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一统武林】 篇二十四
很快，便到了午时三刻。
大家都围在了擂台边，等待着比试的开始。正对擂台东面设置了一个二层高的看台，布置了五个座位，听说是为举办这次大会的几个门派掌门设立的，都是些响当当的人物。
左起第一个：赵门掌门赵玄铎，第二个：星门掌门赵朱星。右起第一个：周门掌门周国术，第二个：海门掌门周家海。
中间……夺命书生江启。
我：“……”
我知道这次武林大会有朝廷干预，因为他之前和我说过，让我一统武林是圣上的意思，这就代表着朝廷会参与进来，也许是提供场地，也许是赞助银子……总之是参与了进来。
但我没想到圣上会让江启来坐镇，我以为会是将军或是哪个皇家高手。江启习的功法是很厉害，但他是个半吊子，在武林中也就处于个中上水准，他身旁那四个随便一个都能要了他的命。
他就处于危险的中心，杵着下巴无聊地打了个哈欠，睁着眼睛呆滞地看着前方。
毫无精神的模样小小刺激了下星门掌门的心，星门掌门赵朱星是个十分自律的人，最看不得懒懒散散的人了。我看见他的手指在敲打着桌面，应该是想借此让江启精神些。
然而江启并没有理解他的苦心，他回过了头，蹙着眉，大大咧咧地问道：“尿急？”
他这话是用内力说出来的，刹那间就传遍了会场。一瞬间，周围安静地连根针落都能听见。
赵朱星的脸僵了下，还未开口说些什么，江启又接着道：“这有什么的，随便找个地方解决一下啊，你不老这么做吗？”
“江启！”赵朱星低喝道，额头青筋暴起，感觉下一秒就要掀桌暴起。
我看得心砰砰直跳，江九不在他身后，以他的能耐真打起来估计只有给他收尸的分。毕竟他左右边坐着的，是能杀了我爹娘的人，虽然手段下作，但他们还是做到了。
“喊什么？我又没聋。”江启毫不在意地掏了掏耳朵，“好心提醒你，还不感谢我？”
“狼心狗肺。”
我的心跳得更快了，赵朱星的脸涨得通红，一掌隔空打在了不远处的一棵枫树上。枫树应声而断，砸在了地上激起尘土飞扬，好在那附近的人跑得够快，并没有造成什么伤亡。
啪啪啪的鼓掌声传来，是江启。
他悠闲地鼓着掌，仿佛并不知道这一掌其实是朝着他去的。
“厉害。”他敷衍地夸道，随即话锋一转认真道：“正好我买了一块荒地，急需伐木工。要不就你去吧，十两银子，怎么样？大方吧。”
我倒抽了一口气，在心里佩服他闹幺蛾子的功力不比莫姑娘差。赵朱星已经气得抖了起来，一拍桌子站起来喝道：“你！”
眼看局势要混乱了起来，武林大会说不定就要变成群殴大会，星门的弟子们各个都在摩拳擦掌，就等着掌门一声令下，上去揍那不知好歹的家伙。
本就是些精力旺盛的少年，易冲动，他们才不会管这个人是谁，除了圣上，其他的都处于犯我者死的范围。
一直在旁边看戏的海门掌门周家海有了动作，他先是好言好语安抚了下这位昔日好友，等赵朱星冷静了下来，他便顺势道：“时刻已到，第一场比试……开始！”
话音刚落，人群便如兔子般地四下蹿去，介于我的身体原因，我们四个是不可能像兔子一样地蹿来蹿去了，只能团结地顺着人流走去。
我们悠闲的像是在买菜的大娘们，与周围的匆忙格格不入，人群投在我们身上的视线很异样，有不屑的、有慎重的、有佩服的、有觉得碍事的……
每个人的思考方式都不同，对于我们的感受自不会相同。走了没一会儿，我们遇见了另一位买菜大娘，还是个熟人：江九。
他笑眯眯地朝着我们走来，明明处于人流当中周围却没有一个人敢接近，看来大家对他的感受很一致，就是远离。
很快，他便来到了我身旁，淡淡地和我打了个招呼，道：“真巧啊，前掌门大人。”
我：“……”
他的到来加快了人群前进的速度，眨眼间，我们的周围便看不到一个人影了。
这时莫姑娘从我这拿走了折子，打开后在地图上点了几个点，朝着莫星莱说道：“去吧，就这几个地方，拿到就回来，尽量避免与人动手。”
顿了顿，她合上了折子说道：“遇到强敌就跑，不要硬来。三个就够了，拿不到也没关系，擂台北角见。”
莫星莱嗯了一声，便朝着远处跑去。
“莫姑娘不一起去吗？”江九说道，“仅凭那个孩子有些困难吧。”
“困难？”莫姑娘说道，看了我一眼淡淡道，“之后的路，才是困难。”
“看不出姑娘还是这般心细的人啊。”江九故作惊讶道，“连之后的路也考虑到了。”
“既然将他们的路也考虑到了，那么，齐姑娘的未来……是否也计算精准了？”
他带着笑意地说着，微抬着下巴，脸上带着的笑意如同面具上的一笔弧线，完美的令人不适。
“计算？”莫姑娘轻轻嚼着这两个字，随后她挑了挑眉，轻笑道：“你猜啊~”
“这可就为难在下了。”江九毫不在意地回道。
“不过……”他回头看了齐姑娘一样，“未来的事，谁说的准呢。”
说完这句话后，他们两人就不再交流了，大家都各怀心事地走着，不知不觉中，比试已到了尾声。
我们按原路返回，路上遇到了好几拨人的打斗，为了抢夺金叶子。
折子上只说要找到金叶子，并没有规定或者禁止怎样找到金叶子，也就是说打斗抢夺属于合理的范围内。
他们打斗的十分激烈，刀剑相交的声音震耳欲聋，我们默默地从旁边经过，已经习惯了。
习惯了不久后，便遇到了莫星莱。
他正奔逃于树林间，身后跟着好几波人，颇有我第一次见他的架势来。他跑得很快，有血迹从他身上滴落在地，不知道是哪里受伤了。
他从以前开始就跑得特别快，现在也是，一溜烟就没影了。见他没影后，莫姑娘笑了笑，上前几步拦住了那群人。
“让开。”那群人嚷嚷着，“我们不打女人。”
“哦？”莫姑娘淡淡道，举起了手中的黑伞。她的嘴角勾起了一抹笑，使原本娇柔的脸多了几分艳丽，道：“那正好~”
第六十一章 【一统武林】篇二十五
我看着她一个人单方面的对他们进行了殴打，嘴上说着不打女人的少年们，纷纷举起手中的武器反抗。
然而并没有什么用，他们被莫姑娘一伞一个的解决掉了。
到这时候还抱团抢夺金叶子的，大多武力不高。有几个机灵的相互递了个眼色，准备围攻莫姑娘。
那几个使眼色的，看着衣裳应该是哪个阵法门派的门生，单个武力都不高，但是凑在一起使用阵法的话，处理起来还是有些麻烦的。
但莫姑娘是什么人？那可是闯过大大小小武馆还能安然无恙的人啊，她的直觉、她的敏锐、她的聪慧，她能看不出你们心里的小九九？
所以她转身就跑，几个呼吸间便没影了。
我：“……”
她动作迅速，打了在场所有人一个措手不及，少年们看得目瞪口呆，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做好了。
然后，他们的视线，转到了我们身上。
江九笑眯眯地迎着他们的视线，温柔地问道：“要与在下切磋一番吗？”
顿了顿，他接着说道：“在下可不会逃哦。”
话里的威胁很明显，表达出一旦开始不把你们都打趴下老子绝对不会走的意味。话音刚落，少年们便飞蹿着四下散去了，躺在地上的，也挣扎着离开了这里。
我：“……”
到达会场的时候，莫姑娘已经和莫星莱碰面了，待在了北边的角落里。莫星莱的伤口已经被处理过了，他的手臂上缠着绷带，看上去没有什么大碍。
他拿出了两片金叶子，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本来拿到了三片，但是……跑的时候丢了一片。”
“没关系。”莫姑娘淡淡道，拿出了一片金叶子，说道：“我刚好捡到了一个。”
这也太巧了吧。
……我觉得她八成是从谁哪抢过来的。
齐姑娘也从袖袋里取出了一片，说道：“我也捡了一个。”
我：“……”
……你什么时候捡的？
“真是巧了。”江九笑道，他从袖子里拿出了两片金叶子，说道：“在下也捡到了两个。”
我：“……”
……你又是什么时候捡的？
“啊？”齐姑娘偏着脑袋疑惑道：“我没见你捡过东西啊。”
“那姑娘又是何时捡的呢？”江九道。
齐姑娘：“……刚来的时候。”
江九挑了挑眉，笑道：“我也是哦~”
我：“……”
可住嘴吧你们，感受不到周围人投来的炙热视线吗？！
我想起了刚进会场的时候，那是遇到了江启之后的事情，兴奋的齐姑娘被一根树枝绊了个踉跄，纸伞就杵到了地上。
她站起身后，拿走了伞，惊呼了一声，似是感叹了句什么“好漂亮的……”
她的声音不大，周围又全是脚步交谈声，后半句我便没有听清。
现在想来，那应该是“好漂亮的叶子啊。”
我默默地朝她看了一眼，心情复杂万千。
比试结束了，叹息声此起彼伏，没有拿到金叶子的人垂头丧气地离开了这里，数量庞大。剩下的经由检查后也有百来号人，全都围在了擂台边等待着。
拥有金叶子的人全都按照各自的门派统计在一张红榜上，被一根黄线分在了左右两旁，是一下场比试的对立双方。
一共二十六组，也就是二十六场比试。
比试分为了三天，以各门派的名义进行比武，比试双方各出一人，于擂台比试，出白线者败。
二十六组只有五十二个门派，拿到金叶子的人肯定不止这个数，这说明了有的门派拿到的金叶子多，有的门派可能只拿到了一个。
那么，第三场的时候……很有可能会是场大乱斗。
我们被安排到了第二日上午，也就是后日上午。比武的门派是轩门，这个门派我有所耳闻，是个阵法特别厉害的门派，单打独斗的话……我们稳赢。
当然，上场的不能是我。
第二场比试，上场人我们选择了齐姑娘。
这是莫姑娘的主意，她说莫星莱负伤了，我又是个摆设，就只好让她去了。
齐姑娘：“……你怎么不去？”
“……我累了。”莫姑娘的语气突然哀伤了起来，不知道从哪抽来了条小手绢，抹着眼角并不存在的泪水，一抽一抽地说道：“我只是一个弱女子，想要平平淡淡的日子，每天打打杀杀的，早就累了。”
我：“……”
莫星莱：“……”
齐姑娘：“……”
“而且。”她掀起了眼皮，睨了齐姑娘一样，嘴角的笑妩媚又迷人，说道：“来都来了，你不想玩玩？”
于是，犹豫了一会儿的齐姑娘……答应了她。
比试上午，我们早早就来到了会场。会场周围照样布满了人群，擂台上的两人还在厮打着，齐姑娘看着有些紧张，我刚想着要怎么开口安慰她，莫姑娘就来到了她身侧，看着是要说些什么。
我以为她会说些安慰的话，结果她凑到了齐姑娘耳边，轻飘飘地说道：“可别输哦~输了的话，我们就都失去资格了呦~”
还是带着笑意说出口的。
我：“……”
齐姑娘的表情一下就变了，原本只是紧张，现下开始慌了起来。擂台上已经分出了结果，有人叫着她的名字让她上场。
我看着她僵硬地上场，走路已经开始同手同脚了，也开始慌起来了。
擂台的中央用白线划了个圈，圈很大，看着能容纳下数十人，她上场后轩门派来的人也走了上来。
是一个长发青年，面无表情，看着很沉稳。
一声令下，比试正式开始。
长发青年首先行了一礼，自报了家门：“在下乃轩门大弟子郑也，请姑娘赐教。”
