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本届官方主办全民参与的‘人气之王’活动在今日圆满结束，此次有效调查问卷为三亿两千份，参与人数为三亿两千人。现在结果就在我的手中，我将在广告之后为大家揭晓。”
宽大的液晶屏上播放着一支香水广告，穿着暴露的模特穿梭于艳丽的灯光下，这灯光透过屏幕将空荡荡的房间也染上了几分颜色。
四周是透明的墙，墙外是浩瀚的星空，这一切看上去就像是场光怪陆离的梦。
男人的脸在光影中若影若现，如同透明高脚杯里鲜艳透彻的红色液体，带着不可捉摸的诱惑。
广告来来去去，萌萌的婴儿代替了性感的模特，画着可爱卡通小牛的奶罐在屏幕中逐渐放大。
男人的视线依旧盯着屏幕，白色的灯光映照着他的脸庞勾勒出流畅的曲线，上挑的眼尾，微翘的嘴角，宛如光怪陆离的梦中主宰。
三分钟的广告时间终于结束，短发女主持人的职业笑脸再次出现在屏幕之中。
她打开红色的信封，对着镜头一字一句略带浮夸的说道：“第一届官方主办全民参与的‘人气之王’就是，齐，一，一，小姐！”
随着她的话尾，屏幕中出现了一位少女的证件照，中长黑发，杏眼樱唇，肌肤胜雪。
“这真是毫无悬念的结果啊，我们会与齐一一小姐联系并送出五十万的奖金，当然本着公正，公平的原则，稍后我们会将本次活动的数据做出公开，最后我代表全体工作人员祝贺齐一一小姐，再创辉煌！”
随着主持人热烈的掌声，画面里出现了五彩的特效烟花，烟花盛放之后是渐进的红色特效拱门，拱门上是金色加粗三号小楷：祝贺齐一一小姐实至名归！
拱门之下是活动的公开数据：
第一届官方主办全民参与的‘人气之王’数据
参与人数：三亿两千
有效人数：三亿两千
齐一一：100%
皮康：0%
毛禹狄：0%
克劳瑞丝：0%
白桃公主：0%
：金发王子：0%
&￥#@#：0%
……
其他（可自行填写）：——（无人填写）
“要成熟了啊。”男人抬手在半空划过，液晶屏上立马隔空出现一个稍小的屏幕，齐一一和她的卧室就出现在这个小屏幕上。
男人盯着她头顶上的空气，在他的视线里，有着一个暗淡的圆环，连接在了齐一一的头顶上。
男人看着她的生活，屏蔽了她类似于如厕洗澡之类的隐私，从一开始的饶有兴趣到后来的意兴阑珊，最终在关闭的前一刻看见了某个熟人。
画面被男人定格，他的视线死死盯着画面中的短发男生，男生身上穿着白蓝校服，脸上是男人熟悉的淡漠疏离。
“莫笙。”男人轻笑道，他的声音轻松愉悦，就像是对着自己许久未见的老朋友打着招呼。眼里却是一览无余的恨意，像是要透过屏幕把眼前之人钉在树上折磨千遍万遍也不够。
片刻后，液晶屏被关闭，房间一下子陷入了昏暗，没有声音，没有温度，只剩墙外一点微弱的星光。
无边无际的孤寂从四面八方的星空中涌入房内，包含着亿万生物的凄厉哀嚎，那是苦、是恨、是求而不得的炼狱。
男人从口袋里掏出耳塞，熟练的戴在耳朵里，他的目光扫过房间里唯二的家具：床和圆桌，嗤笑声从他口中传来，淹没在哀嚎声中。
这里是牢房，是关押犯了错的成愿师们的地方。
男人来到桌旁，从桌上盛放着花生的木盘里随意拿起一颗，逃还是不逃，这是个问题。
男人想了想，修长白暂的手指优雅地剥开花生，圆润的红色花生仁乖巧地躺在壳内，男人挑了挑眉，一颗颗地拿起花生仁送入嘴中，1颗，2颗……3颗。
逃，不逃……逃。
活动结束次日清晨，一阵有序的敲门声响起，睡眼朦胧的齐一一顶着一脑袋的小鸟们打开了门。三个西装革履的男士在门外站成了一排，看到齐一一打开了房门，齐齐拉开了早准备好的彩带礼花筒。
各色的细碎彩带纸飞舞在半空中，收到惊吓的小鸟们围绕着齐一一四处飞散，一片混乱中，西装男士们鼓起了掌。
“恭喜您齐一一小姐，哦不，应该叫您‘人气之王’了。这是您的奖金和奖杯，请您收好。”
左右两位男士齐刷刷地各自从身后取出了信封和奖杯，齐一一摸了把脸上的彩带，冷漠地接过这些东西，礼貌地道谢。
等人散去，齐一一认命地拿起扫帚清扫家门口，隔壁的王大娘不知什么时候出了门，不由分说地夺下了齐一一手中的工具：“一一啊，你去我家吃早点吧，这些事我来就可以了。”说完将齐一一一把推进了自己家内。
屋内年级主任老李笑得一脸慈祥，也不管齐一一如何拒绝，拿了碗筷塞在了她手里。
吃过早点，齐一一略微疲惫的身心仿佛得到了天使的抚摸，治愈了。她嘿嘿嘿地笑着回了家，打开了信封。
信封里面是一张黑色的卡片，背后写着额度五十万，齐一一看着这张五十万的卡陷入沉思。
几个月前的一个晚上，她曾心血来潮的想过自己要是有了五十万该怎么花。不过是随便一想，并没有什么别的意思，她眨了眨眼睛，决定如往常般的捐献了。
打开网上银行，齐一一熟练的绑卡打钱，短短五分钟，这五十万就消失在她眼前，就像是从未来过一样，只留下了张精巧的黑色卡片和一个水晶奖杯。
这个水晶奖杯造型中规中矩，底座上刻有‘人气之王齐一一’的字样，它被齐一一随手放在了靠墙玻璃柜的角落，旁边是各式各样的奖杯奖牌奖状。
在这个玻璃柜里，它并不是最起眼的，什么“学院之王”、“最·好学生之王”“最可爱的宝贝”等等，甚至还有一张“最敬业的男演员”的奖状。
说起这个“最敬业的男演员”，本来只是网络上的一次无组织无纪律无奖品的三无评选，却莫名被群众众筹奖品，成立主办方，力推齐一一，使她的名字也加入其中，还以高达百分之九十的支持率荣获冠军，得到奖品价值十万元的男士皮带一根！
原本这个“最敬业的男演员”因为齐一一的加入要改成“最敬业的女演员”，但因发起者极力反对，加上齐一一的劝阻，就此作罢。
得到奖品、奖牌和奖状，性别女、职业学生的齐一一，莫名其妙的穿着主办方送来的小礼服来到了颁奖晚会，站在了聚光灯下。
没有人觉得有哪里不对，人群欢呼着、喝彩着，掌声如雷般轰动。齐一一举着手中的奖牌，欲哭无泪，如同吉祥物一般对着四方微笑招手。
……早知如此，就算发起者是挚友夏元，我也不应该劝阻啊！！！
“最敬业的男演员”得奖者齐一一，如此感慨。
仿佛只要是带有“最”、“王”这种代表顶尖唯一的形容字的投票，最终都会以压倒性的趋势偏向齐一一，没有人觉得不对，他们不过是随着心选择罢了。
第一章 “玛丽苏”女主的一天
清晨，第一缕阳光透过云层穿过树木，从齐一一的窗缝里挤了进去。
温暖的金色覆盖在了她的身上，窗外是此起彼伏的鸟鸣，齐一一戴着眼罩塞着耳机睡得香甜，对室外焦急的景色是一无所知。
雄鹰翱翔于天际，锐利的眼神，强壮的翅膀，锋利的脚爪，那是天空的霸者。
此时正用利爪构住窗台，费力地将自己强壮的翅膀塞入窗缝，随着一众小鸟打着节拍的歌唱，将铝合金窗户推出空隙来。
喜鹊是第一个冲进房内的，它围绕着齐一一打了个转，用喙扯开了齐一一的一只耳机。
黄鹂见机行事，一个俯冲扎在齐一一的耳边嘹亮歌唱。紧接着是百灵……最后是小麻雀。齐一一的两只耳机都已经被扯了下来，众鸟见状齐心合力，高歌一曲，三首百鸟合唱后，终于将齐一一拉出了梦境。
齐一一：“……”
刷牙洗脸去隔壁王大娘家吃早饭，齐一一背着站满书包三圈的鸟类出了门。
“……要不，你们歇会？”齐一一侧过脸，有些无奈的对着一直欢歌乐舞的小鸟们说道。
喜鹊扑腾着翅膀飞到了她面前。齐一一用手托着它，看它连翅膀带脚爪的比划着，嘴里还在不住地叽叽喳喳。
“不累，不累，真的我们一点都不累！”齐一一自觉的翻译着。
……嗯？我原来听得懂鸟说话吗？
疑问从心底出发，在触碰到意识的那一刻被不知名的力量所压迫，瞬间碎裂而亡。
“那就换一首吧。”齐一一娴熟的和喜鹊对着话。
换了个背景音乐就像是换了个心情。齐一一愉快的走在路上，任由百灵和白鸽在自己头顶上编着发型，路上行人匆匆，但不管多忙多烦哪怕下一刻公交车就要走了，在见到齐一一的那一刻也会用春风般的笑容和她打着招呼。
同样的，“最佳笑容春风奖”得主齐一一，人称春风化身一品乐，也微笑着回应。
右手握手，左手挥手，45°三点头，程序化回应一条龙，熟练又不失心意，敷衍却显得自然。
渡过漫长上学路达到了校门口，不用齐一一开口，喜鹊带领着众鸟们退下回归自然。从校门进入教室又是漫长的程序化回应一条龙2.0版。
“老师好”
“学妹好”
“学长好”
敬礼，击掌，Hip-Hop手势来一套，聊得兴起不介意你出拳我们在走廊来一架。
通过重重包围，齐一一终于，来到了教室。上午四节语数英体，下午三节生物化，中午隔壁王大娘亲自来学校送饭，齐一一不知道拒绝了多少次，王大娘总是乐呵呵的说道：“没事，没事，反正我还要给儿子送饭，就顺带给你也送来了。”
此话一出，年纪主任老李被笑话多日，原因是已经到了秃头的年纪，还过着幼稚园的生活。妈妈送饭？脸皮是不是有点厚啊。
老李痛并快乐着，只要能吃到妈妈的手艺，二皮脸就二皮脸吧。
下午五点，学校准时放学，学生们就像是蜜蜂出巢，散乱无章还嗡嗡嗡。人挤人包挤包，但在齐一一的方圆五米内，除了挚友夏元就只有空气。
历经程序化回应一条龙2.0，程序化回应一条龙，隔壁王大娘的晚饭诱惑，齐一一终于到了家，写作业，看电视，又是普通的一天。
从浴室里出来扯了条毛巾包头发的齐一一，站在镜子前。
镜子里映出少女的身姿，即使裹着厚厚的浴巾也能看出婀娜的曲线，微红的脸蛋就像是樱桃味的布丁，纤长浓密的睫毛就是涂了睫毛膏的洋娃娃。
她双手合十摆放胸前，虔诚的呢喃道：“神呀，我不想过这样索然无味的普通日子了，有没有什么刺激却无害的生活，让我体验一下下？”
这是一个“普通”少女普通的愿望，犹如千千万万普通的人类一样，祈求特别的人生，特别的未来。
世界之外的某个地方，漂浮于宇宙中的透明房。男人摇晃着高脚杯，鲜红的液体如潮水般起伏。少女的声音穿过亿万生物的哀嚎，化作一缕红线围绕在男人身旁。
男人拭去嘴角沁出的血珠，乌发无风飘动，隐约露出耳上的银色耳钉。红线围绕着他转动，散发出淡淡的光辉。
食指触碰了嘴唇，男人的嘴角勾起一抹笑意：“如你所愿。”
“立。”
语毕，红线化丝缠绕在他的食指，契约已立，画押生效。
第二章 齐一一的结契幻境
人。
无数的人。
他们三五成群地站在了一起，密集的布满了整条街。霓虹灯不断地闪烁着，七彩的光芒交织成了网，将整个城市笼罩住了。
齐一一站在了街道的起点，迷茫地看着这一切。
人们是黑白的，看不清五官，也分辨不出性别，他们的身高一致，发型相似，凑在一起小声地说着什么。
无数人的小声碎音如同咒文般响彻在街道，齐一一侧耳聆听，混合在一起的话语却如同另一种文字般，听不清也听不懂。
无法言说的恐惧在心底蔓延，她惊恐的睁大了眼睛，身后是一道极高的白墙，似是要冲出云霄，强硬的断绝了她的后路。
“……选择。”
谁的声音响起，穿透了无数人的碎语，抵达到她的耳边。
“……做个选择，向前、向后、向左、向右……结束之前，你必须做一个选择。”
那个声音说着意义不明的话语，飘荡在半空，空灵缥缈。
“为什么？这里是哪里？为什么我会在这里？”齐一一惊恐地问道，“你是谁？回答我！”
没有人回答，那个声音不再响起。
齐一一还想在说着什么，身后的墙面却突然伸出来无数条小蛇。那些小蛇是金色的，灿烂的如同太阳，却泛着令人心悸的寒意。
小蛇们嘶嘶地吐着蛇信，张开了血红色的嘴巴，尖利的牙齿朝着齐一一狠狠咬去。
来不及思考，身体本能的动了起来，朝前疯狂地跑了起来。
在她朝前跨出了一步后，回荡在城市里的碎语声便戛然而止，人们停止了细语，整齐地转了个身，朝着她的方向看去。
齐一一疯狂地朝前跑着，不敢回头，整个城市安静地如同墓地般，只有她的心跳声如雷般震动着。
“啪嗒”
什么东西掉在了地上。
齐一一被惊了一跳，下意识地停了下来。
这时候，她才发现了周围的异样。
人们的脸上戴着各式的面具，简单的用几笔线条表示出了喜、怒、哀、乐、爱、恶、惧，这七种情绪。
掉在地上的东西咕噜咕噜地滚在了她的身前，停在了她的脚边。
她低头，是一张空白的面具。
无数人的声音再次同时响起，环绕在她的耳旁，不同于刚才的模糊不清，这次她听清了那些交织的话语：
“好开心……”
“好生气……”
“好悲伤……”
“好快乐……”
“好爱啊……”
“好恨啊……”
“好怕啊……”
人们重复着这样的话，伴随着各种声音，笑声、哭声、怒骂声、哀嚎声……那些声音激烈又刺耳，如同风浪般围绕齐一一的耳边。
声音里的情绪如同水鬼惨白的双手，将她拉扯的东倒西歪，要将她拖入某个黑暗的深渊洞口。齐一一站在原地，茫然地看着四周。
一阵震撼与厌恶从心底冒出，游走神经后被恐惧包裹，她说不出是什么感觉，却觉得有种无能无力的痛苦。
“开始了……”
那个声音说道。
天空忽而下起了大雨。
电闪雷鸣之中，周围的所有一切都在如风般渐渐消失。
“选择……”他再次说道。
“如果没有选择……”
“……接受就是你的归路……”
话落的一瞬，所有的一切都消失不见，齐一一睁大了眼，一种无法言说的虚无感充斥在她心底，像是独自活了上百上千上亿年的孤独，又像是看透了世事百态的无味。
那感觉太过浓重，浓重到将她压倒。她跪坐在地上，捂住跳动的心脏，张开嘴想要怒吼发泄。
可她却一个音节也发不出，只能怔怔地看着空白的地上。
虚无侵蚀着她的每一根神经，将她的记忆撕裂，一点一点的，她终于，晕了过去。
在她晕倒的瞬间，空间开始震荡起来，随着一声微弱叹息，破碎成万点星光，瞬间又组成了另一幅光景。
是齐一一的家。
片刻后，一位俊美的男人走了进来。
他的乌发披肩，微微上挑的桃花眼似笑非笑，一抹银光在耳边若影若现，如精灵般高贵，又带着一些妖精的邪气。
他的右手食指上佩戴了一枚红戒，艳丽得仿佛鲜红的血液。
男人停在了客厅的走廊里，面对着两个房间。这两个房间有着同样的房门，但门把手的位置却是一个在左一个在右。
这与男人所知晓的有些许差入，男人挑了挑眉，依照记忆里的场景，推开了左边的那扇门，齐一一就躺在了卧室里的床上。
