？”
莫星莱：“想啊！你要教我吗？”
莫姑娘：“emmmm……林郎教你。”
周围一下子就安静了下来，一脸期待的莫星莱被莫姑娘的话打击的一脸失落，我们四人就平行地走在这黑不溜秋的官道上，连轮明月都没有。
半个时辰前。
洪馆主答应了莫姑娘的要求后，她便叫上了蘑菇伞下的两人，带着我挟持着洪姑娘来到了城门。
她将洪姑娘扔在了城门的角落里，又带着我们离开了那里。
走之前我看了眼莫姑娘，夜幕已经降临，夜色中我只隐约见到她的身影，她站在角落里面，脸朝着我们的方向，看不清神情。
我已经做出了决定，摇摆不定也没有任何意义，于是我收回了视线。
莫姑娘带着我们东拐西转来到了一处偏僻的城墙后，指着某个角落，说道：“这里，是一个狗洞哦~”
她手指的方向，有着一堆的杂草，这些杂草已经快没过我的膝盖，杂草的后面，是一个破洞。在我还没明白莫姑娘话里意思的时候，她就已经拦腰扛起了齐姑娘，踩着一旁的枯树越过了城墙。
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间，等我反应过来，她们已经过了城墙，就只剩下齐姑娘惊讶的一声“嗯？”留在了我的脑海里。
我：“……”
我默默地看了眼隐藏在杂草后的狗洞，明白了莫姑娘的意思。
……也，行吧。
那狗洞不大，能够我勉强爬过去，我看向了身旁的莫星莱，想着尊老爱幼，离开洛城的机会就先让给他好了。
……顺带让他把洞口的那些泥给蹭掉。
莫星莱蔑视地看了我一眼，身后利落地爬上那颗枯树，也从城墙翻了过去。
他爬树的动作不是很优美，就像是只毛毛虫似的，但我还是很羡慕，毕竟比起钻狗洞，还是爬树要来的体面一点。
像狗一样的钻狗洞，和像狗一样的爬树……我会选择后者。
但我体质特殊，爬不了树，于是我沉默了片刻，还是拨开杂草，钻了过去。
至于为什么不去麻烦那三人帮我过去，理由很简单，莫姑娘长得娇柔心却一点也不娇柔，我不觉得我说了两句或者求两下，她就会帮助我，莫星莱就更不用说了，我觉得他可能连我叫什么都不知道。
齐姑娘……她要是想过来帮我，估计也只能爬狗洞过来吧。
我费力地钻着狗洞，听那边乱七八糟地聊着。
莫姑娘：“今晚没有月亮呢~真可惜啊。”
莫星莱：“嗯嗯，挺可惜的。”
莫姑娘：“街角那家酒馆的羊肉汤，闻着还不错啊。”
莫星莱：“嗯嗯，就是有点贵了。”
莫姑娘：“林郎还没出来呢？在晚点那边就要打着火把来揍你了哦~”
莫星莱：“嗯嗯，到时候我们就先跑路吧，莫姐姐。”
我的身子已经钻出了一半，听到这话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就说得好像你们没干过似的。他们两个继续聊着一些乌七八糟的事情，齐姑娘就只安静地听着，等他们聊天的空隙时，她却突然开口插了句话。
齐姑娘：“emmmm，我们闹了这么久……难道就没有官府出来管管的吗？”
莫姑娘：“……”
莫星莱：“……”
狗洞里的我：“……”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官府不出来制止一下，有可能是正吃着饭呢、也有可能是已经睡了、又或者是知县家里的三夫人和七夫人打了起来，请来了佛堂里修生养性的大夫人，牵扯到了五夫人的儿子，伤害到了二夫人的小女儿，还原了前几年小产的六夫人事件的真相……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妻妾多了，总是要惹出些是非的。
在这诡异的沉默时刻，我终于从狗洞里钻了出来。
我拍了拍身上的泥土，看着衣裳整洁的那三人，一时有点尴尬。
衣裳整洁的三人，整齐地看着拍着泥土的我，也不言一语。
在这奇怪的氛围内，齐姑娘终于意识到自己问出了什么不得了的问题，她干巴巴地笑了两声，开始自己解答自己的问题：“哈哈……可能他们正吃着呢。”
我和姓莫二人组：“……”
齐姑娘：“也说不定都睡了呢。”
姓莫二人组和我：“……”
齐姑娘：“啊，那就是知县家的三夫人和七夫人打起来了，请来了大夫人，牵扯到了五夫人的儿子，伤到了二夫人的女儿，知道了当年六夫人小产的真相……”
我们三：“……”
……没关系的齐姑娘，其实我们都明白的……
莫姑娘首先打破了这诡异的气氛，她捡起了根木棍，撕下了裙摆上的一截布料，缠在了木棍上，又从怀里掏出了壶酒来，浇在了上面。
齐姑娘：“……你为什么会有酒？”
莫姑娘：“……闯金武的时候顺来的。”
说着，她将木棍递给了莫星莱，说道：“点火。”
莫星莱从袖袋里取出了个火折子，熟练地点燃了木棍，火光迅速照亮了周围。不过我有些奇怪，他一个四处讨生活的孤儿，为什么会随身带着火折子呢？
于是我问道：“你为什么会有火折子？”
莫星莱：“关你屁事。”
我：“……哦。”
莫姑娘把火把递给了我，笑眯眯地说道：“林郎~男子汉大丈夫，就麻烦了你了哦~”
……我就知道。
我接过了火把，跟着他们走了起来，走着走着，齐姑娘就来到了我的左边，走着走着，我们就走成了平行一条线。
我不停地左右换着手举着火把，脑子里满是洪姑娘受伤的眼神和洪馆主卑微的举动，想得失魂落魄。
齐姑娘好似也有些心事，只有姓莫的二人组，在一旁聊得欢快。
不过基本上都是莫星莱提出话题聊着，他们聊得话题在我耳朵里就和周围的蝉鸣蛙叫般，听不进脑子里去。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我感受到有一道炙热的视线在盯着我，我回头去看，莫星莱正睁大着眼瞪着我，也不知道瞪了多久，吓了我一跳。
我：“……？？？”
第四十九章 【一统江湖】 篇十三
我疑惑地嗯了一声，也不知道是哪里得罪他了，他也沉得住气，就是不说，只死命瞪着我。
我默默地走到了齐姑娘身旁，意图让齐姑娘阻挡他的视线，然而他的视线越过了齐姑娘落在了我身上，继续瞪着我。
……虽然我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但这大热天的，我还举着个火把，真的不想在感受到热的东西了。
于是我说道：“……小兄弟，有什么事就请直说吧。”
莫星莱冷哼一声，十分不情愿道：“教我学武。”
我疑惑了，让我教人学武等于让兔子教乌龟游泳……不过看他一脸不情愿的模样，我估计是莫姑娘又开始整什么幺蛾子了。
……这一天天的，可真能闹腾啊。
当然我也只敢在心里腹诽下，面上还得保持方才的表情不变，嘴里礼貌地回道：“……但我不会武啊，小兄弟。”
话说到一半，莫星莱就转头看向了莫姑娘，等我话全都落地后，他就迫不及待地说道：“莫姐姐，还是你教我吧。”
对的对的，找她没错，别再打扰我了。
“哦？”莫姑娘轻笑一声，“不会武？”
“可是林郎你的十根指头上，都有茧子啊，难道不是你习武留下来的吗？”
一般人习武都是惯用手的手指上会磨出茧子，这得看用什么兵器了。那五年里我拼了命地习武，尝试过各种兵器，也想过我这体质是不是要跟常人反着来，便用左手又尝试了一番，所以双手都磨出了茧子。
她倒是心细，竟然注意到了。
我在编个谎话搪塞过去和实话实说这两个选项中摇摆不定，实话实说总觉得自己会被卖，编造谎言莫姑娘十有八九又能看出来。
我个人比较倾向后者，莫姑娘行事过于激进又不按常理出牌，保持距离比较好。然而我还未开口，莫姑娘就将我的话给堵死了。
“怎么不说话呢？”她说，随后挑了挑眉，看着我说道：“该不会是想编造个谎言欺骗我吧？”
我：“……”
……莫姑娘，你就说你是不是会读心术？？？
那话都说这份上了，就干脆直说吧，我将我体质的问题全都说了出来，莫姑娘哦了一声，没说什么。
倒是莫星莱有些奇怪，他复杂地看着我，欲言又止。
……我觉得他十有八九是想起来那天的事情了，这表情就像是得知了见死不救的路人甲背后心酸的隐情，又是可怜又是厌恶。
