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名剑秋水（2）
那女子仰天大笑道：“除非到了大乘飞升之境界，否则都脱不了肉体凡胎。他强行破阵，已经加速了毒素的运转，又施法为你祛毒，只怕已经毒入肺腑、无可救药了，哈哈哈哈！”那女子大笑着，望天大呼：“玄郎，你的仇，我可算替你报了！”
方紫苑看着眼前的一切，脑中一片混乱。她想提剑斩了那妖孽，却生出一丝不忍。最后，她飞扑到了李云逸身边，扶住他问：“师父，你真的已经中毒了吗？”
李云逸看着她惊慌的目光，平静的说：“不必惊慌，这毒也非不可化解。”
那女子再次嗤鼻一笑，道：“这毒阵是我悉心钻研，深入肺腑后无人可解。”又戏笑说：“李云逸，你若死在这里，便再也见不到心爱之人，这种滋味，你终于也体会到了吧！”
“我师父说能解，就一定能解！”方紫苑提剑怒指着那女子吼道。
那女子一声嗤笑，不理会方紫苑，继续道：“红莲秋水，这段恋情你本就深藏于心，死了，也许倒是个解脱！”
方紫苑猛的一惊，对着那女子喊道：“你胡说什么？什么红莲？我师父才不会死！”
“小丫头，你做了她的徒弟三年了吧，竟然也不知道红莲，看来他的确藏得很深哪！”女子笑着，撩了撩鬓发，说：“那红莲，就是……”
“住口！”此刻，李云逸停止调息，对着女子一声怒斥。
“我偏要说！”女子咯咯的笑着，指着方紫苑说：“我要让你乖徒儿知道，她师父竟是怎样不堪的一个人！”说罢转而对方紫苑道：“那红莲是他的……”
“嘭”的一声闷响，秋水剑鞘重重的撞在了女子胸口。女子吐了一口血，低低的俯在地上，爬不起来，却依然笑着说：“红莲早已为人妻……他却依然……”
“住口！”这一次，是方紫苑，她剑指那妖女，正色道：“我相信师父，这种相信不会因为一个外人三言两语而动摇。若你再胡言乱语，我便杀了你，你将成为我第一个练手的小妖。”
李云逸微微松了一口气，苦涩的笑了。此刻，不由得想起了火龙鞭。
那日李云逸一入无水城，就被师姐水若凝一顿切磋招待。当那杆火龙鞭幻化的红穗银枪点在了他的胸膛，他听到了周围弟子窃窃的笑声。
“果然李师叔能剩他所有师兄弟，就是胜不了水师伯！”
“水师伯却胜不了其他的师兄弟，咳咳。”
李云逸更听到有不少弟子围着他唯一的弟子柳眉问：“看来李师叔是真的喜欢水师伯！你是李师叔唯一的弟子，你应该知道吧！”
他听到柳眉说：“不知道。”
柳眉说：“喜欢一个人本没有错，将喜欢藏在心底更是一个艰难且需要勇气的决定。”一个十三岁的孩子说出这样的话，他觉得陌生。
当时水若凝也听到了这番话，亲自对他说：“你徒儿这话，你大可记着。修仙修心，不必在意其他人。”
这话让李云逸如释重负，他那一刻才知道，他对师姐的心思，师姐知道，并且不介意，他从此不必苦苦隐瞒。所以柳眉的那番话，他至今记忆犹新。
那女子听得方紫苑的话，再次大笑起来，道：“你们这些名门正派，委实可笑，妄论什么信任，不过是护短之辞。”
方紫苑的剑再不留情，一震手臂，将那妖女击晕在地。
法障中，女妖逐渐显出原形，一条青色的小蛇蜿蜒匍匐在地上。李云逸撤了法障，递给方紫苑一个玉瓶。方紫苑正要上前将蛇妖收入玉瓶，却在这时，一只白狐蹿出，叼起那小青蛇飞也似的跑进枫林深处，不见了。
方紫苑提剑上前，却听李云逸阻止道：“紫苑，别追了，那是灵狐，追不上。”
看着灵狐消失的方向，李云逸默默道：“灵狐怎会离开青丘，来到此处？”
青莲苑。
软塌上柳眉正昏睡着。一个美妇放开了把脉的手，站起身来，看向凌夜。
一旁的凌夜问道：“莲姨，如何？”
“你很紧张她？”青莲问。
“她能解我蛊毒。”凌夜恭敬的回答。
“只因如此？”青莲又问。
“只因如此。”凌夜正色答。
“罢了，”青莲一甩拂尘，说：“我在这青莲苑避世已久，对这世上的许多东西都看淡了，且随缘吧。”
说罢，她走到窗前一张小茶桌上，斟了两杯茶。
凌夜会意，坐在了茶几的另一侧，抿了一口茶，道：“天下再无比莲姨处更香的茶。”
青莲一笑，说：“天下何其之大。”顿了顿，又问：“夜儿，你急于解毒，可与这天下有关？”
凌夜放下杯盏，正襟危坐，说：“天下与我何干。我与父亲不同，什么天下第一剑的名头，我并未放在心上。只是再过数月，就是青云楼开楼的日子，若能登顶，必定于修行上大有进益，蛊毒总归是我的掣肘，必须提前清除。”
青莲看着这个她一手带大的孩子，微微叹息：“虽然你行事小心，我还是要提醒你，解蛊之事，不要让主母和小戈察觉。她搬来族中耆老，以情缠蛊控制你为凌府效力，除了畏惧你的重瞳，恐怕还担心你对小戈的地位有威胁。”
凌夜道：“多谢莲姨，事事为我操心。”
青莲一叹，又道：“也只能操操心。青云楼是凌家历代修仙精髓汇聚而成的宝库，但也是无数挑战青云楼的凌家子孙的埋骨之所，已经百年无人登顶，夜儿有此志向固然好，可若力有不逮，也不要勉强自己。”
“我懂。”凌夜望着青莲，说：“莲姨应当知道，我的目标还没有达成。”
青莲忧郁的看着他，道：“我知你不惧生死，也不愿顾及莲姨的担忧。你这寒石心肠的性子，跟你父亲一模一样。”然后自己岔开话题道：“这个姑娘身体状况不好，右手经脉被封了太久，如果还不能及时取出冰魄针，怕是要废了。”
“莲姨可有办法？”
青莲摇了摇头，将右手举在眼前，说：“我右手若还健全，或许可以一试。冰魄针需按照一定的顺序取出，贸然取针，万一出错，经脉大乱，就再也没有第二次机会了。”
15名剑秋水（3）
凌夜听得，安慰道：“既如此，莲姨不必费心了。”
青莲疑道：“她没了右手，单凭左手如何为你解毒？”她是医者，惯用右手，自右手经脉重创后，已经二十载，虽苦练左手，却还是无法到达曾经右手能企及的灵敏度和速度。心下一疑，又追问道：“她如何为你诊脉？”这情缠蛊，可不是轻易可以诊断出来的。
凌夜微微顿了一下，才道：“舌头。”
“舌下探脉？”青莲闻之，也是一惊。舌下之敏感，更胜指尖，确实是探脉的好法子，可一个姑娘家，岂可……她理了理思绪，再次看向凌夜，问：“我看她身上多处瘀伤，你可是欺侮了她？”
凌夜脸色一黑，道：“莲姨多虑了。”
青莲抿了一口茶，说：“莲姨知你从未真正被蛊毒控制了心智，也不愿管你们青春男女之事，只是你既要她解蛊，性命就握在了她手中。你身边女子众多，你虽不曾受困，亦不要小看了女人的报复之心。”
凌夜抿唇似笑非笑：“没想到，莲姨也懂男女之事。”
青莲老脸一红，嗔道：“世事并非都是经历了才懂。”一甩拂尘，拂袖离去。