她闭着眼睛，似是熟睡，如同婴儿般的平和安稳。
“齐一一。”男人轻轻叫道，声音悦耳动听。
齐一一睁开了眼，眼里有着刚醒的懵懂，她看着眼前的男人，眨了眨眼，突然噌的一下坐了起来。
她的头有些昏沉，身体还有些沉重，就像是被人追了十条街似的。
但她什么印象都没有。
“……你是谁？”她晃了晃脑袋，“怎么在我家？！”
她的余光瞥到了窗台，那里不知何时多了一盆白色的茉莉花，还沾着露水，鲜艳欲滴。
她怔了怔，盯着那盆茉莉花，皱了皱眉。
她的房间里从未摆放过花草一类的装饰物，更别说是一个每天早上都会被小鸟儿们打开的危险位置：窗台。
一滴露水顺着花瓣落下，发出微弱的啪嗒声，在齐一一耳里却异常清晰，就像是什么东西在破碎。
她的头忽然变得很重，什么东西在她脑海里一闪而过，她感觉自己好像忘记了什么，却什么也想不起来。
“……梦？”她昏沉着呢喃道。
“你觉得是梦？”男人轻笑了声，伸手拂过她头顶的圆环。他的手指里出现了一道红光，飞向了圆环，如丝线般缠绕在其上，垂下的末尾还打了个漂亮的蝴蝶结。
齐一一毫无察觉，她既看不到自己头顶上的圆环，又感受不到什么其他动静，只是抬头呆呆地看着男人。
男人看着她头顶的圆环勾起了嘴角，淡笑道：“刺激别样又安全的人生，想要吗？”
齐一一愣了愣，昏重的脑袋点了点头。
男人笑了笑，起身走向了门外，准备去另一扇门里看看。
结契幻境里显示出与现实异样的地方，往往是本人隐藏起来的某些东西。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了几声模糊啼叫。
男人顿在了原地，微皱了下眉，倏尔又笑了起来，“……到时间了啊~”说着，他咬破了食指，来到了齐一一的身前。
他将食指印在了齐一一的眉心，道：“结愿。”
还没等齐一一反应过来，一阵狂风骤起，吹得她睁不开眼。模糊中她看见男人食指上的红戒成丝在空中断成两截，其中一截飞向了自己，随即眉心便传来一瞬的冰凉感。
啼叫声越发的近，清晰的就像是在她耳边，空间被分割成两段，无形的屏障分开了两人。被分割的空间剧烈地抖动扭曲起来，男人所在的空间里扭曲出了漩涡，有无数双手从漩涡中伸出，将男人拖向其中。
男人无喜无怒，不挣不扎，身上的每一寸皮肤都被惨白的双手抓住。整个身子已经没入，漩涡逐渐关闭，男人的双瞳血红，视线看向了齐一一。
在漩涡关闭的最后一刻，男人艰难地扯起嘴角道：“我们一定还会见面的。”
“齐一一。”
第三章 世界和平
齐一一猛地睁开双眼，呆滞地看着天花板。
身旁的小鸟们正在叽叽喳喳地叫着，一边叫一边在她的周围飞舞旋转。齐一一松了口气，
略带疲惫地看向身旁一群纯天然闹铃们，缓慢开启的大脑有了第一个反馈：哦，难怪那声音我熟悉啊。
对于昨天晚上奇怪的梦境，齐一一反思了一下自己是不是最近睡得有点晚。对着镜子研究了会儿自己的眉心，确定一定以及肯定没有什么问题的齐一一，在欢快的背景音乐里下定决定要早睡早起。
在这个工作日的清晨，齐一一同学带着两个黑眼圈，背起自己的小书包走上了漫漫上学路。挚友夏元早已等在了校门口，两人如常打了个招呼后便朝着教室走去。
教室里乱哄哄的，如往常一般，十分富有朝气。齐一一将书包扔在桌上，找了个舒服的姿势，一头栽在书包上进入课前补眠状态。
陆云生通常是最后一个踩着点进入教室的，他前脚刚进后脚就跟着来上课的任课老师，这是学霸的特权，只要不过分一般老师都不会去说什么。
可今天，陆云生却是第一个到达了教室，他在座位上随手取出本书翻阅，不骄不躁任嘈杂声渐起，完美诠释了何谓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这样的圣人语。
大约半个小时后，教室外传来了女孩的声音，不大的声音，很快就淹没在周围的嬉笑声中。
陆云生合上书，视线落在了窗外的女孩身上，直到她走进教室，一头扎进课桌上的书包。教室里突然安静下来，所有人都自觉自发的将自己调制静音状态。
在教室外打闹围观的别班学生，静悄悄地离开并具有使命感的通知他人，一个接一个，最终全校都安静了下来。
一切只因女孩的入睡。
陆云生的眉头紧锁，在他的视线里，齐一一的头顶上有着一个暗淡的圆环。
这个圆环看上去普普通通，看上去和大街上没贴上花朵的塑料圆环差不多，但却有种说不出的魅力，是识货人眼中的蒙尘珠宝。
红线缠在圆环上，垂下的末端打上了蝴蝶结。陆云生的视线死死盯在了这里，怒意从胸膛翻涌而至，瞬时却被理智压下。
“莫酩。”他轻轻念道，微弱的声音透过了空间，到达了宇宙之中。
男人的双手被绑在半空，脚下的透明地面露出了一个大洞，有熊熊烈火从里冒出。男人双瞳赤红，肤色苍白的透明，仿佛下一刻就会被烈火燃烧至烬。
凄厉的哀嚎围绕在他的双耳，男人闭上眼，强迫自己不去听、不去想。有微弱的熟悉声音夹杂其中，男人倏地睁开眼，眉心乍现一抹朱红。
他在烈焰里爆发出一阵愉悦大笑，惊的烈焰也好像暗淡了几分，只是，很快便熄灭在了亿万生物的哀嚎之中。
一觉睡到了中午，齐一一慢吞吞地起身，双脚是针扎般的麻木。齐一一动了动脚踝，环视四周，发现周围一个人都没有。
哦，不，还是有一个的，正在角落里悠悠看书呢。
像是感受到她的视线，陆云生抬头淡淡道：“学校临时通知放假，他们都走了。”
“……哦。”齐一一有些受宠若惊，印象中这位陆同学好像就从来没和自己主动说过话，总是一个人独来独往，明明长得就一副秀气书生样，浑身上下却散发着生人勿进的气息，让人无法靠近。
“谢谢你，我知道。”齐一一将书包甩在了背上，“那再……”
“因为你。”清澈的少年音打断了她的话，陆云生抬起头，视线直逼齐一一的双眼：“你不明白吗？”
齐一一茫然地看着他，甩在背上的书包从肩上滑落。有一种异样的感觉从心里流出：因为我？我该明白什么？
有一股力量游走于血液，熟练地击碎这种异样，可异样被击碎后并未如往常一样的消失，在另一种力量的帮助下，疑惑再次成型。
陆云生的眼里有一闪而过的微弱金色光芒，齐一一在他的视线下经历了疑惑—遗忘—疑惑的循环过程，就好像有一个失忆的人在不断地重复着上一秒的话，没玩没了。
黯淡的圆环开始剧烈抖动，游走于血液的力量渐壮，在维持击碎异常的同时对另一种力量发起了进攻。陆云生的眉头微皱，啪的合上了手中的书本说道：“我没有耐性了。”
“许愿。”
……？
游走于血液的力量和它的主人一起微愣，陆云生的眼里出现片刻金光，齐一一体内的另一种力量瞬间爆发，意识被迷惑，她开口道：“愿世界和平。”
“以汝之愿，换汝之物，契约成立，画押生效。”
陆云生缓步走向齐一一，每一步都像是踩在她的心尖上，在陆云生的最后一个字脱口而出时，他已来到齐一一的面前。
空中浮现出一行行金色的字，齐一一不自觉的照念出声：“契约，汝之愿为世界和平，汝之物为特殊光环，成汝愿，换汝物，齐一一，莫笙。”
不等齐一一有所反应，陆云生迅速抓住了她的右手，用她的大拇指在齐一一这个名字上摁下。
直觉不妙的齐一一挣扎着想摆脱他的手，却不想陆云生的力气奇大，一点都不像是人类该有的力气，倒像是个可以活动的铁板。
摁完手印，齐一一才得以从铁板中逃开，她一边揉着自己的右手，一边偷偷摸摸地瞪着陆云生，内心活动丰富多彩。
我被整了？！
这全息投影真逼真啊!
特殊光环什么玩意？！
手好痛！
陆云生你个有钱中二王八蛋！！！
有钱中二王八蛋陆云生在莫笙这两个字上摁下了自己的手印，漂浮在空中的契约书立刻化为两道金光，一道化丝缠绕在陆云生的拇指上，一道越过齐一一挡在眼前的双手，钻入了她头顶的空气里。
暗淡的圆环被金丝缠绕着试探进入，有白光闪烁其中挡住了金丝的侵入。
时钟停止在了这一刻，大地在晃动，街道抖动出了裂痕，乌云遮日，闪电在天空划出一道道令人心魄的痕迹，雷声爆裂在天地间，狂风呼啸而至。
世界在躁动。
生灵被暂停了时间。
齐一一的双瞳已经空洞，各种元素能量汇聚在她身旁将空间划破，血液里的力量在她身体里游动，结合着世界的能量汇聚在头顶上的圆环里，支持着白光。
白光越来越亮，亮的仿佛要遮盖一切色彩，金丝终被白光压制，消散为点点金光。
“没用的。”陆云生的声音一如往常的淡漠，“这是因果律，你改变不了。”
点点金光穿透了世界力量，如雨般洒在了圆环上，在接触到圆环的那一刻如水般融化。刹那间，红丝滑落，圆环被染成了金色，在白光中格外耀眼。
契约已成，就此生效，因果已存，无关轮回。
白光放弃了抵抗，各个元素的力量回归本位，乌云退散，街道上的裂痕自行恢复，待一切如常后，世界将时间归还于生灵，时钟开始走动。
空洞的双眼转为呆滞，齐一一的大脑正在高速运转，刚刚发生的一切她全都感受到了，风、火、雷、水、土、时间、空间、甚至是光明和黑暗。
这些都是什么？
我是在做梦吗？
……莫非我，不是人？！
血液中的力量忙碌的游走四周，一一击碎这些疑惑，在听见了齐一一对自我物种怀疑的那一刻，力量顿了顿，一个翻身扎进了心脏，开始自暴自弃的休眠调整起来。
怎么，你还能是妖？要不要划个手掌试试看能不能自动痊愈啊？！
齐一一仿佛听见自己心里有个声音这么说道。
“念。”
低沉的声音打破了她的思绪，齐一一抬眼看去，空中不知何时漂浮着一句淡金色的话：我天生丽质难自弃。
我天生丽质难自弃。
……
第四章 当当当！“玛丽苏”光环诞生啦~
淡金色的话漂浮在半空中格外显眼，齐一一沉默的看着这句话，转而又沉默的看向一如往常淡漠的陆云生。
emmmmmm读这个？！
“念”陆云生加重了语气，以不容拒绝的姿态看着她。
“我不要。”齐一一抡圆了书包砸向陆云生，转身朝着门口跑去。
陆云生侧身躲过袭击，抬手指向了门口，一道淡金色的屏障就此产生，将冲在门后的齐一一挡了回去。
“念。”
这是陆云生第三次重复这个字。教室里的气压开始下降，有一个成语突然出现在齐一一的脑海里，叫事不过三。
生存还是尊严，这是个问题。
当然这只是对大部分人而言，在齐一一的字典里，奉承的是三十六计，怂为上计这样的至理名言。
于是她哆哆嗦嗦，在还有百分之二十的尊严下问道：“理，理由呢？”
“没有理由。”陆云生没有任何感情的说道，接着下一句话同样没有感情：“你如果需要，我不介意用武力逼迫。”
百分之二十的尊严咻的掉落至零。
齐一一羞愤道：“我天生丽质难自弃。”八个字只用了0.5秒的时间，堪称RAP届的王者。
白光点亮了圆环。
尘土渐渐退去，显露出珠宝原本的模样。
七彩的虹光划过天际，五彩的祥云聚拢一旁，三色的闪电降落人间，下起了粉色的雨点。
空气中漂浮着桃粉气泡，随着风四处流动，枯树长出了新枝，潮水带上了温度。
圆环终成光环。
星光点点流溢在光环周身，仿佛是万里银河相聚成环，驱散了一切阴霾。
陆云生的心脏停顿了片刻，被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击打。被光环所笼罩的女孩站在那里，好奇地戳着桃粉气泡，百花盛开在她身后，蝴蝶肆意飞舞。
理智强压而至，把一切都卷碎成沫。陆云生收回视线，如玉般的手指在空中一笔一划的写着什么：“以吾之名，召各元素听令。”
“时。”
空中瞬时浮现出金色的“时”字，一只毛茸茸的黄色小鸡破空而来，脖子上还挂着一个精致泛光的怀表，走起路来摇摇晃晃，立马勾起了齐一一对萌的渴望。
趁小鸡仔走到自己面前时，齐一一伸手摸了摸它的脑袋，软绵绵，毛茸茸，手感超好！
小鸡仔温顺地蹭了蹭她的掌心，小翅膀艰难地取下脖子上的怀表递给陆云生，随后抱着她的手腕咕咕地叫，齐一一觉得自己的心都要被融化了。
陆云生接过怀表，将怀表上的针拨到了数字0上。小鸡仔痛苦的哀嚎一声，在齐一一的眼前渐渐缩小成一个鸡蛋，精致的怀表立在了鸡蛋顶端。
一下秒，它们全都消失在了空气里。
“你做了什么？”齐一一质问道，脸上难得浮现出怒意。
空气中的气泡一动不动，雷声雨声风声都已消失。齐一一趴在窗户朝街道上看去，行人、车辆皆静止在原地。
花瓣维持着飘落的轨迹，雨滴如线悬在半空。恐慌以绝对的姿态席卷全身，冷汗如水珠滑落在地，齐一一转身，声音意外的冷静：“你都做了什么？”
陆云生并未回复这个问题，只是一步步朝着她走来。黑色的短发在增长，蓝白校服变成了月白袍袖，木屐代替了运动鞋，五官也发生了变化。
不过短短五步，陆云生就此消失，凤眼薄唇，代替的是一个清冷如月的男人。
“汝之愿已成，吾来取汝之物。”他淡淡道，如玉石相击，如泉水相碰。
“若我不给呢？”齐一一轻笑一声，从夏元的桌面上拿起一面折叠小镜子，将镜子打开举到了头顶，一个连着她脑袋的璀璨光环出现在了镜子里。
“就是这个。”齐一一嗤笑一声，伸手掰下了光环，留下了细微的血柱如喷泉般往外发射。
陆云生静静地看着她，看她白暂的脸颊染上鲜血，红与白的交织在视觉里产生了极大的震撼，如同许多年前。
……许多年前的什么？
记忆碎片交错在脑海里，企图拼凑起被遗忘的曾经，可碎片终只是碎片，很快便沉落在心海底。
温润的血液顺着下颚滴落在地，疼痛从神经出发到达了心脏，可这些与愤怒恐慌相比根本不值一提。
世界和平？呵，被静止的世界当然不会起纷争，那些鲜活的生命不会老、不会伤，更不会经历死亡。
同样的，他们也不会经历年老的回忆，伤痛的爱恋，“死亡”中的重生。
没有纷争，没有爱恨，整个世界只有空。
是我的错。
“我反悔了。”齐一一把玩着手中光环，面无表情道。
陆云生的声音遥远的像从远古洪荒中传来：“因果已存，恕我无能为力。”
“那就再加一个愿望，你让世界如常，我就什么都能给你。”
“我只能在实现你前一个愿望的情况下，才能与你再次缔结契约。”陆云生顿了顿，接着说道：“否则就会违反因果规律。如果世界如常，那就推翻了你前一个的愿望，那么就会回到原点，你明白吗?”