“你习不成武，不代表你教不了他。”莫姑娘突然说道，她轻笑了声，瞥了眼我的手，说道：“你背过那么多功法，学过那么多招式，随便来一两个教教他就行。”
我：“……哦。”
……说得到简单，咋教他？靠说的吗？！
你当我是个天才还是他是个天才啊！！！
我还想开口说些什么，莫姑娘就已经一脸说定了的表情开始哼起了小曲儿，这曲子有些奇怪，我游历洪武各城都不曾听到过。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我的双脚已经像灌了铅般的沉重。劳累中，一个荒唐的想法出现在了我心里：我们该不会要走上个一夜吧？
好在片刻后我们就见到了一间破庙，莫姑娘捡了些木棍推在了一起，接着莫星莱点上了火，一个小小的篝火就完成了。
我们各自坐在了篝火的四面，默契地开始沉默起来。
沉默了一会儿，有些无聊的莫姑娘又开始了方才的话题，她说：“长夜漫漫，林郎，不如你现在就去教他习武吧~”
我已经懒得去争辩什么了，反正是说不过她的。
于是我起身，像个木头似的朝着一旁比划了几下，干巴巴道：“仙鹤展翅。”
气氛很尴尬，空气好像也要凝结了起来，那三人的表情让我觉得我自己就是个二百五。我默默地坐下，听齐姑娘奇怪的感叹道：“……广播体操？！”
我不知道那是个啥，估计是哪个门派的武学秘籍吧，方才我展示的那几下子，就是某个不知名门派的招式。
莫星莱看向我的眼神里已隐约带有了同情，他起身，后退了几步，照着我刚才的招式舞了几下。
我那宛如木偶版僵硬的招式，被他行云流水般地使了出来。地面上的尘土被他的劲风刮了起来，连篝火也摇曳了几下。
……你还真的是天才啊！！！
震惊中我明白了这个事实。
莫姑娘笑着鼓了鼓掌，看了我一眼，说道：“愣着干什么，继续教他啊。”
……于是，我就教他学到了半夜。
莫星莱是个奇才，无论我的动作有多奇怪，他都能抓到精髓，做出原有的水准来。我学的心法和招式很杂，还忘掉了一些，总之我是想到什么教什么，他是看到什么学什么。
我一点也不担心他会走火入魔什么的，我当年都没有走火入魔过，更何况是他那么一个奇才。
等第二日醒来的时候，我已经腰酸背痛到不行了，只觉得自己被人摁在地上群殴了三四次。那三人屁事没有，醒来就友好地打了个招呼，打完了招呼就朝着屋外走去。
我：“……”
我垂着腰，追了上去。
又是一段枯燥的赶路，终于在日上三竿的时候，见到了一家小的村落，那时我已经饿的前胸贴后背了。
……那三人看着还是屁事没有的样子。
村子里的人淳朴，看我们像是逃荒而来的样子，当然主要是我，就请我们吃了一顿午膳，还邀请我们居住一晚。
我很想答应，但我那时已经吃撑了，有些想吐，就被莫姑娘一口拒绝掉了，她找我拿走了那张银票，带着齐姑娘出了门。
等他们回来的时候，已经买了辆牛板车，牛车上还有两包袱，应该是干粮之类的。
于是我们就驾着牛车去赶路了，莫星莱负责驾车，我负责看守包裹。
牛车行驶在小道上，颠簸的很是厉害，不过速度确实快了好些，风餐露宿了两日后，我们终于来到了洛城的临城——花城。
第五十章 【一统江湖】 篇十四
花城原名画城，意为画中之城，这里依山傍水，景色怡人，是个游山玩水的好地方。
后改名为花城，原因很简单，是先帝某日微服私访来到这里，见到了一位卖花女，夸了一嘴这里产的花好看，比别的花都要有韵味些。
于是这座城就被人改名为花城了。
先帝风流成性……我觉他十有八九夸得是那位卖花女。
这两日的风餐露宿加上半宿半宿地教人学武，我已经累的和条不小心蹦跶上岸的鱼似的，呆滞的仿佛失去了灵魂。
齐姑娘也有些累了，老是时不时的在发呆，就像是在思考些什么人生哲理似的。
姓莫的那两人倒是屁事没有，该吃吃该喝喝该练练，悠闲的仿佛他们是哪家的小姐少爷出来感受生活一样。
进了城后，我们就近找了家客栈，莫姑娘眼都没眨一下，直接要了两间上房，那大气的模样让我觉得其实我们每人都有张五十两银票似的。
……其实你也累了，对吧？！
两间相邻的上房，位于一条走廊的末端，小二将我们带到了这里后便离去，莫姑娘拉着齐姑娘推开了房门进去，剩下我和莫星莱面面相窥。
呆滞的我，现在才反应过来一个事情，我和莫星莱，要住在同一间房间里吗？！
……也行吧，大不了我睡在地上好了，反正那几年也没少干。
进房之后，我听见隔壁叫起了洗澡水，然后就是一阵因为洗澡水引发的争执声，那声音不是很大，我模模糊糊只听了个大概。
齐姑娘：“……我先洗。”
莫姑娘：“……谁给你的勇气？”
齐姑娘：“梁……你不是有灵……我先洗。”
莫姑娘：“呵，这个……用不了灵……要不，一起吧。”
齐姑娘：“嗯？你是不是忘记了什么，你可是……，我是……”
莫姑娘：“我现在可是……哦~小……”
吵了一会儿后，走廊传来了脚步声，然后是谁在礼貌地敲门，说道：“真是抱歉啊两位姑娘，这几日城里有个泼水节，浴桶都借出去了。”
“要不您二位去楼下浴堂？毛巾我们会给您备好的。”
隔壁一下子安静了下来，片刻后，齐姑娘敲开了我们的房门。她端着一个小木盆，面无表情地看着我道：“林崇……表姐夫，你能陪我去一下浴堂吗？”
我：“？？？”
……感觉哪里怪怪的。
还有谁是你表姐夫？
怎么这个称呼你还记着呢？！
我摇了摇头说道：“不了吧，我还挺干净的……”
说完，莫星莱就嫌弃地瞥了我一眼，就好像他天天在地里裹得比我有多干净似的，我都没嫌弃你，你嫌弃个什么。
“那正好。”齐姑娘说道，“表姐夫，就麻烦你帮我盯下梢吧。”
我：“……哦。”
我们来到了浴堂，浴堂分男女两侧，她麻烦我站在中间稍等片刻，说道如果莫姑娘要进来，请务必在大声告知她的同时拦住莫姑娘。
她这么谨慎，让我一下子想到了某种可能性：莫姑娘其实是个男儿。
莫姑娘的形态和姑娘家没什么区别，但她处事风格却很直接，直接的不像是姑娘的风格。
我心中大骇，在脑子里想了无数种可能性，越想越觉得自己掉进了什么阴谋当中，感觉自己就是那颗挡刀剑的棋子。
我想得认真，连莫姑娘什么时候来的都不知道，等我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已经站在了我身侧，目光深沉地盯着头顶的那根树枝。
我吓了一跳，差点就叫了出来，她回头看我，眼神仿佛看透了一切，她勾起了嘴角，说道：“在想什么呢？林郎~”
我的冷汗已经布满了额头，我伸手擦了把汗，干巴巴地笑了两声。
她轻笑了一声，似是在自言自语地说道：“一一怎么还不出来，我去看看。”说着，转身就朝着女浴堂走去。
这可不得了，我上前的几步将她拦住了，硬着头皮说道：“莫姑娘，想吃糖葫芦吗？”
说完，我就后悔了，我直觉不妙，莫姑娘很有可能会指使我去买。
果不其然她点了点头，说道：“好啊，那就……”
话未说完，就被一声“莫姐姐”给打断了，我回头，莫星莱端着个木盆，脖子上挂着条毛巾，头发湿漉漉的还在滴着水珠，站在了男浴堂的门口。
……你什么时候进去的？？？
莫姑娘嗯了一声表示回答，接着对我说道：“那就一起去吧。”
我：“诶？？？”
一个下午，整整一个下午，她拉着我在茶馆里坐了一个下午，喝了三十二杯茶，嗑了十盘瓜子，遭受了店家不计其数的白眼，直到日落才离开了这里。
回来时还没忘买两根糖葫芦吃。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要在茶馆坐一下午，听说书吗？可这家茶馆的说书先生就只说了半个时辰，便被自家老娘举着擀面棍追了三条街。
……听说是昨日去赌坊将大女儿给输出去了。
不是来听说书的话，为什么不去别的地方嗑瓜子呢？回来磕不行吗？要说是外面的瓜子嗑的香，那你好歹也去一个有意思的地方吧，隔壁，不是有戏院吗？
……等一下，她万一要真是个男儿呢?