僵硬如同木偶般的齐姑娘，僵硬地行了一礼，僵硬地说道：“齐一一，林门弟子之一，请公子务必小心点到为止。”
她这话一出，就有人噗嗤一声就笑了起来，我寻声看去，准备看看是哪个不懂气氛的小兔崽子在笑话她。
于是，我看见了面无表情的江启……和他身后正捂着嘴笑的江九。
……我默默地转过了头，当做没看到这一幕。
自报完家门的两人对立而视，齐姑娘紧紧握着手中的白伞，牢牢盯着郑也，等他出招。郑也同样摆好了驾驶，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齐姑娘，等她出招。
等了一会儿，那两人还是维持着方才的动作一动不动。台下已经有人等不及了，开始急促地喊道：
“打起来！”
“打起来啊！”
“上啊！给她一拳啊！”
“冲啊！扇他巴掌啊！”
……
那两人一动不动，仿佛人世间的喧嚣与他们无关，耐心好得仿佛就要入定。
就在这时，莫姑娘发话了，她就站在我身后，语气柔柔地说道：“一一啊，你的伞，是做什么用的呢？”
她的声音不大，却立马传入了齐姑娘的耳里。齐姑娘抖了抖，低头看了眼手中的伞，眼一闭，心一横，举着伞朝着郑也打去。
下一秒，郑也被击倒在地，生生滑出了线外。
刚才还在叫嚣着的人群在这一刻都安静了下来，齐齐看向懵懵懂懂走下了擂台的齐姑娘……鼓起了掌来。
第六十二章 【一统武林】 篇二十六
一片掌声中，齐姑娘朝着我们走来。
“赢了耶。”她兴奋地说道，看上去像是个讨到糖吃的小孩，看得我十分欣慰，莫名有种老父亲的感受。
……或者是老母亲。
“真厉害。”江九的声音传来。他一边憋着笑，一边朝着齐姑娘走来，伸出了手准备揉揉齐姑娘的脑袋。
伸出的手停在了半空，被另一只手抓住。莫姑娘抓住了他的手腕，斜睨着他挑了挑眉，说道：“大庭广众之下，是想误了我妹妹的亲事吗？”
江九微愣了片刻，随即恢复了原状，也挑着眉笑道：“那莫姑娘此举，是想嫁给在下了？”
莫姑娘还未回答，江启的声音便传来，淡淡道：“江九。”
“该走了。”
他不再恶狠狠地瞪着我，看着我的目光很淡。江九应了一声，莫姑娘放开了他的手，他们两人便朝着远处离去了。
离第二场比试还有一日，蓝衫少年告诉我们后日巳时二刻开始第三场比试，他并没有告诉我们比试的内容，只说一定要准时。
夜晚的时候，我们久违的出去逛了逛。
阳安的夜晚真是热闹，灯火通明如同白昼般，小摊上摆卖着各式各样的小玩意，卖着鲜花的孩童穿梭于人群中。
我们人手一根糖葫芦，在闹市里走走停停。喧嚷的人群谈论着生活的琐事，嬉笑声不时的从周围传来，让我觉得心安。
我已经很久没有这样的感受了，以前浑浑噩噩，在洪门时稍一不注意，就会被过去的种种淹没，像这样悠闲地走在街上，平平淡淡的，已经很久没有过了。
走了两圈，吃了三根糖葫芦，我们便返回了客栈。
快到客栈的时候，莫姑娘突然开口说道：“利用江启吧。”
她这话说得没有前因后果，听得我稀里糊涂，不知道她在说些什么。
许是我脸上的疑问过于明显，她顿了顿，接着说道：“之后的路，无论你是否选择嫁给六皇子，江启都将是你的一大助力。”
“利用他。不管你是作为正妃还是假死出逃，他都能保你无恙。”她说道，似是轻叹了口气，接着说道：“否则，凭你自己，无论在哪条路上，都无法走下去。”
说完，她上前了几步，走进了客栈。
她的话使我辗转反侧了大半个晚上，明日就是第三场比试，很有可能就是最后的一场比试
那么，之后……我又该怎么办呢？
利用江启？怎么利用？什么又是利用？
我想着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直到天蒙蒙亮的时候才睡着。
巳时二刻，我们来到了会场。
会场照样人山人海，有过来看热闹的、有来参加比试的。不出我所料，第三场比试，是场大乱斗。
比试分为上下两场，上半场的规则：在第二场比试胜出的门派里，所有持有金叶子者，需于规定时间内站上擂台白线内，时间结束后未站在白线内者，败。
二十六个门派，拥有金叶子者却有五十个左右，为了辨别，每个人手臂上都绑着一条红丝带。
一炷香的时间，点燃的那刻，鼓声响起，比试就此开始。
人群一窝蜂的往擂台边冲，我拔腿也顺着人流跑，没跑几步，就被莫姑娘拉住了手臂，将我扯了回去。
“急什么。”她说，“还早呢。”
于是，我们就站在了一旁，如同看戏般看着擂台里激烈的打斗。那些被打的鼻青脸肿的人们，被一个个地丢了出来，抹了把脸上的鲜血，又锲而不舍地冲了上去。
江九不知何时来到了我的身旁，手臂上绑着条红丝带，饶有兴趣地看着擂台上的混战。不断的有人被挤下来，不断的有人又冲了上去。
等了一会儿，香快烧到了底，莫姑娘冲了上去。
她举着伞，四处挥打着，将身旁的人群打落下了擂台，杀出了条血路。齐姑娘和莫星莱紧跟其后，随着她的脚步登上了擂台。
我：“……？？？”
……那我呢？
我尝试跟在他们身后，却被一位刚爬起来的少年推了出去，他力气很大，我被推了一个踉跄，等我站稳时，那条被杀出的血路，已经被前仆后继的人们堵上了。
香已经烧到了最后，见着马上就要断掉，人群像疯了似的厮打着，什么样的招式都用出来了，他们在人群中见招拆招着，无瑕顾及我。
就在这时，江九动了。
他一把扛起了我，足下轻点几步跃入了白线内，落下时顺势将边缘上的几人踹了出去，将我放在了空处的缝隙内。
落地的瞬间，香，断了。
随着一声浑厚的喊停声，上半场的比试结束了。
擂台边上惨不忍睹，地面上滴落着谁的血迹，被脚擦成了长长的红线。留在白线里的，只剩下十多个人了。
下半场的比试在未时一刻，规则很简单，剩下的这十几人谁在台上留到了最后，谁就是胜者。
这样的比试方法让我想到了西域的蛊毒制法，那还是江启告诉我的，说是拿各种类型的毒虫放在笼子内，等上一段时日，到只剩下一只虫子的时候，在拿它用秘法药制。
蛊毒是蛊王的工具，那么一统武林的霸主，又是谁的工具呢？
“在下有一问，还请阁下解答。”江九在我身后开口道，“怎样算是在台上留到了最后呢？”
“死在了台上，也算吗？”
他这一问，问得我心发毛，留在台上有很多种办法，死赖着不走，被打倒在地……死在了台上。
死在台上的武林霸主获得的利益很大，对于死去的人而言，是种荣耀，对于他所属的门派而言，是扬名的机会。
对于武林而言，没有了霸主，一切又与之前，什么区别呢？
方才喊停的，是位穿着灰衫的长者，看着已到了不惑之年，鬓角微微发白。听到了江九的话后，他抬起了头，微眯着双眼凝视着江九，沉默了片刻。
片刻后，他开口说道：“立于台内者，为胜。”顿了顿，他接着说道：“出擂台者，即刻为败。”
第六十三章 【一统江湖】 篇二十七
未时一刻。
我们来到了擂台。
一共一十三人，站在了擂台内。各个门派的人齐聚在一侧，警惕地盯着其他人。
我们的周围是星门和郑门，江九站在了我身侧，双手背在了身后，悠闲的像是个来看庄稼的老大爷。
莫姑娘站在我的另一侧，手中的黑伞如同一把利剑般，正侧着脑袋和身后的齐姑娘说着话：“待会你要是想跑了……记得带上莫星莱。”
齐姑娘：“……我觉得我能打到最后。”
莫姑娘哈哈笑了几声，面无表情道：“不，你不能。”
“能留到现在的，都是这个世界的高手，你能撑过半柱香的时间，就已经很不错了。”说着，她回过了头，朝着场内环视了一圈，将视线定格在了一位青年身上。
青年穿着一身破破烂烂的灰色大褂，站在了擂台中央，微微低着头，盯着地面，眼神空洞。没有人靠近他，他的周围空出了一片空隙，好似被无形的牢笼禁锢了般，里面的出不去，外面的进不来。
他的手中拿着一把黑色匕首，全身散发着生人勿进的气息，就好像一把杀人的利剑，即便处于正午的阳光下，也泛着令人心悸的寒光。
“你的限制是什么？”莫姑娘突然开口道。
“杀人。”江九回道，“绝对不能杀害任何一人，无论何种原因、无论是谁。”
“变得麻烦了。”莫姑娘淡淡道，“他看上去不会轻易放弃。”
“嗯，你加油。”江九点了点头，“在下没有什么耐心，被缠上的话可能会失去理智。”
“我打不过他。”莫姑娘毫不避讳地说道，“合作吧，他来此应该不是自己的意志，很有可能是被谁胁迫了。”
“有那样眼神的人，能被胁迫的原因不多，他们无欲无求，大多是为了某个人而行动。”莫姑娘勾起了嘴角，“那个人，很有可能就在这里。”
话音刚落，震耳的鼓声便被敲起，比试……开始了。
相邻的门派立即出手，厮打喊叫声不绝于耳。我处于莫姑娘与江九的中间，被他们二人保护着。
莫姑娘挥伞打倒了一个，顺势又踹倒了一个。江九并没有什么武器，但基本没有人能近他身。
不断的有人被打倒，不断的又有人站起来。齐姑娘弯腰躲过砍来的利剑，黑衣上已沾染上了不少血迹。莫姑娘拿伞替她挡了一波攻势，让她能趁机拉着同样狼狈的莫星莱跳出了擂台。
人，渐渐少了起来。
谁的鲜血溅到了我的脸上。
我伸手抹了把温热的血液，呆呆地看着场内混乱的一切，奇怪的声音在我脑海里响起，似是赞歌、似是悲鸣。
穿着破烂灰褂的青年，全身已经布满了他人挥洒上的血迹，黑色匕首在他手中不断地变化着，如蝶般飞舞，砍、割、刺……每一招都精准地落在了敌人的致命处。
他并不主动攻击，也不去追击逃出白线外的对手，哪怕那个人还身在擂台上。没人靠近时，他就站在原地呆呆地看着脚底，仿佛身处的不是见血的战场，而是寂静的墓地。
厮杀了一会儿后，终于，擂台上只剩下了我们四个。
莫姑娘甩了甩伞尖上的鲜血，勾起了嘴角，朝着江九笑道：“请。”
江九扭了扭脖子，活动着手腕，看着青年微皱着眉，说道：“还请姑娘一定要快些，在下的耐心，真的不怎么好。”
说着，他便冲了进去。
他以手为掌劈向了青年。青年迅速地后退了几步，转身躲过，黑色的匕首在空中打了个转，刺向了江九的咽喉。
江九侧身避过，抓住了他的手，顺势将他摔了下去。青年在半空画了个完美的弧线，摔倒在地，发出清脆响亮的声音。
他极快的反应了过来，双腿急急踹向了江九的下盘，逼得江九松开了手。等江九松开手后，他快速地起身，抬脚朝着江九的膝盖踢去，接着迅速地绕到了他的身侧，手中的匕首朝着江九的后背刺去。
江九向后跃起避过他踢来的腿，在空中转了个身避开身后刺来的匕首，落在了青年的身后，手肘狠狠击中他的后背，将青年击倒在地。
“我快没耐性了。”他紧蹙着眉，有些不悦道。
“再忍忍。”莫姑娘回道。从刚才开始到现在，她的视线就一直落在了擂台外，似是在找着什么。
青年撑着地，再一次地站起了身。
他的动作有些不稳，鲜血不断地从嘴里渗出。他撩起了灰褂，擦了把不断从额头流下至眼角的鲜血，从腿上抽出了另一把匕首。
他的双手拿着匕首，眼神依旧空洞，上前几步朝着江九进攻着。他的动作干脆利落，丝毫不给人喘气的机会，看得人眼花缭乱。