“明白。”齐一一笑靥如花，“十分明白。”
她掂了掂手中的光环，随后转动了一圈找了个合适的位置，双手紧握其中，说道：“那就只能毁掉了。”
“那你就只能死掉了。”
有些熟悉的慵懒声音打断了她的动作，妖孽的男人打开了教室门，他的双脚上绑着铁链，双手被铐，肤色苍白透明，乌发凌乱，赤着脚行走在路上。
梦中之人，来到了现实。
“年轻人就是太焦躁了，事情知道的不多，冲动的倒是挺快~”
男人来到了两人的中央，拿过一旁课桌上的抽纸递给了她，“满脸的血不擦擦等着风干呢？”
齐一一还处在震惊的状态里，刚才发生的一切就已经够让人惊讶的了，现在又来了个“大变活人”？
恍恍惚惚，她便按照对方的话去做了。
“乖。”男人夸奖道，带着手铐的双手摸了摸她的脑袋，然后用力地摁住喷射着的血柱。
齐一一：“……。”
真他喵的疼啊！！！
简单粗暴的方法有时候简直就是奇效，齐一一头顶上的血柱就这么止住了。
男人抬起手，侧身避开齐一一的视线范围内，轻舔拇指上未干的血迹。微弱的力量流窜在他体内，他转身，朝着那张无比熟悉的脸笑道：“许久不见啊~”
“哥哥。”
第五章 家庭伦理剧第一幕：兄弟相见
什么情况？！
兄弟会面？！
不过和我有什么关系？！
我这光环掰还是不掰？！
……可是没有人关注我啊！！！
以上为齐一一的内心纠结小剧场，她就坐在夏元的位子上，活像是这场家庭伦理剧的路人甲乙丙，手中的光环就像是个西瓜，抱着西瓜的她仿佛处在信号的另一边，还是被屏蔽的那一边。
“莫酩。”陆云生淡淡道，一点都没有兄弟间许久未见的热情欢快。
“嗯？我在呢，哥哥。”莫酩懒懒回道，他状似疑惑地看着陆云生，夸张的哦了一声，高举手铐像是要一拳砸下去：“来吧，许久未见，你想抱抱你可爱的弟弟也不是什么不可以的事哦。”
妖孽的男人上挑着眼尾，在空中抖了抖手铐，张开双手将手铐在莫笙的眼前展开，一条距离不长的粗重铁链泛着冰冷的光芒。
他笑了笑，十分善解人意的说道：“不过，你这么抱肯定不舒服，所以要先把这个解开哦~”
“你不该出现在这里。”陆云生视若无睹，“你现在应当在星海当中。”
莫酩神色不变，眼中有恨意一闪而过，他笑着用手指了指一旁看戏的齐一一，说道：“这位小朋友许了愿，她的诚意感天动地，连在星海之中的我，都被感动了呢~”
“于是我为了满足她的愿望，不远万里，劈荆斩刺，通过重重难关才能站在哥哥你的面前呢。”
他着重在“不远万里、披荆斩棘、重重难关”这三个成语上加重了语气，听的被点名的齐一一连连翻白眼。
“你要的不是光环。”陆云生嗤笑一声，“是我疏忽了。”
“你的愿望是什么？”他朝着齐一一问道。
再次被点名的齐一一得到了关注，她高高举起光环，威胁似的晃了晃，笑得一脸得意：“你，猜。”
“哥哥想要的东西，我怎会夺人所好呢。”莫酩巧妙的拉回了局势，“让我们回归正题吧，哥哥，这手铐你解还是不解呢？”
“不解也行，反正我与这小朋友结了死契。”莫酩说的毫不在意，话锋一转又笑道：“哦，对了，我还没想好要拿小朋友的什么东西呢，要不就改变主意要这个光环吧，你觉得如何呢，哥哥。”
“你说，她会选择谁呢~”
时间像是再次被静止，家庭剧的氛围被烘托到顶峰，哥哥看着弟弟，平静的陈述着一个事实：“愿已成，我可以现在就拿走光环，以你如今的地步，无法阻止我。”
“可小朋友不愿意啊，强夺？”莫酩晃了晃手铐，铁链碰撞发出清脆的响声：“那可不是哥哥的方式啊。”
片刻后，陆云生以掌为刃劈向了手铐间的铁链，手腕粗的铁链就这么被劈成了两半。莫酩活动活动了手腕，一把抢过齐一一手中的光环递给了陆云生。
陆云生接过后看了眼在莫酩手下不断挣扎的齐一一，随后食指轻点，将虚空破开一个大洞，头也不回地走了进去。
眼睁睁看着虚空合并的齐一一终于放弃了挣扎，任由莫酩罪恶的双手摁住自己的脑袋，沉默的像一个雕像。
莫酩松开了手，拖着铁链在教室里晃了圈，翻翻这张桌上的书，转转那张桌子上的笔，等回到原点时，才发现低着头一言不发的齐一一脚下已有了一滩水迹。
他抽了张椅子放在齐一一面前，坐下后翻开从陆云生桌子上顺来的书，嫌弃地看了几页后缓缓开口道：“生、老、病、死、爱别离、求不得，世间多的是这样的苦楚，多的是人想逃离，没有这些的世界，有什么不好？”
然而沉浸在悲伤中的齐一一并没有搭理他，等了几秒，莫酩抛开了手中的书，随着落地的声音开口道：“你想恢复世界吗？”
几乎是话音刚落，齐一一便抬起了头，满脸泪水眼带希冀地望着莫酩：“你能恢复吗？”
莫酩摇摇头，手脚的铁链应景的发出叮当声，听得齐一一眼里的光也黯淡下来，扭头准备继续做一个蘑菇。
小蘑菇转到一半时，莫酩开了口：“世上没有破不开的局，你有两条路可以走，一是掌控元素，二是杀掉莫笙。”
莫笙？齐一一悲伤的大脑有一瞬的不解，不过随后就明白过来了。
陆云生！
毫不犹豫，齐一一脱口而出：“我选二！”
“英雄所见略同啊，小朋友，不过你这个眼神是什么意思？”被齐一一的星星眼所恶寒到的莫酩问道。
擦擦眼泪，齐一一热情地看着莫酩，眼前的男人，曾出现过她的梦里，这样的人，肯定不是凡物。
也许是某位神灵呢？
希望总是会掩盖细节，比如眼前的这个神灵为何被绑住了手脚，又或是绑住的手铐为何要依靠莫笙打开，这些细节上的疑问在此刻齐一一的脑子里自动退下，就算是有，她也会自动解释给自己听。
说不定手铐一解开他神力就回复了呢？所以陆云生那个混蛋才会跑的这么快啊！
齐一一还没开口解释，莫酩已经明白了她的意思，他轻笑了一声，“你觉得我能杀掉莫笙？”
齐一一狠狠地点了点头。
“我的确能杀掉默笙。”莫酩说道。齐一一眼中的光芒更加闪耀，小星星仿佛要从她眼中跑出来手拉手绕着课桌跳个舞。
莫酩状似忧伤地叹了口气，摊开双手摇了摇，道：“不过，是在一百年前哦~”
信息量有点多，处于兴奋状态中的齐一一当机了一秒，随后眨巴下眼睛，“……嗯？”
“一百年了啊。”莫酩转头看向窗外的天空，声音轻的仿佛从未开口过。
窗外是静止的世界，蔚蓝的天空，五色的云朵，闪电如同一个符号悬浮在半空。
莫酩闭上了双眼，心情是说不出的愉悦，他的嘴角微微翘起，张开双手像是在拥抱着什么。片刻后，他睁开了眼，一览无余的恨意仿佛要将眼前所见之物全都燃烧至烬：“一百年啊！”
不在状态的齐一一根本就没有注意他在做些什么，大起大落的情绪让她恍惚，强烈的悲伤和剧烈的晃头运动带来了一阵阵眩晕恶心感。她想开口说些什么，张开了口才发现自己什么也说不出。
……说什么？
要说些什么？
世界已经差不多完蛋了，解救世界的办法对她而言只是两条死路，杀不了默笙，掌控元素？她连元素是什么都不知道，她根本什么都不知道！
“我不懂，这所有一切我都不懂。愿望是什么？光环是什么？你们是什么？我又是什么？”齐一一低声说道。她低垂着头，强压住不适，朝着门口晃晃悠悠地走了几步，停在了关闭的教室门前。
她的手搭在了门把上：“你说的对，世上没有不破的局，我杀不了陆云生，也掌控不了元素，可总有别的办法，玄学也好，宗教也罢，总能找到一丝痕迹。”
“不然，我还能有什么办法？”
身后传来了吟唱声，她仍旧低着头，不去管身后发生了什么。下一秒，门把手被转动，她推开了门。
枫叶漫天飞舞，空气中弥漫着不知名的清香，白雾弥散在四周。微风拂过，红线下的铃铛肆意摇晃，带着清脆悦耳的声响。
齐一一睁大了眼，四周密布着不知名的树木，形状各异，高低不同，在这些树木的尽头，有着一颗泛着柔光的参天大树。
那扇被自己推开的门早已没了踪影，她转身，没有课桌椅，没有教室，只有一个拖着铁链的男人和一望无际的森林。
“这里是树海。”莫酩朝着她走来，语气难得有几分认真，“是你要经历试炼的地方。”
他停下了脚步，伸手取下落在齐一一头上的一片枫叶。枫叶鲜红似火，夹在了他修长的手指间。
他将枫叶举在了眼前，上挑的眼尾流露出丝丝邪气，随后他松开了手，枫叶歪歪扭扭地飘落在地，他开口说道：“谁说没有办法的？”
“齐一一，我要你成为成愿师。”
第六章 树海
“……成愿师？”
“对呀，成愿师~”
……
以上对话已经进行了5次左右，进行对话的两人正以高速移动在茂密的森林里。齐一一弯腰避开眼前的树枝，小跑着跟在莫酩身后，开口说道：“所以说成愿师到底是什么啊？！！！”
莫酩面带笑意的左闪右闪上跳下蹲，从容的避开周围粗糙的枝丫，敷衍道：“成愿师就是成愿师呀~”话音刚落，耳边传来了一丝细微的响动，他停下了脚步，侧耳聆听。
齐一一喘着粗气停在了他身后，刚想开口说些什么，就被莫酩一把捂住了嘴。
那声音在一点点接近，莫酩眯了眯眼，上前一把扛起齐一一，轻点脚尖跃在一处枝丫上，加快速度的朝着许愿树跑去。
齐一一尖叫出声，看着自己离地面越来越远，她想开口询问，一开口嘴里却全是风，一个字也说不出口。
不知道过了多久，四周的白雾越来越浓郁，视野里能见到的事物越来越少，到最后连莫酩的身影都模糊不清。
就在这时，她感觉到自己被放了下来，脚底是柔软的触感，像是雨后湿润的泥土又比这样的泥土要更富有弹性。
莫酩的声音传来，她感觉到自己的手被抓住，随后手下是如同脚底一样的触感，她听见莫酩说道：“加油哦~小朋友，输的话，是会死的哟~”
眩晕感随着莫酩的话落而来，一阵强力的吸引力在拉扯着她的身体，让她觉得自己的五脏六腑都快被扯出来。
白光一闪而过，她闭上了眼，古朴而又醇厚的钟声响起，如同雪山之巅的无人寺庙，被岁月与孤寂推动着钟杵，一下、一下，绵长而又缥缈。
“汝，为何而来。”
苍老声音透过钟声响起，回荡在齐一一的耳边。齐一一睁开了眼，四周空空荡荡，白光包裹着一切，除了一颗泛着柔光的参天大树外，什么都没有。
时间刚刚好。
莫酩将齐一一的手摁在了许愿树上，那一直紧跟的声音随之消失，他转身，面对着凭空出现的二人笑道：“好久不见啊~秋华。”
“酩先生。”被称作秋华的男人上前一步对着莫酩行了一礼，“许久不见了。”
“咦？怎么只有两个，还有一个去哪了呢~该不会是去找主人了吧~”莫酩懒懒依在许愿树下，拿起齐一一垂下的另一只手左右摇晃，睁大眼睛十分做作地惊叹道：“真不愧是哥哥养的狗~”
“你！”
秋华身后的少年听此愤怒喊道，浓浓的眉毛皱起，他慷慨激昂的说道：“莫酩。你身负大罪，本该打入火崖燃烧五百年。但君父慈悲，只让你在星海思过三百年，你却不知感激，妄想逃脱！君父再次饶你，不过加了你火刑罢了。可你如今却胆大妄为来了树海，你想对伟大的许愿树做什么？！”
身负大罪的莫酩漫不经心的听着，时不时的轻声符合道“哦~”“哇！”“啧啧”，让对面的少年看的火冒连连。
就在少年准备开口继续说下去的时候，他却突然开口说道：“来春游哦~”。
少年愣了愣，刚刚准备好的话就这么忘了大半。他眼神复杂地看着莫酩，脑海里缓缓出现了一个形容词：神经病。
不知道自己已经得到了“极高”评价的莫酩，有些焦躁，他知道接下来莫笙很快就会出现在这里，如果齐一一得不到认可的话，或许自己今日真的会交代在这里。
他晃动着齐一一的手臂，下一刻，他将自己的手放在了许愿树上。
白光一闪而过，他进入了许愿树空间。
……然后就听到了齐一一的一番肺腑之言。
“别，别吃我！我不补的，真的！但是外面有个长得超结实的妖孽，一看就大补，要，要不，你去吃他，我，我可以帮你引进来！”
刚进入许愿树空间内的莫酩：“……”
OK，fine，挺好。
长得超结实的妖孽冷笑一声，随即干脆利落地离开了许愿树空间。
“汝，为何而来？”苍老的声音再次问道。
钟声不知何时已经停止，白雾弥散在上空，空空荡荡的四周也被翠绿的枝叶所填满。齐一一哆嗦着身子，上下左右环视了一周，并未见到一个身影。
她哆哆嗦嗦的将视线放在了那颗泛光的参天大树上，眼前的大树长得格外茂盛，盘虬卧龙的树干上是翠绿泛光的树叶，树根盘根错节，十分有力的钻入泥土，震撼人心。
大概是她沉默的有些久了，翠绿的树枝抖了抖，蔓延出布满绿叶的藤蔓来，轻轻戳了戳她的脸。
齐一一被吓的惊叫一声，连连后退避开了眼前的藤蔓。藤蔓见此垂下了头，就像是个被抛弃的孩子般弱小、委屈，连带着枝叶也微微蜷缩了起来。
五国动植物保护会荣誉会长齐一一同志，立刻心软了起来，但怂怂如她，并没有莽撞的抱住藤蔓，她害怕会被藤蔓拖进树根里，当作肥料了解了短短而又莫名其妙的一生。
毕竟这树长的这么好，还发着光，难免会让人想起什么“樱花树下的尸体”，“槐树下的脑袋”诸如此类的恐怖童谣。
还是在这种本身就很奇怪的情境下。