那隔壁的隔壁的隔壁，不是还有家……青楼吗？
搞不懂搞不懂，想得还有些脑仁疼，我晃了晃脑袋，觉得还是算了吧，走一步是一步。
回去后，我便找了两床被子在地上睡了一晚，莫星莱应该也是累了，我回去的时候他已经在床上睡了。
第二日清晨，我们吃了点早食，便退了房。
莫姑娘站在牛车前思考了片刻，干脆利落地拿着它添了些银子换了辆马车，然后她将马牵在了城门口，带着我们买了些干粮。
花城人说话带的有些口音，我们买着买着就买到了土特品，那卖土特品的是一个大娘，交谈了几句话后就知道我们是外乡人了。她一边笑着给我们拿几个吃食尝尝，一边说起了花城的来历。
就是先帝夸奖花的那些话，末了，她压低了声音说道：“那卖花女以前就住在我家附近呢，早就有了婚约了，不过先帝来了之后没多久就得病暴毙了。”
“也是巧，听说过了些日子宫里就多了位妃子，先帝赐字为花，是花妃呢。”
……所以先帝你夸得还真是那位卖花女啊！！！
第五十一章 【一统江湖】 篇十五
买完东西后，便将东西放回了马车，我以为这就要出了城门，去往下一个地方了。
……虽然我也不知道要去哪，还有我们到底在做什么。
总之东西放了上去，齐姑娘也坐了上去。莫姑娘拍了拍我的肩，垫着脚凑在我耳边悄咪咪地说道：“出城后找个地方等着。”
“别太远哦~”
我：“……？？？”
我还没明白是什么意思，莫姑娘已经挥挥手，拉着莫星莱远去了。
她转身走的模样太过潇洒，我直觉要出事，赶紧拉着马车出了城，找了个树荫下等着。
果然，没过多久，她便和莫星莱一前一后的朝我们狂奔而来，那速度，跟个兔子似的，激起了地上的尘土，洋洋洒洒的遮盖住了视线。
许多人暴怒的叫喊声混合在一起传来，急促沉重的脚步声追在了他们身后，不用去看，都能知道他两身后是一副百人追打的光景。
他两嗖的一声就钻进了马车，顺畅的不得了，莫星莱还顺势一把捞起了我，将我丢进了马车里，驾着车离去。
他驾车的技术让我觉得我自己就是个鸡蛋，在沸腾的锅里东倒西歪。速度很快，我隐约还听到了咔擦一声，也不知道车轱辘碾到了什么。
……或者，是车轱辘裂了？
我不想去细想，有些事情，你不去细想它有可能就不会发生，你一旦细想的话，那完了，肯定是会发生的。
我抱着头，在狭窄的车厢内感受到了策马奔腾的“欢乐”，身旁是同样抱着头的齐姑娘，我们两就随着这辆马车东倒西歪，上窜下落。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马车慢了下来，莫星莱的声音随即传来，说道：“这一架打的可真爽快啊，莫姐姐你看到他们的表情了吗？啊哈哈哈哈哈……太好笑了。”
莫姑娘却没回答他的话，只轻笑一声，淡淡道：“先动手的是我们，理亏的也是我们，他们与我们无冤无仇，打了这一架，高兴吗？”
她这话听起来不对，并没有赞成的意思，莫星莱也听出来了不对，半响才回了话，说道：“你不开心吗？可是莫姐姐，是你说让我肆意闹一场的啊，也是你先动的手啊。”
“嗯，不开心。”莫姑娘说道，“我不喜欢打打杀杀，也不喜欢随意欺辱他人，否则和之前欺辱你的那些人，又有什么区别？”
我：“……”
齐姑娘：“……”
我们两齐齐翻了个白眼。
莫姑娘这话说的我觉得连二狗子都不会信，动手的是她，教唆莫星莱的也是她，不开心的还是她。
怎么就这么多事呢？
莫星莱也是个傻的，听了这话之后，就不再开口了，也不想想人家有没有正面回答你的话。
当然我也不敢说些什么。
“想什么呢？”莫姑娘不知何时又凑在了我耳边，她朝着我耳朵吹了口气，淡笑道：“我这么做都是为了林郎哦~”
我打了个冷颤，默默撩开车帘来到莫星莱身旁。他的视线落在了马背上，并不在意是谁来到了他身旁，微皱着眉，像是在思考着什么。
我有些小意外，原以为他会是失落或是愤怒之类的，毕竟让他闹的是莫姑娘，说不开心的还是莫姑娘，总是会有些小委屈的。
但他只是在思考，就像是一位山水画的大师，面对着一副空白的卷轴，凝眉思考着该怎样下笔。
直到夜幕降临，他才回过了神来，眼神复杂地看着自己的手，神色略有疲惫。
这一路上没找到什么落脚地，于是我们干脆就在马车旁生了堆火，吃了些干粮。
吃完之后，大约是又无聊了，莫姑娘开始说起自己在花城惹的事来，很简单，就是带着莫星莱找了两家有名的武馆，硬闯了进去。
她说得轻巧我却听得紧张，我曾在花城待过一段时日，挺清楚两家武馆的水准，总之对于他们能毫发无伤跑出来的这个事实，我只能心情复杂地感叹一句：祸害遗千年。
末了，她说道：“他们都挺有礼的，追着我们打之前还问了下我们的名号。林郎，你猜猜我说的是什么？”
……不，我不想猜。
直觉不妙的我，想要伸手堵住自己的耳朵，莫姑娘却已经说了下去：
“我说，名号不敢当，我叫林崇光。”
……
我就知道！！！
就这样，我们朝着一条路走了下去，毫无目的的，沿着这条路经过哪个城就去霍霍哪个城。
莫姑娘很聪明，她知道哪些人是她能霍霍的，哪些人是她打不过的，所以这半个多月过去，马车换了一辆，她还是毫发无伤。
经过上回马车里的谈话后，她就很少带着莫星莱去干架了，只那么一次，还是因为我多嘴。
这些天以来，我每日都在教授莫星莱习武，那日教授过后，我累倒在地感叹了一句：“好累啊，也不知道教的怎么样了。”
莫姑娘接着就在一旁轻飘飘的来上一句，说道：“想知道啊，那过几日我便带他一起去练练。”
我：“……不、不用了吧，没必要啊……”
莫星莱却一口答应道：“好，我去。”
我：“……”
你答应的啊，和我没关系啊，日后可别怪我啊。
过了几日，他们两人果然去练练了，回来的时候，莫星莱很沉默，沉默的像是换了个人似的。
驾马车逃跑时，我隐约听到他说了一句“……我错了？”
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在那以后，他便很少说话了。他原本就话少，不像个少年，但偶尔还是有孩子气的时候，那之后却连一点孩子气都没了。
我想着哪天抽空问问，有什么的开导开导也就差不多了，没想到过了几天，我们便在山腰上被人拦了下来。
那是好几拨人组成的一群人，有官兵有武夫。他们将我们赶下了马车，细数着我们的罪状，要抓了我们回去认罪。
是莫姑娘最近闹得几个城里的人，至于官兵，是因为那几个城都上报给官府了。
我在心里感叹了几句：自作孽不可活，人在做天在看，常在河边站哪有不湿鞋。但我在内心里觉得问题不大，莫姑娘肯定能想出办法来。
……她的确想出了办法了，扔给了莫星莱一把黑伞，抢过了齐姑娘手中的白纸伞打开，拦腰抱住了齐姑娘几个健步就从山腰边跳了下去。
我：“……？？？”
第五十二章 【一统江湖】 篇十六
她这一跑一跳倒是迅速，只留下我们和对面来势冲冲的众人呆愣在原地，片刻后，对面的众人先回过了神，举起手中的刀剑就朝着我们冲了过来。
莫星莱当机立断，拉着我转身就跑，我的心激动的砰砰直跳，看他那驾驶是要拉着我跳下去。
但是……你要先把伞打开啊！！！
似是感受到了我的心声，他停住了，打开了伞。就这功夫，身后就来了一人举着匕首刺了过来。
破空的声音使我回过了头，那匕首朝着莫星莱直直刺来，说时迟那时快，我脑袋一空，就挡在了他身前。
匕首扎在了我的肩膀上，疼得我大叫一声。那人还想拨了匕首接着刺，莫星莱一脚踢在了他胸膛上，扛着我几个大步朝着山腰下跳了下去。
山腰下边是一条小溪，蜿蜒清澈。跳下去的途中我们见到了挂在山腰边的莫姑娘两人，白伞挂在了根粗壮的树枝上，莫姑娘就抱着齐姑娘抓着这把伞悬空晃呀晃。
对视的一瞬，她两还对着我无辜地眨了眨眼。
我：“……？？？”
伞，是这么用的啊？！！
我惊叹一声，紧接着就继续下坠。
完蛋了，这次是真要交代了，我绝望地想着，闭上了眼。
片刻后，我并没有感受到料想中的疼痛，睁开了眼，我才发现莫星莱正扛着我在树枝下晃呀晃，那把黑伞就架在了树枝上。
……还好你是个天才啊，我默默地感叹道。
他是个天才，但树不是，树只是一棵普通的树，那树枝并不能承受两个人的重量，于是，它就断了。
好在已经离地面不远了，摔不死人，莫星莱扔掉了那把伞，将我搂在了怀里，把自己当做了我的肉盾。
我有些惊讶，他对我一直不冷不热，要说是当肉盾，他该拉着我做他的肉盾才符合常理。但我没想太多，掉下来也就一瞬的事情，我的脑袋砸在了他的胸膛，砸的我眼冒金星，晕晕乎乎。
当我晕晕乎乎的从他身上爬起来的时候，耳边突然传来了齐姑娘的尖叫“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这声音惊的我一瞬间清醒，我寻声看去，发现她两已经从树枝上下来了，莫姑娘拿着白伞抱着齐姑娘，姿势特别帅气，不知怎么就开始在空中转着圈圈下落。
齐姑娘牢牢地抱住了她，像个八爪鱼似的盘在了她身上。片刻后，她两就降落在地面上了，看上去屁事没有。
我：“……？？？”
为什么？为什么这样还能屁事没有？！？！