回了房，青莲才撩起袖子，手臂上的守宫砂，鲜艳夺目。她抚摸着那点朱红，喃喃自语：“你我青梅竹马，我一直以为，我们会一辈子在一起。可你一遇到慧姐姐，眼中便再没有我。你强占了她的身子，她嫁了你。可她若真的爱你，又怎会明知腹中胎儿有异，仍要坚持生下来，她是用死在报复你，你知道吗？”
方紫苑与李云逸行了片刻，找了个偏僻的客栈休息。
中毒打斗，劳累了一日，方紫苑很快入睡。突然听到耳边窸窸窣窣的声响，她立即醒来，手一摸剑，就被黑暗里一个人点了穴位。
“谁？”她穴位被封，声音也低了不少。
“你做我的女人可好？”身后一个男人突然靠近，说话的气息喷在了她的脖颈之间。此人正是尾随而来的凌戈。
“我不认识你！”方紫苑有些莫名其妙。
噗的一声轻响，烛台上的烛亮了。一个男子的脸映入方紫苑眼帘。
“我真的不认识你。”方紫苑仔细看着凌戈说。
“你见过我的样子了，现在，我们就算认识了。”凌戈笑嘻嘻的说。
方紫苑：“你快放开我。”
凌戈：“你不答应，不放。”
方紫苑：“你知不知道我是谁？”
凌戈：“知道，你叫紫苑嘛。”
方紫苑一惊，又虚张声势道：“你知不知道我师父是谁？”
凌戈一副满不在乎的神情，说：“知道，秋水剑李云逸。”
“那你……那你还不放了我，我师父很厉害的。你要是欺负我……”
凌戈一笑，说：“你师父都自身难保了，怕是护不住你这个宝贝徒儿了。”
“你怎么知道？”方紫苑又是一惊，气势明显弱了很多。
“我一路跟着你们的嘛！”凌戈一脸轻松，又道：“不过你师父说得对，灵狐果然追不上，我都追不上，你们就更不行咯。”
“你追了？”
“追了追了，一会儿就跑没影了。”
“你速度很快吗？”
“那是自然，比你们御剑要快。”
“那是什么功法，这么快？”
“凌虚步法，不过我还不能完全驾驭，只是会一点皮毛。要到分神期才行，我哥就会。”
“哦，会一点皮毛就那么快，你可不可以教我。”
“那你做我的女人。”
方紫苑脸一红，这才意识到，刚才竟然跟这个莫名其妙的男人聊起天来。自己原来这么不靠谱！
这时，凌戈突然上前，一伸手，扯掉了她脖子上的一根细细的项链。
方紫苑瞪着眼睛，急道：“还给我……”
凌戈看了看那跟细小洁白的项链，坠子上一颗琉璃珠，雕刻成兰花的模样，精致典雅。他道：“这个我先留着。放心吧，我不会像大哥那样欺负女人的。”
话音未落，就听到哇的一声，方紫苑哭诉道：“你欺负我……”
“这怎么能叫欺负呢！”凌戈有些急眼：“我没亲亲，也没脱你衣服。”
方紫苑一急，呜呜呜的不知道说些什么，眼泪啪嗒啪嗒掉下来。
凌戈也急了，啪啪两声，解开了方紫苑的穴道，说：“好了好了，我没欺负你了吧。”
方紫苑止了哭，揉着眼睛，说：“你都欺负过了。你到底是谁？”
“你记住了，”凌戈认真的对方紫苑说：“我叫凌戈，是你的男人。”
“才不是！”方紫苑叱道：“我才不要男人，你快走！再不走，小心我……”
“走！”凌戈一笑，突然从身后一把抱住了方紫苑，对着她的后颈念出一串咒语，她的脖子上便多了一圈闪光的符文，而后在方紫苑的挣扎中松了手，跳上窗台，回头一笑道：“你是我的女人，我已经留下了标记，你逃不掉的。”然后跳窗而出。
方紫苑挑亮烛火，持着铜镜，才看到，脖子上一圈闪光的符文，正迅速消退。
“咚咚咚”的敲门声响起。
“是我。”
方紫苑一听，是师父，立即收了铜镜，放下长发，掩住脖子。对着门外喊了一声：“师父，我没事。”
“我刚听到有声音。”
“没……没事，是我自言自语。”
“那就好。”
听到师父的脚步声走远，方紫苑才松了一口气。怎么有种与他共犯的负罪感？
青莲苑中，柳眉从绵绵的钝痛中苏醒。睁开眼睛，已经是黄昏，眼前之人依然是凌夜。
她只觉得全身一层细汗，身子绵软得紧，正要起身，被凌夜一声“别动！”及时的喝止，他说：“你左手腕伤了，暂时还不能动。”
柳眉不动声色，暗自腹诽：“这伤，还不是拜你所赐。”
凌夜沉声说：“作为主人，看来我有必要教教你规矩。”
柳眉心头一紧。这个人，又要搞出什么花样？
这时，青莲走了过来，一言不发上前把了把柳眉的脉。然递过几瓶药，说：“给她的手腕抹上，一会儿会有人送来她的汤药和饮食。”说罢，径直走了出去。
16灵狐
青莲走后，凌夜也不做声，托起柳眉的手，一圈一圈、缓慢的拆开她手腕间的绷带。最后一圈绷带拆开后，白皙的手臂上，现出一个可怖的紫黑色肿胀的瘀痕。
然后凌夜打开了一瓶药，手指沾上药膏后，他的指腹轻盈、飞快的在肿胀的淤痕上掠过，药膏便被均匀的涂抹在了上面。柳眉的手时不时轻颤两下，看得出在忍受疼痛，却没有发出一丝声音。凌夜看她额头冒出的细碎汗珠，指腹更轻了，轻得像羽毛拂过水面。两个人就在这奇特的静默中，各自忍耐着，冷静自持如凌夜，鬓上竟然也微微潮湿了。抹好膏药，裹好伤，他才惊觉自己出汗了。未曾想过自己竟会如此紧张。
这时，柳眉的汤药和饮食也送了过来。只是那丫头将东西送来后，说了一声：“请姑娘吃药。”就自行退下了，像受了谁的嘱咐一般。
柳眉尴尬的看着凌夜，说：“麻烦公子帮我将药碗端起来。”
凌夜依然不做声，默默的端起了药碗。柳眉凑过去，低头去喝碗中的汤药，却被凌夜瞬间移开了药碗。
柳眉抬头看着凌夜，仿佛在问：“你这是为何？”
凌夜捻起了汤勺，舀了一瓢汤药，送入柳眉唇下。柳眉瞪大眼睛看着凌夜，却见他神色严肃，丝毫不似开玩笑。
果然，凌夜说：“我伤的，我来照顾。”
柳眉想摇头，但是看他不容拒绝的表情，只得讪讪的张了口。
柳眉又在迷之尴尬的氛围中，吃完了汤药，以及饭食。紧张得浑身出了一层汗。
“欣怡姐姐，快醒醒！”
树洞里，一只白色的灵狐用毛茸茸的脑袋顶了顶小青蛇的身子。
小青蛇扭了扭蛇腰，睁开了眼睛。
“晶晶，你救了我？”小青蛇终于支起了脑袋，问。
“是啊，你怎么受了这么重的伤，我该怎么办？”白狐埋下了小脑袋，叹了口气，说：“我法力微弱，该怎么帮你呢？”
青蛇扭了扭腰肢，用蛇尾摸了摸白狐的头，说：“别急，晶晶，修养几日我便可以行动自如，到时候我们先回千崎洞。”
“嗯。”白狐点了点头，说：“我也想回去了。外面虽然好玩，但还是苍莽山好。”
树林里，下起了雨。
受伤的青蛇陷入了沉睡。白狐静静的守在树洞口，看着外面淅淅沥沥的雨，抹了抹眼角的泪珠。族人都说她继承了父亲的灵狐真身，身为灵狐的她是不能私自出苍莽山的，否则会有灾劫。
父亲七尾玄狐已经沉睡相思湖底九年了，他是苍莽山中的领袖，也是聚居于苍莽山中妖族的守护者，除了法力高强，他还有个特点，就是从不缺女人。娘亲、欣怡姐姐都是爱慕他的人之一，她对这个父亲并没有什么深厚的感情，可是自从他被取了内丹，她身边的人就都变了。娘耗尽毕生修为，只为保存他一丝生机。不少人都在为他的苏醒奔走，欣怡姐姐更是铤而走险，私自出了苍莽山想为他复仇。