于是她再次退后了几步，退到了一个自认为安全的距离，踮起了脚，倾斜了身子，伸长了胳膊，用指尖轻轻触碰了下藤蔓。
藤蔓：“……”
藤蔓安静沉默地一动不动，这让齐一一感受到藤蔓的无害，只见她大着胆子上前了几步，站在了不用垫脚，不用倾斜身子，伸长了手臂就能触碰藤蔓的距离。
许愿树：“……”
这么怂你进来干什么？！
哦，对哦，是莫酩那小子送来接受试炼的。
啊，好麻烦啊，这么怂有什么好试炼的，随便弄几下就赶出去好了。
“汝之心可食，固吾之神；汝之血可吸，强吾之魄；汝之皮可剥，呵，此乃吾之好。”
苍老的声音带着阴森森的语气响在半空，随即大树迅速伸出了几条藤蔓，将齐一一绑了个结结实实，将她一点一点地拖向了树根。
如同齐一一所害怕的那般。
齐一一尝试着挣脱藤蔓，藤蔓却绑的更加结实，让她无法动弹。她惊恐地睁大了眼，脚步将地面划出了一条痕迹。
她张开嘴慌乱地大叫着：“别，别吃我！我不补的，真的！但是外面有个长得超结实的妖孽，一看就大补，要，要不，你去吃他，我，我可以帮你引进来！”
这番死道友不死贫道的“肺腑之言”，就是莫酩听到的那番。
不知道自己这番“肺腑之言”已经被某个结实妖孽听到的齐一一，绝望的被绑在了树根上，她的背被无数根细小的藤蔓抵住，感觉就自己这个小身板不出半分钟就会被大树给吸尽。
啊，这就该结束了吧，算了，在等个两分钟丢出去吧，现在正在紧要时段，左、右……
这边倒是打好了注意，那边是一无所知。齐一一的双眼布满了泪水，她感觉到了自己的生命正在无情的流逝，绝望中她慌乱道：“以我，吾之名，招，找，召，。。。。。召力量象，相助，破。。。。。。”
咦，她说什么呢，话说我是不是忘了什么？
糟了！那个女人是有力量的！
在心海里休眠的力量再次翻了个白眼，迅速游走于血液之中，霎时白光大闪，缠绕在齐一一身上的藤蔓全都融化在白光之中。
许愿树有些惊讶，来不及撤回她身上的树枝藤蔓，眼睁睁看着自己的羽翼被毁。
白光渐渐消散，力量再次休眠，齐一一没了藤蔓的固定摔倒在地上，手臂被划出了一道血口。刚刚那股力量消耗了她大量体力，此刻她连支撑自己起身的力气都没有。
可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她现在还在这颗树的攻击范围内。
不用思考，齐一一立马就有了主意，只见她抬起胳膊护住了头，忍着疼就地翻了滚，像个圆桶般地滚向了自己心目中的安全线外。
地上沾染上她的鲜血，鲜血的味道让所有树枝都颤抖起来，发出铜铃般的声响。
这声音让齐一一头痛欲裂，过去的种种一切高速在她眼前运转，就像是个电影般，一切有她足迹的地方，一切与她关系的人们，一一出现在她的眼前。
是她的人生，十六年的人生。
疯狂高速的回忆使她昏迷了过去，有一个身影从许愿树中徐徐而来，他目光复杂地看着齐一一说道：“现在流行的是越怂越废才越厉害吗？”
他低下身子，伸出手在齐一一的伤口处抹了些血放入嘴里，“不过，这血的味道，倒是有些熟悉啊。”
“难道你是？”身影大骇，生生止住了将要脱口而出的话。
他怪异地看着齐一一，脑海里闪过无数种想法，却在片刻后大笑一声：“老夫寿齐山海，什么奇事怪事没见过，你是也罢，不是也罢，总归是应了天道。”
“即是如此，便祝你一力，愿你不要如……”话尾随着风消散，身影幽幽地叹了口气，从空中取出了一朵由三片竹叶组成的花。
他将花送到了齐一一的嘴边，捏开了她的嘴，这朵竹叶花就自动进入了她的嘴里。
第七章 成愿师
莫酩冷笑一声，从许愿树空间出去的第一件事，就是用力地捏住了齐一一的脸，晃了晃。
对面的两人安静地站在原地，就像木偶般等待着主人操控。莫酩在心里嗤笑一声，放开了齐一一的脸颊，转而继续无聊的摇晃着她的手臂，等待着那个人的到来。
在摇晃到第三下的时候，一道金光划过了虚空，将虚空破开了一道口子，紫黑缠绕的漩涡中走出了一个身影。
是莫笙。
莫酩翘起了嘴角，抓着齐一一的手腕转了转，故作惊奇的说道：“真是巧遇呢，哥哥，我们又见面了~”
虚空慢慢合并，秋华和少年恭敬地行礼道：“笙先生。”
莫笙微微颔首，缓步来到了秋华身前，月白袍子微微抖动，清冷的男人面无表情的说道：“莫酩，你到底想做什么？”
意料之中的沉默，莫笙将视线放在了莫酩身旁的齐一一身上，很容易的捕捉到了齐一一放在许愿树上的手，他淡淡道：“你要她成为成愿师。”
“齐一一是有些特别，可对你而言不过是个普通人罢了。你没有理由去冒险让她成为成愿师。为什么？”
莫酩低着头静静的听着，嘴上的笑意渐深，并不打算回话，可就在下一秒，他的余光瞥见了齐一一的手臂上多出了一道口子，血液正缓慢的从中流出。
他的目色渐深，不动声色的挡在了齐一一面前，可任凭他动作再快，却还是被莫笙注意到了。
红色，显眼的红色，莫笙几乎是第一时间就发现了。心脏皱缩了一瞬，他不去管这些异样，只是看着莫酩的动作淡淡道：“看来，你要赌输了。”
莫酩神色不变，淡笑道：“哥哥可真不了解我，千年间我是栽过了两回，可这第三回，我不觉得会是今天。”
莫笙淡淡道：“既是如此，便用实力说话吧。许愿树下无争执，你若是要躲在里面的话，我不知道屈诚会不会闯进许愿树空间里，去做些什么。”
“毕竟年轻人，容易冲动啊……”
浓眉大眼的年轻人听见了自己的名字，一脸茫然的准备开口说些什么，却被身旁的前辈伸手制止住了。
他瞧见秋华使了个眼色给自己，大概意思是让他看看双方的气氛。空气中弥漫着紧张的气氛，明明双方一个面带微笑，一个平静随和，气氛却可以说是剑拔弩张。
屈诚咽了口口水，默默朝后退了一步，低着头做一个毫无感情的背景板。
莫酩挑挑眉，眼里闪烁着危险的光芒，他笑道：“哥哥真是强人所难啊，我的力量可是被你拿走了大半~这么明显的送死行为，哥哥是觉得我傻吗？”
“你的力量有多少，我便只用多少。”莫笙缓缓道，嘴角缓缓上扬带了些笑意：“还是说你怕了，要像小时候一样的逃跑吗？”
“呵。”低沉的笑声响起，随即是一阵越来越大的笑声：“呵，呵呵，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莫酩疯狂的笑着，转身极快的吮吸齐一一手臂上的血液，将这些冒出来的血液吸的一干二净。
“那便恭敬不如从命了。”他用指尖拭去嘴角的鲜血，转身从许愿树内冲出来，朝着那个自己一直很想、很想杀掉的人，发起了猛烈攻击。
手臂好痛，脸好像也有点痛。齐一一睁开了眼，茫然地看着头顶上泛光的树枝。
诶？为什么我的脸会痛？在滚的过程中我难道不是一直是护着头的吗？
思索间，耳边传来了声音，说道：“外面好热闹啊。”
齐一一转过头，看见了一个约莫五六岁的男童，身穿蓝色背带裤，头上戴着的红色鸭舌帽上还有两个弯曲的犄角，与某个游戏角色穿着十分相似。
“……羊里奥？”齐一一犹豫地叫道。
男童背对着她蹲在一旁，嘴里不断的嘟囔着什么。齐一一起身，凑到了他的身旁，发现这位cos羊里奥的小朋友正拿着一个类似于PSP的掌上游戏机，费力地操控着透明屏幕里的蓝色背带裤小人，闯过重重难关。
一根白色的耳机线一分为二挂在了他的双耳里，凑得近了能听见里面出来的“滴滴，滴，滴滴滴，滴”这样充满动感节奏的乐声，十分耳熟。
……就是游戏羊里奥的背景音乐。
男童操控着屏幕里的羊里奥跳过高塔，却被空中突如其来的小鸟给击落，大大的gameover出现在屏幕。
男童烦躁的叹了口气，扯下耳机线准备将手中的机器扔在地上，转头却看见了齐一一放大的一张脸，男童沉默了两秒，淡淡道：“醒了啊。”
被男童平淡反应惊到的齐一一：“啊……对，醒，醒了。那个，请问你，你是？”
“许愿树。”男童说道，见齐一一一脸惊恐交加的样子不耐道：“对，对，就是那棵可能埋了无数尸体的树。话说你这个想法还真是让人不爽啊。”
被许愿树听见心声的齐一一：“……”
片刻后，她开始挖空心思在内心赞美许愿树，不过由于本人词汇的贫乏，想来想去只有类似于“许愿树好帅！”“好厉害”“哇，游戏打得真好”这类的语言。
许愿树：“……”
可闭嘴吧！
他瞪了齐一一一眼，不情不愿的从空中取出一枚泛着绿光的印章，有些暴躁的说道：“行了，过来盖章，然后滚出去别打扰老子打游戏。”
哇，这么粗鲁的吗？
那没办法，小孩子嘛，不懂事，能怎么办呢~
齐一一长这么大从没听人对自己说过这样的话，别说是这样的话，在她以前的世界里，连句重话都没人舍得跟她说过，自然是有些愤怒不满了。
可她这个人吧，自我调节能力特别的棒，基本不会跟自己过不去。
除了那个因为自己被停止的世界。
听见她心声的许愿树有些无语，看她坦坦荡荡朝着自己走过来，没有什么别的情绪，简直像背了个圣母光环。
他叹了口气，一边拿起印章朝着齐一一的眉心盖过去，一边感慨道：“见过怂的，没见过你这样又怂又皮还能不自知的，倒是让我开眼了。”
盖完章，许愿树将印章随意朝着空气放下，那枚泛着绿光的印章瞬时就消失在了空气里。
他看着一脸好奇摸着自己额头的齐一一，忍不住说道：“能来树海的，有哪一个是普通的？懵懵懂懂身怀绝技的那多的是，人家怂也是怂的有底线的，乖乖巧巧图个平淡过日。你倒好，许了个什么“刺激人生”的愿望，还是无害版的，那不得给那小子有机可乘了。”
齐一一听得似懂非懂，她大概能明白那小子指的是莫酩，却不知道有机可乘是指什么？她疑惑的啊了一声，准备开口询问，脑海里却突然传来了弦断的声音。
下一秒，四周景色旋转，化成男童的许愿树消失在她眼前，各式各样的呢喃声围绕着她的双耳。她痛苦的大叫着，等一切平静，景色天翻地转，一个巨大的齿轮出现在她眼前。
巨大的齿轮上泛着冰冷的银白色光芒，其上有着无数个微小的齿轮，这些微小的齿轮上缠绕着无数根透明的丝线，在围绕着的白光下显得格外清楚。
在这些丝线中，有一根连接在了齐一一的眉心里，另一端隐入了齿轮里，与无数根丝线缠绕，看不清源头在哪里。
齐一一伸手触碰这条连接自己的丝线，手指却穿透了丝线。她惊奇的看着这条线，突然看见了有绿色的光在线上蔓延。
很快，绿色的光蔓延入缠绕不清的丝线里，一时绿光大闪，无数的齿轮开始转动起来，发出机械的声音，推动那巨大的齿轮逆时针转动了一下。
齐一一举起手挡住了双眼，耳朵里是一阵巨大的机械声，下一秒，一声微弱的断裂声清楚地响起。
“啪嗒”
随后绿光消失，齿轮停止了移动。
齐一一放下双手，四周静悄悄的，她清楚听的见自己的心跳声在渐渐减弱。血液流动的声音如同洪流般巨大，然后洪流退去，所有一切都变的缓慢。
十分的缓慢。
来不及探究身体的变化，细微的声响从缠绕着的丝线里传来，齐一一紧张的盯着那边，防备着可能出现的各种状况。
声音响动了三秒，而后丝线扭动，在齐一一高倍防备的情况下，一个小小的黑色腰牌从丝线中挣脱开来，在空中朝着齐一一扑过来。
齐一一伸手接下，好奇的打量着。黑色的腰牌一面为纯黑，一面用红色的颜料刻写了齐一一三个字。
齐一一抚摸着自己的名字，却没有想象中的凹凸不平感，很顺滑，不知道是什么材料制作的。
腰牌的上端有一个尖角，齐一一小心的触碰着，一个放大的屏幕就突兀的出现在空气里，如同投影仪般。上面有三个选项，自上而下分别是：成愿师历史，成愿师行为规章制度，成愿师能力。
齐一一的手停在了屏幕上方，她思索了一会儿，朝着最后一项点了下去。
屏幕如雪点般四散消失，却在下一秒组合了起来，内容已经被转换，上面是两行黑色字体。
成愿师：齐一一
能力：（未知）
齐一一：“……”
？？？
第八章 死契代价
好的，打扰了。
齐一一毫不犹豫的点下了屏幕下方的返回键，待屏幕回到三个选项的界面时，齐一一发现最底下多出了一行字：请按照顺序查看。
……哦。
齐一一面无表情的点开了第一个选项：成愿师的历史。
一时天旋地转，景物变换。齐一一弯腰干呕，眩晕带来的恶心感让她想把胃里的东西吐个一干二净。等眩晕感过去，她直起了腰，发现自己在一处荒芜之地，飞沙走石，廖无人烟。
在这处景象的虚空上方，一行行黑色字体在滚动着：
洪荒初始，天地间有了山海林木，诞生了生灵。生灵们经时间的造化和不定的灾难有了意识，从意识中出现了愿望，这就是最初的许愿者。
许愿者的出现为洪荒边界的一处沙土之地埋下了一粒种子，种子成长的很快，短短几日便生长为参天大树，这大树便是所谓的许愿树。
许愿树的每一片叶子都是由愿望凝聚而来，天地宽阔，生灵坚韧，所以数量越发庞大，那愿望也就越发的多。