我委屈，我想不通，我肩膀上还插着把匕首，刚刚砸下去的时候还扎深了一点，疼得我龇牙咧嘴！
那两人从山腰跳下来，竟然屁事没有？！
她两在原地待了会儿才慢悠悠地走过来，一点也不像刚从山腰上跳下来的人，我默默扶起了莫星莱，对不公的世界感到深深绝望，接着思考着，我肩膀上这个匕首要怎么处理。
结果莫姑娘就一把给我拨掉了。
“还扎着呢~”她轻飘飘来了句，随后撕下了裙角的一段布，干脆利落地拔掉了匕首。
鲜血一下子喷射了出来，疼得我开始嚎起来，真的，要不是我不会武，我非得打得她满地找牙！
她拿着那段布开始包扎我的伤口，绑的可紧实了，让我更疼了三分。她绑完就走，拿着那匕首在溪水了冲洗了下，收进了自己的口袋里。
不过等她回来的时候，血就已经止住了。
什么叫度日如年，这就是。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我觉得我已经遭受到了我后十年的所有不幸，我依靠在了莫星莱的肩上，仿佛一瞬间苍老了十岁。
莫姑娘的意思是那些人十有八九会下来看看我们死没死透，要赶紧离开这里，问我有没有什么想法。
……我现在唯一的想法就是把你摁在地上揍一顿。
“林郎~”她威胁似的叫了我一声，吓得我立马站直了。
我想了想，决定去找夺命书生。
夺命书生是我爹以前的情敌，也是我娘之前的追求者之一。此人性格跳脱，活得像是个话本里的人物，是书生里打架最厉害的那个，也是武林中最腹书华的那个。
他的家族是个书香世家，出了不计其数的文官，有宰相也有那芝麻小官。他父亲是太傅，也就是圣上的先生，母亲是前朝宰相嫡女，琴棋书画样样精通。
他自小学文识礼，但是在七岁那年被将军的儿子摁在地上揍了一顿，他觉得这样不行，学文救不了自己，地痞流氓什么的才不会听你在那之乎者也呢。
于是他离家出走，隐瞒身份四周游荡捡了个穷困的武林高手拜师学艺，这一学，就是十年。
十年后，他学成归来，先约了将军的儿子摁在地上揍了一顿，得到了【夺命书生】这个带有贬义的称呼，回家后又被他气急败坏的老爹摁在地上打断了腿。
据他自己而言，他爹下死手揍他时，他豪迈的硬生生一声没吭，要多爷们儿有多爷们儿。
我爹就在旁边嗤笑道：“是一声没吭，直接给疼晕过去了呗。”
他和我爹的渊源很简单，那年太子广交武林人士时，带了个他。他和太子是朋友，太子和我爹是朋友，于是他们三人就成了朋友。
他与我娘的缘分就重的多了，他认识我娘时，我爹还不知道在哪逍遥自在呢。我娘是他拜师学艺行走江湖那些年里遇见的最泼辣的姑娘，也是长得最好看的那个，这么一来就给惦记上了。
虽然后来他输给了我爹，但我娘怀孕的时候他还是蹦跶来了，一待待了四年，跟着我们一家三口游山玩水了三年，也是他教我读的书识的字。
而后他退出武林，回阳安做宰相去了。
我从没想过要去找他，我爹娘已经死了，武林上的旧友也死的一个不剩了，就这一个退出了武林为官的还活着，找他也没什么用，只能徒增烦恼。
现在去找他也是没有更好的办法了，官府已经听到了风声，武林也闹了起来，我想直接了当的解决这件事。
也因为我，快伪装不下去了。
第五十三章 【一统江湖】 篇十七
我简单的叙述了一下夺命书生的事情，莫姑娘听着听着就若有所思起来。她没有意见，那其他人就更不会有意见了，这件事便算是定下来了。
傍晚的时候，我们找到了一个山洞，吃了点野果后，莫星莱独自一人离开了山洞。
我有些担心，便追了上去。
他走在了溪水边，夕阳西下，橘色的阳光在水面上跳动着，映照着水面下的碎石熠熠发光。微风拂起，水草微晃，蛙鸣虫叫，他突然停住了脚步。
“为什么救我。”他说，而后转过身看着我说道：“为什么救我？”
他的眸子里倒映着我的身影和夕阳，夕阳渐深，橘色变得浓重，像是什么东西混合在一起后的产物。
是痛苦、是挣扎。
很重。
那一刻仿佛场景变换，我成了原围，眼前站着的，是幼时的我自己。
……为什么救我？
……为什么救你？
虚幻的景象散去，我叹了口气，忍不住揉了揉他的黑发，手感是意料外的细软。
也对，头发在硬能硬到哪里去呢？
“哪这么多为什么。”我说，“难不成看你去死？”
……虽说那一匕首下去，你也不一定会死。
“呵。”他轻笑了一声，凝视着我说道：“那时，为什么不救我？”
我愣了愣，才想起来他说的是什么。应该是我们初遇的那一天，那时我在买糖葫芦，他被一群小混混们围着殴打。
“你知道我不会武，那时，我救不了你，也懒得去救你。”我说道。
他的瞳孔震了震，有些受伤的模样。我大概也能猜到他是怎么想的，被一群人毫不留情殴打的时候、一个人在黑暗中苦苦挣扎的时候，不由自主的会在心里渴望着谁的出现，渴望着谁来救赎。
那时冷漠的我，和今日替他挡了一刀的我，该去厌恶还是感激？
他不知道该怎么去面对。
我在心里默默叹了口气，说道：“那时，我并不认识你，没有理由要去为你冒险。”
“现在，你是我的弟子、朋友，救你只是人之常情。”
他低着头沉默了半响，直到夜幕降临，繁星骤起，才抬起头，别扭地开口道：“西……谢、谢。”
接下来的事情就很简单了，离开这里—逃离追铺—去往阳安。
是的，我再次被武林追铺了起来。
原因也没什么，就是莫姑娘在各个城里乱来的事情开始发酵了，我们被冠以【风牌】这个一言难尽的称号，在武林里打响了名声。
我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号的时候，内心很冷漠，当知道这两个字代表着什么之后，我的心情变得复杂了起来，连带着对麻雀牌也复杂了起来。
【风牌】来源于麻雀牌里的东南西北四风，意指我们四人像风一样的来去无声，行迹难寻，又像暴风一样的祸害庄稼……我也知不道怎么就祸害庄稼了？怎么你们是庄稼吗？
但是更过分的，是坊间的另一种私自解读：【疯牌】。
从遥远东方而来的四人，背负着沉重的过去，他们为了同一个目的、同一个未来聚集在了一块……打起了麻雀牌。
他们六亲不认、大杀四方，欠下了一屁股的赌债，那是他们砸锅卖铁、剁手赔命也还不上的一笔钱。于是他们被某个人收买，下令在各城中造成混乱，对朝廷施压，意图造反。
也就是疯了的牌友。
我：“……”
莫姑娘：“……”
齐姑娘：“……”
莫星莱：“……”
国泰明安了大家果然就变得很闲，什么东西都喜欢往深处了解，尤其是经历过了一次政变后，不管什么东西大家都很喜欢往阴谋这个方向解读。
造反这种话也敢说？
我开始慌起来了。
所谓说者无意听者有心，朝廷要是哪天信了，我的名字画像就得贴在大街小巷上，到时候就真的回不了头了。
我慌地打了个激灵，拿着汤勺的手抖了抖，差点就让勺里的馄饨掉了出去。
莫姑娘在我对面轻抬眼帘睨了我一眼，我的手又是一抖，勺里的馄饨就掉了出去。
“只剩你了哦~林郎。怎么，想要我喂你吃吗？”她说道，对着我笑了笑，藏在斗笠下的脸娇美的不得了。
我默默低下头，抱着碗大口地吞着馄饨。
已经过了大半个月，我们抄近路来到了阳安下属的某个小镇，这里距离原家所在的小镇很远。
明日，就能到达阳安。
吃完馄饨，我们朝着客栈走去，路上行人络绎不绝，聊着各种各样的话题：什么隔壁家的小儿子昨天挨了顿胖揍、路远书院里的先生昨日被人给套麻袋打了一顿、于捕快昨日傍晚从青楼里出来时遇见了自家儿子……
在遇见了几波来往的路人后，和我们同方向行走着的两位大娘沉默了，她们就是聊着隔壁家小儿子挨揍的那两位。片刻后，其中一位挽着菜篮子的大娘说道：“……我记得你隔壁家的老爷姓于，是名捕快对吗？”
另一位抱着木桶的，重重地点了点头，说道：“他家儿子正是路远书院的，前日刚被先生押送回家，挨了顿揍……”
我：“……”
所以是这么回事啊？！
前日被先生押送回家挨了顿揍的小儿子，在昨日将先生套着麻袋给揍了一顿，被路过的父亲发现，于是回家又挨了顿揍……
不过，为啥都发生在青楼附近……
正胡思乱想时，我听见了自己的名字被谁念起。我下意识的准备回头，好在身旁的莫姑娘眼疾手快地摁住了我的肩膀，阻挡了我的动作。
我感激地对她眨了眨眼，她却笑眯眯地说道：“林郎这是在勾引我吗？”
我：“……”
我收回了视线，一心一意地听着行人们的对话。
那叫了我名字的声音还在说着：“……对的，就是这个名字，你觉不觉得有点耳熟？”
片刻后，另一个沉稳的声音低低说道：“……魔头。”
“你说什么？”那个声音惊讶道，随后又小了起来，说道：“魔头不是叫瓜子仁吗？”
“……那是乳名。”沉稳的声音顿了顿，说道：“本名林崇光。”
我：“……”
谁瓜子仁？
你全家都瓜子仁！！！
我乳名小瓜子好吗？！！
……并没有什么区别啊！！！片刻后，我在内心悲叹道。
我乳名小瓜子，是我那不靠谱的爹取的，是因为我娘在怀我时意外的、特别的爱嗑瓜子，几斤几斤地嗑，也不上火，且各种口味都喜欢，咸的、辣的、甜的、苦的……
我也不知道苦瓜子有什么好嗑的，那不是坏了吗？