有时候她也会想，为什么苍莽山的人拼了命也要留住父亲的性命？却得不到答案。
她好想回到过去，即使那时候娘亲总是忽喜忽悲，但是她总鲜活的在自己眼前。她也想过抢回父亲的内丹，一切就能恢复原样，但是她法力低微，连进入无水城的后门必须飞越的千仞绝壁，都让她无能为力。她虽继承了灵狐真身，却没有继承父亲的法力，这是她最大的无奈。
白狐晶晶翘首望着绵绵细雨，晦暗无边的天际，就如同此刻她身处的茫茫凡尘，令她不知何去何从。
凌夜端坐在柳眉对面，被柳眉一再抬眼打量。
这么多年，她见惯了男人打量她的眼神，也知道他们对自己是何想法，为了自保，她变得异常警惕，但当无可逃避时，她也可以破罐子破摔。不过跟前的那个男人，着实令她有些意外。他与那些人的眼神不一样，清冷，深邃，像一潭幽深的湖水，并没有带着火热的欲望。
“凝神。”凌夜淡淡的吩咐。
柳眉又是微微一愣，收敛心神。
凌夜抬起了她的两只手，一种微妙的感觉生出，她抬眼，果然，他的重瞳再次开启，目标是她的右手。
凌夜一眼扫过柳眉的右手，八十一根冰魄针的位置一目了然，他以指为剑，在柳眉手臂上一阵疾风般点下，柳眉陡然感觉右手轻松了些许。不过片刻，柳眉便觉得那只手，三年来第一次有了温度。她一抬手，果然灵活了不少，疼痛也减轻了许多。欣喜之下，她兴奋得一下子坐直了身体，握住了凌夜的手道：“太谢谢你了！”
凌夜还是第一次看到她展颜欢笑，一时间竟有些失神。诧异的想，她也会这样开心的笑？忽而又对嗤笑自己，七情六欲，谁能例外，有什么好惊讶的。他抽回手，默不作声的起身离开。
“对不起，我失态了……”
听着身后柳眉的道歉，凌夜依然没有回头。
出了门，凌夜才觉得胸腔内有一江洪水，汹涌澎湃着想要决堤而出。他抚了抚胸膛，急促的吸了两口气，将洪水强行压制了下去。
青莲走过回廊，远远看着凌夜的举动，颦了颦眉，她一手养大的孩子，一向冷静自持，她还从未见过他这副神态。青莲带着忧虑，走向凌夜离开的房间。
柳眉已经起身，正在穿衣，闻声背过身去，一头青丝，垂落如瀑。她回过头去，看到进来的青莲，道：“多谢前辈救治。”
青莲面无表情，问：“你多大年岁。”
柳眉一愣，答道：“十八。”
“正是青春貌美的年纪。”
柳眉一怔。
青莲绕到了柳眉跟前，一伸手重重的按上了她右手脉搏，目光扫过她的身体，冷声道：“你这身子，就算脸面丑若无盐，也没几个男人能抗拒。”
柳眉抽了抽手臂，却没有抽出，只得不悦的低声说了句：“前辈请自重。”
“自重？”青莲低低一声笑，道：“你年仅十八，右手被八十一根冰魄针封印了经脉，法力全失，我真的不知道你拿什么去解他的蛊毒。”
17失控
柳眉郑重道：“我承诺的，定然倾尽全力也要做到。”
青莲一声冷哼：“就算尽力，也不一定有那个能力。再加上这副模样，这具身子，我不得不怀疑你的企图。”
青莲不得不小心，凌府如今的当家主母，凌戈的母亲，眼中早就容不下凌夜这根心头刺，而这个女子也来得蹊跷。
柳眉目光一寒，冷冷道：“这副模样，这具身子，难道就是罪证？难道就该承受男人猥亵的目光，还要承受女人无端的怀疑和纠缠？”
说话间，她灵力如藤蔓从她手腕间钻出，迅速伸长，一瞬间缠住了青莲的手臂，青莲立即向后退想要挣脱，却丝毫挣不脱，灵力的藤蔓继续快速生长，很快织成一张蛛网，将青莲整个人死死包裹其中，越缠越紧。
青莲睁大了双眼，不可思议的看着这一切、发生在瞬息之间的这一切，竟然出自一个几乎全无法力的人之手。
凌夜看到房内光芒闪耀，心下一凛，冲了进去，却看到了这惊人的一幕。如电闪身，凌夜上前一把扣住了柳眉的肩膀。
柳眉仍未停手，凌夜探视之下，发觉她气血沸腾，双目也不似平时清澈，抬掌欲击她后颈，却见后颈陡然生出一团灵力的丝线，交织成盾，将他的掌格挡开。
凌夜一凝，掌下电光激闪，滋滋作响，轻轻一拍，那电光穿透灵力格挡，将柳眉瞬间击晕了过去。灵力的丝线骤然消失。
凌夜立即扶住了摇摇欲坠的青莲。
柳眉一击之下，直直倒了下去，脑袋重重的撞在地上，反倒回了神，匍匐在地大口的喘着气。
凌夜看了一眼柳眉，对青莲道：“莲姨，我先扶你回房。”被灵力的丝线束缚后，青莲裸露在外的皮肤有了细小的割伤。
“前辈！”
一声低唤，行至门口的凌夜回头看向柳眉。
“对不起。”柳眉伏在地上，抬起头，喘息着说。
没有回答，凌夜转身扶着青莲，继续向外迈去。
人已经走远，柳眉紧紧的揪住自己的头发。又失控了，险些酿成大错。怎么会这样？她的手颤抖着，这些年，多少人死于她失控的双手？十六个。是的，有的将她围堵在穷巷，有的对她投毒，有的将她推倒在地欲行不轨……太多了，她清楚的记得每一个人的死状，每一个人的死因。一旦觉得遇到危险，太过紧张或愤怒，就会失控，不仅力量失控，心智也失控，往往清醒过来，连自己都后怕不已。
将青莲送至房门外。
凌夜在门口站定，说：“莲姨，保重。”
青莲知他准备离开，沉默片刻，终是说：“她很危险。”
凌夜：“我知道。”
青莲苍白一笑，说：“知道拦不住你，只是多个提醒。这些年来，你吃那个女人的亏，还少吗？这世间女子，与你而言，都是玩物，你偶有戏弄取悦，并无不可，我也知你日子过得太沉闷，借此放松，但也要掌握好分寸，这世间女子，并非都如此简单。”
凌夜看着青莲，沉默了片刻，道：“多谢莲姨。我会小心。”
夜风起，微微有些凉意。
青莲挥了挥手，转身进入了房间。
枫林里，李云逸因有伤无法御剑，师徒二人徒步向外走。天渐渐黑了，两人才终于出了枫林，来到一个山岗上。
山下已经是灯火零星。
“师父，我们去农家借宿吗？”方紫苑站在山岗上问。
李云逸点了点头，方紫苑就一溜烟下了山岗。荒郊野岭，村庄里很多房屋都破败不堪，有不少村民外出谋生，家宅空置。两人寻了间空置的房子，简单收拾了一下，住下了。
“紫苑，你用法力催动这个法器运转。”
李云逸说着，递出一个圆盘，交到方紫苑手中。
“这是什么？”方紫苑问。
“这是本门独有的通信罗盘，可用于求助。法力催动后，会向附近的同门发送罗盘持有人的身份和位置，以便就近得到援助。”
“还有这样的法器，真便利！”方紫苑说着，向罗盘注入了法力。
“嗡”的一声轻鸣，罗盘闪出一圈绿光，她继续注入法力，光芒由弱变强，而后又逐渐消散。
此刻，百里开外，一个黑衣带着鬼脸面具的男子，取出了怀中罗盘。他看了看罗盘上信号，冷声道：“入门考核在即，追不了柳眉，或许能捡到了一个大漏。”他手指凌空，以灵力书下了三个字：秋水剑。