一花一世界，三千世界芸芸众生只生出了这一颗许愿树，许愿树上的枝叶每日剧增，压的它奄奄一息。
三千世界唯一的神，慈悲为怀，出手相救，弹指间泯灭了大半的心愿，剩余的执念颇深，无可救药。
于是神从轮回之中挑选出一人，赐他不死不老，跳脱轮回的力量，将他带到许愿树下，采摘树叶选取心愿结契成愿。
这便是成愿师的由来。
一幕幕画面随着黑色字体表达的景色出现，最后定格在许愿树下的一个身影上。文字与画面带来的双重震撼让齐一一半天回不过神来，世界的辽阔、许愿树的伟大、神的慈悲以最直面的表达印在了她的心里。
一种难以形容的豪放和自我的渺小感回荡在她心中，良久之后，齐一一回过了神，发现许愿树下的那个身影不知何时已经来到了她的身前，朝她伸出了手。
眼前的身影被银白色的光芒笼罩着，看不见五官，只影影绰绰露出大体的人形形状。
一种悲凉的感觉从心底出发，泪水不自觉地滴落在地，齐一一伸了出手，身影却在她快要触碰的那一刻，消失殆尽，连同着所有景象。
空间里只剩下了白光。
一行黑字突兀的出现在半空：生灵顺天道而生，执念太深的心愿恐伤世界运转，所以天道赐予成愿师力量用于成愿。
白色的光圈从齐一一的脚底下缓慢升起直到她的头顶，黑色的字体重组转换：成愿师齐一一，能力测评完毕。现在跳跃到成愿师行为规章制度。
话音落地，黑色字体再次消失又重组，最终组成了十一条规章制度。齐一一擦了擦眼泪，莫名的悲伤随着景物的消失早已平复，她平静地看着一行行黑字。
成愿师行为规章制度：
1.成愿师可从许愿树的树叶中缔结成愿契约。
2.契约分为活契和死契，活契在双方同意的情况下可中途终止。死契在任何情况下都无法终止，除非契约结束。（注：一旦死契被人为毁坏，那定下死契的双方连同毁坏者都将以死谢罪。）
3.成愿师与许愿者定下契约时须拿取许愿者的一定代价，称之为成愿代价。代价可由成愿师制定，但需得到双方的认可。（注：若成愿师未定代价，则由天道衡量收取。）
4.成愿师一次只可结交一个契约，无论活契死契，违背者将受到一定惩罚。
5.一个愿望只可被一个成愿师完成，同样代价也是。若是有两个或两个以上的成愿师在同一个许愿者身上定下了相同的代价，那代价便由许愿者决定付与对象，一旦决定，剩下的成愿师便需改换成愿代价。
6.一旦契约成立，双方都将受到因果律的保护，若有一方违背契约，将受到因果律的反噬。
7.成愿师的选拔可由现有成愿师推荐，但须经历许愿树的试炼，一旦试炼失败，推荐的成愿师将会受到惩罚，一般为收取成愿师身上的部分灵力。
8.只有结交契约后才能进入相应的成愿世界，若是未结契就私自进入世界，将会受到严厉的惩罚。
9.许愿树下无争执，不得在许愿树下进行打斗等不和谐的肢体语言，一旦违背，将会受到许愿树的严厉惩罚。
10.成愿师进入成愿世界后将受到成愿世界的规则影响，不得违背成愿世界的规则，成愿师的力量也不得超过成愿世界允许的范围内，一旦违反，将会受到严厉的惩罚。
11.成愿师不得擅自影响成愿世界的走向、不得擅自伤害成愿世界从而造成世界扭曲、崩溃，一旦违法将会受到天道给予的严厉惩罚，立即生效。
齐一一仔细的看完了这十一条成愿师行为准则，陷入了沉思。
被停止的世界不算是扭曲、崩溃吗？为什么？！
算的话，为什么莫笙还能不受惩罚的拿走自己付出的代价？
这准则没有表面看上去的简单。
还有第三条：成愿师与许愿者定下契约时须拿取许愿者的一定代价，称之为成愿代价。代价可由成愿师制定，但需得到双方的认可。（注：若成愿师未定代价，则由天道衡量收取。）
她记得莫酩说过与自己结的是死契，而结契的愿望是自己许下的“刺激却无害的人生”。
那么代价呢？
就算是被莫笙阴了一把结下的契约，也明文写下了代价：特殊光环。
只有一种可能，莫酩并没有定下代价，话说他好像自己也说过来着，什么还没想好要什么之类的话。这么说来，自己要付出的代价可能是天道衡量收取了。
……会是什么代价？
齐一一想的心烦意乱，直觉告诉她这个代价绝对是她不想见到的，她将头发揉成了鸟窝状，烦躁的朝着屏幕返回的方向摁去。
还是先看看能力好了。
几声破空的风声从她身后传来，来不及转身去看，绿色的藤蔓从漩涡中伸出，缠住了她的身体，将她拖回了许愿树空间。
白光不见，翠绿泛光的树占满了整个视野，之前布满许愿树上空的浓雾还在，可齐一一却能清楚的看清浓雾包裹着的一切。她被粗暴的扔在了地上，来不及拿走的腰牌从空中掉落在她身旁。
“十秒了，真慢啊。”穿着蓝色背带裤的男孩不满的说道，“完事了就赶紧出去觐见君父，我要开始下一局游戏了。”
齐一一拍拍屁股捡起腰牌，福至心灵，她忽视掉许愿树难看的神情嘿嘿嘿笑道：“伟大的许愿树啊，您知道我的死契代价吗？”
小孩臭屁的笑了笑，理了理头上的红色羊角鸭舌帽，说道：“既然你诚心诚意的问了，那我就大发慈悲的告诉你吧，是你的命哦。”
大概是心情不错，许愿树难得耐心地继续说道：“而且你许下的刺激无害人生愿望，是需要成愿师大量时间的追随，所以一旦在成愿师在成愿过程中死亡，那许愿者的代价就会立即生效。”
齐一一：“……？！！！”
末了，智商上了线，她一把抓住许愿树的手，眼带希冀地问道：“那是不是说，我死了那混蛋也活不了了？！”
毕竟他没有完成我的心愿啊。
许愿树赞赏地点点头，又摇摇头：“按理论来说这是成立的，但是吧，因为他没有立契确立你的代价，所以你的代价就是天道收取的，与他无关。那他就相当于白给你干了苦力，没道理累死累活的职工在老板倒台后也要跟随吧，他还可以找下一个老板呀。”
“就算天道觉得不公，想要他赔命，你觉得他就没有什么保命的底牌了吗？”
这几句话就像个锤子般将齐一一的希望砸成了肉饼，复杂的情绪油然而生，齐一一颤抖着似有千言万语要脱口而出，咒骂这始作俑者，埋冤天地不公，又或是感概这狗血的人生。
然而她颤抖了半天，只从口中幽幽抖出了一个：“啊……”
她年方二八，不过是个普通的女高中生，世界因为她一个好像所有人都许过的愿望停止了，人生也要因为她一个中二病年年都会许下的心愿停止吗？
人生要是就此结束了，那世界又该怎么办呢？
“还有，别的办法吗？”齐一一沉溺在绝望的泥沼中挣扎着问道。
出乎她意料的是，许愿树异常干脆的说道：“有啊，不过你得付出代价。”
“你叫我一声爸爸我可以考虑帮不帮你。”
齐一一：“……”
“爸爸！”
这一声饱含辛酸的爸爸叫的许愿树神清气爽，眼前不由得浮现出某个人来，一想到齐一一可能和那个人存在着的种种关系，就更加爽快了。
他从口袋里掏出了一个精致的小瓷瓶晃了晃，丸粒碰撞的声音清脆响亮。齐一一眼尖地瞧见小瓷瓶上的标签。
她看着许愿树，忍不住勾起了嘴角，这是她自遇上莫酩后第一次有了发自内心的笑：“嘿嘿嘿，莫非？”
“嘿嘿嘿，正是如此。”
天地初始，荒芜之地，有翠绿泛光之树，后三千世界起，生欲死恨如沙尘遍地，至树枯将亡。神灭欲恨，点轮回之地一人，封为师，师顺天道，得神力，制秩序，于树下进三千世界，结契成愿，欲恨安定。
第九章 家庭伦理剧第二幕 “兄弟战争”
树海。
交错的红线之上立着清冷如月的男人，宽大的月白袍袖随风飘动，殷红的血顺着他垂下的左手滴落在地，男人开口道：“继续，直到你开口为止，我不会停手。”
“开口？”莫酩随意的倚靠在某颗树下，白暂的脸上沾染上一抹血迹，胸口处有一道约三寸左右的伤口。
上衣已经被血染红了大半，嘴里不断的有血渗出，他斜睨着莫笙，勉强扯起一抹笑：“哥哥真是说笑了，我何时不曾开口过。”
“你知道我想听的是什么。”莫笙淡淡道，他的眼中没有一丝情感，好像坐在下面那个惨不忍睹的人与自己毫无瓜葛，连在眼中的倒影都虚化到快和背景融为一体。
莫酩看着他，疼痛中恍惚想起了那一天，莫笙也是这个神情，无悲无喜，看他的眼神，看他们的眼神，淡漠的如同蝼蚁。
不，连蝼蚁都不如。
怒意和恨意一起自心底爆发，一瞬间席卷了他身上的每一个细胞，理智快被淹没，他狠咬下唇，右手抚上了胸口那道伤口，不着痕迹地摁了下去。
疼痛传来，解救了快被淹没的理智，他收回了自己的视线，低垂着头。
他的余光瞥向了在许愿树下的齐一一，隐约见她胳膊上的伤口在逐渐消失，挑了挑眉，他开口道：“哥哥想听什么，我当然知道，可这里人这么多，总不好当着小辈们说吧。哥哥不妨下来，让我悄悄说给你听~”
所谓说者无意听者有心，莫酩这话的暧昧，也不知有意无意，可安静做背景板的少年屈诚，就听得很纠结了。
传闻中莫笙、莫酩性格不合，相看生厌，在君父眼皮子底下也能打起来。九天对这二人的关系猜测纷纷，各种各样的说法都有，但最为流传的一种说法，却是这二人之间存在着什么不正当的关系，才会以厌恶掩饰，表面争锋相对，实则，互生情愫~
屈诚本就性子鲁莽，成了成愿师也快一百年了，也没改掉少年冲动的心性。当下听了莫酩这模模糊糊的话，犹豫了片刻，还是扯了扯秋华的袖子，压低了嗓子问道：“秋华哥，你说他们，是不是真的有什么不正当的关系啊？”
秋华：“……”
这问题问的他有些不知所措，他幽幽地看着屈诚沉默良久，内心也在疑惑当中。
在他的情报网里不乏有一些小道消息，三人成虎，听得多了，也就容易被蛊惑了。在他幽幽的视线下，屈诚不解地眨巴着眼睛，还是在等待着崇拜的前辈回答。
秋华暗叹了口气，知道这实诚孩子不会好糊弄过去，想了想，他抬起手给了屈诚一个爆栗，先以武力震慑一下，在以严肃口吻开口，“没有。刚刚打成什么样你没看见？就那样的打法，能有什么不正当关系？！”
“以后少听些没根没据的消息，多大人了，连这点判断力都没有吗？”
作为一个刚见识了那两人战斗的背景板，这番话实在是太有说服力了，实诚的少年当下决定以后要少听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这边莫笙已经开始行动了起来，他走在红线之上，一步步朝着莫酩的方向走去。
四周静谧如夜，偶有微风拂起，吹的树叶簌簌作响。他从月白袍袖中取出了一块洁白手帕，仔细地擦拭着手上的血迹，这些血里有不少是莫酩的血，还有一些来自于他肩膀上已经愈合的伤口。
脏污的血迹被擦干净，他走到了红线的尽头。肩上的袍袖裂了道不短的口子，只剩下一点距离用来连接固定袖子，他伸手扯下了那截断袖，将虚空点开了一个口子，把手上的袖子连同手帕一起扔了进去。
有几声微弱的猫叫从这道口子中传来，莫笙挥手合上了虚空，从红线之上一跃而下。
安静。
周围没有一点声音，空气好似就要凝固。
莫笙缓缓前行，不怒不喜，一如既往的淡漠，浑身却散发着可怖的威压。秋华和屈诚本能的退在了一旁，低着头躲避着这股压迫感。
错身而过的瞬间，屈诚觉得自己身上的每一个毛孔都在颤栗，只能调动着身上所有的灵力抵抗着，不至于太过难看地转身而逃。
不过是压迫感，紧紧是错身而过的压迫感，就能把自己逼到如此狼狈。秋华低垂着脑袋，黑色的刘海挡在了他的眼前，让人看不清神情。
莫酩嗤笑一声，伸手抹去嘴角沁出的血迹。莫笙已来到了他的身前，浑身散发着恐怖的威压。这是一种警告，说明眼前之人已经不耐烦了。
恐怖的威压刺激着莫酩的每一根神经，身体本能的在劝告着离开，离开眼前之人。莫酩笑了笑，强忍住威压带来的恐惧，瞥了一眼齐一一。
齐一一身上的伤口已经愈合，莫酩挑挑眉，朝着莫笙招了招手。
又是一阵微风吹过，翠绿的叶子从半空飘落，铃铛发出清脆的声响，莫笙俯身侧耳在他唇侧，清脆悦耳的声音之中，他听见莫酩带着笑意地说道：“哥哥，你还真是个混蛋啊。”
莫笙无喜无怒，抬手掐住了他喉咙，淡淡道：“你答错了。”
莫酩被掐的脸色通红，艰难地从喉咙里挤出来带着笑意的几个字：“呵，是吗。”
莫笙轻笑一声，手上用力，掐的莫酩直翻白眼。
在千军万马之刻，本文就要完结之前，女主角终于回了场，她大喝一声：“手下留人。”不知道从哪抓了把沙子，几个健步朝着那边生死场上扔去。
这一招堪为绝招，以出奇制胜闻名，可以迷惑敌人视线，即可脚底抹油。
就是缺点不太好，容易敌友不分。
准确的说，只有被掐住无法躲避的友军中了招。
莫笙侧脸避过，这一招他虽没中，但分了心手中的劲自然也松懈了。他朝着齐一一幽幽看去，不言一语。
齐一一刚从许愿树空间里出来，又见“生死与共”的莫酩马上就要over了，一着急胆子就大了起来，从地上抓了把沙子扔了过去，末了才感觉到了一阵恐怖的威压，吓得她差点不能呼吸。