接着我爹就告诉我，那是他偷偷用苦瓜炒出来的，就是为了防止我娘嗑上火。
我：“……”
行吧。
还真是用苦良心啊！！！
我娘之前一点也不喜欢嗑瓜子，怀了我之后就这么当饭粒般地磕，我爹觉得神奇，他认为这改变是肚子里的我造成的，不是我娘喜欢嗑，是我喜欢嗑。
他一想，既然这么喜欢瓜子的话，这孩子干脆乳名就叫小瓜子好了，还挺可爱的，男女通用，于是，我的乳名就叫小瓜子了。
在我还不知事的时候，我觉得没什么，在我知事后，他们二位也都逝世了，没人叫我乳名。
至于原围，他要是知道我乳名叫小瓜子，就能在家里炒上瓜子，再往我兜里装满瓜子。
可问题是，我，并不爱嗑瓜子啊！！！
那天十盘瓜子，全是莫姑娘一个人嗑的。
我现在期望着他们三个没听见那两人的对话，否则瓜子仁就是我以后的称呼，想想都觉得脑仁疼。
可是第二日，在我上了马车后，他们三人却突然齐齐对着我笑道：“早安，瓜子仁。”
我：“……”
第五十四章 【一统江湖】 篇十八
我给他们细细解释了下有关我的称呼“瓜子仁”的问题，他们听得十分敷衍，在我强烈的要求下，其实是婉转的哀求中，他们表示可以答应我的请求，放过“瓜子仁”这个称呼。
叫起了“小瓜子”。
我：“……”
算了算了，小瓜子怎么着也比瓜子仁可爱吧……
在去往阳安的马车上，大家看着都有些无聊，齐姑娘在无聊地发呆、莫星莱在无聊地驾驶马车、我在无聊地闭目养神、莫姑娘……
这个人一旦无聊了，就要开始闹起幺蛾子的。
果不其然，她开始了。
“小瓜子~”她轻笑道，“唱个小曲儿听听呗。”
我：“……”
……我能不能给你两巴掌？！
我装作听不见，只闭着眼当做自己睡着了，装着装着，我就真的睡着了。过了许久后，我的脑袋传来了一阵疼痛，有谁朝着我脑袋给来了一下。
我睁开眼，莫姑娘捏成拳的手还停顿在半空，正笑眯眯地看着我。
……果然是你啊！！！
“醒了啊~”她说道，“马上就要进城了哦，精神起来吧。”
……你刚刚下手在重点，我可能就再也精神不起来了啊！！！
我揉着脑袋，不情愿地嗯了一声。
莫姑娘又突然说道：“夺命书生，没有那么简单。林郎，要谨慎些。”
她撩起了车帘，看着远方目光深沉，马车不断行驶着的前方，是暗红色的城墙，那里是洪武的国都——阳安。
马车很快就进了城，我们找了个客栈落脚，莫姑娘一如往常地拉着我找了个茶馆待着，这是她的习惯，每到一个城就要找个茶馆喝茶嗑瓜子，我已经习惯了。
今天她瞥了我一眼，意外地点了盘花生。这举动表达的意思很明显，因为我乳名小瓜子，所以她点了花生，这种意料外的温柔，真是让人十分窝火！
吃着吃着，她眼波一转，突然问道：“找到了他之后，你打算做什么？”
这个问题问得很好，是我一直都在思考着的问题，找到他之后该怎么做呢？
到了现在……我也没个答案。
我摇了摇头，说道：“不知道。”
“哦，是吗。”她随意地回道，突然一把将我拉到她的身前。
意外发生了，在她将我拉到身前的那一刻，那些坐在周围友好嗑瓜子闲聊着的人们“噌”地站了起来，抽着腰间的佩刀就朝着我们砍过来。
不明所以的茶馆路人们惊叫一声，全都慌乱地逃出了这里，只留下抚着心脏倒在柜台后的掌柜，看着也要晕厥过去了。
数十把刀剑架在了我们的脖子周围，我眨了眨眼，慌的不得了。
莫姑娘很冷静，她躲在我身后她当然冷静了！还有心思嚼着嘴里的花生，咔擦咔擦。
……我觉得我的脑袋也要被咔擦咔擦了。
在这紧张安静的氛围内，只剩下那咔擦咔擦咀嚼的声音，周围的人也不知道是什么来历，竟意外的有耐心，直等到她细嚼慢咽后，才说道：“劳烦二位随我们走一趟。”
说着，就有人拿着麻绳上前，那些刀剑往后退了些，那人拿着绳子将我的双手系在了一起，拉着绳子牵着我前行。
我有些担心莫姑娘，回头一看，发现她被人背在了背上，正闭着眼靠在人背上，似是要睡着了。
我：“……”
似是感受到我的目光，那背着她的棕皮肤小哥羞涩地笑了笑，有些不好意思道：“笙儿姑娘说她脚扭了。”
我：“……”
那小哥继续说道：“虽说她是你的未婚妻，可现在情况特殊，你可别介意啊，也别苛责于她啊。”
我：“……”
我默默转回了头，看着已经将双手勒出痕迹的麻绳，加快了前进的步伐。
我们被带到了某个高墙大院里，是走后门进入的，我并不知道这里是哪里，但可以肯定的是，住在这里的人，绝不是什么等闲之辈。
小桥流水，回廊玉柱，我手上的麻绳已经被解开，莫姑娘也醒来了，走在了我的身侧。我们走了一会后，穿过一个花廊，停在了一棵桃树下……见到了在亭子里的齐姑娘和莫星莱。
我：“……”
……你们也被抓来了啊。
他们两倒是一点也不惊慌，靠着柱子看起来无聊的不得了，见到我们时，还跟我们打了个招呼，这让我的心稍稍稳了点。
没过多久，院子外传来了脚步声，一位披着橘色华衣的男人来到了这里，他的腰间佩戴了一把短刀，额头上有几条皱纹，眼神凶恶，脸颊上有道狰狞的十字伤痕。
是夺命书生。
我立马站了起来，有些拘谨地朝他行了一礼，叫道：“江叔叔。”
他随意地点点头，一股杀气扑面而来，随后他收起了杀气，扯了扯嘴角说道：“好久不见啊，小瓜子。”
那一刻我感受到了身后三道炽热的视线，仿佛还听到了他们的心声。
齐姑娘：夺命书生？！……这哪里像个书生？！！
莫星莱：哦……难怪没追上你娘啊！！
莫姑娘：……
算了，我怎么可能感受得到她的心声。
夺命书生几个大步便来到了亭子里，他随意靠在了一根柱子上，从怀里取出了一包瓜子，一边嗑着一边说道：“听说……你要造反啊。”
他说的平静，只是磕着瓜子的动作有些凶狠，我打了个寒颤，忙摆手道：“不不不，怎么可能呢？我连个蚂蚁都不敢碾死，怎么会去造反呢？”
“是吗？”他恶狠狠地盯着我，接着说道：“听说……你还有未婚妻了？”
话音刚落，齐姑娘和莫星莱便同时后退了两步，留下了莫姑娘突兀的出现在他的眼前。
我刚想解释一下，话到嘴边却没说出口，怎么解释？他不都清楚嘛，我怎么可能会有未婚妻呢？
我还在胡思乱想的时候，莫姑娘已经上前一步抱住了我。她朝着夺命书生抛了个媚眼，说道：“江叔叔~我就是林郎的未婚妻哦~”
我恶寒地抖了抖，撇开脸不敢去看夺命书生的脸色。
“好个未婚妻啊！”他说道，随后将怀里的瓜子一扔，伸手挑起了莫姑娘的下巴说道：“我可没听说过啊。”
莫姑娘笑了笑，反手给了他一巴掌，吓得我们三人齐齐后退了一步。她说道：“江叔叔你没听说过的事情有很多哦~比如我脚下这只虫子的哀嚎。”
夺命书生不怒反笑，挑了挑眉看着莫姑娘，说道：“姑娘挺得劲啊，颇有几分华鸯当年的风范啊，就是轻佻了些，不过我喜欢。”
……江叔叔你当着我们的面在说些什么啊？！！
华鸯是我娘，我已经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了，这个人怎么做了宰相后还这么没个正经的。
他顿了顿，目光看向了我，笑道：“即便小瓜子也是个姑娘？”
此话一出，我仿佛又感受到了那两人的心声。
齐姑娘：……？！！啊……姑娘啊，是个姑娘啊！！！
莫星莱：……？！！姑娘？哪个姑娘？蘑菇的娘吗？！……是个女人啊！！！
“即便林郎也是个姑娘。”莫姑娘说道，她勾起了嘴角，看向我的目光有些意味深长：“我也爱着她哦~”
第五十五章 【一统武林】 篇十九
我的后背已经被那两人震惊的目光扎的跟火烧似的，我本人也很震惊，稍稍震惊于江叔叔怎么就突然说出了自己的秘密来，极大震惊于莫姑娘的所做所言。
她看起来一点也不惊讶于我的性别，竟是早就知道了？！！
还说出了那么恶心的话来。
我当然不会相信她说爱着我的这种话，太假了，假到比洛城周婆卖的酒还假。
顺带一提，周婆卖的酒味道比水还淡。
夺命书生被她的话稍稍惊讶到了，不过片刻后便恢复了平静，看着她的眼神慎重了起来。
空气好似凝固了似的，身后那两人已经快灵魂出窍了，莫姑娘抱着我的胳膊晃来晃去，我猜测她是在撒娇，可实际上却是快把我胳膊给卸下来了。
就在这时，夺命书生开了口。
“事情不妙啊，小瓜子。你有两条路可以选。”他顿了顿，在我以为他是不是要说出什么离开莫姑娘这种棒打鸳鸯的话来时。
他突然开口道：“要不统一了武林，要不让我一刀劈了你。”
我：“……？？？”
你在说什么？
“你的事情已经闹得沸沸扬扬了。”他说道，“圣上已经有所耳闻了，要不你就统一了武林嫁给六皇子，要不就当个叛贼死在这里。”
我：“……”
……竟然是忽略掉了莫姑娘啊！
还有哪里有选择啊？！
而且第一个选择哪里怪怪的啊！！
我一脸疑惑地看着他，准备开口问他的话是什么意思，他却打了个哈欠，转身朝着院外走去，只留下了一句“只给你一天的时间。”
他潇洒离去的背影要多爷们有多爷们，看得我脚痒痒，只想上去踹一脚。
不过他刚离开了这里，就有一个眯眯眼的男人来到了这里。他的头上插着一根玉钗，穿着一身紫色的袍服，走起来轻盈的像是只小鸟。