他身侧，一个红衣妖娆的女子，媚声问：“主人，要对秋水剑下手吗？”
鬼面人将罗盘递出，冷冷说了一句：“如此良机，务必击杀！”
“以属下的功力，对付秋水剑，恐怕……”女子接过罗盘，声音里有些犹疑。
鬼面人旋身说道：“我了解他，如非危急，他绝不会向人求助。你只需利用有利条件，记住，一定要赶在无水城的救援到来之前动手。”
“是。”女子低头，退了下去。
方紫苑发送完信号，师徒两人和衣而睡，等待回音。然而等来的却是一场偷袭。
破窗而入的飞箭，箭簇上带着火油。李云逸本能的一闪身，避过了飞箭，箭头触及墙柱的瞬间着火，照亮了整间屋子。几个黑衣人也紧跟着鱼贯而入。
方紫苑旋即拔出了她的三尺之剑，冲向两名上前的黑衣人。她剑道力气不足，不过灵巧，经验不足，胜在反应敏捷，倒也能应付。毫无经验的飘忽手法以及对手身形不稳的处境，使得方紫苑一时占了上风。
正暗喜之时，忽地一人影扑上来，全力对她后背出了一掌，一口鲜血从方紫苑口中喷出，她惊慌的回身，偷袭她的是个女子。
见爱徒受伤，李云逸强撑起身，重重一掌击在那偷袭的女子胸前，女子顿时如断线的风筝急速坠落，李云逸则借力再次腾起，手中秋水立现。一道碧色长虹闪过，两名黑衣人被震得翻身后退。
李云逸也飞身上前，剑刃势如破竹，猛的刺入二人胸前，将二人串在了一起。正欲抽剑，忽的一只手扣上了李云逸握剑的手臂。抬头，被刺中胸口的男子不是临时的恐惧，而是露出诡异的笑容！
18、火云珠（1）
李云逸一惊，已经迟了，男子张口，烟雾和鲜血喷出，仅有半只手臂的距离。李云逸能嗅到烟雾和鲜血刺鼻的气味，也就是他已经吸入了毒药！同时，他另一手全力出掌，将串在剑上的二人震飞出去。一切动作只发生在弹指一刻之间，身体迅速觉得麻木，冰冷。
李云逸拭去嘴角的血迹，来到方紫苑身前。一探脉，还好，只是轻伤。他指尖的气息缓缓注入方紫苑体内，很快，方紫苑的脸上重现红润光泽。
李云逸拖着沉重的身体，也顾不得疗伤，急急拖着方紫苑，道：“快走，这些人受人指使，见不到有人回去复命，还会再派人来。”
趁身体还可以行动，两人飞快离开了现场，找到了枫林边树林中一个山洞，躲了进去。
出了青莲苑，一匹黑马，载着柳眉和凌夜出发了。
为行走方便，柳眉依旧着一身男装。两人就这样策马奔腾，路过荒野、乡村，终于来到了一座小城。马儿慢了下来，在街市上徐徐前进，这样鲜衣怒马的两个人，在这闹市中仿若闲庭信步，成了一道人人驻足的风景。
一个姑娘指着他俩说：“你看，两个男人同骑一匹马！”
“哎呀，好羞！”另一个姑娘立即捂眼睛。
柳眉这才意识到，她一身男装，此时倒起了反作用！
又有几个人停在路边。
一人说：“那姑娘一身男装，可真俊俏！”
“那是个姑娘？”另一个女子顿时张大嘴巴羞红了脸：“我还以为是个俏郎君！”
“那个玄衫的公子，也好生俊郎，从没见过这么标致的人儿！”
驻足指点的人越来越多，柳眉有些不自在的别过头去，对凌夜小声说：“我们还是换成斗篷，各骑一马。”
凌夜面无表情，不予理会。
柳眉低头，用手肘碰了碰凌夜环在她腰间、握住缰绳的手。
凌夜依然岿然不动。
柳眉一瞥之下，发现马儿两侧，竟然跟着一大群围观的人群。她无奈一凝眉，越过人群看到一家布庄，翻身就要下马。
却不料凌夜身手更快，手臂一抬、一拽，再次将她拽到了马背上。
马儿经这一折腾，稍微扬了扬蹄，不满的嘶鸣了两声，围观人群也配合着后退了一圈，又围上来。
这次，人群更热闹了：
“你看，那姑娘真淘气！”
“定是小媳妇耍性子了！”
“哦哟，我要是能讨个这样的媳妇，她爱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
柳眉恨恨的一拐凌夜手腕。
众人笑得前仰后合：
“你看你看，发脾气了！”
“生气的样子也好可爱！”
柳眉看凌夜依然面不改色，恨不能一肘子将他拐下去。
围观群众却对凌夜大加赞赏：
“你看那相公，多宠小媳妇！”
“是啊是啊，打不还手骂不还口，啧啧……”
这时凌夜才俯身上前，在柳眉耳边轻声说：“你双手俱伤，如何骑马？只会拖慢我们的速度。”
柳眉抚着手臂，一皱眉说：“我右手可以骑！”
凌夜淡淡笑了笑，说：“好。”
那一笑，围观的少女少妇甚至老太婆看得骨头都酥了。太勾人了！
然后在被人全程围观的情况下，两人进了马市，最终各骑一马缓缓走了出来，只是，两人一出来，众人笑得更加肆无忌惮，前仰后合了。
因为柳眉乘骑的，是一匹火红的小马驹！缰绳还握在前头乘骑母马的凌夜手中。
“哎呀，我酸了！”
“小媳妇的小性子得逞了！”
在一片大笑声中，柳眉懊恼的低下了头，似乎各骑一马，并没有改变他们的处境，事情怎么就成了这样？凌夜说，小马驹会紧跟母马，不会拖慢速度，似乎也没错啊！
柳眉和凌夜两人不疾不徐的穿过街道和人群，终于出了城镇，柳眉憋屈的拍了拍马屁股，小马驹也得得得的跑了起来。
凌夜看她背影，忍不住扬起嘴角。忽而想起莲姨的话：这世间女子，并非都如此简单。的确，有的女子调笑起来，乐趣只有一分，而这个，不简单，至少有五分。
一连疾驰了数十里，看不见城镇，柳眉才抬头指着前面巍峨耸立的苍山，说：“就里就是汶水的上游。溯流而上，就能到汶水的源头，暮云山脉，凝霜松林还在暮云之巅，那里万年冰封，鸟兽罕至，常人难以抵达。”
枫林山洞内。
此刻，经调息一番之后，李云逸发现这一次所中的是极寒之毒，与之前的妖毒相互增益，他不仅无法以法力化解，甚至压制毒性也很艰难，只得自行封锁了经脉。
方紫苑守在一旁，问：“师父，解不了吗？”
李云逸低声应：“嗯。只要到了无水城，就有救了。”
方紫苑急道：“师父，你本来就中毒了，如果现在不控制住，毒素会迅速的侵入肺腑。可是……封住经脉，一旦有人再度偷袭，无法跟他们动手，这可怎么办？”
李云逸淡淡的说：“那就只好听天由命了。”他目光中含有微微的赞许，这个徒儿第一次经历江湖厮杀，却还可以如此冷静的思考。他略一沉吟，说：“紫苑，师父现在，无法御剑到达无水城了，但是你却可以……”
“不，”未及说完，方紫苑已激动的反驳：“紫苑不会丢下师父一个人！”
李云逸从容解释道：“这是现在最安全的方法，只有你到了无水城，见到同门的前辈，才能来救师父。”
方紫苑沉默了。
此刻她突然洞内凉风很盛，不由的一个哆嗦，问：“师父，刚才好象没有这样大的风吧！”
“恩。”行走江湖多年，李云逸敏锐的意识到有异常。虽然并不清楚是什么东西作祟，但很多时候直觉是可以救命的。他吩咐徒儿：“小心，可能是有人追踪过来了。”