江九却只是防守着，在他密集地进攻里四下躲避着，并不还手。
在这样的攻势下，一味的防守很容易会露出破绽来，青年找准了机会，牵制住了江九，手中的匕首直直朝着他的心脏刺去。
江九迅速伸出手来阻挡，黑色的匕首穿透了他的手掌，他倒吸了一口气，睁开了双眼，墨蓝色的眼睛里满是愤怒。
“很痛的啊。”他说道，一脚将青年踹倒在地，踩在了他的心口处。
青年在他脚下不断挣扎着，挥舞着匕首刺向了他的脚踝。他半蹲下身，抓住青年的手腕，向后折了九十度。
咔擦一声，手，被折断了。
匕首从软绵绵的手掌内掉落，青年痛苦地挣扎着。他起身踩住了青年的肩膀，右手五指合拢似剑。
“去他娘的限制，我生气了。”他说道，右手直直朝着青年的心口刺去。
莫姑娘的声音就在此时传来，说道：“江九！”
“带他离开擂台就可以结束了。”
江九的手骤然停在了青年的胸口处，他低着头，乌发遮挡了大半张脸，看不清神情。片刻后，他抬起了头，目光深沉地看着莫姑娘，道：“为什么不一开始就这样做……你在试探我？”
“也不全是。”莫姑娘说道，她朝着这边一步步走来，淡淡道：“你的限制是杀人，而无法反击的人与死亡往往只有一线之隔，并不稳妥。”
“能使他行动的人，我找到了，是个小姑娘。只是借此要挟他的人很敏感，接触到我的视线后便抓着那小姑娘跑了。”
说着，她来到了江九身前，将倒在地上的青年一把扛在了肩上。江九的手动了动，目光复杂地看着莫姑娘，却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做。
“这样，就结束了。”莫姑娘淡淡道，转身从擂台边一跃而下。
擂台上，只剩下了两人。
第六十四章 【一统武林】 篇二十八
现在，擂台上只剩下了我和江九。
我的大脑一片空白，还没明白方才的状况，江九的举动、莫姑娘的话，还未曾思考下，场上就只剩下了我们两人。
大脑一片空白中，江九动了起来。
他朝着我一步步走来，被穿透的手掌还在滴落着鲜血，落在地上开出了美丽的花朵，如同夜色中盛开的蔷薇花，一朵一朵，朝着我蔓延。
而后蔷薇花停止在了我身前，我抬头，墨蓝色的眸子似要将我吞噬。
他朝我伸出了手。
我惊恐地闭上了眼，却没有感受到想象中的疼痛，片刻后我睁开了眼，发现他的手停在了半空。
见我睁眼，他笑了笑，抓住了我的手腕。
他的力气很大，并没有给我挣脱的选择。我无法动弹，只能眼睁睁看着他抓着我的手……然后朝着自己的肩膀来了一下。
“我输了。”他说道，随即干脆利落的从擂台上跃下。
我：“……？？？”
以为会有场血战的众人：“……？？？”
我呆呆地看着他走下台，呆呆地看着他来到了莫姑娘身前，呆呆地看着他拔掉了左手上的匕首，将不断流出的血液抹到了莫姑娘的衣服上。
四周一片沉寂，只剩下伤者的哀呼。所有人的目光都放在了他的身上，鼓声戛然而止，灰衫长者沉默片刻后说道：“胜者，林……”
“我不服！”有人打断了他的话，激动道：“她什么都没做，凭什么？！”
他的话就像一颗小石子般，打破了会场的沉寂。反对声越来越大，不断的有人应和着他的话，嚷嚷着让我下台。
我想说些什么，却不知道该说什么，他们说的是事实，我无话可说。
就在这时，江启动了。
他从看台上一跃而下，从敲鼓人手中抢走了鼓槌，狠狠地敲响了鼓面。
“砰、砰、砰”
三声震耳欲聋的鼓声响起，惊住了他们，驱散了所有话语。
“下台？”江启说道，他的神色淡淡的，看不出喜怒，淡淡道：“可以。按规矩，谁不服，谁上去单挑。”
“不过。”他挑了挑眉，木制的鼓槌在手里翻了转，指向了在一旁幽幽包扎着伤口的江九，说道：“你们得先单挑他。”
低头咬着绷带费力包扎的江九，闻言抬起了头，笑眯眯地看着江启，不加掩饰的怒气仿佛一团火焰，朝着四周蔓延。
“这不符合规矩！”有人喊道，“他已经输了。”
“规矩？”江启默默移开了视线，转了身背对着江九，说道：“立于台内者为胜，她已是胜者，为武林霸主，单挑一个武林霸主哪有那么简单？自然是从她的手下败将开始斗起。”
“赢了，才有单挑霸主的资格。”
他这话一出，底下的反对声小了许多，他们的脸上都写着不满的情绪，却没有一人敢站上台来。
正当我以为不会有人来的时候，看台上又下来了一个，是赵朱星。
他落在了我身前，转身朝着江九行了一礼，道：“星门掌门赵朱星，请阁下赐教。”
怒气化为的火焰烧得更旺，江九的笑意加深，在他周围的人都默契地退了几步，留出了一片空隙来。
他的话刚落地，周家海便起身从看台上跃下，他意味深长地看了眼赵朱星，落在了我身前，转身朝着江九行了一礼，说道：“海门掌门周家海，同请阁下赐教。”
我：“……”
……难道你们感受不到灼烧的火焰吗？
那个人快要失去理智了啊！！！
江九深吸了一口气，捏紧了拳头，刚缠好的绷带又被鲜血染红。他的脸上失去了一贯的笑容，朝前走了一步。
“好大的阵仗啊。”江启突然开口道，“二位是怕被对方抢了风头吗？以二位的资历，哪用得着和小兵小虾们出手呢？”
走了一步的江九停在了原地，直直地看着江启，微弱的白色光芒从墨蓝色的眼眸中一闪而过，仿佛理智也要随之破碎。
鲜血已经将绷带染透，他伸出了包着红色绷带的左手，朝着身后一棵枫树轻轻地碰了上去。
下一秒，他疼的龇牙咧嘴，默默来到了莫姑娘身边，伸出了颤抖着的左手道：“帮我解开……谢谢。”
莫姑娘：“嗯、哦……不用谢。”
我默默移开了视线，看向了不着痕迹躲在鼓后的江启，他背对着江九，额头上已经布了一层薄薄的细汗，等江九收起了气息后，他才不着痕迹地走了出来。
我：“……”
……你们二人，到底谁主谁仆？
他轻轻咳嗦了几声，抹了把额头上的细汗，说道：“这样吧，反正我也来了兴致，不如就加试一场好了。”
“来点刺激的。”他笑道，“规则不变，但需签下生死状。”
“如何啊？”
临时的加试由看台上的五位进行商讨决策，经过商讨，那五位一致同意了这个决定。这个结果毫无悬念，毕竟……参赛的已经占了三个。
商讨结束后，比试就要开始。
齐姑娘从人群里挤了过来，将几乎不离手的白伞递给了我，在我耳边大声道：“伞打开能做防御。要打不过了，就从擂台边跳下来，我接住你！”
我有些感动，蹲下身揉了揉她的脑袋，揉了几下后，她啊了一声，说道：“这里太挤了，待会你还是自己爬下来吧，我先走一步哈。”
我：“……”
把我的感动还给我！
生死状已经拟好，江启拿了一份让我画押签字，我看着“生死有命、富贵在天”这八个字沉默了片刻，凑在江启的耳边问道：“江叔叔，你有把握吗？要不还是让江九……”
话说到了一半，我的后背感受到了一道炙热的视线，我猜测是江九正盯着我，虽然我的声音不大，周围又是嘈杂一片，但我仍然觉得是他。
当然，我并不敢回头去确认。
“怕什么。”他说，“还能让你死在了这？”
我：“……”
……更慌了啊！！！
签字画押之后，赵朱星和周家海也来到了场内。鼓声起，加试……开始。
第六十五章 【一统江湖】 篇二十九
规则不变，还是一场相互间的厮杀。
我和江启并排地站在了一侧，盯着对面的赵朱星与周家海。这两个人早年间的配合天衣无缝，一攻一守、一明一暗。
而我和江启，一个废物、一个半吊子，要打赢对面，胜算不大。
江启看起来很冷静，他抽出了腰间的短刀，右脚轻点划了个半圆停在了身后，调整着呼吸，朝着对面冲了过去。
他一刀砍向了赵朱星，却被对方侧腰躲过。赵朱星用剑，避过的瞬间手中的利剑便砍向了江启的咽喉。
江启侧身避过，以手为掌打在了赵朱星的手腕上，同时足下用力，用膝盖狠狠顶像赵朱星的腹部。
赵朱星手中的利剑震了震，却没有掉落。他向后急退，跃起踢向了江启的手腕。
我学过很多门派的招式心法，基本能看出这个人使用的招式是何门派的，江启的招式，若有若无有着江九的影子。
来不及细想，周家海来到了我身前。
周家海喜用暗器，明面上的惯用武器也是剑，他来到我身前，抽出了腰间佩剑，在空中挽了个剑花，指向了我的喉咙。
“认输吧。”他说，“你还能活下去。”
……活下去。
这三个字如同某种魔咒般，扣住了我的心脏。
那把剑离我的喉咙只有三寸远，稍稍上前就能扎进去，夺走我的生命。江启的身上已经有了不少伤口，正举着刀阻挡赵朱星砍下的一剑。
如果这把剑的主人想要杀我，那么没有人能来得及救我。
死不可怕，但我不能死，我的命承载着原围的命，已经不能由我做主。
但我更不想输。
他看着已有些不耐，只是碍于众人的视线，不敢随意杀了我。他在等着我反抗，这样就能用手中的利剑穿透我的咽喉。
我握紧了手中的白伞，等待着机会逃脱。
“小瓜子！”从赵朱星手下脱身的江启大喊一声，将手中的短刀朝着周家海掷去。赵朱星的剑朝着他刺去，他来不及抵挡，肩膀中了一剑。
短刀朝着周家海的后背直直飞来，周家海转身，用剑将它击倒在一旁。
机会来了，我抓住白伞朝着他挥去，趁他侧身避过时，我上前几步捡起了短刀，用尽所有力气朝着江启扔去。
赵朱星抓住剑，又狠狠地朝着他的肩膀扎进去几分。江启笑了笑，顺势抓住了赵朱星的手腕，一根银针从他手掌里滑出刺向了赵朱星，随后他放开了手，接住了我扔来的短刀，一刀割掉了赵朱星的脑袋。
“一个。”他轻轻说道，掰断了左肩膀上的利剑，从赵朱星倒下的身体上走了过去，狠狠踩在了他的手腕处。
鼓声戛然而止，嘈杂的人群瞬间变得安静。赵朱星的脑袋掉在了一旁，还保留着最后的神情——不可置信。
“你！”看台上的赵门掌门赵玄铎怒道，说着就要从看台上跳下来。
他这么激动的原因，是因为赵朱星是他的儿子，虽说只是妾生的庶子，但却是最有出息的那一个。
江九先他一步跃到了看台上，伸手拦住了他。他的右手似剑横在了赵玄铎的咽喉，笑眯眯道：“生死有命、富贵在天，生死状还在，阁下想做些什么呢？”
他拦住了赵玄铎，却拦不住周家海。
“你杀了他?”周家海淡淡道，随后他仰天长笑，眼泪都笑了出来，一时竟分不清是笑是哭。
而后他怒道：“我杀不了的人，你竟然杀了他？！”
说着，他一把扔掉了手中的利剑，朝着江启奔来。
他一边跑着，一边朝着江启扔出暗器来。暗器如同雨点般密不透风，仅靠着一把短刀击打着，躲避致命的攻击。
江启的身上已经布满了骇人的伤口，流下的血液如同小河般蜿蜒，我跑了过去，打开了伞护在了他身后。
伞能遮挡的地方实在不多，我的身上也密布着暗器造成的伤口，好在周家海的暗器有限，扔了一会儿后，暗器雨就停下了。
在伞下的视线里，我看见他撩开了衣裳，抽出了把弯刀，朝着我们砍来。
我拿着伞挡住了他的一击，他后退了几步，踩在了我的伞上，跃了过去。我被他踩到在地，倒下时崴住了脚。
江启的左边肩膀重剑，无法动弹，拿着刀接住了周家海的一击，吐出了一口鲜血。我从地上爬起，不知道该怎么办，他们出招的很快，贸然上前可能会适得其反。