这是一个武功高深的男人，直觉告诉我在场的众人没有一个能打的过他，莫星莱他在怎么天才现在也打不过莫姑娘，莫姑娘她在皮实能打也是个人类，那个男人却如同一头凶兽般。
比如，饕鬄。
我咽了口唾沫，回头去看莫姑娘。莫姑娘一改之前的轻佻，眼神凝重，开口道：“你是谁？”
“江大人的家仆。”那人顿了顿，接着说道：“为了实现江大人的愿望而来。”
说着，他便开始为我们解释江叔叔的话来。
他说我们的所作所为早已被圣上所知，之所以一直没有发难，一来是因为我是故人之女，这一路走来没有遇到什么大麻烦也是圣上关照过的，他知道我们会来阳安寻找夺命书生。
二来，他希望我能统一了武林，然后嫁给六皇子。
六皇子的生母地位卑微，却是圣上真心爱着的那一个，早些年被人陷害至死，只留下了六皇子这么一个孩子。
圣上想将皇位传给心爱女人的儿子，奈何六皇子上有三个哥哥下有六个弟弟，没有母族在背后扶持，传给他名不正言不顺，也怕他坐不稳。
如果有一个得力的妻子，那便不同了。
问题就是，帮得上忙的官员嫡女已经与其他皇子有了婚配，唯一知晓他心意且站在他这边的，只有宰相江启。
然而江启自己都还未娶妻，府里连个小妾都没有，哪来的孩子？
就在此时，我们的事迹被传了上去，于是，他想到了我。
如果我能统一了武林，那六皇子身后就有武林支撑，哪怕只是个虚名，那也有了一争的资格。
剩下的，就只等他那三个哥哥斗个你死我活了。
这些全是从他话里整理出来的信息，说这些话时，他就站在院子的月洞门下，十分随意，完全不担心这些话会不会被别人听了去。
语毕，他上前了几步，来到了齐姑娘的身前，伸出了手指，点在了她的眉心处。
一股说不出的压迫感扑面而来，让我有些头晕目眩。白玉般的食指轻触在她的眉心，那一瞬间，我仿佛见到了白色的光芒出现在了他的手指下，如同萤火虫的微光般，闪烁了片刻。
我眨了眨眼，再睁眼时已不见那光芒。
……应该是看花眼了吧。
而后压迫感散去，他收回了手指，却在半空中被莫姑娘抓住了手腕。
莫姑娘冷冷地看着他，带着防备，像是见到了天敌的动物一般，开口道：“你……是谁？”
“怎么，姑娘是看上在下了吗？”他带着笑意地说道，睁开了双眼。
墨蓝色的瞳孔，不带有一丝感情，视线接触的一瞬间，仿佛全身都坠入了冰窖。我的身体微微抖了起来，我想停下，却根本不受自己的控制。
我想移开视线却无法动弹，我知道他的瞳孔里没有我的身影，我也知道他不会伤害我，可我就是动不了。
我无法形容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像是行走在悬崖间的吊桥上，听着脚底的江水咆哮着翻滚，偶有不知名的飞鸟在长鸣，披着阳光穿梭于淡淡的云雾当中。这种无法撼动的力量使你觉得激动，让你感慨万千，但你知道，你不能走错一步。
否则，将尸骨无存。
他们对峙了片刻后，莫姑娘松开了手，淡淡的红色痕迹出现在了那位家仆大人的手腕上，可想而知莫姑娘用了多大的力气。
家仆大人甩了甩手碗，眯着眼笑道：“这么粗暴的姑娘，在下可不敢要啊。”
他恢复了眯眯眼后，我的身体也恢复了正常，我抬手抹了把额头上的冷汗，默默地后退了几步，远离了这两人。
与我有同样想法的还有莫星莱和齐姑娘，他们两也默默地后退了些。
“可真失礼啊，怎么能说娇弱的姑娘粗暴呢~坏了我的名声该怎么办呢~”莫姑娘勾起了嘴角，眼里却不带一点笑意，说道：“那么，江大人的愿望是什么呢？”
“原来姑娘看上的是我家大人啊。”家仆大人笑道，“那可麻烦了呢，大人的心早就丢掉了，丢到了一位泼辣的夫人身上了。”
他说着，看向了我，嘴角的笑意加深了些，道：“赎罪。”
“便是大人现在的愿望。”
我隐约从他的话里抓到了什么，有什么东西就要呼之欲出，却因缺少了过多的碎片而沉落。
他说完了这句话后便转身离去了，只留下我们四个静在原地，皆在思考。
我的脑子有些乱，因为夺命书生的话，也因为那位家仆大人的话。要考虑的东西很多，怀疑着的东西也很多，多的我开始烦躁。
于是片刻后，我放弃了思考。
第五十六章 【一统武林】 篇二十
放弃思考后我整个人都神清气爽了起来，于我而言，现在只有一个事情需要考虑，那就是，怎么能一统了武林。
……虽然，我一点想法也没有。
莫姑娘气定神闲，笔直地坐在了石凳上，悠闲地喝起了茶。莫星莱已经无聊到用脚尖在地上画着圈圈，我猜他是第一个放弃思考的。
只有齐姑娘，还在低着头思考着，我从她的身上感受到了恐慌、混乱、大悟、否定……放弃，这些情绪。
片刻后，她抬起了头，眼里是抛去杂念的清澈……她放弃了思考。
“你还有什么瞒着我们的事。”莫姑娘喝下了一口茶，将茶杯重重地放在了石桌上，回头看着我笑眯眯道：“赶紧说哦~”
我吞了口唾沫，说起了自己的身世。
我之前的人生总结起来细讲的话，在文人是需要两大章节的，但说起来却很简单，也就几句话就能带过。
我爹是武林高手救了太子而后和我娘一起被暗算逝去，那年我五岁遇见了好心人原围的收养，后来武林造谣我的名声使我被人追杀连累了原围。几年后快死在洛城时被洪姑娘所救，为了报恩做了洪门的账房先生。
真简单啊……我的人生。
却又十分的复杂。
正当我感慨时，莫姑娘轻笑了一声，说道：“不止如此吧，装扮成男子的姑娘，需要隐藏的东西有很多哦~”
我的确是隐藏了一些，我的身体、我的年龄。
我的身高并不是特别高，应该和莫姑娘差不多。我的鞋子里有着特定的脚垫，它能使我增高许多，至于年龄，今年是我活着的第十五个年头。
原围死后，浑浑噩噩的我游荡在大街小巷，全身脏兮兮的。那年我七岁，是个在脸上抹点锅灰就看不出性别的年纪。我自小身体修长，比同龄的女孩要高上一些，这是我爹娘知晓了我习不了武后的唯一心灵慰藉。
习不了武又怎样，起码她长得像个武学天才啊！
此乃我爹的自我安慰。
所以那时候，我常常被当做一个小子对待，虽然是粗鲁了些，但好歹没有被哪个混混拉去当了小妾。
开始女扮男装的时候，是因为一些门派不收女弟子，我瞅了瞅自己的小身板，干脆就扮起男人来了。
毕竟不是个男人，比不上男人的体魄，我常常会感到心虚，为了平复这股心虚感，我便找人定做了双鞋子，在去往下个门派习武的时候，穿了上去。
这双鞋子会使我高上许多，也给了我一些信心，虽然一开始穿上的时候很不习惯，老是崴脚，不过习惯了后就没有问题了。
一般而言，豆蔻的小姑娘们的身体都会发育起来，但我没有，到了现在我还是个前后一致的及笄了的女孩。
所以我这么多年才没被发现啊！！！
……突然有些难过。
至于年龄的隐瞒，是因为我觉得成年后的账房先生比较容易被雇佣。
我将莫姑娘的疑问解释得清清楚楚后，气氛又开始安静了起来，我想了想，凑到了莫姑娘的身前，拿起茶壶有些讨好地给她添着茶水，小心翼翼地问道：“莫姑娘……统一武林这个事情，你觉得我能办到吗？”
……拜托你出出主意吧！
“怕什么。”她挑了挑眉，视线飘向了月洞门外的一棵槐树，笑道：“会有人帮你的。”
次日，江叔叔便带着那位家仆大人来到了我屋内，屋内只有我一个人，那三个住在了其他厢房内，应该是还没起。
江叔叔大摇大摆地坐在了我面前，眼神凶恶地盯着我，说道：“说吧，选择哪一个。”
你难道给了我选择？！我顶着两个黑眼圈腹诽道。
昨晚我失眠了，天蒙蒙亮的时候才睡着，没过多久便被侍女叫醒，此时正一肚子火呢。
当然我也不敢撒出来，毕竟那位家仆大人正笑眯眯地看着我呢。
我无精打采地回道：“一统武林。”
他赞赏地点了点头，拍了拍我的肩，说道：“不愧是华鸯的孩儿啊，有她当年的风范！”
啊，那不然呢？！选第二个被你劈死吗？！！
还有你怎么看谁都有我娘的风范啊！！！
他接着又拍拍手，两列端着菜肴的侍女便从门外依次进入，将手中的碗碟摆满了桌子。他拿起了一双银箸，朝我点了点，说道：“坐下，陪我吃点。”说着，已经有侍女帮我把椅子移开。
我坐了下去，看着一桌子的美味佳肴却没有一点胃口，主要是因为没睡饱，整个脑子都有些昏昏沉沉的。
江叔叔已经开始吃了起来，他吃东西的时候很文雅，有种书香世家的感觉。
虽然……他本来也是了。
有些东西真的是深根蒂固在人心底的，化作血液，成为了身体的一部分，不管他那十年拜师学艺过的有多粗糙，自小的教养却一直都在，在某个细节里，就会显露出来。
说起来，他从未跟我们聊过他那位便宜师傅的模样，每每被人问起时他都随意搪塞了过去，只在我娘问起来时说了几句，却也没得到过确切的回答。
思考间，他已经放下了银箸，正一眨不眨地盯着我，全身散发着不爽的气息。见我看过去，他瞥了眼食物，递给了我一个眼神，意思很明显：
给老子吃！！！
我：“……”
我默默拿起了银箸，吃了起来。
吃饱后，桌子很快被侍女们收拾了干净。他从怀里取出份卷轴，摊开放在了桌子上，说道：“几日后，阳安会举行一场武林大会，圣上已经默许，为了选出武林盟主，来一统武林。”
那份卷轴上写着许多门派的名字，他接着说道：“各大个门派皆收到了邀请，你将作为华门的掌门出行，打倒其他人便可。”