方紫苑也小声回应：“师父，我们藏起来吗？”
话未说完，紫苑突然兴奋起来，转而道：“师父，可能是阴蟒！我听父亲说过，阴蠎常栖于山涧之间，喜于晨昏及暗夜活动，行动之处，冷风习习，并伴有咸腥之味！你看这周围，正是阴蠎出没的特征！”
19火云珠（2）
方紫苑只顾高兴，身旁的李云逸啼笑皆非。
他暗道：仙门百家中，方府对奇花异兽的了解，的确是数一数二的，紫苑的话，有几分可信。平日里能遇到这些奇花异兽，算是可遇不可求的福泽，可如今这个情况，若真是阴蟒，即使自己身体无碍，也少不了合二人之力才能降伏！只希望不是才好！
彼时，方紫苑已经展开行动了。在山洞各个方向的入口处洒着些什么，然后束紧了头发。
准备完毕，她坐于洞中，运功诱发寒气，将水气凝于手中，逐渐被寒气盈身。这是以身做诱饵。
李云逸暗道，就算紫苑对异兽有些了解，也知道抓捕方法，但是仅凭她的修为，是否太过冒险？可眼下，退出去是追兵，似乎也没有别的选择。只盼望不是阴蠎才好。
忽的狂风一乱，一道黑影闪过，北面的洞口只剩残余的火光。
“果然是阴蟒！”李云逸一惊，大呼：“快逃。”
方紫苑没有回应他。只见一道黑影和一道白影已经窜入山洞更深出，南向的入口也闪起火光。
看来方紫苑已经紧跟着那畜生入了南边的山洞，李云逸顿时心头一惊，强行运气往洞内狂奔。
李云逸听得到打斗声，一路都是火光，他闻出是未燃尽的硫磺，心下微微松了一些，这丫头很机灵，阴蟒最忌火光和灼热之物，一触即就会暴怒，胡乱攻击，只要一一避开，不消一个一时辰，就会筋疲力尽，但仍然担心，阴蟒力大无比，万一被击中，少有幸存的。
“师父别进来。”正想着，听到里面传来方紫苑的声音，“你不能御剑，它的攻击你躲不开。”
李云逸还是进去了，眼前之景另他更是吃惊，平生未见过如此大的阴蟒。足有三丈长，比人身更粗。正狂暴的尾随在白衣之后，身体很多部位已经烧焦，尾摆堪堪一击便击脆一柱钟乳石。
然而那袭白衣比鸟更灵活，上飞下舞，总是巨蟒落空。她的小剑劲道不足，穿不透巨蟒的鳞甲。
“接剑！”李云逸大呼。
抛剑的刹那，巨蟒回身，撞飞宝剑，铁甲般坚硬的头直直撞向李云逸。其速快如闪电，李云逸一时间不知如何应对，调用所有功力接住这一击已是来不及……
然而它没有撞上来，虽然面目仍然狰狞！
“师父，快走，”李云逸抬头看，原来是紫苑已用腰间白练缠住了蛇身，白练系在了钟乳石上，巨蛇欲追，被白练所束，拉动巨大的石柱。紫苑死死的拉住手中的白练，掌中渗出血来，“白练要断了，师父，你快走！”
这白练是方紫苑父亲赠与她的法器，能承千钧之力，竟然拉不住这畜生！
巨蟒仍在挣扎，一下，两下，白练一寸一寸被拽动，在石柱上摩擦。
李云逸屏住呼吸，解开了经脉，凝起全身劲道，蕴于剑尖。
此刻“砰”的一声巨响，石柱折断了。
李云逸顷刻出手，秋水剑破空而去，随着一连串皮肉被割裂的声音，秋水刺穿了巨蟒七寸，将巨蟒钉在了巨石之上。同时，李云逸的胸腔一阵剧痛，血止不住从他嘴角流出。
方紫苑撒手抛下白练，飞到李云逸身边，“快走！”说罢，拉起他朝室外飞奔。
巨蛇兀自在那宽敞的洞室中挣扎。
李云逸再次拭去血迹，问徒儿：“伤得重吗？”
“我没事，”方紫苑依旧兴奋，“再过半个时辰，我们就进去，把阴蟒尾骨上的火云珠取出，师父的寒毒或许就可以化解了！”
“你一直想的就是这个吗？”李云逸有些感动。
方紫苑开心的点头。
但凡事物，大都阴阳相生，阴蠎至寒，可他尾骨上的火云珠却是至热之物，是辟除寒毒的上品。
不消片刻，方紫苑一跃而起，道了声“师父我进去了，珠子从活体内取出更有效！”人已经起身跑了。
石窟内，果然那巨蛇已经瘫软在地。
方紫苑运气于刀尖，轻轻划过尾骨，一颗火红的拳头大小的珠子滚出来。她欣喜的拾起，好奇的打量了一会儿，马上捧到李云逸跟前。
李云逸说道：“你费了那么大劲才拿到，你自己吃吧！这珠子也未必能解我的毒，对修为倒是有助益。”
少女眼中闪过不解的神色，道：“就是为了师父才费那么大劲的，不吃，阴蟒也不会活过来了！它活了那么多年多不容易，要是不为了救人，杀了它可是罪过！”
望着她单纯的面孔，李云逸缓慢的接过，分成两半，说：“我们一人吃半颗。”
“师父半颗会好吗？”
“会。”
方紫苑这才放心的，接过一半。她不知道，这珠子因能增加不少修为，很多修行之人，为了抢夺它甚至杀害自己的亲友，她却毫不犹豫给了别人。
服用了那珠子后，渐渐的，就见李云逸的脸上有了血色。方紫苑脸上更是一层红晕。
李云逸静坐尝试调息，感觉气血顺畅了很多，但经脉中仍有一股阴冷之气存在，不觉眉头紧皱。半颗火云珠，只是暂时压制了毒性，并不能解这寒毒。不过，比起之前，已经好了很多，只要不施法，和平常人无异了。
方紫苑一见李云逸神色，明白过来，师父的毒没有解。她出身方府，也是有名的修仙世家，对各类仙草珍兽颇为了解，对毒却不甚了解，她听说过两种仙门奇药，百草丹和千年雪山参，传说中能治百病，解百毒，只是那样的丹药，果真的存在吗？
此刻，忽又听得外面一阵阵喧闹声传来。两人一惊：难道又是追兵？
寂静的古道上，有两个人骑着马，一匹母马，后面跟着一匹马驹，在如血的夕阳下行进。两人都穿着大大的斗篷，帽兜遮住了半边脸，看不清模样，唯有从身姿上，能看出是一男一女，男的挺拔，女的玲珑。
女子一回望，方露出容颜，正是柳眉。她说：“前面就是进入暮云山脉之前的最后一座城镇，归迟城。”
20火云珠（3）
凌夜抬头，向北望去。
柳眉看了一眼西方的天空，彤云蔽日，那云鳞次栉比，一层层排成鱼鳞的形状，倒似一条巨大无比的锦鲤。
柳眉凝望这云，陡然一皱眉，低喝一声：“走。”便拍马而去。
身后，凌夜也立即拨转马头，紧跟了上去。随即听到前面的柳眉说：“如此异象，必有灾劫。”
“什么灾劫？”凌夜边追边问。
“妖兽现世！”女子的声音轻盈，这四个字却沉重的敲击在他心头。他问：“我们这是逃离妖兽现世的地点，还是靠近那个地点？”
柳眉没有回答，快马加鞭。
凌夜突然身形一闪，凭空消失了。再次出现时，他立在了女子马前，一手拽住了马脸上的缰绳。马长嘶着，奋蹄挣扎，却毫无悬念的屈服在了凌夜的臂力之下，乖乖的停在了他跟前。
凌夜淡淡的吐出一个字：“说。”
柳眉紧握马缰，低低的贴伏在马背上，才堪堪避免坠马。如此惊险，然而她的神色却没有半分退缩，直视凌夜，默不作声。
凌夜抓住马缰的手不松，用低沉而充满肃杀之气的声音说：“在治好我之前，你必须活着！”
“我也说过，”柳眉终于开口：“在治疗的这段时间，你必须听从我的安排。”