周家海的弯刀劈向了江启的左肩膀，江启避开不得，朝着周家海扔出了一把银针。周家海冷哼一声，不屑道：“暗器？还真是小瞧了我。”
……银针？
我突然想起比试前他过的一句话，他说：“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他的话刚落，就冲了上去。
……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那银针上有麻痹神经的毒药！
弯刀精准地击落了银针，我不着痕迹地捡起了一根伺机寻找着机会。江启趁机避过他的弯刀，挥起短刀刺向了他的心口。
周家海微微侧身，让那把短刀扎进了他的肩膀，做着江启刚做的事情，抓住了他的手腕，挥舞起弯刀砍向了他的脑袋。
就是现在。
我拿着银针从周家海的身后扎入，他的手抖了抖，瞬间凝滞在了空中，一把白伞就顺势从他身后插入了心脏。
我拿着伞，异常冷静。
“做的不错，小瓜子。”江启笑着说道，露出的牙齿满是鲜血。他挣脱了周家海的手，隐蔽地拔下了那根银针。
我一下子跌坐在地，失去了所有力气。
“站起来。”他说，将我从地上拉了起来：“你是武林霸主了。”
说着，他蹒跚着走向了擂台边，费力地翻了过去。他已经没有力气调整身形，在空中如鸟般摔落。好在江九早有准备，早他一步从看台上跃下，接住了摔落的江启。
他小心的避开了江启的伤口，来到灰衫长者边，低着头淡淡说道：“立于台上者，胜。”
长者抖了抖，从惊恐中醒了过来，大声宣布道：“胜者，林崇光。为武林霸主！”
……武林霸主。
……一统武林！
我跪倒在地，像个孩子似的哭了起来，模糊不清地喊道：“爹、娘、原围，我给你们报仇了！”
第六十六章 【一统武林】完
结束了。
所有一切都结束了。
我的挣扎、我的不甘、我的怨恨……全都在这一刻，随着泪水蒸发于空中。
得到了救赎。
“……愿已成。””
谁的声音响起，穿透了混乱与嘈杂，到达了我的脑海里。我抬头，闪耀的白光出现在眼前，被模糊的泪水印上了一层薄膜。
而后白光散去，我站在了一间茅草屋内。
我茫然地看着这一切，手中握着一支毛笔，这是间我熟悉的屋子，有什么遗忘的东西就要被想起。
齐姑娘和莫姑娘逆着光朝我走来，恍惚间，我想起了一个梦境。
我许下过一个心愿，我想要一统武林，我无时无刻都在期望着那天的到来。
一统武林。
……报仇。
那天的梦境里，在一间黑白的屋子里，我和齐姑娘她们做了一个交易。
以我的代价，实现我的心愿。
原来……那不是梦。
我的代价，是原围送给我的那支毛笔，是他唯一留给我的念想。
她们二人来到了我身前，看着我，不言一语。
“代价。”莫姑娘淡淡道。
我看了眼手中的毛笔，紧紧地握住了它。
我舍不得，这是原围留给我的唯一念想，怎么可能会舍得？
……不如反悔。
这个念头突兀地出现在了脑海中，吓了我一跳，我下意识的觉得这样不对，但那个想法如同罂粟般妖艳，将我迷得头晕目眩。
……反悔吧，罂粟花笑道。
莫姑娘淡淡地看着我，丝毫不在意我迟疑的动作代表了什么。
“……切勿失信于人。”
原围的声音突然响起，烧掉了那朵罂粟花。我叹了口气，将手中的毛笔递给了她，说道：“还请姑娘好好对它。”
莫姑娘点了点头，却并不接过，看了齐姑娘一眼。
齐姑娘上前接过，对着我郑重说道：“我会好好对待它的。”
我点了点头，勉强笑了笑。
“记住我说过的话，去利用江启。”莫姑娘突然说道，她朝着周围看了一眼，淡笑道：变成彩色了啊。”
“好好活下去。”
语毕，她便和齐姑娘转身离去。
她们离去的瞬间，这间屋子便随之消失不见。我跪倒在擂台上，哭得像个孩子似的。
有人走上了擂台、有人站在了我身后，耳边闹哄哄的，充斥着各种声音。
灰衫老者来到我的身前，将一个特制的玉扳指套在了我的拇指上。
我仍在哭泣，顾不得他的动作，等他离去后，我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已经离开了我。
我愣在了原地，茫然地朝着一个方向看去，那里本该有着……
……有着什么？
我回过头，看向身旁，隐约觉得有谁的东西被我放在了这里。
可地上除了血迹外，什么都没有。
“咔擦”
微弱的声音传来，我低头，那支被我一直放在心口的毛笔。
断了。
……
收到了林崇光的代价后，齐一一手腕上的圆环便立即破碎，碎成光点触碰到她的皮肤，融入进身体。
接触的瞬间，微凉感从皮肤表面传出，到达了心脏，一种说不出的充实感在身体里蔓延，她感觉到力量在增强。
四周的景物在渐渐消失，片刻后，宽阔的擂台出现在她眼前。
淡淡的血腥味飘散在空中，被砍下的人头被人小心的抱起，林崇光仍跪倒在地哭泣着，拇指上带着一个玉做的扳指。
人们匆匆忙忙地穿梭于她眼前，谈论着擂台上的一切，江九已将江启交给了大夫，微蹙着眉检查着他的伤势。
强烈的陌生感出现在心底，空空荡荡。
“……我不属于这个世界。”
她突然想起了这句话，并切身感受到了话里的意思。
“愿成，你便与这个世界没有了联系，不属于这个世界的人，一旦失去了联系，就会遭到世界的排斥。”莫酩在她身侧淡淡说道，“你的存在会被削弱到如同空气般薄弱，他们感受不到。”
他的视线落在了那把白色纸伞身上，白色纸伞就静静地躺在林崇光的身旁。他嗤笑了一声，说道：“无论人或物。”
说着，他便走了过去。
人群拥挤，他从缝隙间穿过，没有人感受到他的存在。走到一半时，他看见了费力在人群中挤着的莫星莱。
莫星莱的目光放在了林崇光身上，眼里满是焦急。他身旁的人都在忙着自己的事情，见他挤过来，便伸手烦躁地推开他。
莫酩轻叹了口气，拿起手中的黑伞，在人群中开出了条道来。
被黑伞轻推出去的人们，东张西望寻找着始作俑者。当他们环视一圈也没找到人后，便放弃了寻找继续自己的事情。
拥挤的人群突然让出了条道来，这让莫星莱有些欣喜，来不及细想，他快速地朝着擂台走去。
林崇光已经不再流泪了，她的身后站着星门和海门的门生们。门生们捏紧了手中的武器，怨恨地盯着她。
林崇光站起了身，对着迎面赶来的莫星莱笑了笑，转身举起了佩戴扳指的右手，朝着一众不甘的人们说道：“胜者王、败者寇，我乃武林霸主，与我作对，就是与武林作对。”
说这话的时候，莫酩就站在她的身侧，正弯腰准备捡起白纸伞。
伸出的手因她的话在空中顿了片刻，片刻后他勾起了嘴角，利落地捡起了白伞，转身离去。
莫酩走后不久，一阵奇异的眩晕感出现在齐一一身上。
起先只是类似于睡眠不足的昏沉感，渐渐地开始加重，到了现在的失重眩晕感。
胸口开始痛了起来，好似有块沉重的石头在挤压着她，她感觉到身体在被某种力量排斥着，连视线都开始模糊起来。
虚空中突兀破开了一个大洞，紫黑色的光纠缠成一个漩涡，人群如常，没有人注意到这个异样，只有江九抬头看了一眼。
她本能地朝前走着，好像只有这样才能减少身体的痛楚。
“你的身体素质还真差啊~”莫酩说道，他站在了齐一一身后，抱着两把伞。
他的视线扫了眼虚空中破开的洞，思考了片刻，并未阻止齐一一的前进，而是跟在了她身后。
漩涡很近，不过几步便到达了，齐一一一脚跨了进去，身体的不适在逐渐消失，等她完全进入时，已经没有了不适的感受。
而后漩涡关闭，她朝前走了一步，回到了那间布满柔光树叶的房间。
一片浅蓝色的叶子从她眉心处飘落，她伸手接住，发现叶子已经没有了光芒。
“收好了。”莫酩在她身后说道，“这可是兑换金币的道具啊~”
她点了点头，将叶子收在了袖袋里。
她觉得有些劳累，全身上下每一处关节都在酸痛着，很想躺在一张柔软的床上，好好睡上一觉。
“看来这种程度的愿望获得的灵力也还是不够啊。”莫酩在她身后说道，“竟然这么早就被世界排斥了。”
他的长发变短，五官恢复了正常，红裙子也变回了之前的淡紫衬衫。
说着，他拉着齐一一走出了房间。
大厅内有几个朝着左边走去的成愿师，他们停在了写着【特殊】门牌的房间外。莫酩拉着她与他们擦身而过，打开了对面写着【困难】门牌的房门。
进去的一瞬间，他朝着那几人看了一眼。
第六十七章 镜月
镜月。
第一层。
焦黑的沙土，令人作呕的恶心味道，无限延伸的空间飘散着黑色浓雾，扭曲着、跳动着，飘向了白色天空。
空无一物的白色天空，如同镜子般遮盖住整个空间。黑雾触碰到天空的一瞬，便如烟火般炸裂绽放，像雨点般坠落在地。
水波纹突然出现在天空，有谁正在进入。
黑色的皮鞋、黑色的裤子、……男人正从天降落着。
褐色的短发随风飞舞，被一顶白色的帽子压住了大半。男人的脚尖已经落地，冷漠地看了眼脚边蠕动着的小黑点。
那是炸裂黑雾的一部分，正蠕动地朝着其他黑点走去，准备着融合，变回原本的模样。
男人的左眼上佩戴着一个金框单眼镜，身穿着红领的黑色大衣，里面是金边的黑色衬衫，脖子上戴了一条银色的十字架。
他的五官很立体，有着碧色的眼瞳，俨然是西洋人的模样。他的右手拿着一本紫皮书，封面前后没有标明书名、作者，只是画了一个奇特的花纹。
男人一脚踩在了蠕动的黑点身上，凄厉的惨叫声在他脚下响起，如同被踩踏的幼鼠般，发出的声音刺耳又绝望。
男人微微皱眉，朝着前方走去。
前方不远处，摆放着两颗巨大的白色石头，石头间的距离不远不近，足够一人通过。
像这样的石头堆，每隔一段距离，就会出现一个，很像城市里的公交车站台。
男人从石头间穿过，白色的屏障在他接触的一瞬间显示了出来，如水般波动了片刻，随后便消失不见。
穿过石头间的缝隙，男人到达了另一个空间：镜月的第二层。
依旧是无限延伸的空间，却没有焦黑的沙土和恶心的臭味。这里有着各式各样的建筑物
，稀薄的黑雾飘散在四周，如同古六般不分日月。
几个成愿师随意地走在街上，身上都佩戴了相似的饰品：可爱的小动物们。他们面无表情，隐隐有黑气从饰品上散发，带着淡淡的血腥味。
男人与他们擦身而过，顺着黑雾薄弱的地方走去。
他来到了一处广场。
那是一处圆形的广场，中间立着一尊金色的男人雕像。雕像十分高大，做工栩栩如生，连衣服的边角处也雕刻的十分完美。
雕像的脸被一块红布遮盖着，垂在了胸口处，阻挡了他人的观看。
无法知道他的模样。
广场方圆一千米内没有建筑、没有人、没有黑雾，只有二十个等人高的木偶在漫无目的地巡逻着。
男人走进了广场，瞬间，灰色的屏障出现在空中。
男人走入了屏障，消失在了广场。
走出了屏障，男人来到了镜月的第三层。
这里与前两层截然不同，绿色的草地、飞舞的蝶鸟、盛开的花朵，宛如一个美丽梦幻的空中花园。
“理查。”有人轻轻叫着男人的名字。
男人抬头看去，在不远处的一颗樱树下，摆放了一套英式餐桌椅，上面坐着一个银发男人。