于是她飞速躲在了一颗树后，瞪大了眼睛不住地喘气。这个位置离莫笙有些距离，感受到的压迫感却还是令人压抑。
齐一一哆嗦着手，从口袋里掏出那枚黑色腰牌，像是背书似的干巴巴道：“成愿师齐一一，请求觐见君父。”语毕，她闭着眼，心一横，转身将腰牌扔了过去。
莫笙瞥了眼落在地上的黑色腰牌，腰牌上用红色颜料刻写了齐一一三个字。一旦成为成愿师，即可跳脱轮回，而在轮回册上对应的那个姓名，脱离册，单成牌，这是每位成愿师的身份证明。
他收起了散发的威压，放开手下的莫酩，走了几步捡起腰牌，看着躲在树后露出颗脑袋的齐一一，将腰牌扔了回去，淡淡道：“可。”
莫酩被掐的昏昏沉沉，又被友军的急中生智正中靶心，一股气不上不下，在原地咳嗦连连。
威压散去，齐一一伸手接过空中的腰牌，小心的放在校服口袋里。她拿起口袋里的一颗小丸粒，从树后探出脑袋悄咪咪地观察着莫笙。莫笙一动不动，视线偏向了她所在的方向，吓得齐一一缩回了树后。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莫酩如果不吃下那东西的话……
现在可是个好机会啊！
齐一一深呼一口气，低着头避开莫笙的视线，从树的另一旁拐了个弯跑到莫酩身旁。莫酩正调整着气息，见她来了，也并不在意。齐一一就在他顺气的时候，将手中捏紧的小丸粒塞在了他嘴里。
这丸粒入口即化，莫酩想吐也吐不出。丸粒的味道有点熟悉，带着些血的腥气，融化在了口腔。
莫酩的身体一阵发热，大脑空白了片刻，他感觉到有什么东西正在血液中游走，停在了他的心脏处。
见东西被送了进去，齐一一终于松了一口气。莫酩骇人的伤口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齐一一想了想，决定还是遵从内心，朝着莫酩的肩膀踹去。
下一秒，她的脚踝就被一只沾了血迹的手给抓住了。
齐一一：“哈哈……挺精神啊……”
莫酩冷笑一声，露出了几颗满是血迹的牙齿，抓住脚踝的手微一用力，拉的齐一一一个踉跄，就要摔倒在莫笙身上。
成熟的怂包应该具有良好的危险预判，眼看自己就要摁下某个不可预知的开关，齐一一觉得自己还是不要去赌莫笙的反应为好，也不知哪来的技巧，硬生生的将自己在空中偏转了轨迹，摔倒在地面上，连快泥巴都没溅在莫笙身上。
莫笙的手指动了一下，在刚刚那一刻，一种莫名的冲动驱使着他想要接住齐一一。
不对劲，这很不对劲，有什么东西正在一点一点的脱离他的掌控。他的眼中闪过了一瞬的杀意，却在下一秒恢复了原本的平静无波。
有意思。
莫酩的眼中闪烁着奇异的光彩。微动的手指，一闪而过的杀意……是光环产生的影响，还是说……
不管哪个，都是令人期待的走向啊。
莫笙轻点虚空，紫黑色的漩涡缓慢的一点点出现。莫酩晃晃悠悠的起身，活动活动了下手脚，一把拉起揉着脚踝的齐一一，朝着漩涡走去。
第十章 觐见君父
身下紫黑色的漩涡轻飘飘的没有实感，像是踩在了漂浮的棉花糖上。莫酩放开了齐一一的手腕，朝着前方走了一步。
齐一一瞪着莫酩揉了揉手腕，也跟着走了一步。原以为要走很久的空间，却在一步之后就踏出了漩涡。
白。
无边无际的白。
没有任何声响，没有任何景物。
齐一一茫然地看着四周，不见莫酩两人的身影，她尝试着叫了两声，却没有人回应。
银白色的光芒在空中一点一点闪烁，从远至近。片刻后，一只流光溢彩的蝴蝶出现在齐一一眼前，停留在了她的鼻尖。细碎的声音随之入耳，蝴蝶破碎成点点星光。
“回去……”
“回去……”
“回去！”
“你怎么会来这里……”
“你不该来这里……”
“不行……”
“快走……”
“走……齐一一！”
虚空中凭空出现了一只银白色巨大的手，朝着齐一一扑面而来，齐一一惊恐的睁大了眼睛。耳朵里的声音已经消失，银白色的藤蔓从地底钻出，将她的双脚牢牢禁锢在原地。她想闭上眼，却有一种无形的力量阻止了她的动作。
银白色的手很快就要朝着她拍下，身体里的力量在躁动的四处游走，却无能为力。眼见那只手马上就要拍下，一只雪白的蝴蝶突然凭空出现在了她身前，朝着那只巨大的手撞去。
刺眼的白光出现在碰撞的瞬间，却在下一刻消失，银白的手和雪白的蝴蝶在空中消散为同色系的光芒，飘散在空中直至消失。
脚下的藤蔓也在白光出现的瞬间消失，齐一一呆坐在地，眼神飘忽不定。
细小的银光就在这时出现了，以极快的速度闯入了她的眉心，以至于本人根本没有察觉。大脑瞬间一片空白，齐一一双眼空洞，呆滞的朝着前方一步步走去。
“喂，喂！”莫酩摇了摇直愣愣杵在原地的齐一一。
齐一一的双眼无神，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任凭莫酩怎么摇晃，都不曾给出一点反应。
自他们三人从传送空间出来后已经过了半分钟，齐一一的异样就是从那时开始的，准确的说是踏出传送空间的那一刻。
一声声鸟鸣回荡在四周，前方是一片盛开的花海，一道木桥横跨了花海，蝴蝶和花鸟穿梭在其上，莫酩三人就停止在桥的这端。齐一一的异样还在持续，莫酩的目色暗了暗，他将手放在了齐一一的额头上，尝试着进入她的意识海里。
出乎意料的，他在意识海的边缘被弹了回去。
莫笙沉默地伫立在一旁，淡漠的看着这两人，没有上去帮忙的打算。莫酩蹙了蹙眉，他知道齐一一具有力量，但这力量并不成熟，抵挡不了他的侵入，况且齐一一并不是一个意志十分坚定的人，按理来说进入她的意识海是一件十分简单的事。
进入不了只可能存在着一种可能，那就是人为。
导致她的异样，是人为。
那么问题来了，尚九千万年来无诏能进入的成愿师不到一只手的数，莫笙是一个，一百年前的自己是一个，莫笙向来对世事漠不关心，做事直接了当。而剩下的两个一个疯疯癫癫，一个沉迷于成愿不可自拔，都不像是会和齐一一扯上关系的人。
还会有谁？
难道……
莫酩的视线飘向了花海的对面，在宽阔的花海之后，是视线到达不到的地方，那里有一座漂浮在海面上的宫殿，里面住着的，是三千世界里唯一的神——君父。
就在这时，齐一一动了动。她的双眼空洞，瞳孔涣散，朝着前方直直的走去。在她动的那一刻，身旁的两人就已察觉到了，几乎是同时，两人随着她的身影一同踏上了木桥，却双双被阻挡在木桥下。
黯淡的白色屏障在木桥下若影若现，表现出十足的拒绝意味。齐一一在木桥上越走越远，几只花鸟蝴蝶好奇的围绕着她飞舞，却在下一刻仿佛受到什么惊吓般四散飞去。
莫笙的视线随着齐一一远去，开口淡淡道：“不管你打了什么主意，我认为你都要失算了。君父单独召见了齐一一，无论缘由为何，对你而言都算不上什么好事。”
莫酩张开的左手放在了屏障之上，白色的光芒在他手指下闪烁，映出了手掌的轮廓。他冷笑一声说道：“哥哥还是先关心关心下自己吧。杀气？哥哥做事还是一如既往的直接了当呢，脱离掌控的东西，从来都是毁掉。那么，有什么是脱离掌控的？该不会是对齐一一的……”
话未说完，一把泛着寒光的利剑就对准了他的喉咙。莫酩大笑一声，食指慢慢的推开了利剑，说道：“为什么生气呢？哥哥。不就是被她的光环所影响了嘛，竟然恼怒到想杀了她，这么失态的哥哥，我真是好久没见了啊。”
利剑被推开，莫酩转身带着丝邪气的笑道：“还是说，与光环无关呢~”
“莫酩。”莫笙低沉的声音有着几分愤怒。利剑还未收鞘，停在半空中带着威胁的意味，两人对视着目光，仿佛下一刻就要拨刀相向。
良久之后，莫笙收回了利剑，淡淡道：“我会杀了你。”
“我何尝不是呢，哥哥。”莫酩笑道，随后收起了玩世不恭的表情，眼神飘向了远方，似是漫不经心的说着，语气却十分坚定，“莫笙，我一定会杀了你。”
齐一一走了很久、很久，却仍旧走在木桥之上，她的步伐呆滞，如同一个提线木偶般被一根无形的线指引着前行。不知道走了多久，她终于离开了那片花海，眼前是一望无际的墨蓝海洋，一座散发着白光的圆穹宫殿漂浮在海面之上，距离看着不远也不近。
她的大脑依旧一片空白，感受不到任何事物，涣散的瞳孔却不知为何开始流泪，身体依旧朝前行走着，走在了海面之上。
眼泪滴答、滴答的落在了海面，融入了海水之中。海面一阵搅动，将海水搅成了一个个漩涡。齐一一从这些漩涡中穿过，散发着银色光芒的鲸鱼从她脚底的海面游过，有几条甚至自海底跃起，从她的头上飞过。
齐一一毫无知觉的走着，仿佛要走个天荒地老。许久之后，她终于来到了宫殿之下。
一个身影被白光笼罩，朝着她一步步而来。她的泪水如线滴落在地，身影见此有些手足无措，慌乱的伸出手轻轻的擦拭着她的泪水。片刻后，将她搂入了怀中，无奈的轻叹一声。
“你还是来了啊。”
第十一章 她的意识海
好像是做了一场梦，梦里，什么都没有，白茫茫的，没有人，没有景物，没有时间。
好痛苦。
白墙砖地，小巧推窗，这是一件装饰简单的房间。一张单人木板床靠墙摆放，齐一一就躺在了这张床上，白蓝校服皱皱巴巴。她的瞳孔仍旧涣散，直直地盯着天花板，没有焦距。
意识里是一片空白，她听见了一阵敲门声，听见了门被推开的声音。可这样的声音被阻挡在空白之外，根本撼动不了意识分毫，只是传达到了耳朵里。
莫酩进了屋，四肢上的铁链已经不见了，衣服也已经换了一身。他来到了齐一一面前，看她睁着双眼失焦地盯着天花板，皱了皱眉。
从尚九回来后又过了一段时间，齐一一的异样却还是没有恢复，他将手放在了她的额头上，将自己的意识送入齐一一的意识海里。
这一次，他很容易的进入到了齐一一的意识海里。
广阔无垠的纯白色空间空空荡荡，没有声音，没有景物。莫酩站在了意识海的边缘，神情变幻莫测。
人的意识海分为两层，第一层是普通意识海，里面杂乱无章十分混乱，充斥着各种声音，各种景象，是本人对周遭环境产生的意识和看法，也是人生活多年而来的习惯。
第二层为潜意识海，相对于第一层而言就简单许多，虽然也是杂乱无章充斥着各式各样的欲望，但这些欲望殊途同归，表现的只有一个东西，是人的本性。
失去意识的人如果还有感受的话，那么普通意识海里就会有反应，要是在严重一点没有了意识，那他所生活的影像就会在普通意识海里无差别的播放，也就是所谓的走马观灯。
就算是做梦，普通意识海里也会对梦里的一切做出反应，若是熟睡无梦，普通意识海里就会保留着熟睡前的意识，直到醒来。
只有一种人的普通意识海会出现空空荡荡的情况，那就是纯粹之人，比如刚出生的新生儿，或者是没有感情对所有一切漠不关心的人，前者是生命的纯粹，后者是纯粹的活着。很显然齐一一两者都不是。
只有去潜意识海里去看看了。莫酩眯了眯眼，朝着空荡的纯白空间走去。
第二层潜意识海的入口一般隐藏在第一层的某个位置，可能是普通意识海里出现一句话，可能是普通意识海里的某个景象，也有可能是在普通意识海里的某个情绪。齐一一的第一层普通意识海里空空荡荡，没有声音，没有景象，更没有情绪。
莫酩在这洁白空间里走了许久，终于走到不耐烦了。他随便找了位置，用脚踩了两下，随后活动着手腕，从自己的意识中分出一缕化为了钻土机，摁下了开关朝着纯白地面钻去。
既然齐一一两者都不是，那么在意识海里做些什么的话……
尖锐的钻头高速地旋转着，伴随着一阵令人心悸的机械声，马上就要接触到了地面。就在这时空气传来了一个声音：“住手！”
莫酩笑了笑，停止了向下的动作。金属色泽的钻头在离地面一厘米的地方高速旋转着，莫酩说道：“潜意识海的入口在哪？”
四处静悄悄的，只有高速旋转的机械声，没有人回答。莫酩轻笑一声，将手中的钻头继续向下。
“哎，朋友，等一下！你不能在向下了，要是伤害了这一层的意识海，你也会消失的！”
“也？”莫酩笑道，手中的动作不停，却是缓慢了一点：“听起来还挺浪漫~”
随后话锋一转，他说道：“不过，你猜我有没有什么保命的底牌呢~”说着，就要朝着地面钻下去。
眼见他真的要钻下去，意识海有些焦急的晃动着，下一秒，空中浮现出一个白色的泡泡，声音迅速说道：“给你给你，赶紧停下来！”
莫酩挑挑眉，手中的钻土机化为了意识回到他的身体里。声音用不大不小的声音嘟囔着，“啊，真麻烦……”随后就消失在了空气里。
莫酩朝着白色的泡泡走去，这个泡泡很大，和一个马蜂窝的大小差不多，里面时不时地闪烁着银灰色的光芒。
莫酩来到了这个泡泡的面前，伸出手准备触碰它。
在他的手指离泡泡只有一厘米的时候，空间里突然响起了许多声音，一个接一个的响起：
“好痛苦……”
“不要……”
“对不起……”
“杀了我……”
“呵呵呵……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