“在生死上，我不听从任何人的安排。”凌夜立于马前，宽大的黑色斗篷，无风自动。惊得马儿都连连奋蹄后退。
柳眉顿了片刻，带着一丝叹息，缓缓说：“我也想活，可是我不能看着那么多人死。”
她牵马踟蹰，对马前的男子说：“若我回不来，你去无水城找我的一个朋友。”
凌夜声音冰冷，道：“传闻你并没有什么朋友。”
柳眉凝眉道：“有一个。”
“苏慕白？”凌夜似笑非笑的问。
柳眉点头。
凌夜淡淡的问：“一个是无水城驱逐的弃徒，一个是无水城寄予厚望的首座弟子，你们，真的还是朋友吗？”
柳眉看着凌夜，神色丝毫未变，平静的说：“朋友这两个字，是一生的承诺。”
凌夜看她如此坚定，心中微动，竟一时间对苏慕白这个人，产生了一丝好奇。
柳眉凝聚灵力成一枚针，扎入指尖，血液混合着灵力飞散，顷刻间在一方帕子上书写成一封信。她将信交于凌夜，说：“见到这封信，苏慕白自然就会明白我的意思。”
说完，柳眉使劲一勒缰绳，马儿从男子手中脱离，她拨转马头方向，绕过凌夜，一夹马肚，策马奔驰而去。
凌夜看着那方帕子上殷红的字迹，不过是“汶水寒蝉、赤羽夜光蝶、寒冰决”寥寥数字。他收起帕子，翻身上马。
山洞中，李云逸和方紫苑如惊弓之鸟，一听到人声，立即警惕起来。
“师父，我们快躲起来！”
方紫苑说着，扶起李云逸。两人正欲往里走，却发觉声音从各个方向传来。这是怎么回事？正疑惑间，听得钟乳石室中有惊叫声：“什么？阴蟒已经死了。快看看尾骨上的火云珠在不在？”
方紫苑一听，“扑哧”一声笑出来，心想，早被我和师父吃了。
果然，不久又一声大叫：“什么，珠子也不见了。”
方紫苑边笑边拉起李云逸，说：“师父，我们快走吧，被他们发现，就跑不了了。”
李云逸自觉很别扭，却也无法。十九岁就站在了无水城弟子的巅峰，行走江湖多年，从未躲躲藏藏。
靠近洞口了，发现门口居然有一队人把手，避无可避。只能动手了。
方紫苑抽出小剑，冲了出去。
李云逸紧随其后。他使不了法术，只能用剑招，依然剑气如虹，无人可以近身，只是一招一式，其中苦楚只有自己知道。
眼看不断有人往这边汇合，方紫苑顾不得许多，开始从腰间抽出白练，上下飞舞，白练在十指间萦绕，如长索，将师徒二人护在中心，向谷口移动，眼看即将破敌而出。
突然一支长箭破丝而入，强烈的劲道将白练震碎成脆片！箭尾甚至带着破空的花火！
是谁，有如此惊世的力量！李云逸也为之一震：来人修为，绝不在自己之下，而今自己有伤在身，若果为敌人，恐难脱身了。
周围的人都停了手，李云逸也停下来。
高大的枣红马上，坐着一个男子，戴着虎皮面具，正将手中长弓交与下人。
方紫苑为那一箭所带的强劲内力所震，胸口如火烧一般灼痛，此刻已经不支跪倒在地。胸口灼痛越来越剧，气血流动越来越急，倒像是体内有力量在相互争斗，企图吞噬对方。
“少主，就是这两个人取走了火云珠。”一个执长剑的黑衣男子上前禀报。
马上的男子对他轻声说了什么，那黑衣男子转身，朗声说：“如果将珠子交出来，放你们走！”
方紫苑抬头，努力提高声音对着马上之人说：“珠子已经被我吃了，你们若要珠子，把我带走好了。”
不待李云逸开口，方紫苑就拦住了他道：“只要师父逃出去，养好伤就可以来救我了。”
李云逸无奈的苦笑，这也是他想说的：只要你回到无水城，就可以带人来救我。
方紫苑知师父不愿弃她而去，又道：“师父若不走，不仅没有人来救紫苑，只怕也见不到水师伯了！”
李云逸听得，心“咯噔”的一痛，是啊，如果不走，就再也见不到她了！他的心几乎要绝望，曾经在心里发誓，即使永远不能靠近她，也要一辈子照顾她，保护她！
“好，放了那个男的，把那个女的抓起来！”马上男子淡淡的说。
“可是，少主，这男子外功厉害得很，他们取了阴蟒性命，还伤了我们十来个手下，”黑衣男子说：“只怕放他走，日后有麻烦。”
马上男子一笑，低声说：“伤人的，是你们的未来的少夫人。有麻烦也是我的麻烦。”枣红马踟躇着，突然箭一般冲出，虎皮面具的男子一俯身，将跪倒在地的方紫苑抱起。
方紫苑正欲挣扎，李云逸已一个箭步，将其夺回。
看着李云逸坚毅的神情，方紫苑心中感动不已，这世上护她之人，也就只有爹爹和师父了。
“李先生，你可否先问问，她自己是否愿意跟我走。”马上男子笑着说，声音稚气和调皮。
21无水城（1）
“你是谁？”方紫苑和李云逸两人不禁同时惊问道。
“昨夜还让你做我的女人，今日就不认得了？”男子掀开虎皮面具，是一张年轻、英气飞扬的脸。
“是你！”方紫苑惊呼。正是昨夜入她房中的凌戈。
“想不到这么快又见面了。看来我们缘分不浅啊！”凌戈掣马上前：“你吃了我手下狩猎了一个月的阴蟒火云珠，我只好吃了你。”
李云逸强压翻腾的气血，上前道：“阴蟒乃天地所生，并不是你私有的，如若再要纠缠，李云逸定会奉陪。”
此刻的李云逸，话语依然一如往常的温柔，却带着不可辩驳的威慑力，纵使平日任性的徒儿，也不再争辩。
“哈哈，李云逸果然是一条汉子！”凌戈朗声道，“今日之事，到此为止了。”手上突然多出一个细瓷瓶，回头丢给李云逸，说：“这是紫苑为你挣得的，后会有期了。”此时他的声音成熟稳健，全不似刚才的稚气。
李云逸拔开瓶塞，竟然是迅速补充法力和气血的高等丹药，这是修行之人梦寐以求的灵丹妙药，千金难求。他看着马上离去的少年，心中一团迷雾：年纪轻轻有如此身手之人，他闻所未闻，所赠丹药的手笔，也是骇人听闻，这个人究竟是什么身份？
他如今无力追查，服下丹药，体内果然法力大幅提升，他压制毒素后，仍有余力御剑飞行。
方紫苑也服下一颗，两人御剑，急速朝无水城奔去。
迎着落日的余晖，凌戈策马狂奔，仰天大笑：“大哥，我如今也有意中人了！”他在心中呐喊：大哥，这种感觉我懂了，看到她，就像看到了全世界！想拥有她，想为她倾尽所有。
“师父，那个人我不认识的，他的话，你别信！”方紫苑边解释着，边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嗯，”李云逸应道：“那少年身手不俗，只是正邪难辨，你还少接触。”
“我知道的，师父。”方紫苑吐了吐舌头，却猛然想起凌戈的话：“你是我的女人，我已经留下了标记，你逃不掉的。”不自觉的摸了摸脖子，此刻似乎微微发烫。
“紫苑，前面就是无水城。”李云逸望着前方云雾缭绕的山峦说。
“快到了？”方紫苑欣喜道。
“你第一次入无水城，我教你的礼数，可还记得？”李云逸有些不放心的问。
“知道知道知道！”方紫苑边说着，边再次加快了御剑的速度。
“李师弟。”虚空里，突然一个声音灌入耳中。
“铁岚师兄！”李云逸对着虚空回应，“多谢师兄下山相迎。”