银发男人的头上随意地插着一根木簪，优雅地从白餐布上端起了一杯红茶，朝他晃了晃。
“大人。”他低头行礼道。
粉色的樱花从空中飘落，银发男人轻抿了一口红茶，看着飘落在地的樱花淡淡道：“过来。”
“看看这些洋娃娃怎么样。”
“是。”理查应声道，恭敬地走了过去。
银发男人朝着虚空打了个响指，樱花树旁立刻出现了一个雕刻精致的木柜，各式各样的洋娃娃摆放在其中，穿着漂亮的洋裙，冲着柜外微笑着。
理查还未细看，就已折服于洋娃娃的精致做工，他的眼中流露出惊艳，赞赏道：“很不错的手艺，是精品。”
“听你这么说，我就放心了。”银发男人轻笑道，看向洋娃娃的眼神充满了慈爱，呢喃道：“……这样，她就不会孤单了吧。”
他的声音很小，但并未设置音墙，因此被理查听见了。
理查却未在意这话里的意思，或者说是在银发男人的面前不会在意自己不该知道的事情。
他老实地站在了一旁，静静地欣赏着洋娃娃。
银发男人从三层的白色瓷盘上取下了一块柠檬蛋糕，用刀叉细细切成了几个小块。
他插起了一块蛋糕放入了嘴里，细嚼慢咽地吃下，拿起放在一旁的白色手帕斯文地擦了擦嘴角，从口袋里取出了一快圆形镜子，递给了他，说道：“把她带回来。”
理查接过了镜子打开，看见了一位少女。
少女扎着高高的马尾辫，穿着一身白蓝校服，五官清秀，一动不动地站在了一处街角。
他手中的这面镜子是个稀有道具【定位镜】，可以定位想要追踪的对象，无论那个人在何处。
【定位镜】的使用方法，需要被定位对象的鲜血和名字，先将名字写在镜子上，在滴入定位对象的鲜血。
这种定位是动态的，也就是说一旦被定位，无论你走到哪、在做什么，都能清楚地放映在这面镜子上。
包括身后的背景。
很像拍电影用的摄像机，定位的对象就是主角，镜头会跟着主角走，捕捉他的行为举止。
但镜子里的少女，却是一动不动的。
像是感受到理查的疑惑，银发男人淡淡道：“那个世界，被某个成愿师不知好歹地停止了。”
他的眼里闪过了一丝怒意，进而是一瞬间的疯狂。
片刻后，他恢复了正常，说道：“路迦会和你一起去，你们的能力足够将她带回。”
说着，他朝着虚空点出了一个大洞，淡淡道：“去吧。”
理查将定位镜收好放在了口袋里，低头行礼道：“是。”
虚空在他走进后开始迅速合并，合并完整后，整个第三层空间出现了瞬间的黑暗，那黑暗侵蚀掉所有的颜色，只留下半坐着的银发男人。
好在黑暗只出现了一瞬，片刻后又恢复了正常。银发男人面色如常，端起了那盘切好的蛋糕来到了樱花树旁。
樱花树的一侧摆放着洋娃娃木柜，另一侧只有空气。银发男人站在了空气前，取下木簪朝着空气划下。
一道划痕顺着木簪的动作留在了空中，露出了黑色的缝隙。
几秒后，缝隙越裂越大，显露出了一间黑色牢笼。
第六十八章 两个任务
黑发的男人被锁在了牢笼里，他的双手被厚重的铁链绑住，跪倒在地。黑布蒙住了他的双眼，正凶狠地扯着铁链撞着牢笼。
“放我出去、放我出去！”他大叫着，嘶吼道：“月华呢？月华！！！”
银发男人拿起了一块切好的蛋糕，从牢笼的缝隙里伸了进去，淡淡道：“吃了。”
黑发男人一口咬在了他的手腕处，鲜血滴答滴答落在了地上。银发男人有些吃痛，微蹙了下眉，却一动不动地任他撕咬。
嘴里的血腥味刺激着黑发男人的神经，使他松开了嘴，撇开脸在一旁不住地干呕着。
片刻后，他抬起了头，猛地朝着牢笼靠近，将铁链挣得叮咚作响。
“你是谁？你到底是谁？！”他怒吼着，“放我出去，我什么都能给你！”
“……你什么都给不了。”银发男人淡淡道，捏着他的下巴将手中的糕点塞了进去。
眼见黑发男人要吐出来，他捏着男人的下巴厉喝道：“吃下去！”
然而黑发男人并没有听他的话，在他的手中挣扎着要吐出去。
银发男人终于动怒了，他狠狠地抬起了男人的下巴，拿起了几块糕点粗鲁地塞在了他嘴里，在他的耳边低声威胁道：“吃下去。”
“否则你将永远见不到月华。”
黑发男人闻言停止了挣扎，一下子温顺了起来。银发男人见此松开了手，看着他将嘴里的糕点咽了下去。
一块又一块，银发男人将三层瓷盘上的糕点都给他喂了下去。黑发男人麻木地咀嚼吞咽着，晶莹的泪水顺着眼角流下。
当所有的甜点都被他吃光的时候，银发男人端来了一壶红茶，他从口袋里取出了一小瓶粉末，倒进了红茶里。
他将红茶的壶嘴放到了黑发男人的嘴边，说道：“喝光。”
黑发男人顺从地喝光了壶中的红茶，片刻后便倒在了地上，睡了过去。
“睡吧。”银发男人淡淡道，看着他的眼神闪过了一丝怜悯，说道：“醒来的时候……你就能见到月华了。”
说着，他后退了几步，取下木簪朝着牢笼画了个圈，牢笼立刻消失不见。四周如常，银发男人将木簪插回了头上，呆呆地看着不住飘落的樱花，嗤笑了一声。
……
很快，理查便从漩涡里走了出去。
这是一片荒芜的沙漠，空空荡荡、渺无人烟。
有两个男人站在了不远处，背影一高一矮，正在相互交谈着什么。大风刮来，将地面上的黄沙刮到了理查的身前，扬起了薄雾，阻挡了视线。
“盾。”理查淡淡道，瞬间，一个灰色的光盾包裹住了他。
他朝着那两人的方向走去。
站在不远处的两个男人，分别是一位青年和一位少年。
青年穿着一身黑色风衣，领子处围绕了一圈白色羽毛。风衣随意的敞开，里面是白色的花边领子衬衫，下面是一条黑色的竖纹修身裤。
衬衫微微敞开，露出了曲线优美的胸膛。风衣在靠近胸口的左右两侧，分别有着一个金色的骷髅装饰，骷髅下有着一颗红宝石，宝石下垂着金色的吊穗。
骷髅间用两条金色细链连接着，正好横在了白色花边领的末端。青年的五官立体，眼睛深邃。他的眼瞳是淡红色的，眼尾稍稍上翘着，透露着丝丝邪气。
他的头发微长，落在了脖子处，稍稍有些凌乱。金色的细链系在了他修长的脖颈处，一颗水滴状的蓝宝石垂在了项链之下。
他看上去很迷人，兼具了男性的性感和力量，举手投足间带着忠于自我欲望的随性，是地狱里扰乱人心的恶魔。
“交换吧。”他说道，声音低沉充满了磁性。
在他身边的，是一位少年。
少年看上去普普通通，穿着一件居家的白色T恤衫，上面印着一些浅蓝色的花，搭配了一条天蓝色短裤，用裤绳打了个蝴蝶结，露在了T恤外。
他的眼睛不大不小，剪着一个锅盖头的发型，看起来有些怯弱，正伸手挡住刮来的风沙，哆哆嗦嗦道：“……不、不行吧，大、大人都安、安排好了。”
“怕什么。”青年挑了挑眉，“你不说、我不说，谁知道？”
“我知道。”理查已经来到了他们身后，淡淡道：“大人也能知道。”
“别这么死板嘛，理查。”青年并不惊讶他的到来，笑道，“带个人而已，大人就算知道了也不会有多生气的。”
“路迦。”理查淡淡道，直视着他的双眼，说道：“大人看上去很重视。”
“我知道。”路迦摆了摆手，毫不在意道：“不重视的事情怎么会让你我一同前去。”
“但是，对我而言，那边更重要。”
闻言，理查看向了一旁的少年，开口问道：“余小鱼，你的任务是什么？”
“去、去完成一个特殊的愿望。”余小鱼回道。
他的话刚落地，路迦的声音便接着说起，道：“临三也有一个特殊愿望，已经困住了不少成愿师，有几个还是第一区的，正好就是他要去的那个世界。”
理查从他的话里明白了他的意思，淡淡道：“你认为，米法也会去？”
“他一定会去的。”路迦坚定道，“他可是天使，最爱的就是自己的子民们了。”
他的声音有些亢奋，道：“你知道吗？我有多久没见到他了，久到我都快忘记上一场战斗带来的快感了。”
他的眼珠变得越来越红，好像下一秒就要滴出血来，他看着理查，眼里满是疯狂的渴望，道:“我好想他，我真的好想他！我已经迫不及待的要见到他了，拿刀割开他的皮肤，在光与暗之间相互厮杀，这样我的心才能得到一瞬的安抚。”
一旁的余小鱼听得瑟瑟发抖，默默移到了理查的身后。
理查并不在意余小鱼的举动，他看着有些疯狂的路迦，神色不变，淡淡道：“即使这样会惹怒大人？”
路迦的疯狂一瞬间被冷固，他的瞳孔慢慢恢复了正常，目光闪烁了片刻，并未回答。
他的视线看向了理查身后的余小鱼，嘴唇动了动，似是在说些什么话。
理查没有听见他的话，也并不在乎，对他而言反正是一些没有营养抱怨的话。余小鱼却猛地抬起了头，眼里闪烁着惊喜的光芒，微微点了点头。
他的动作并未让理查察觉到，片刻后，路迦说道：“那走吧，抓人去好了。”
他的声音有些失落，低着头不去看理查。
理查点了点头，朝着虚空点开了一个大洞，率先走了进去。
第六十九章 克莱斯特
九天、临三、挂着【困难】门牌的房间。
这是一间布满了柔光树叶的房间，布局与挂着【中等】门牌的房间一模一样。
狭窄的走道、白色的屏障、装满了树叶，唯一的不同处，是这里的树叶颜色，比那里要浓重的多。
蓝、紫、灰……
还有些被黑色侵蚀的树叶，面积或大或小。
齐一一站在走道处，稍稍弯着腰揉捏着自己的大腿，以减消酸痛感。
“这么早就被世界排斥掉了……是什么意思？”她问道。
莫酩正在细细打量着这些树叶，闻言头也不抬地说道：“被世界排斥的速度。”
“越是强大的成愿师，被排斥的速度就越慢，可能是两三年、可能是上百年。”
说着，他的目光看向了一片紫色的叶子，那叶子处于几个黑边树叶的旁边，很是显眼。
顺着他的目光，齐一一也注意到了这片叶子，还有它身旁的几片黑边树叶。
那些叶子看样子原本都应该是其他颜色的，现在却或多或少的沾上了黑色，导致原本的颜色变得暗淡起来了。
那些黑色叶子散发着令人不适的气息，让齐一一本能的觉得抗拒，她皱了下眉，后退了一步，问道：“那些叶子……为什么会是黑色的？”
“被黑色欲望染黑了。”莫酩淡淡道，盯着那片紫色叶子思考着。
“……黑色欲望？”齐一一问道，“那是什么。”
“为了想要的东西可以不择手段的欲望。”他说道，“人分好坏，愿望也是，染上了黑色的叶子，大多都是些不好的愿望。”
说着，他取下了那片紫色叶子，递给了齐一一，道：“结契吧。”
齐一一接过了树叶，贴在了眉心上。
紫色的叶子渐渐融进了她的眉心，下一秒，她来到了那间熟悉的放映室。
一回生二回熟，她直奔沙发坐下，看对面的大屏幕开始播放影像。
这是一个今世界，W市。
宽敞明亮的大厅，钢化玻璃做的墙面，来来往往的行人穿着现代服饰，和齐一一原本的世界很相似。
来去稍停的汽车，时不时播放着的广播，拉着行李的行人，这是一家繁华的机场。
滑翔着的白色飞机嗡嗡作响，某个私密的接机通道，走着一个金发的少年。
少年戴着一副黑色墨镜，身上的白色西装价值不菲，几个身材魁梧的大汉穿着紧身黑色短袖，站在了少年的身后。
少年的手上戴着一副白色手套，扶了扶鼻梁上的黑色墨镜。
画面就静止在这一刻，一行字就出现在少年的身边，写着：姓名克莱斯特，心愿：找到他的玻璃珠。
齐一一：“……”
这就结束了？
玻璃珠这么多我怎知道他的是哪颗？！！