各式各样的声音，绝望的、压抑的、痛苦的、疯狂的……
在这些声音之后，是一个带着恐惧的颤抖着的声音：
“不要进去……”
“走……”
“不要进来……”
“不要进来！”
莫酩的手僵在了原地，目色晦暗不明。等这些声音消失之后，出现的是最开始的那个声音，那个与莫酩交谈过得声音。
这个声音阴恻恻的，带着些幸灾乐祸的意味，说道：“好了，进去吧。怎么了？进去啊。”
莫酩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片刻后，他扬起了嘴角，伸出手指触碰了泡泡。
下一刻，纯白色的空间如雪点般点点消散，一间五颜六色的儿童房间出现在了他眼前。房间里堆满了玩具、礼物，长相一模一样的小朋友们布满了房间的每一个角落，惊讶地看向擅自闯入的莫酩。
眼前的一切让莫酩受到了惊吓，他的手僵在了半空中，整个人如雕像般石化。
齐一一，一推的齐一一，各式各样的齐一一，小巧Q版的齐一一，满屋子的齐一一！朝着他齐刷刷的看过来！！！
房间里回荡着那个声音：“进去啊……”“去啊……”“啊……”
尴尬。
空气中弥漫着尴尬的气氛，双方皆受到了惊吓，僵持着面面相窥。
最终是人数众多的这边打破了僵局，一个站在儿童舞台上的Q版齐一一咳嗦了两下，她的手上举着演讲用的广播话筒，一根黑色的线从话筒上延伸至身后墙壁的插线板上。
这个齐一一有着到耳的短发，披着蓝色的披风，头上戴着红色的王冠，俨然是儿童剧里王子的打扮。她朝着话筒拍了拍，说道：“那个，请问你有什么事吗？”
声音和刚刚那个阴恻恻的声音一模一样！
莫酩从惊吓中回过神来，忍不住抽搐了下嘴角。儿童房里堆满了各式玩具，Q版齐一一们梳着不同模样的头发，穿着不同式样的衣服，占满了房间的每个角落，开始自顾自的玩耍起来。
莫酩呵呵笑了两声，干巴巴道：“哦，那个，emmm齐一一在家吗？我找她出去玩。”
……不对，我在说什么？
莫酩倏地低下了头，看向自己的身体。
修长的大人身体不知何时已经变成了小孩的高度，他伸出手，发现手指上的关节消失，是一只Q版圆润的手。
“啊，齐一一啊。我们都是，请问你找哪一个呢？”王子偏着脑袋，十分有礼貌地问道。
第十二章 她的意识海Ⅱ
危险。
这里散发着危险的气息。
嬉笑声从身后传来，两个“齐一一”笑的一脸天真的相互追逐着，路过莫酩身侧时他感受到了十分强大的力量，莫酩后退了一步，冷汗从他的额头流下。
“汗水耶，是汗水耶。”追逐着的“齐一一”们好奇的说道。
“能够化成人形的意识已经少见，还能如人类般的具有身体意识更是难得。不过，这里不是你这样的人能过逃脱的。”
王子抬手把被礼物淹没的华丽红椅抽出来放在了身前，她将手上的广播话筒放在了椅子上，自己则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哇，是故事耶，故事耶。”追逐着的“齐一一”们拍着手高兴地说道。
瞬时，灯光熄灭，白色的灯光从舞台的对面打来，将舞台上黑色的幕布照亮。其余的“齐一一”们不约而同的放下了手中的玩具，自觉的凑在儿童舞台的下方按照先后次序排排坐好。莫酩的身后出现了一把黑色的高椅，一只银灰色的手将他按在了椅子上。
等所有人都坐好后，王子清了清嗓，开口说道：“很久很久以前，有一个杀手许下了愿望，要脱离组织。”
幕布上出现了一个蒙着脸的黑色提线木偶，这个木偶随着她的话跪倒在地虔诚许愿，分离的嘴巴一张一合发出吱吱呀呀难听的声音：“我……不想做……杀手……了，请……神帮帮……我。”
“可是杀手所在的组织纪律森严，一旦他选择了脱离，那么代价就是残忍的死去。但是杀手厌倦了这样的生活，厌倦了所有的一切，于是他日日许愿，夜夜许愿，终于，这个愿望被某个人所听见了。”
卡通简单的红色太阳和黄色月亮交叉着出现在幕布上方，提线木偶一直跪倒在地断断续续重复着刚才的话。
就在这时另一个散发着金色光芒的木偶从天而降到它身前，王子继续说道：“那个人被杀手的举动所感动，他接受了杀手的愿望，代价是杀手要一辈子从善，不得伤害他人。”
金色光芒的木偶弯起了身子，抚摸着黑色木偶光秃秃的头顶，依旧是断断续续难听的声音，金色木偶说道：“你的……愿望我……收到了……，你……愿意从此……不伤……害他人……吗……”
“杀手立刻就答应了他的要求，但是杀手所属的组织太过强大，那个人花费了很多精力才满足了杀手的愿望。”
红色的太阳和和黄色月亮高速的交叉出现，幕布上出现了许多简易的高楼大厦，金色木偶和黑色木偶一前一后的跳跃在大厦之上，身后跟着许许多多的小号黑色木偶。
就这样过了一段时间，突然，追逐的小号黑色木偶全都消失不见了，只剩下金色木偶和黑色木偶站立在月亮之下。
“啊，皆大欢喜啊！”
台下开始齐刷刷的鼓起了掌，王子服装的Q版“齐一一”在舞台上爆发了一阵疯狂的笑声：“啊哈哈哈哈，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随后掌声消失，王子的笑声戛然而止，她从地上站了起来，活动活动了肩膀说道：“好了，故事说完了，你可以消失了。”
“不过妈妈最讨厌混蛋了，尤其是你这样不经允许进入的混蛋。哦，对了，你不是要找齐一一吗？来，我就是，有什么遗言，赶紧说吧。”
银灰色的手早已消失，莫酩站在椅子前看着舞台上的王子，疯狂的捕捉着信息。可是信息并不多，几乎没有关键信息的存在，愿望、成愿、妈妈……只能推测这个故事与成愿师有关，而这个“妈妈”，可能并不喜欢成愿师。
甚至是厌恶。
可是，和齐一一有什么关系？
莫酩曾被关押在星海里，那时的他在放风时间观察过齐一一整整一年。齐一一的性格爱好、人际关系，莫酩基本了解的一清二楚，她的父母是隔壁城市里有名的大学教授，沉迷于研究不可自拔，一年内与齐一一见面的次数一只手都能数清，但这并不代表她的父母存在着什么问题。
这个“妈妈”很有可能只是一个代指。
代指着什么呢？
莫酩的头脑高速运转着，并没有得到问题的答案，他看着王子，眼中闪过一抹精光，淡说道：“你不是齐一一。”
王子惊讶的哦了一声，食指指向了自己：“你说我不是齐一一？”
莫酩点点头，带着笑意的说道：“因为齐一一是成愿师。”
“啊哈哈哈哈，啊哈哈哈哈哈哈。”王子疯狂的笑着，随后一脸天真的说道：“不会的，因为妈妈不会……”
话说了一半，王子的嘴却像是被胶水黏住似的闭上了，她睁大着眼睛，滴溜溜的转动了两圈，无辜的说道：“我就是齐一一呀，我们都是齐一一呀，如果你不相信，那就自己找吧。我给你三分钟，你要是找到了什么别的齐一一，就算你赢了，将得到活着离开这里的奖励。”
“不过，你要是找不到……”
王子拉长着话尾，不怀好意的看着他，舞台之下坐着的“齐一一”们随着她的话齐刷刷的回过了头，她们的嘴角挂着微笑，就像是手机表情里的那个符号笑脸“╰╯”，诡异的完美弧度。她们的眼里露出了精光，安静的盯着莫酩。
这可真是有点吓人啊，莫酩呵呵笑了两声，淡红色的光芒出现在Q版的掌心里，却只是摇曳了两下，便熄灭了。
能够进入意识海里的只有意识，如果肉身还在，意识却出了问题，那么人就会变得空洞，宛如一具活着的尸体，直到身体的消亡。
莫酩的眼里多了几分慎重，灵力无法使用，那么，只能按照对方说的去做了。
莫酩强按住一堆齐一一带来的诡异感，认真的打量了一番，末了说道：“如果齐一一不在这里呢？”
王子咯咯咯笑了两声，如同大笑着的小婴孩，说道：“不会的，妈妈不喜欢说谎的小孩，所以我不可能说谎的，齐一一就在这个房间内。况且就算我说谎了，你难道还有别的选择吗？”
“呀，过去了半分钟呢。”王子的手上不知何时出现了一块腕表。她将腕表摘了下来抓住表带晃了两圈，将腕表中的表盘甩了下来。
表盘飞跃到半空静止，随后慢慢的变大，最终变成了一个圆盘的钟表。钟表上面只有三个数字，自上而下的排成了一列：三、二、一，数字下面是一个个小小的表盘，只有数字三下面的表盘在走动着，马上就要指向了12。
“只剩两分钟了呢。”数字三下的表盘指向了12后便停止不动，紧接着数字二下的表盘开始走动起来。
王子抱着肚子嘿嘿嘿的笑着：“两分钟，嘿嘿嘿，两分钟。”宽大的蓝色披风随着她的动作前后摆动着。
片刻后，她停止了笑声，嘴上浮现了一抹古怪的笑意，Q版的小手拍了拍，她说道：
“Party，time。”
第十三章 逃离意识海
“莫酩，莫酩，一起来玩吧~”
台下的齐一一们齐声说道，就像是合唱般，带着孩童的天真语气。
莫酩呵呵笑了两声，朝后退了几步，从身后的礼物堆里抽出了一根长长的彩色拐杖糖果，当做临时的武器。
台下的齐一一们已经陆陆续续的站了起来，朝着他一步一步的走来。
莫酩迅速的巡视了周围一圈，并没有发现什么可疑之处，他的目光沉了沉，一个有些离奇的结论出现在了脑海里。
王子说过妈妈不喜欢说谎的小孩，所以自己不会说谎，那么我们都是齐一一这句话应该也没有说谎，齐一一的意识很有可能被分割在这些Q版的齐一一身上。
问题是“妈妈不喜欢说谎的小孩，所以我不可能说谎的……”这句话是真是假，况且，意识真的能被分割成这么多的碎片吗？如果真是如此，一旦说出口，齐一一的意识会不会崩溃……
不到最后一刻，绝不能冒险行动。
莫酩的四周已经围满了Q版“齐一一”，这些“齐一一”们围绕成了一个大的圆圈，将他禁锢在了圆圈里。“齐一一”们肩碰着肩，手拉着手，天真地笑着，目不转睛地盯着他。
数字二下的表盘指向了12，王子偏着脑袋疑惑的咦了一声，浮夸的惊讶道：“一分钟了耶。”
围绕着莫酩的“齐一一”们跟着齐声道：“一分钟，一分钟。”
莫酩定定的看着王子，突然开口问道：“你是谁？”
王子撇撇嘴，无聊的戳着面前的华丽红椅，说道：“我是齐一一呀。”
莫酩笑了笑，手中的拐杖糖果点了点地，他问道：“那，齐一一是谁？”
这是一个逻辑问题，一般来说“我是xxx”这句话，在“我”和“xxx”代表着相同的含义的时候，是可以倒过来描述的“xxx是我”。
这个问题就问得很巧妙了，在王子不会说谎的情况下，得出的答案很有可能是找出齐一一的关键。
王子戳着红椅的手僵在了原地，原本单纯的眼神一瞬间变的邪恶。她抬起了头，眼里有着莫酩见过了无数次的情绪，是怨、是恨、是想破坏掉一切的疯狂。
一股骇人的杀气直逼他的身前，这杀气并不浓厚，却是莫酩千年来遇到的最恐怖的。
动不了。
连挪动一步都无法做到，就像是被钉在砧板上的鱼一样，面对着泛着寒光的菜刀。就算知道危险和死亡在临近，也无法动弹，更何况是逃跑了。
只能睁着眼听着磨刀的刺耳声，等待着那一刻的来临。
莫酩站在原地。在极度恐怖的杀气面前，身体的每一个细胞仿佛都被镇压住了，连感知和情绪都变的麻木迟钝。
“齐一一……”王子淡淡道，随后她收回了可怖的杀气，眼神变回了原本的单纯，她咯咯咯的笑道：“我不告诉你。”
莫酩的手在轻微的抖动着，杀气散去，被压迫的身体有了反应，他吞了口唾沫，脑海里闪过了无数种想法。
“只剩30秒了。”王子躺在舞台上，手中把玩着从一旁礼物堆里抽出来的人偶。人偶金发碧眼，是市面上常见的漂亮人偶。王子轻轻哼着歌，温柔的抚摸着人偶的头发。
宝贝宝贝你别哭
给你糖果和玩具
宝贝宝贝你别闹
不然妈妈会生气
宝贝宝贝要什么
妈妈什么都给你
宝贝宝贝要爸爸
爸爸、爸爸……
王子的歌就唱到了这里，她攥紧了手中的人偶，哈哈哈的笑了起来，就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一样，越笑越开心，越笑越疯狂。
十秒后，她停止了笑声，呆呆的看着天花板，呢喃道：“啊，好无聊啊。”
围成一个圈的齐一一们在她停止笑声后开始唱起了歌：
一个杀手向往了自由
一个人说想逃离那里
他们违背规则
他们成不了事
他们无法解脱
他们祈求了神
他们得偿所愿
……
歌声掩盖了王子的呢喃，莫酩捏紧了手中的糖果拐杖，死死的盯着静止在空中的表盘。
时间还剩下十秒，王子倏地从地上坐起了身子，一边摆弄着人偶的手臂一边淡淡道：
“十”
齐一一们停止了歌声。
“九”
屋内的灯光全部熄灭。
“八”
无数双泛着银色光芒的眼睛出现在四周。
“七”
“齐一一”们朝前走了一步。
“六”
莫酩举起了糖果拐杖
“五”
奇怪的声音响起“香果，香果，一个能长十年灵力！不贵，不贵，十金条一个两个十八啦……”
“四“