话音未落，一道墨蓝色的剑影停留在了空中，幻化作一个人形，是一个身形高大的中年男子，一身深蓝色道袍，迎风招展，颇有道骨仙风。
“前夜收到了你的通信，有些放心不下。”铁岚说，“看你气色，可是受了毒伤？”
“正是，”李云逸恭敬道：“劳师兄担忧了。”
铁岚大笑一声，看向方紫苑说：“这个是三年前新收的徒儿吧，不错，有灵气，资质应当不俗。”
李云逸态度更为谦恭，道：“不及师兄慧眼。”
方紫苑嘟了嘟嘴，师父在谦虚吧。
铁岚又是一笑，说：“先回山。”
层层云雾穿越过后，终于来到了无水城主城正前方。
方紫苑抬头望去，千级玉石台阶，高耸入云，俨然一条巍峨壮观的通天大道，主城在一片云蒸霞蔚中，若隐若现，其灵气，隔着千级台阶，都能觉出其汹涌磅礴。此刻她才明白，为何她的家族是有名的修仙世家，父亲却一心让她拜入无水城门下。天下第一修仙正宗，原来如此，也该当如此！
“虽有徒步上玉台的规矩，但是你有伤在身，还是御剑吧。”铁岚对李云逸道。
李云逸虔诚的仰首，在玉石台阶上轻轻步行了一段，才拱手一揖，说：“他日伤愈，定来扫玉台千阶，以弥补今日不敬。”这才御剑朝前方飞去。
方紫苑再看铁岚师伯，只见他身影一动，已经前行了十多个台阶。如此一来，她岂不是要被独自抛下！立即提起气，朝这前面大步狂奔起来。
汶水。柳眉与凌夜别后，朝着归迟城纵马狂奔。
彤云密集的指向城北，她曾在一本书中看过，彤云的中心，将是妖兽现身之地。无数对策在她脑中飞转，可是有把握的却没有几个，毕竟没有法力的修仙者，就像没有爪牙的兽，毫无攻击力。如果能在妖兽现身的瞬间，以血封印，或许可行。
柳眉一入城，便一边策马往北，一边沿途大喊：“城北有妖兽，大家快逃出城！”
路上行人及商户听到柳眉大喊，有的惊，有的疑。
“什么是妖兽？”
“往哪里逃？”
“这姑娘的话可信吗？”
这几个疑问，都来不及得到回答，柳眉已经走远了。
有人琢磨着说：“你看这天，不寻常，不管可不可信，还是避一避吧！”
不少人表示赞同，很快，人群就起哄了。
凌夜没走多远，心下隐隐不安，妖兽并非一般妖物，多是上古凶兽，柳眉法力尽失，岂非送死？他默默告诉自己，她的命不要紧，但是她为他解毒的承诺，岂能不兑现？思量之下，去而复返。
柳眉一到城北，就被几个归迟城的守卫拦了下来，远远的对着她大喝：“你可是造谣有妖兽之人？”
“我并非造谣！”柳眉勒马迂回，对几人说：“我师从无水城，对妖魔异象略知一二。”
“无水城！”几个守卫的脸色顿时缓和了。
其中一领头人说：“竟是无水城修仙之人，失敬。”
另一人道：“既是无水城修仙人，应该是会些法术的吧。还望姑娘小小演示一番，我等也好交差。”
“法术。”凌夜在暗处看着那四个守卫，想必他们是懂得法术的。归迟城以北，就是暮云山脉，那里人迹罕至，妖物盛行，要镇守此北界，这里的守卫的确需要懂些法术。柳眉法力尽失，哪里能施法，若被驱逐，倒是省了冒这一趟风险。
22无水城（2）
法术？柳眉心中微动，这些人也不知识不识得法术。她无暇多想，一伸手，指尖生出五条灵力的丝线，各自盘绕，凝成一朵五瓣的花，花朵摇曳几番，湮灭在风中。
几个守卫看着此景，一言不发。柳眉不觉心中一紧，却突然听得那领头人说：“灵力控制如此精细纯熟，不愧是无水城的弟子。”
“这位大哥竟然是内行，”柳眉喜出望外，一掀帽兜，道：“于公于私，都请随我一同前往。”
这一掀帽兜，抬头嫣然一笑的风华，令四人都眸子亮了一下。
凌夜在暗处，微微皱了皱眉头，这几个男人的眼神，令他有些不悦。
彤云指向之处，是一处五层的酒楼。酒楼最高层，已经可以感知到来自地底的轻微震摇。
百姓已经疏散，柳眉吩咐四个守卫，在酒楼四周设下结界，是无水城的四象结界，但观几人施法，法力不过尔尔，她知道必须尽快寻找外援。以灵力书写一封求援信，朝着无水城的方向疾飞而去。
无水城中，方紫苑守护在门外，朝里面张望。三位师伯，在室内为师父祛毒疗伤，却迟迟没有结果。
此刻，一封飞信突然闯入无水城上空，在空中爆裂，现出一行字来：江湖救急。妖兽现世，归迟城北。
“外面何事？”铁岚在室内问。
“是一封信。”方紫苑说：“说什么妖兽现世。”
门嘎吱一声被推开了，铁岚已经走了出来，一脸肃色望着空中悬停着的几个字，脸色逐渐变得冷峻。
那字在空中停留了片刻，悠然消失了。
铁岚转身要入室内，方紫苑急问：“我师父怎样了？”
铁岚只道：“在此稍候。”
里面的人却传来声音：“师兄，李师弟的毒伤不宜再拖。看来解毒之事，不好劳烦妙雪真人，还需交由你徒儿，苏慕白。”
这几句话，听得方紫苑心生疑惑，几位师伯都无法驱散的毒，竟然交给铁师伯的徒儿，好生奇怪！难道这位徒弟本事还能越过师父去？
“哎！”室内传来一声叹息，是摩耶师伯：“素心殿无人，歧黄之术废弛已久，连修水属灵力的人，也少见了。”
荀明师伯道：“听闻慕白此次闭关，本是要突破出窍巅峰之境，进入分神初期，此刻出关只怕要功亏一篑了。”
室内其他人都一声不出，铁岚这才道：“慕白应该分得清轻重，命人去吧。”
方紫苑这才发现这个苏慕白在众位师叔师伯眼中，的确与众不同。
归迟城中，结界陡然发出一声嗡鸣，紧接这整个酒楼剧烈震颤着，结界内一瞬间燃起熊熊烈火，五层酒楼被巨大的火团包裹，只隐约看到倾倒坍塌的影子。
四个守卫震惊异常，隔着结界，都可以感受到里面炙热的高温。都扭头去看柳眉，那惊恐的眼神分明在问：“这到底是什么妖兽？结界是否可行？”
柳眉回以一脸茫然和一个尴尬的笑。
凌夜轻叹了一口气，柳眉的表情让他扶额，自己刚才竟然也将希望放在了柳眉身上。
他施展重瞳，才发现四象结界的精巧，它能进不能出，囊括天上地下组成一个密闭空间，结界内的所有东西，上天入地都无法逃离。四象阵法融入其中，只要四人同时施法，力量便生生不息，互为增益，即使法力微弱之人，也能困住一两个高手。
可是太大的力量悬殊，终究无法靠阵法弥补。重瞳扫视地底，似乎有一颗火种埋在地下，它周遭都变得炽热，地上的酒楼正经不起高温炙烤，已经燃烧殆尽。此刻，那颗火种正不停的向地面靠近，马上就要破土而出。
凌夜一收重瞳，就看到柳眉已经为结界的四个支撑点加入了血液画就的咒印。无水城的咒印他不甚明了，但是血咒他有所耳闻，虽极为强大，却是一种极度消耗生命力的禁忌之术。她在以自身的生命力加固结界。
无水城。
方紫苑在门口等了不过片刻，就看到一袭白衣，袅袅近前。来人衣袂轻扬，明明步速极快，看起来倒像是闲庭信步，让人觉得柔和、心安。