“困难难度的愿望一般而言线索都不多且模糊。”莫酩突然开口说道，他看着屏幕上的那行字，微微眯了下眼，道：“你刚进来的时候有感受到许愿者的情绪吗？”
齐一一愣了下，好像什么都没感受到。她摇了摇头，道：“没有。”
“那有些麻烦了。”莫酩说道，“这是个连他自己都没意识到的愿望。”
齐一一：“……？”
“人的意识分为普通意识和潜意识，大部分人只能感受到自己普通意识，并不了解自己的潜意识。”他说道，拉开了沙发后的柜子抽屉，将那两把伞放在了抽屉里。
接着说道：“很有可能是他幼时丢失的玻璃珠，一直未找到过。那颗玻璃珠应该对他而言有着重大的意义，丢失让他痛苦，却又随着时间的成长强迫自己接受，淡忘它的存在。”
说着，他拿起了柜子上的纸和笔，刷刷地写着什么，一边写一边道：“可他潜意识里还是得不到满足，觉得痛苦，一直想找到那颗玻璃珠，通常会反映到别的行为上。”
写完后，他将纸条放回了抽屉里，道：“当然本人往往是察觉不到的。”
齐一一看着他熟练的动作，沉默了片刻，在他语毕后，幽幽开口道：“……那里，什么时候有一个柜子的？”
莫酩：“……这重要吗？”
齐一一：“emmmmm，不重要。”
莫酩朝她勾起了嘴角，笑得和煦又无害，开口道：“那么我刚刚说的，你听了吗？”
齐一一：“……”
她看着笑眯眯的莫酩，想了想对方的能力，在实话实说和说谎被抓这两个选项里，选择了逃跑。
她转身就跑，以百米冲刺的速度跑到了屏幕前，用接力跑交棒的技术早早伸出了手指，触碰到了屏幕。
她以为自己逃脱了一劫，觉得到成愿世界后莫酩也不会在乎这些小事了，却不知，每个进入成愿世界的成愿师降落点都是随机的，也就是说，进入成愿世界以后，她可能遇不到莫酩。
这一点，在她闭着眼穿越大风来到了一间奇怪的房间时，意识到了。
触碰的一瞬间，同样是一阵大风吹起，齐一一闭上了眼，等睁开眼时，她发现自己来到了一间奇怪的房间内。
这是一间西式装修的房间，正中间摆放了一架白色的三角钢琴，齐高的书架在角落里，对面是一个油画架。
屋外有一个小阳台，放置了一套小桌椅，用来喝下午茶是不错的选择，看起来还有些文雅。
齐一一却吓了一大跳，一种说不出的压抑充斥在房间里，让她头皮发麻，她看着跪坐在钢琴旁的小男孩，有些不知所措。
男孩有着金色的头发，穿着一身黑白背带裤，跪坐在地，微低着头。数不清的琴谱散落在地，铺满了整个房间，他就跪坐在其上，双手紧紧抓着一把琴谱，痛苦地抽泣着。
“我的玻璃珠呢？我的玻璃珠呢？！”他断断续续重复着这句话，却不敢大声哭出来。
几滴眼泪滴在了琴谱上，将琴谱上的黑色音节晕开，这些琴谱被人用红笔简单粗暴地画了两笔，组成大大的红色X，十分压抑。
就在这时，齐一一发现莫酩并没有跟着自己一同进来。
一开始，她以为这是莫酩开的恶趣味玩笑，可是等了一会儿，莫酩还是没有来。
她开始慌了，并隐隐约约意识到了一个规则：莫酩只有和她一起进来，才能一起进入成愿世界。
第七十章 【玻璃珠】篇1
慌了一会儿后，她开始自我安慰：没关系的、没关系的，又不是什么恐怖片，小孩子嘛，恐怖不到哪里去的。
……熊孩子除外。
这么自我暗示了一会儿，她开始观察起周围的环境来，发现了两点有用的信息。
书架上的奖杯和油画上的素描。
她深吸了一口气，来到了男孩的身边，犹豫了一会儿，轻轻说道：“别哭了，姐姐帮你找玻璃珠好不好？”
男孩抽泣了两下，抬起了头，慢慢道：“真、真的吗？”
“真的！”齐一一说道：“但是你得告诉我玻璃珠的模样哦。”
男孩用手臂随意擦了下眼泪，眼里露出了起期冀的光，开始给她比划了起来。
“这么大。”他的大拇指和食指凑在了一起，露出了一颗纽扣的距离，说道：“蓝色的，特别好看。”
说着，他像是想到了什么，跑到了油画架前取下了那张素描，递给了齐一一，说道：“我的玻璃珠就是这个样子的，那是世上独一无二的宝物，姐姐你不要找错了。”
齐一一拿着那张铅笔素描，陷入沉思。
谈起了玻璃珠，男孩有些兴奋，他接着说道：“那颗珠子是幼儿园老师奖励给我的，是我凭自己的努力得到的哦，把它放在阳光下还能反出光来哦。”
齐一一：“……”
“再想想，有没有……什么具体点的描述。”齐一一问道。
“具体？”男孩眨着大大的眼睛，眼角处还挂着两颗眼泪，一脸天真地问道：“……是什么意思？”
齐一一：“……”
她叹了口气，觉得应该套不出什么话来了，看他的年纪应该还处于对事物描述不清的主观阶段。
她伸手揉了揉男孩的头发，轻轻问道：“如果有人要你拿东西交换玻璃珠，你愿意拿什么呢？”
顿了顿，她接着说道：“什么都可以哦，比如说一颗糖果。”
男孩想了想，指着书架上的一座奖杯，说道：“那是我最宝贵的东西，当然要拿宝贵的才能交换啊，我会拿那架子上最厉害的奖杯交换。”
说这话时，他眼里没有任何犹豫。
“好。”齐一一答应道。
在她的认知里，奖杯只是一个装饰物，并没什么实际用处，失去了也不会有什么损失，所以就痛快的答应了。
“吾顺天道而来，以成汝之心愿，用二人之名义，立成愿之契约。”她念起了上一个结契用的咒语，捡起了飘落在地的纸张，在成愿师后面签上了自己姓名。
她将纸张递给了男孩，告诉男孩在许愿者后写下自己的姓名。等他写完后，契约书一分为二，一道缠在了齐一一的右手腕上，一道飞入了书架里。
一阵大风又起，将地面上的琴谱刮到了半空，阻隔了两人。
片刻后，大风止，她来到了W市。
夜晚，七点十五分。
人民广场香辣炸鸡店左侧小巷，熙熙攘攘围满了一群热心的人民群众。
人群包裹着的中心，是一群穿着制服的警察，他们的中心，是一个拿着滑板的少年。
少年正在与身旁的一名警官交谈，指着里面说着什么。
等他说完后，那名警官点了点头，举起了手中的喇叭，大声说道：“里面的人听着，你已经被我们包围了，放下手中的武器，举起双手，立刻走出来！”
最外层的几个青年是寻声刚到的，正垫着脚好奇地朝里面看着。他们的视线被重重人群阻挡着，索性作罢，问着身旁的人这里发生了什么。
穿着白背心的大爷摇了摇手中的蒲扇，扭过头来给这几个青年解惑，道：“那里面，有个杀人的逃犯。”
“杀人犯？”染着黄毛带着金属耳钉的青年问道。
“是哩。”大爷悠闲地回道，手中的蒲扇有一下没一下地扇着风，说道：“还是个小女娃，穿了一身黑衣，那上面都是血哩。”
周围人应景地咂舌，开始七嘴八舌地讨论起来。
这个“杀人”逃犯，就是忘记换下衣服的齐一一。
在上一个世界里，她参加了一统武林的比试，而比试的第三场，是场残酷的厮杀，因此她的衣服上也沾染上了不少鲜血。
从上一个世界出来后，她因为习惯和劳累并没有意识到这件衣服的不妥之处，等她意识到的时候，已经被几个少年当做了可疑人物。
那是几个滑着滑板的少年们，他们从容潇洒地在地上飞驰而过，路过人民广场的一处偏僻角落时，看见了处于昏暗路灯下的齐一一。
那时齐一一已经降落到W市有一段时间了，正一边看着W市相似的街景怀念着五国，一边思考着今晚要怎么办？
她的打扮在少年们看来有些不伦不类，没忍住就多看了几眼，便注意到了她衣服上的血迹。
少年们打了个冷颤，相互间用眼神交流了一下，又见她神色多变，又是喜、又是惆，默契的认为这是刚手刃了渣滓男友的小女友。
其中一个少年躲在了远处，拿起手机报了警：“喂，警察吗？这里有人杀了人……”
他的声音很小，但还是让齐一一听见了。齐一一疑惑地朝着那边看了一眼，还未细想，就被其他几位高度警惕着的少年们围住了。
少年们手拿着滑板，离她不远不近，强忍住恐惧，预防着齐一一的突然暴起。
顺着少年们的目光，齐一一注意到了身上的血迹，突然明白了刚刚那话里的杀人犯，指的就是自己。
齐一一：“……”
她觉得应该从这里逃掉，因为她根本就解释不清衣服上的血迹，说是鸡血，检验DNA就能知道自己在说谎，说是拍戏，查剧组就能知道有没有自己这号人。
何况，一般拍戏用的也是鸡血啊……
于是，她再一次地逃跑了。
少年们见她跑了，内心里对她的怀疑又多了几分，动作麻利地追了上去。
他们用的是滑板，追一个人毫不费劲。齐一一虽说是成愿师，身体素质比常人要高上许多。
……也没有高多少。
所以她很快就要被少年们追上了。
急中生智的她，奔跑着掰下了身旁树木的树枝，朝着身后扔去，给自己手动增加了一点跑路时间。
一个扔一个躲，就这么追过了半个广场，跑到了马路边，她终于，摆脱了身后的追捕。
来不及欣喜，她听见了警车的警鸣声，那声音越来越近，让她越来越慌。
本就人生地不熟的，她在广场边跑边找逃出的道路或藏身的地方。警鸣声越来越响，仿佛下一秒就要到达她的眼前，齐一一心一横眼一闭，找了条昏暗的巷子躲了进去，看能不能翻墙出去。
但那是条死胡同，墙有三个她那么高。
齐一一：“……”
再想跑出去就已经迟了，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她那么大阵仗地躲了进来，不可能不被人看到。
于是，警车停在了香辣炸鸡店的门口，走下了三车警察。
再后来，报警的少年也跟了上来，在巷子口给警察们细细报告了下情况。
齐一一听着警匪片里常出现的台词，看了眼手中的“凶器”树枝，沉默了。
片刻后，她丢掉了树枝，微低着头，举着双手走了出来。
冰凉的手铐铐住了她的双手，她听见有人惊讶了一声：“未成年？”随即头上被披了件衣服，挡住了她的脸。
车门开，有人将她按进了警车。
衣服被取下，她冷漠地看了眼手上的手铐，默默地将视线转向了窗外，忽略掉坐在身旁的两位威严警察，自暴自弃地看起了风景。
第七十一章 【玻璃珠】篇2
狭窄的房间，摆放着一张黑色木桌，白色台灯调制到了最亮，映照在桌面上。齐一一坐在木桌后，左手上的手铐被解开，拷在了身后的木椅上，禁锢了她的行动。
对面的两位警官一个神情严肃一个神情慈爱，用着各自的技巧交叉着审问齐一一。审问内容很简单：姓名、年龄、作案时间、作案对象、作案动机、作案手法、作案地点。
……总之是逃不出作案了。
齐一一微低着头，目光呆滞，满脸的生无可恋。
已经过了一整夜，对面的两位警官是交班的第三组审案警察，也是经验最丰富的一组。这两位警官一男一女，善于威胁与怀柔并用，简而言之就是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
审讯室的左侧有一个小房间，一块透明隔音玻璃嵌在了墙内，是一间观察室，里面坐着两位警官，也是交班了一次。
时间已经到第二日的七点十五分了，审讯室里的小女孩却仍旧不肯开口。稍年轻些的警官有些坐不住了，他把手中的豆浆砰的放在了桌上，撸起袖子露出发达的肌肉，准备进去简单粗暴地撬开犯罪人员的口。
只是撸起了一半后，突然想起对方是个未成年，忍了忍，一屁股坐下，拿起豆浆狠狠地喝了两口。