“等下。”我疑惑道，“华门？”
“嗯。”他点了点头，开始解释了起来：“华门历史悠久，第一任掌门华鸯德才兼备，是个不容小觑的门派。”
我：“……我怎么不知道？”
“昨日刚成立的。”他有些不耐，“怎么老问这些可有可无的问题。”
我：“……”
那问个重要的问题好了，我说道：“江叔叔，你忘了我不会武吗？”
“没忘。”他敷衍地回道：“不过这不重要，我已经登记了江九为华门的副掌门，比武让他去就行了，你就负责在一旁造造声势好了。”
“江大人。”一直位于身后笑眯眯的家仆大人发了话，他抓住了江叔叔的肩膀，嘴角的笑意加深，身后仿佛有不明的黑色气体散出，说道：“这种事，在下怎么没听说过呢~”
我：“……”
是你啊！
第五十七章 【一统武林】篇二十一
江叔叔的表情一瞬间扭曲了起来，虽然在片刻后就回复了正常，但那一刻，我还是清楚地瞧见了他表现出来的痛苦。
“江九。”他淡淡道，“……给你的俸禄加倍。”
“三倍~”江九笑眯眯地说道，“休沐日也一样。”
江叔叔的表情又一次地扭曲了起来，这次看着不像是因为身体的疼痛，倒像是心灵的疼痛。
片刻后，他点了点头，有些沉重道：“……好。”
我缩在椅子上看着这一幕，内心对这位家仆大人更是恐惧。达成交易后，江九松开了手，老实地站在了江叔叔的身后，看着还有些开心的样子。
……毕竟又加了俸禄又加了休沐。
江叔叔咳嗦了两声，朝着卷轴上的两个门派点了点，说道：“这两个，是你们这次最大的敌人。”
我朝着那两个门派看去，心情一下子沉重了起来。
那两个门派是杀了我爹娘的两人创立的：海门和星门。
可笑的是，那几年为了给原围报仇，我也去过这两个门派习武，而他们，并没有认出我来。
回忆间，江叔叔已经收起了卷轴，他的动作有些大，卷轴合拢时发出了不小的声音，将我从回忆里惊醒。
我呆呆地看着他，看他有些烦躁地起身，朝着门外走去。
走了两步，他突然停住了脚步，转过头来看着我，似有什么话想说。
就在这时，一直立在身旁的江九开了口，道：“大人。”
他扬起了脸颊，几缕乌发从耳边滑落，依旧是挂在嘴边的微笑，看起来却有些严肃，他淡淡道：“到时候了。”
“嗯。”江叔叔回应道，转身离去，在他回头的那瞬间，我仿佛看到他的眼神里流露出了别样的情绪，似是不忍、似是愧疚。
不过几个呼吸间，他们便离开了这里。
我呆呆地坐在椅子上，视线停留在了一个方向，那是江叔叔方才待过的地方。一个有些残忍的念头突然出现在了脑海里，我不愿去细想，却忍不住去想。
他在不忍着什么？
他在愧疚着什么？
……他，在赎罪着什么？
我想起了有关前朝宰相的事情。前朝宰相于和泉是个狐狸一样的角色，他的心思没有人能够猜得出，手段狠辣，以一己之力牵制着朝堂。
他的唯一的缺点，是忠诚。
他忠诚于先帝，不管先帝是昏是明，只要先帝一声令下，连自己儿子都能眼也不眨地砍下去。
先帝要废黜太子，据说他是第一个同意的，并说服了其他朝臣，打了太子一个措手不及。
而后太子起兵造反，夺下帝位后血洗了于府，并砍下了他的头颅准备挂在城楼暴晒三日。
于和泉的嫡女于清，携子江启与夫江醇于殿内哀求，又加朝堂众臣的劝阻，才让刚登基不久的太子殿下，打消了这念头。
一开始，我并不明白太子殿下这般怒火的缘由，毕竟刚登基不久，帝位又是造反得来的，正是需要安抚民心的时候，他那么做，只会让民间陷入恐慌当中。
这些事，是我幼时偷听我爹娘话里知道的，那是江叔叔离开的那晚，他们两在院子里举杯对饮，聊起了江叔叔的决定，说着说着，就说到了这段往事。
我还记得回忆了往事后，我那泼辣的娘给出的反应。她冷哼了一声，白眼翻的都快到天上去了，不屑道：“朋友？我呸，哪有人会这么对待自己朋友的亲人的？都这么了，还巴巴赶回去做什么，亏得他每日做出一副混不吝的模样，还不是被栓得牢牢的。”
“话也不能这么说，皇家的事复杂着呢，阿萧的生母是因于宰相死的，死的还挺惨的，阿萧这么多年一直都受着于宰相的气，堂堂太子生生被押的矮了一头，怎能不恨呢？”
“我跟你说不到一块，他既那么恨着阿启的外公，又何必要去和阿启做朋友呢？”她瞪了我爹一眼，将口中的酒一饮而尽，说道：“你敢回去试试，看我不打断你的腿！”
“我又没家世栓着，回去做什么。将军？那是阿萧高看了我，我就一个会舞舞刀剑的武夫，做不来什么将军大人。”我爹跟着干了那杯酒，笑嘻嘻道，“再说，我的身心已经被你们娘两栓得死死的了，你说去哪我就去哪。”
“没个正经的。”我娘娇嗔道，随后她沉默了片刻，说道：“……怎么这么安静。”
“糟了，小瓜子！”
说着，他两便齐齐回头朝着屋内看去……看到了推开了窗户听得津津有味的我。
之后的事情，我已经不想回忆了，反正是在炕上趴了一晚。小时候我睡觉很不安稳，老是会在睡梦中轻呢出声，就跟打呼似的。
大夫说是什么什么问题引起的，我已经我不记得了，要我吃药、早睡。所以那时候没有乖乖入睡的我，才能被他们察觉出来。
不过没过多久这个症状就消失了，大概是在我快四岁的时候，细说的话就是江叔叔离开的十五日后。
……他离开的十五后？
是不是有些巧了？
那段时间我吃的药丸和之前的没什么两样，当时我们以为是药效到了，还想着要怎么告诉江叔叔这个好消息，现在想来，未免有些太巧了。
十五日……足够某些东西失去了药效。
思索间，莫姑娘他们已经来到了院子里，莫星莱的手不知道何时放在了我的肩上，吓了我一跳。
“你……还好吗？”他问道。
他看着有些担心我的模样，就好像我现在的样子看着很可怖，眼睛布满了红血丝，双手在用力地扯着自己的头发，像疯了一样。
他的到来打断了我的思绪，我放下了手，几根发丝从手缝间滑落。我的脑子疯狂的被一个念头侵占了，我用力按压下那股念头，勉强扯了扯嘴角，说道：“还……好。”
莫姑娘的手中拿着一朵月季花，噙着一抹笑，朝我一步步走来。那朵月季花在她手中一晃一晃，在我的视线里渐渐变大，等到它不在移动的时候，莫姑娘已经在我对面落座。
她开始一片一片地撕着花瓣。
红色的花瓣从空中飘落至地面，组成了一朵形状怪异的花朵。形状怪异的花朵如同红色的漩涡，仿佛要将我吸入未知的领域，这让我有些烦躁。
撕到一半的时候，她停止了动作，说起了莫名其妙的话来：“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
“孩童能习武、少年能习武、普通人都能习武。”她捏着月季花的根部转了转，看着我说道：“为什么天才的孩子……习不了武？”
第五十八章 【一统武林】篇二十二
……为什么呢？
在与江叔叔一起生活过的日子里，那些被忽略掉的细节，一个一个的，如同春后雨笋般地冒了出来。
他给我吃过的糖豆，颈后时不时会传来的针扎刺感，以及，偶尔会在我面前显露出一瞬的疯狂眼神。
我的手不自觉地抚摸起颈后的一颗小黑痣，那颗黑痣隐蔽地藏在了发下，鲜少被人发现。
……就是这个部位，那几年时不时的会传来针扎的刺感，那感觉不是很痛，片刻后便消失掉了，所以我并没有在意过，因为习惯也未曾提起过。
我低着头，看着一地的月季花瓣，指腹摩挲着那颗黑痣。微微凹凸不平的手感，如同谁的笑语般起伏，是我爹、是我娘、是我、是他……在广阔天地间的肆意欢笑。
我的指甲从黑痣上划过，疼痛感传来，温热的血液流出，我抬起了头，凝视把玩着月季花的莫姑娘，问道：“你知道？！”
“我知道~”她看着我的双眼，笑得妩媚，说道：“你想听？”
我沉默了半响，点了点头。
她说我习不了武的原因是中毒，下毒人是江启。
江启会对我下毒的原因是因为圣上，她说圣上应该是以谁的安危对江启做了威胁，可能是他娘于清的、也可能是我娘华鸯的。
圣上要给我下毒的愿意很简单，是忌惮，忌惮我爹。
我爹曾以一人之力将圣上从宗人府中救出，他能独闯宗人府，也就能独闯皇宫。
他没有这个想法，不代表他的孩子某日后会不会有这样的想法，他是个天才，想必他的孩子不会差到哪去，就算是个普通人，在他的教导下，也难免不会成为另一个高手。
是个极大的威胁。
即便他的孩子是个女孩。
圣上解决问题的方法很简单，让这个孩子习不了武便是了。
说到这，她轻笑了一声，道：“让一个人习不了武的方法有很多，最直接有效的，是这个人的死亡。”
顿了顿，她的视线瞥到了一旁，脸上出现了讥讽之色，轻喃道：“如果是他，就一定会选择这条路……”
她的视线像是透过了这间厢房，到达了一个我不知道的地方。片刻后，她收回了视线，看着我说道：“你还活着，说明他们没有选择那条路。虽然……也不知道是谁的选择。”
“江启已经将你的路安排妥当，你要统一武林，只需按照他所说的做便可。”她淡淡道，看着我挑了挑眉，说道：“不过，你看着好像不大情愿啊~”
怎么可能会情愿呢？
不管缘由如何，他伤害了我这是一个事实，也间接的伤害到了我的父母。
他对我的伤害并不是致命的，他只是夺走了我习武的权利，从而保住了其他的东西，比起杀害我父母和原围的人们而言，这的确不算什么。