难以明说的香味飘散在周围。
“三”
“齐一一”们伸出了手。
“二”
墙壁的角落出现了一丝裂痕。
“一”
莫酩冷笑一声，“你们组合起来就是齐一一”的话马上就要脱口而出，破裂的声音却突然响起，他挑了挑眉，欲说出口的话变成了秘密。
低头躲过身侧某个齐一一的袭击，莫酩挥舞着手中的糖果拐杖迅速地进行了反击。
角落的那丝裂痕裂开了一个小洞，呼啸的狂风从洞中穿梭而至，将四周的事物席卷吸入洞中。
莫酩不断的在原地躲蹿、反击，“齐一一”们像是丧尸般不知疼痛，被击倒在地后又缓慢地爬起身来，数量没有减少过。
莫酩的体力渐渐不支，这是意识涣散的前兆。
这些潜意识海里的“齐一一”们十分麻烦，稍不注意就可能被对方吞噬，就算不被吞噬，一直处在战斗的情况下，意识也会被慢慢消耗，直到消亡。
齐一一，到底是个什么来头……
洞，渐渐的扩大，风，越发的嚣张，有几个处于包围外圈的“齐一一”，也被风卷进了大洞。
莫酩挥倒了伸出利爪的“齐一一，”慢慢地朝着洞口的方向移动着。手中的糖果拐杖已经断成了两截，他干脆左右手各拿一截，与周围的“齐一一”战斗着。
舞台之上的王子静静地坐在原地，手中摆弄着金发玩偶，并不关心舞台下的一切。越靠近大洞，狂风的威力就越大，“齐一一”的数量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减少着。
莫酩手中的糖果拐杖已经裂成了碎片，纷纷落在了地面上，发出了金属般的响声。他有些狼狈的躲避着“齐一一”们的攻击，直到最后一个“齐一一”被卷进了洞里。
风，更大了，将王子金色的王冠吹到了头部边缘。身旁的东西早已被卷进了洞里，只剩下她和手中的金发玩偶。
“啪嗒”
金属落地的声音，王冠掉落在了地上，很快就被卷进了洞里。风将王子的头发吹得凌乱，遮挡住了她的眼睛，蓝色的披风在身后鼓得圆圆的，她轻叹了口气，站起了身。
泛着银色光芒的眼睛隐去，房间一瞬间陷入了黑暗当中，风还在肆意的咆哮着，白色的光芒从洞中穿过照亮了房间。
堆满玩具、礼物的儿童房变得干净空荡，没有了五彩颜色的装饰，房间显露出了原本的模样。
黑色，浓重的黑色，在压抑着什么。
舞台也被风刮走了，连一点尘土都不剩下。莫酩紧紧的盯着看不清表情的王子“齐一一”，背在身后的右手上有一小团红色火焰在摇曳着。他的身体在缓慢的变化着，Q版圆润的手渐渐变得修长。
王子伸出了手，原本Q版圆润的小胖手变得纤细。身体在以极快的速度成长着，短发也在极速地生长着。
片刻后，十六岁的齐一一，出现在了恢复正常的莫酩身前。
如玉般的手指解开了蓝色披肩，手中的金发人偶被她随意丢在了地上，随着披肩一同卷进了洞里。
“没找到啊。”她轻轻呢喃道，随即爆发出了一阵疯狂的笑声：“啊哈哈哈哈，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秀丽的脸庞上满是狰狞，下一刻，她以极快的速度来到了莫酩身前，手中捏着把凭空而出的大刀。莫酩举起了双手，一根糖果拐杖出现在他的手中，是他分出的意识化成的武器。
这根糖果拐杖挡在了他的身前，迎接了那把锋利的大刀。大刀嵌入了拐杖之中，彩色的糖果碎片在一点点的剥落，王子的手紧紧的抓住了大刀，稍一用力，糖果拐杖便应声碎裂。
她抬起了刀，准备再次攻击，下一秒，整个空间却被纯白所吞没，就像是摁下了关机键的电视机一样，整个空间里的所有一切都被吞没，包括了她。
除了莫酩。
纯白的空间堆满了各种各样的东西，零食、零食、零食……
莫酩：“……？？？”
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间，上一刻他还面临着变成“丧尸”的危险，下一刻就站在一条窄窄的小路上，面对着一座又一座的零食小山。
莫酩眯了眯眼，结合着信息得出了一个结论，这里才是齐一一的第一层意识海。还没等他继续思考刚刚的情况，齐一一的声音开始在空中一条条地响起：
“哇，好想哭啊……”
“有点难受……”
“咦？为什么我感觉空落落的……”
“要哭了，要哭了……”
“……我饿了……”
莫酩：“……”
于此同时，某个世界里。
男人的手里握着一根长长的教鞭，银色的长发被一根木簪随意的束在了脑后。
他的身后是普通现代社会世界常见的讲台，讲台之下是笔直坐着的学生们，他们穿着统一的制服，双手自然的垂在了身体两侧，两眼直直的盯着黑板，沉静的如同一潭死水。
黑板上密密麻麻的书写了许多文字，夹杂着奇怪的符号。男人的手指骨节分明，摩梭着银白色的教鞭，似是在思考着什么。而后，他微微愣了愣，脸上露出了一瞬的惊讶表情。
“成愿师。”他开口轻轻说道。
指尖从教鞭的顶端滑过，他勾起了嘴角，爆发出一阵疯狂的笑声：“阿哈哈哈哈哈，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像是听到了什么有趣的笑话一样，他拍着讲台大笑着。金属制的讲台发出了巨大的声响，一丝裂痕出现在其上。学生们却毫无波动，连表情都不曾改变过。
片刻后，男人停止了笑声，表情也归于了平静。他的拇指抚过教鞭，一声清脆的碎裂声立刻响起。
他轻叹了口气，淡淡道：“毁掉吧。”随即，推开了窗户，利落地从五层高的教室里，一跃而下，只剩下了在地上断成了两半的教鞭。
教室顿时活跃了起来，一阵尖叫仿佛要掀开屋顶，众人皆面面相觑，茫然地看着四周：
“这是哪里？……你是谁？”
“……你又是谁？”
“咦？这不是我的教室吗？可是，今天是休息日啊……”
“……华市五中？emmmm我是隔壁三中的啊……”
“……我还是，小学生啊！！！”
“……我，是老师……”
众人：“……”
第十四章 齐一一醒来
白墙砖地，小巧推窗，这是一间装饰简单的房间。
一张单人木板床靠墙摆放，穿着白蓝校服的女孩在床上熟睡着，不远处是凝视着女孩天使般睡颜的“深情”男人，看起来就像是一对恩爱的情侣般。
齐一一的双眼紧闭着，呼吸均匀平缓，这是熟睡的表现。天色渐晚，残阳似火，暗淡的红色光芒洒进了这间装饰简单的房间。
莫酩倚在窗侧，红色的光芒从他的身旁穿过，落在了熟睡的女人身上。
十分钟前，齐一一的普通意识海。
堆成小山的零食飘散着若有若无香气，每一种零食都散发着渴望的气息，这是齐一一的意识反应。
……香果……香味……令儿童房出现破洞的原因。
是食欲，人类最容易产生也最容易满足的欲望。
莫酩随手拿起一包零食，黄色的包装上画着圆润的土豆，齐一一的情绪随着响起：
“想吃薯片……”
“……黄油番茄味的？”
他看着手中的薯片，神色晦暗不明。成愿师跳脱轮回，不食五谷没有三急，一般来说不会产生食欲，何况是这般强烈的食欲。
……为什么？
纯白的空间不大不小，很快就走到了路的尽头。齐一一的普通意识海并没有什么特殊之处，除了食欲异常强烈外，并没有什么不妥。莫酩想了想，决定离开齐一一的意识海。
“咚……咚……咚……”
远处传来了钟声，明亮的天空渐渐暗淡了起来，躺在单人床上的齐一一已经闭上了双眼。
刚从意识海里出来的莫酩上前掀开她的眼帘看了看，涣散的瞳孔已经恢复了正常。他松了口气，报复性地戳了戳齐一一的脸，倚在了窗侧。
暗淡的红色光线渐渐缩短，他静静地看着齐一一，脑海里思索着她从尚九开始的异样，空洞的双眼……单独的召见……意识海里的异常……
在齐一一单独觐见君父一段时间后，白色的屏障突然消失，这代表着他们可以觐见君父。走上花海上的木桥，穿过一望无际的墨蓝海洋，他和莫笙来到了那座圆穹宫殿。
君父就在宫殿里的那把王椅之上，而齐一一，就背对着他们，端正地站在了王椅下方，如同每一个觐见君父的成愿师一样。
而后君父免了他的三百年的刑罚，准许他拿掉四肢上的铁链，虽说被拿走的力量没有被允许归还，但说起来还是件值得高兴的事情，可他总觉得有些不对。
不该如此，我本就犯下重罪，又私逃出狱，就算君父慈悲，也不该就此放过我。
难道……是因为齐一一？
思索间，视线里的女孩动了动，嘴里发出了如同幼兽呢喃般的声音，片刻后，便安静了下来，继续熟睡。
在宫殿里被免除了刑罚后，君父意外的让莫笙先退下，只留下了他和身前不曾动弹过的齐一一。
莫笙走后，宫殿里的气压好似低了好几个度，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感觉到有种极度的寒冷气息在逼近，但是瞬间后便消失殆尽。再之后，留下他们的君父便挥手将他们送到了临三的某个角落。
临三，是九天的最底层，齐一一双眼空洞的跟在了他身后，听不进言语，对周遭毫无反应。
为了避免一些不必要的麻烦，他以极快的速度找到了房子，带着齐一一来到屋子里，然后进入了她的意识海里。
意识海……他的目色沉了沉。那个儿童房拥有着隔绝灵力的能力，绝不会是齐一一能拥有的力量。
失去的意识……不经允许进入……强大的力量……
有人在保护着她！
……是谁？君父吗？
不，这般诡异的保护方式绝不是君父会使用的，何况君父为何要保护她的意识海？是因为她所创造出的光环吗？
不会，创造光环的确特殊，但三千世界里这只是特殊中的一个，对自己而言也算不上什么特别，何况是三千世界里唯一的神。
妈妈……爸爸……成愿师……可能被分割的意识……
……这真的是在保护吗？
齐一一，16岁，所在的世界背景是普通的现代社会，父母为大学教授，长时间一个人生活，因为头顶上的光环而备受世界的宠爱，本人看起来却毫不知情。
这个世界的轮回轮是固定静止的，死掉的生灵能量直接被世界分解重组，然后投入下一个新生儿里。
被分解重组的生灵已经是一个崭新的个体，不沾任何因果，因此齐一一不存在前世纠葛导致的今生因果。
……那会是谁？还是说，与她头顶上的光环有关……
说来也是，一个普通现代社会世界，怎么会产生这种稀有品质的特殊光环，虽说这种事情不是没有发生过，可一般都是有缘由可循的。
难道，那个世界要发生些什么了吗？
还是说，有人往她的身体里放了些什么……
不自觉产生的光环……诡异的儿童房意识海……这么一来倒是能说通一些了，可是，君父为何要单独召见她，作为三千世界里唯一的神，没有理由单独召见一个新生成愿师。
……为什么？
越思考越是烦躁，缺少的关键信息太多，根本没有结果。莫酩轻笑了声，修长的手指插入了乌发当中，他抬起了头，白皙的脖颈线条流畅。
窗外暮色渐深，暗淡的红色光线随着残阳下落而消散，屋内变得黑暗，街道两旁的路灯已经点亮，不知名的小飞虫密密麻麻地聚集在灯光下。
齐一一，醒了过来。
视野里是浓重的黑，齐一一呆滞了几秒，随后她揉了揉眼，从口袋里摸出手机点亮。借着手机微弱的灯光，她看了看周围，小床、窗户……是卧室的感觉。
是梦吗？她这么想到，手机不经意的朝着窗户边缘晃去，一瞬间，她好像看到了什么东西。
呵，呵呵。她的嘴角抽搐了下。
幻，幻觉吧……她安慰着自己，将手机偏向了别的方向，却在下一刻朝着窗户的边缘猛地照去。
反正是梦里，不如看看好了，她这么想着。下一秒，她看到了一张没有眼睛的脸。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莫酩摘下了脸上的面具，惨白的无眼面具在他手中化为了红色的火焰，片刻后消失在了空气里。
他看着以极快速度退到了角落里的齐一一，轻飘飘地打了个招呼：“呦吼，小朋友～睡的好吗？”
齐一一：“……”
这轻浮的声音，令人不快的感觉，齐一一打了个冷颤，擦掉因恐惧落下的眼泪，哆哆嗦嗦的问道：“混，混蛋莫，莫酩？”
莫酩：“……”
“你换个前缀我会比较开心哦～”莫酩推开了窗户，“比如英雄、战神之类的”语毕，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他眯了眯眼，转身笑眯眯地说道：“开玩笑的～你这么叫，我会生气呦～”
齐一一：“……”
本来就没打算这么叫啊，你是在找茬吗？
微风从窗外窜进，凉爽的感觉让齐一一稍稍冷静了下，她将手机朝着斜上方举着，这个方向能使灯光照在两人身上又不至于会晃到谁的眼睛。
而后，她开口说道：“emmmmm总觉得错过了些什么，有好多话想说来着。不过，首先，为什么我们不开灯？”
“Emmmm，因为没交电费……”
齐一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