身旁年长一些的警官，戴了副金边眼镜，淡笑道：“怎么今日不用我提醒也忍下来了？看来在上个任务里，你学乖了啊。”
年轻的警官狠狠咬了口油条，模糊不清地说道：“那是个小屁孩，动手违法的。”
年长的警官：“……请你记住，对成年人动手也违法。”
就在这时，有人敲了敲门。
进来的是一位女警官。
她的手上捧着一叠资料，熟练地将资料放在了桌上，拿起旁边一把椅子坐下，说道：“没找到，面部、指纹、甚至是血液分析，都找不出有关于她的任何信息。”
“别的市呢？”年轻的警官问道。
女警官白了他一眼，毫不客气地拿起桌上最后一根油条，说道：“现在都是信息一体化了，我说的找不到，指的就是全国范围内。”
说着，她咬了口油条。
“麻烦了。”年长的警察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凝视着审讯室内的齐一一，说道：“很有可能她存在的痕迹被人为的隐藏了，要不是偷渡客、要不是间谍、要不是杀手。”
年轻肌肉警官：“……啊？”
“偷渡客和间谍的可能性不大。”女警官擦了擦嘴，说道：“前者群居而活，只会在固定的区域活动，像老鼠一样，偷个东西什么的还有可能，杀人的话，勉强了些。”
“后者就更简单了，不会那么轻易的被我们逮到，而且他们的目的一般而言是偷取信息和扰乱社会，很少会杀人灭口。”
“那就是杀手了。”戴着金边眼镜的警官说道，“看来是有谁要安耐不住了。”
年轻警官：“……我觉得你们想得有点多。”
虽然有隔音玻璃但还是听了个一清二楚的齐一一：“……”
她在心里叹了口气，认识到现在不是自暴自弃的时候了，再这样下去，之后的走向会变得很奇怪。
那就不是单纯的找个珠子的剧本了，那可是牵扯到未知组织未知秘密的解谜模式剧本了啊！！！
不过，在这个情况下，怎么才能保守住自己单纯的找珠子剧本呢？
她想了想，突然福至心灵，想到了一个万金油般的办法。
对面的两位警官相互交换了个眼神，互相明白了彼此的意思。慈爱的女警官缓慢来到了她身前，微低下身，握住齐一一解放的左手，轻叹了口气。
她的手心很暖，是这个冷冰冰房间里唯一的温度。她的眼里满是疼惜，声情并茂地说道：“孩子，没关系的，你说出来，这里不会有人伤害你的，你还这么小，还有大好的未来，法律会给你相应的惩罚，但同样也会相应的保护你。”
说到这，她动情地流下了眼泪，说道：“我也有个女儿，和你一般大，一想到她会被哪个臭小子欺负，我就恨不得砍了那小子的腿。你的父母也是这样的心情，你要想想他们，如果你什么都不说，那他们连看你一眼的机会都没有了，你忍心吗？”
“说出来，孩子，我知道你一定有自己的隐情的，来，告诉我，然后我们一起解决这个事情，好吗？”
她的技巧很好，听得齐一一都想扑倒在她怀里大哭认罪，虽然……她也不知道要认什么罪。
她抓住了女警官的手，抬起了头。
好看的杏眼里隐隐泛着水光，微皱着的眉，抿紧的双唇，有些委屈有些倔强。一滴眼泪顺着眼角流下，滴落在地，像是滴进了女警官的心里，忽然就心疼不已。
就真的像是看到了自己的孩子一样。
“我想不起来了。”齐一一说道，在心里总结了下莫酩上个世界里的表现，轻闭了下眼，强迫自己哭出来。
再次睁开眼时，她已经泪流满面，一边无声地哭着一边用力地抓住女警官的手，说道：“我……想不起来了。”
微抖着的声音，像是在极力平静着不安的小动物，女警官的心一下子就揪起来了。她上前一把抱住了齐一一，轻抚着她的后背，柔柔道：“没事、没事，想不起来就慢慢想。”
对面那位一直严肃扮演白脸的警官也叹了口气，将头扭到了一侧。
左侧玻璃板后的观察室，那就更热闹了。拿着半根油条的女警官扑倒在桌上，嚎叫着，“怎么这么可怜？！怎么这么可怜？！”
“自小被组织利用，吃不饱穿不暖的学习杀人之术，稍有差池就是一顿毒打，完成任务后还被组织给消去记忆了，还抹杀了她存在的证明。太可怜了，她看上去不过十六七岁啊……”
年轻的肌肉警官：“……你是不是小说看多了。”
“是你运动做多了。”年长些的警官取下了金边眼镜，从口袋里取出了一块手帕擦着眼镜上的水渍，接着又擦了擦眼角的泪水，“多可怜的孩子啊，还把那样对待她的组织当做了亲人，无怨无悔，任劳任怨，最后一刻还被当做废品一样的扔掉了。”
年轻警官：“……我觉得你该擦擦脑子里的水了。”
第七十三章 【玻璃珠】篇4
下午三点，W市，夜景会所。
男人的脖子上挂了一条大金链子，走进了会所大厅。
他的手中夹着一根雪茄，头发被发胶向后固定着，看起来很一丝不苟，却因自身的长相问题，显得有些不伦不类。
负责接待他的，是一位年轻的小姑娘。
小姑娘颇有几分姿色，穿着一身白色的制服，头发被一根发绳高高扎起，脸上是未经社会打磨的青涩。
应该是个学生，男人心想。
小姑娘朝他鞠了一躬，有些生涩道：“王先生，，今日由我为您服务。”
“我叫春晓，服务号NO.8567，那么，请问您的安排是什么呢？”
夜景会所的每一位客人都会由一位服务生负责接待，按照他们的吩咐去安排一些娱乐设施的时间，就相对于一名私人秘书，处理客人在会所里的所有合理需求。
男人抬头看了她一眼，狠狠抽了一口雪茄烟，将白色的烟雾吐在了她的脸上。
没有人关心这里，没有人有异样，春晓的脸上依旧挂着微笑，只是放在腿边的手动了动。
男人很满意，从口袋里取出了一叠钞票，露出了手腕上的金色腕表。
金色的腕表晃动了两下，男人将钞票晃了晃，轻浮道：“出景吗？”
这是会所里的暗语，意思是询问对方是否同意进行某些不纯洁的服务，或者是某种不正当的长久关系。
自从发生了那件高管落马事件，会所对这方面的规定就特别严格，在双方都同意的情况下，还需签下合同以防万一。
春晓：“谢王先生好意，外景寒冷，不易出景。”
这是拒绝的统一回答，对立的同意回答模板是这样的：谢xxx好意，外景华美，正是时候。
春晓刚培训的时候，在领班的讲述下，对这两句话的感觉只有一串省略号。现在却觉得想出这个办法的人实在高明，不然双方都直白的表达心意，会十分尴尬。
听她这么说，男人也没有过多纠缠，收回了钞票，“那就去西餐厅给我订一份晚餐，五点的，A套餐，告诉厨师多加点辣，再订一个K歌房，七点的，记得要香槟。”
春晓迅速地在一旁拿笔记下，“好的。”
“现在，我要去蒸桑拿。”男人说道，“你可以不用等着，但是五点的时候我要在餐厅看到你。”
他的语气有些霸道，霸道的有些油腻，让人心痒痒的想上去打上一拳。
春晓放下了手中的笔，“好的，那么就让我带您去桑拿室。”
桑拿室位于会所的三楼，旁边是棋盘室和足浴室。桑拿室很大，除了一百个豪华单间沐浴室外，还有两个小小的温泉。
同理，五楼的温泉房里，也有两个小小的桑拿室。
桑拿室分男女，每一边都有着五十个沐浴室和小温泉。春晓目送着男人进去，在外面尽责地等待了半个小时，按照他的吩咐订下了晚餐和K歌房，这才离开了这里。
她乘坐电梯来到了一楼大厅，来到了拐角处的一处隐蔽电梯前，按下了按钮。
这是员工专用电梯，去往的是会所另一半不被开放的部分，也就是员工使用的地方。
进入电梯后，她拿起工作牌刷了一下，按钮上只亮起了三个按钮：2、3、3-1。
一共有十八个按钮，而她的权限只能去往这三个地方。
她按下了3-1。
3-1，也就是这栋楼的四楼。四，因为谐音死，所以被人忌讳着，就改成了3-1。
电梯很快到达了四楼，春晓走了下去，来到了写着303门牌的门外，推开了门。
这是一间三室两厅的房间，是给会所员工使用的，像这样的房间有很多个，算是员工宿舍。
金发的女人软软地躺在了沙发上，额头上顶着一袋冰块，微张着嘴，小声地哼唧着。
“苏姐，还难受着吗？”春晓走到了她身边，关心地问道。
“啊、嗯……是小春啊。”女人慢吞吞道，取下了额头上的冰块，脸色奇差，“……我又喝了一瓶。”
春晓：“……”
“见过作死的，没见过她那么作死的。”
一道不满的声音从浴室传来，随后走出了一名黑发女人。她的身材高挑，五官精致带有攻略性，正拿着毛巾细细擦着头发上的水珠，“不过一个男人而已，竟然从昨夜喝到了现在。”
“他、他长的帅，还、还舍得花钱啊。”金发女人弱弱地回道。
春晓：“……”
黑发女人：“……”
黑发女人轻叹了一口气，从冰箱里取出了一罐蜂蜜，用温水冲了碗蜂蜜水放在了茶几上，随后，她看向了歪倒在一旁的春晓，“你怎么回来了？今天不是你的休假日啊？”
“王先生去蒸桑拿了，让我五点在餐厅等他就可以了。”春晓扯了个哈欠，看着远处发着呆。
“所以你就回来了？”黑发女人惊讶道，“周小春，我麻烦你有点自觉好吗？！你现在不去桑拿室外面等着，解雇信就在你门外等着。起来，收拾收拾，赶紧过去！”
“……不至于吧。”
“不至于？”黑发女人气笑了，“你连名字都因为被人嫌土换掉了，还不能因为这点小事被解雇？”
说着，她一把将春晓拉起，“我们的工资很高，相对的要求就会更严，即使是对方允许休息的情况下，你也不能回到宿舍。”
“头发弄弄，还有衣领。”
在她的指导下，春晓很快恢复了原本的整洁，黑发女人将她一把推出了门外，砰的一声，关上了大门。
春晓：“……”
然后默默地走回了桑拿室。
四点三十五分。
王先生走出了桑拿室。
扎着马尾辫的女孩就站在不远处恭敬地等待着。
他很满意，从衣服里取出了几张钞票，递给了她，“拿着，小费。”
女孩双手收下了，这也是会所里的规定，客人给的小费要收，否则就是不给客人面子。接着，两人去往了西餐厅。
五点整。
厨师按照王先生的要求，将餐食端了上来，春晓默默地在一旁等待。
七点。
王先生去往了唱歌房，春晓在外等待。
……顺带偷摸吃了个晚饭。
八点十五。
混乱开始了。
第七十四章 【玻璃珠】篇5
起初只是一些争吵，发生在七楼酒吧。
七楼是酒吧、迪厅、K歌房的位置，这里隔音效果很好，三厅互不干扰。
酒吧的争吵源于某个喝醉了的富二代，他在吧台上被某个接待服务员碰到了手臂，虽然那位接待服务员立马就向他道了歉，但他仍觉得不满，认为自己受到了屈辱，对对方进行了言语上的羞辱。
这位接待服务员是一名男性，接待的对象是某位总裁。总裁涵养不错，耐着性子说要给对方二十万的赔礼。
这里的客人，每一个都是有身头有脸的，对于他们而言，只要是与自己沾上关系的人、物，都事关着自己的荣誉。
比如手腕上的腕表、宠物的品种、汽车的牌子……跟着自己的小弟们。
会所的接待服务员，就相当于最后一种类型。
敢羞辱他们，就相对于看不起自己。
当然，肯为此出二十万的总裁，可能对接待服务员的感情，就不止是小弟了……
这边说要出二十万做赔礼，那边不知咋地又觉得受到了屈辱，说爷像是缺你这么点臭钱的人吗？开始辱骂起总裁来了。