可是，我感受到的愤怒却并不比那时的要少，这是一种情感上的背叛，打破了我小心翼翼藏在心底的那些美好，嘲笑着过去自己有多愚蠢。
他是我父母的挚友，教习过我识字读书，曾与我们一同游山玩水，那时的我有多快乐，现在的我就有多愤怒。
我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就好像在溪水边不知如何面对我的莫星莱一样，却比他的纠结更为复杂。
达不到怨恨，谈不上原谅。
那么，就不去面对好了。
“莫姑娘，你到底想要什么？”我闭上了眼睛，嘴里发出的声音意外的嘶哑。
她并没有回答我的问题，也无妨，回答与否已经不再重要。我睁开了双眼，看着她坚定地说道：“不管你要什么，利用我也好，戏弄我也罢……请你助我一臂之力，让我能一统武林。”
当晚，我们便偷偷离开了这里，在城郊处找了个客栈住下。
对于几日后的武林大会，我们凑在了一起商量着。
莫姑娘：“听说参加需要自报门派，我们叫什么门派好呢？”
莫星莱：“叫莫门好了，我们这有两个姓莫的，掌门就是莫姐姐好了。”
齐姑娘：“……要统一武林的又不是她，而且这个门派名总觉得会有重复。”
莫星莱：“那叫笙门好了，又好听又罕见。”
齐姑娘：“都说了又不是她去统一武林！要这样还不如叫一门好了。”
莫姑娘：“……我也觉得笙门不行，不过酩门可以考虑一下。”
齐姑娘：“……”
莫星莱：“酩门？听着还可以吧，不过和我们有什么关系呢？”
齐姑娘：“哦，那位是你莫姐姐的妹妹，姓莫名酩。”
莫姑娘：“……”
莫星莱：“……莫姐姐你还有妹妹呢？！！”
莫姑娘：“……就崇门吧，要是重了就改成光门。好了，天色不早了，都散了早点睡吧。”
齐姑娘：“……”
莫星莱：“好吧，那就……”
我：“……等下！要商量的只是这个吗？！”
“那要商量什么呢？”莫姑娘打了个哈欠，说道：“反正你不会武，也帮不上什么忙，剩下的就明日再说吧。”
说着，他们便各自散去睡觉了，留我一个人站在在原地。
我眨了眨眼，只好也离去了。
第二日一早，我便起了。因为我女子身份的暴露，莫星莱死活不愿和我一个房，于是我久违的一个人睡在了床上。
我来到了莫姑娘房内，他们三人已经围坐在了桌旁聊着，见我来了，莫姑娘小手一挥，指挥我们去楼下吃早膳。
武林大会吸引了许多武林人士，几乎是叫得出名字的门派都来到了阳安，连城郊处的客栈也住满了人。
吃完了早膳，他们三人兵分了三路，莫星莱直奔大会会场，莫姑娘看样子应该是去茶馆里嗑瓜子了，齐姑娘……留下来陪我待在了客栈。
我几乎没有和齐姑娘单独待过，她的手中总是拿着那把白色的纸伞，纸伞上画着几朵金色葵花，葵花画的有些奇特，很大，看着有些滑稽。
她的话不多，但语出常常惊人，与莫姑娘几乎形影不离，好像不管什么事情都能自己消化。
我对她有种说不出的好感来，是那三人中我最想亲近的人，于是我开始没话找话地和她聊天。
我：“今天天气不错啊。”
她：“嗯，还可以。”
我：“要是下雨就好了，伞就可以被用上了。”
她：“……嗯，哦。”
我：“今后有什么打算呢？”
她愣了愣，眼里出现了一瞬间的迷茫，片刻后又恢复如初。她抬起头看着屋顶，斟酌了片刻后认真地说道：“……拯救世界吧。”
我：“……”
第五十九章 【一统武林】篇二十三
下午的时候，那两人回到了客栈。
莫星莱有些兴奋，他凑在了莫姑娘身前叽叽喳喳说着一些琐事。莫姑娘认真地听着，她这神态和在茶馆里嗑瓜子差不多，就是少了点瓜子。
等莫星莱说完之后，莫姑娘点了点头，随意夸了两句又嘱咐他明日继续。
就这样持续了几日，到了武林大会的那天。
会场在冉山的山腰处，位于阳安的北面，距离不远，我们很快便到达了会场。
入口处，有几个穿着蓝衫的少年忙碌着，他们安排着马车停放、登记着出入的人口，忙得不可开交。
登记的时候，莫姑娘说出了林门这个名字。几乎是她话一出，登记的几位少年脸色就变了，他们相互看了一眼，都在同伴的眼中看到了震惊之色。
说实话，我也有些震惊。
林姓之子遍布天下，这是个常见的姓氏，习武之人当中有着不少林姓之人，但却没有一个门派敢称林门派。
因为我爹林风。
几十年前我爹是坊间传说，他们不敢，几十年后我爹被人暗算身亡，又有个臭名远扬的魔头孩子，他们还是不敢。
门派与武馆不同，武馆和书院性质差不多，教出来的学徒归途基本都是从军、侍卫、走镖，所以起名随意。
门派要严肃的多，成立时喜以掌门姓名来命名，大多是以名来立名，少有姓氏。姓氏一旦命名为门派，就代表了整个姓氏的兴亡，而姓氏是固定的，所以一般以姓命名的门派，都是强者。
林姓之人中，没有人能超越我爹，立下了林门这个门派，就意味着要被大家拿来与我爹比较，也会遭到某些人的恶意打击。
他们交换完眼色后，其中一个看着年长些的少年唤来了身后的小厮，凑在他耳边说了些什么。
片刻后，一位穿着蓝色长衫的老者来到了这里。
老者看上去已到了花甲之年，脸上布满了皱纹，眼睛不大，被皱纹挤在了一起后更是显小。他看上去很有威信，身后跟着一群蓝衫少年，少年们在故作着老成，却难掩脸上的喜悦之色。
老者朝着身后的青年说了几句话，青年便带着其他人离去，等他们离去后，老者上前了几步，来到了我的面前。
“阁下便是林门掌门林崇光？”他说着，小眼睛滴溜溜地转了几圈，看着我道：“久仰大名。”
他的视线像是毒蛇一般，让我浑身发毛。莫星莱上前一步替我挡住了视线，少年不算宽阔的肩膀此时却如同山一般的宽厚。我突然觉得有些感动，自从知道我是个女人后，他对我就很是温柔。
莫星莱的动作对于老者而言算是一种无声地挑衅，虽然我看不见那老者的脸色，但我知道不会好看。
身后突然飞来了一个果子，跃过了莫星莱的肩膀，直冲那老者的脸上。我回过头，江启穿着一身橘褂，腰间佩戴着那把短刀，手里正抛着一个青色的果子，眼神凶恶地瞪着我。
江九站在了他身后，他的身上还是一身紫色袍袖，双手收拢在了袖子里，笑眯眯地看着我。
我：“……”
……突然有些心虚。
“听闻夺命书生早已退出武林。”老者上前了几步，出现在了我眼前。他手中捏着一颗青色的果子，正是刚刚飞来的那一颗。
他看着江启，皮笑肉不笑地说道：“这又是何意？”
“没什么。”江启接住下落的果子，放在嘴边狠狠地咬了一口。青色的汁液从他的嘴角流下，他掀起眼皮，痞痞地笑道：“坏了的果子就该去往它该去的地方，不是吗？”
砰的一声，那颗青色的果子在老者的手中被捏爆，碎成了细渣混在汁水中从指缝间落下。老者冷哼一声，拂袖而去，走之前还朝我看了一眼，那眼神，仿佛要将我的脑袋也捏爆似的。
他一走，江启便朝着这边走来。他的眼神一直在恶狠狠地盯着我，就像是知道了新婚之夜夫君去了别院快活了一晚的新妇般，怨念颇深。
他们两人从我身旁错身而过，直到远去也没和我说上一句话。
我的心情有些复杂，又是庆幸又是难过。
接下来我们便进入了会场，冉山为阳安四景之一，怪石嶙峋，云雾缭绕，最为有名的，便是山腰处的枫叶林，会场便设在了这里。
正是秋高气爽的时候，枫叶如火烧遍布四周，山间弥漫着不知名的清香，沁人心脾。擂台设置在了一片空旷之地，正在枫叶林的中心。
各大门派齐聚在这里，散布在枫叶林的每一个角落。我们在擂台不远处找了个地方休息，不一会儿，就有位蓝衫少年递给我们一份折子，上面书写着比武安排。
我们凑在一起看着内容，今日午时三刻是第一场比试，找出枫叶林里放置的金叶子，数量有限，拥有金叶子者即可参加第二场比试，未拥有者淘汰。
折子上有着关于枫叶林的地图范围，还有金叶子的画像描述。这金叶子是用特制工艺打造的，长三寸，上有银丝纹路。
齐姑娘的神情看着有些若有所思，她朝着四周瞧了瞧，似有什么话想说，却碍于周围密布的人群开不了口。
“收好了。”莫姑娘头也不抬地淡淡道，我愣了愣，不知道她在说什么。齐姑娘倒是明了地点了点头，犹豫了一会儿又问道：“……你看见了？”
“猜的。”她说道，“你那把伞出自了夏友之手，沾了他的运势，走个狗屎运很正常。”
“……夏友？”齐姑娘惊讶道，“他运势很强吗？”
“嗯，很特别。”莫姑娘收起了折子，递给了我。
我接过折子，小心地收在了怀里。一阵风起，吹得树叶簌簌作响，我的余光瞥见了江九。
他一个人倚靠在不远处的枫树下，抬着头仰望着天空，风吹起他的袍袖，似蝶般飞舞。
他的脸上不再挂着微笑，墨蓝色的瞳孔如同见不到底的汪洋，他看着天空，带着孩童般的天真，伸手接住了一片飘落的枫叶。
“……走吧。”莫姑娘的声音传来，我回头，发现她正凝视着江九，神色变幻莫测。
似是感受到她的视线，江九回过了头，脸上又带着那不变的微笑。他朝着我们转了转手中的枫叶，笑意逐渐加深。
几个少年谈笑着路过他的身前，阻挡了我的视线。等他们离去时，江九已离开了那里，找不着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