这下可好，是肯定得打上一架的，总裁脱了西服上去就是一拳，富二代往地上啐了一口，喊道：“我爸都没动过我一根手指头，你算什么东西？！”也上去给了总裁一拳。
几个接待服务员和酒吧工作人员开始劝架，但没人敢上手拉架，自然起不了什么作用。这边的动静太大，吸引了酒吧里的其他客人，来了几个富二代的朋友，碰巧又来了几个总裁的友人，双方人马开始拉架。
他们的拉架呢，和普通的拉架不同，不是为了和平而进行的行动，而是为了给对方“加点料”的腹黑行动。
明着拉架，暗着增加友人的战斗力，这边拉着踹了一脚，那边拉着给了一拳，打着打着，双方都来了火气，干脆放弃了拉架，明着斗起来了。
动静更大了，吸引了富二代朋友的朋友，自然总裁友人的友人也来了，走了一遍之前的流程，从拉黑架到打明架。
整个酒吧开始乱起来了，其他不屑的、胆小的都离开了这里，剩下的全都扭打在了一起。
那位引起混乱的接待服务员在看到地上摔碎的瓶瓶罐罐时，选择了昏迷过去，剩下的有人打电话通知了上司，被当做了人肉盾牌，上司打电话通知了高层，急忙赶来了这里，被当做了人肉盾牌。
高层打电话通知了老板，不急不慢地赶来了这里，在酒吧门口看了眼，想了想，觉得还是不要进去好了。
因为老板的回复是这样的：老子没空，让他们打！反正那群人也不敢闹出人命来，完事清算下损失，给老子一家家的按十倍要回来！
高层不进去，但跑出了几个鼻青脸肿亲妈都认不出的人来，高层原本想要上去表达一下歉意，顺带慰问一番，带他们去上点药。
没想到对方一把就推开了他，跑到旁边的迪厅和K歌房，叫起了人来。
春晓就是在这时候知道了隔壁发生的混乱，因为王先生也被人叫了过去充当战斗力。
来找王先生的，好像是哪家地产大亨的小儿子，王先生一看对方的脸，就义不容辞地表示得去。
所以，春晓也跟着来到了酒吧。
原本王先生是让她在这里等着，但她想起了黑发女人的话，觉得大家都去就自己不去那问题有点大，而且，她其实还挺想看看热闹的。
王先生有些感动，表示说如果春晓因此发生了什么不测，他愿意负责她的下半生。春晓笑而不语，麻利地跟了上去。
酒吧的地还算干净，没有什么大面积的血迹，许多玻璃渣洒在了地上，走起路来咔嚓咔嚓，却没有人在这上面打斗。
混乱在一旁，春晓借着人多的优势“被迫”离开了王先生身旁，来到了吧台边。没有玻璃的地面上几乎滚满了打斗着的人，大家表情凶狠，出拳却一点也不凶狠。
除了最开始的总裁和富二代外，只有一些傻不拉几的青少年们在认真地对打。
王先生扯了个同样没啥战意的青年人，在一旁玩闹般地对打了起来，他们表情凶恶，时不时的威胁对方几句，下手却极有分寸。
春晓看了一会儿，觉得没啥意思，又装作被人打似的躲进了吧台底下。
吧台下有着一些玻璃渣，春晓小心地避过，来到了吧台的拐角处，准备蹲在这里直到外面结束。
就在这时候，她看见了一位金发少年。
少年有着精致的五官，眼神却很懵懂，呆呆地看着地上，像是只刚睡醒的小熊，十分可爱。
春晓沉默了，她抬起了右手腕，将脸凑了过去，像是在看着什么。
直到鼻尖触碰到手背的时候，她才停止了移动。
她的右手腕上，有着一个别人无法看到的白色圆环，绿色箭头在其上不断闪烁着，指向了金发少年。
那闪烁的频率很快，和她初遇林崇光时的频率一致，也就是说，对面的金发少年，是货真价实的许愿者：克莱斯特。
化名为周小春，工作名为春晓的齐一一：“……”
克莱斯特并不在意她的到来，也有可能是没意识到，他就缩在了柜台下，抱着膝盖，呆呆地看着地上一颗泛着光芒的玻璃渣，神游太空。
齐一一将他身旁的玻璃碴用脚扫到了一旁，也学着他的模样坐了下来，抱着膝盖，看着地上发着呆。
片刻后，她开口说道：“……克莱斯特，你怎么会在这里？”
克莱斯特啊了一声，迷茫地看着她，也不在意这个人是谁，停顿了几秒，想了想说道：“陈奇让我待在这里。”
齐一一：“……陈奇是谁？”
“我的同班同学。”他呆呆地说道，“他说要让我体会下成年人的快乐，就带我来到了这里，后来他们打起来了，他就让我躲在了这里。”
齐一一：“……你成年了？”
“没有。”他摇了摇头，单纯地看着她，“但是陈奇成年了。”
齐一一：“……”
第七十五章 【玻璃珠】篇6
克莱斯特的话里有着很多信息，比如这位不知道是不是留级了的陈奇同学。
外面的混乱还在继续，但是声音听着要小上许多，齐一一趴在柜台上看了一眼，发现大家好像都打得有些累了。
抬头看了眼对面科技感十足的挂钟，已经快九点半了。
齐一一：“……”
也对，是该累了。
王先生已经躺在地上把自己当做一名光荣的伤员，大口喘着气，一副为了大我牺牲了小我的既视感。
看样子离收尾还有一会儿，齐一一缩回了头，坐在克莱斯特的身旁继续聊着天。
齐一一：“……这里必须有会员卡才能进入，而且办理会员卡的人必须成年，你未成年，怎么办理的会员卡？”
“母亲办理的，母亲是成年人。”克莱斯特毫不设防，她问什么，他就答什么。
齐一一：“……”
她已经开始习惯克莱斯特的回答方式，他的意思应该是他的卡是母亲帮忙办理的，因为这里的会员卡无法外借，哪怕是一家人，也无法共享一张会员卡。
这个机制从侧面方便了一些想偷吃的男女们，也方便了政治婚姻双方的寻欢作乐，总之这个条例没有人反对过，相反还觉得有些爽。
那么一位母亲给自己的未成年儿子办理一张说不上很干净会所里的会员卡，就值得推敲一下了。
齐一一是个单纯的孩子，在她十六年的人生里，除了莫酩和莫笙这两兄弟给她展示了社会的黑暗外，没有感受到什么别的阴暗面。
因此她只是觉得有些奇怪，并不会往某些不可触及的人性黑暗处去想。
比如，一些肮脏的交易。
于是她忽略掉了这个问题，开始询问起有关玻璃珠的信息来，她问道：“你见过一个玻璃珠吗？蓝色的，小小的。”她学着小克莱斯特的模样，用大拇指和食指比划了一下。
克莱斯特摇了摇头，眉头微皱了一下，眼里闪过了一瞬的厌恶，就像是个挑食的小朋友看到了自己最讨厌的青菜，说道：“没有。”
他的神色看起来有些不对劲，与那间房里的小克莱斯特不同，好像在厌恶着这个东西。
齐一一愣了一下，迟疑了片刻，问道：“……你讨厌玻璃珠吗？”
“讨厌。”克莱斯特毫不犹豫地说道。
“为什么？”几乎是克莱斯特的话刚落，齐一一就惊讶道，话出口后，她意识到了自己反应的不妥，接着说道：“emmm，玻璃珠吧，就跟可爱的小狗一样，我身边的朋友没有人不喜欢，尤其是那种可以戴在手上的。你是第一个讨厌玻璃珠的，我很好奇，能告诉我理由吗？”
“啊？讨厌一个东西需要理由吗？”克莱斯特呆呆问道。
“啊？不需要吗？”齐一一也有些呆了。
克莱斯特垂着脑袋想了想，就像是只可爱的金毛犬，片刻后，他抬起了头，迟疑地嗯了一会儿后，说道：“……也许是因为它太圆了。”
齐一一：“……哈？”
“我不喜欢太圆的东西，很讨厌吃丸子，也不喜欢吃西瓜。”他说道，转而看向了齐一一，问道：“你呢？”
齐一一：“……诶？emmm还行吧，但我讨厌苦的东西。”
“我也是。”克莱斯特兴奋道，转而又沮丧了下来，“可是母亲说吃苦的东西好，老让我喝下一些奇怪又苦涩的汤药。”
“汤药？”齐一一疑惑道，“你生病了吗？”
“没有，那是预防生病用的。”克莱斯特说道，眼神飘向了远处，像是进入了某个阴暗的漩涡里，“每一天，每一天，都要喝下那些汤药，我不想喝，可母亲逼着我喝下，说是为了我好。”
“那个味道很冲，常常会让我呛出眼泪来，我想吐出来，可母亲不允许，因为是为了我好，所以一定要喝，如果不喝……”
说到这，他突然停下了，眼神空洞地看着前方。
那一瞬间，齐一一仿佛看到了他身上缠绕着的网。
那网束缚了他的手脚，强迫他抬起了头，像是只黏在蜘蛛网上的飞蛾一般，被控制，无法按照自我的意愿去行动，直到死亡。
她突然觉得很难受，像是被某块大型石头压住了胸口，透不过气。
很压抑。
小克莱斯特的声音突然在她脑海里响起，一边小声抽泣着，一边断断续续道：“玻璃珠，我的玻璃珠呢？”
齐一一被惊的汗毛竖起，眼前虚幻的网已经消失不见了，只剩下了一地玻璃碎渣。她看向了一旁恢复正常的克莱斯特，对方已经恢复了正常。
小克莱斯特的声音已经淡去，那股压抑感也随之消散，她开始意识到某些不对之处了。
恢复了正常的克莱斯特，再次盯着地上那颗泛着光芒的玻璃渣，像是刚睡醒的小熊一样，发起了呆。
齐一一张口想说些什么，却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在这个情况下，好像说什么都有些多余。
询问吗？那该询问什么呢？那些汤药吗？还是他的生活？
问不出口，在感受到那些压抑的有些令人绝望的痛苦后，怎么做得到简简单单地问出口？
这时候，那边的动静终于结束了。
来了几个身手不凡的男人，他们一眼就判定出这场闹剧的元凶来，干净利落地分开了两人。
总裁和富二代被分开了，那架基本就结束了，在场的众人齐刷刷地停手了一大半，只剩下几个血气方刚的少年，还在不知疲惫地互殴着。
不过很快也被制止了，被分成了两排对立站着，像只斗鸡一样的相互瞪着。
齐一一趴在吧台上看了看，觉得是时候露面打卡了，看了克莱斯特一眼，就悄咪咪地混进了人群里，来到了王先生身后。
王先生毫发无损，站在一旁小声地和对打的青年聊着实事，看到齐一一来了，就只点了点头，便继续扩展自己业务范围了。
齐一一站在他身后翻了个白眼，看向了人群中央。
对立而视的斗鸡少年们，中间隔了三位西装革履的男士，他们的身高很高，应该都在1米88左右。
他们好像在说着什么，因为周围嘈杂声有些多，齐一一并未听清，猜测应该是思想教育之类的吧。
……或者是秋后算账。
“是黑道的贺先生啊。”
齐一一听到有人这么说道，立马就有人补上了一句，“……老板？”
“对对，是其中一位老板，旁边那两位应该是他的心腹。啊，他们朝着这边走来了。”
齐一一往那边看，那三人正朝着自己这边走来。
酒吧光怪陆离的灯光，将他们映照的若影若现，挺拔的身姿，摄人的气势，与周围的杂鱼杂虾不同，他们是真正的人中龙凤。
当他们经过齐一一面前的时候，齐一一沉默了，她目光复杂地看着其中一人，脑海里慢慢浮现出了一个名字：莫酩。
那人穿着黑色的西装，带着金边眼镜，曾经在特殊病房里送了个兔子玩偶给她，那时他还穿着一身警装。
现在来这里，八成也是以卧底的身份，不过卧底做到他那个地位，实属难得。
估计自己的卧底身份也有他的一份功劳，不然再怎么说，也太巧了点。
……还给她弄了个身份证出来。
诸如此类种种迹象，那人十有八九，就是莫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