她抬头看去，只见走过来的，是一个清秀至极的年轻男子，他眉目如画，唇角含笑，如暖阳，如清风。谦谦君子，温润如玉，大概就是这个样子。
她目不转睛的盯着他的每一步，每一个表情，在路过她身边时，他微笑着一颔首，一带而过，像一阵微风，却在方紫苑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她的心扑通扑通快要撞破胸膛，连呼吸都忘记了。脑中只有一个声音，在不断重复：他就是苏慕白！他就是苏慕白！他就是苏慕白！
身后，门嘎吱一声打开，又嘎吱的关上了。方紫苑怔怔的盯着被关上的门，和苏慕白消失在门后的背影。
门缝里柔光四射，却没有一点声音。一刻钟过去了，门内突然响起了一声呻吟，然后是人声。
“毒素终于祛除了。”
“果然祛毒需要以精细的灵力为引，方能事半功倍。”
方紫苑听到师父说：“师侄，此番连累你了。”
然后一个柔和的男音：“修为还可以再次修炼提升，哪里及得今日的事重要。师叔言重了。”方紫苑猜到，这是苏慕白的声音！低低的，柔柔的，就像飘摇在湖底的水草。
苏慕白又说：“我刚刚出关，便见天生异象，只怕有灾劫。”
方紫苑推门而入，目光在苏慕白身上扫过，才落到了李云逸身上，抱起李云逸的胳膊问：“师父，你真的好了？”目光还时不时瞟向苏慕白。
李云逸点了点头，看向铁岚，说：“师兄刚才可是说妖兽？”
铁岚点头，说：“却有凶兆。刚才收到一封灵力写就的书信，说妖兽出现在归迟城北。”
几人说着，都将目光投到了一个肤色雪白、棕色卷发的男子身上，说：“摩耶师弟，你卜算一下。”
摩耶点头，凝神一卜，道：“此刻凶兽应当已经面世，只是有人阻止。我们需快些援助，避免凶兽入世、造成灾劫。”
“灵力书信”、“有人阻止”，这几个字眼，都让苏慕白心尖发颤，他莫名的联想到了柳眉，然转念一想，又兀自道了一声“不可能”。
23烈焰腾蛇（1）
“李师弟，你们师徒在此休息，”铁岚几步走上前来，已经果断做出了对策：“慕白，你也稍作调息；摩耶师弟，你和若凝在此镇守；我和其他人即刻前往归迟城。”
铁岚言罢，几道人影消失，只留下了该留下的人。苏慕白闭目调理气息，心中却止不住暗想：“小眉，是你吗？三年了，我本该早去寻你的。”
归迟城北，酒楼在结界中化为灰烬，烈焰席卷整个结界空间，却没能突破，火焰终于熄灭了，灰烬中，地面化为焦土，龟裂如溶岩。溶岩之上，缓缓现出一个人影，他火红的长发不羁飞扬，红色鎏金边软甲闪着光芒，一步一步，朝着结界边缘走来，每走一步，脚下生出一朵烈焰红莲。
“你是……”柳眉的唇有些哆嗦：“是……腾蛇？”
火焰中的人，冷声一笑：“凡人，有些见识。我本是腾蛇后人，被龙族镇压、封印在地底五百年，如今封印减弱，我刚一出封印，却被区区一个凡人用结界装了起来。”说罢，他冷声大笑起来：“你知道这样做的后果吗，凡人？你以为这样的结界困的住我吗？”
柳眉画完最后一笔咒印，轻笑说：“你刚才已经试过了不是吗？不妨再试。”
此话一出，四象结界外的四个守卫松了一口气。其中一人笑说：“刚才烈焰滔天，还以为这家伙多厉害呢！原来这个结界这么管用。”
“放肆，凡人！”结界里的腾蛇后人怒道：“在封印里我法力衰竭尚未恢复，冲破封印又消耗了大量法力，所以才会被你们几个凡人困住！待我冲出结界，我定要一口把你们吞下！特别是你这个女人。”
他说话间，红发飞扬，目眦欲裂，一双黄金琉璃般的蛇目瞪着柳眉狠狠道：“居然对本大爷用血咒，你以为在一张纸一样脆弱的结界上加一个血咒就能困住我了吗？我一定要将你血液烧干，魂飞魄散！”
柳眉看着他笑了，活了五百年，还是略显单纯。她不理会，只问：“你可有自己的名字？”
那腾蛇后人一瞬间懵了，问：“你什么意思？我是腾蛇后人。”
“腾蛇不止一个后人吧，”柳眉又笑了，说：“我从来不收无名小妖，你还是报个名字吧。”
“我……”张扬的红发突然垂了下去，腾蛇后人支吾着说：“凡人，你岂能收服我！”他话语虽依然嚣张，口气却弱了不少，喃喃说：“从来没有人类问我名字，人类只需要知道我是腾蛇后人不就够了……”
“你不会没有名字吧。”柳眉激他。
“我有！”腾蛇后人立即怒怼道：“我当然有名字，只是你这凡人不配知道。”
见这招管用，柳眉故技重施：“你不会是名字难听，说不出口吧。”
“你！”满头红发再次根根飞舞，腾蛇后人大声说：“凡人，你听好了，我的名字，由父辈赐予，叫做擎天。”
“擎、天。”柳眉重复了一遍，道：“祝融峰素有一柱擎天之说，你的父亲，希望你如火神祝融，给天下带来长久的光明，倒是对你寄予厚望。”
“你……你懂什么！”擎天一听柳眉的话，倒像是被戳中了什么痛点，急道：“我的火，可不是普通的火，是地狱冥火，与光明何干！”
“地狱之火，威力应该不至于此啊！”柳眉再次激他。
果然，擎天又急了，大声说：“我现在法力只恢复了一成，不过十二个时辰，我的法力就能全部恢复，凡人，你有多少精血？这血咒又能维持多久？”
柳眉偏头自语：“地狱之硫火，水系灵咒，应该可以压制你的法力恢复吧，至少能减缓你恢复的速度。”边说着，柳眉已经凝聚灵力，画起符咒。
擎天脸都红了，怒吼道：“凡人！待我出来，你必是第一个死于我地狱之火的人！”
随着他满腔怒火熊熊燃烧，他周身再次迸出层层烈焰。结界瞬间遭受了比之前更大的冲击，已经开始震摇，血咒立即启动，迅速吸取着施咒之人的精血，柳眉一阵眩晕，灵咒不稳，几乎溃散。
就在此时，远处一股强大的灵力近前、连接上柳眉的指端。她马上会意，龙飞凤舞，顷刻间完成灵咒，附到了结界之上。结界这才稳定了下来。
柳眉回首一看，凌夜出现在她身后，静静的站在那里。
“你……又回来了。”柳眉说。
“我是你的主人，你的命是我的，岂可擅自丢了。”凌夜淡淡道。
柳眉这才眉眼一弯，笑了，说：“是，主人。”
这一笑，毫无防备的击中了凌夜的心脏，有一瞬间的砰砰乱撞。他强自镇定了一翻，才问：“现在你打算怎么办？”
柳眉：“我已经向无水城发了救急信，他们御剑不过一个时辰便能赶来。”
凌夜看了看结界上的血咒和灵咒，其威压让他都不免觉得心生敬畏，想必足以抵挡一阵。转而对柳眉道：“那就留给他们处理吧。”
柳眉支吾了一阵，还是说出：“暂时还不能走。”
凌夜：“为何？”
柳眉微微垂了头，说：“苏师兄不知是否会来。”
凌夜眉心一皱：“苏慕白会不会来，我不知道，但是慕容景一定会来。他号称无水城第一降魔人，是第十五代弟子中降魔数量最多的人。”
柳眉一怔，如梦方醒，略一沉吟，说：“是我糊涂了。”
凌夜：“你不过是心乱了。”
“那快跑吧！”柳眉说罢，已经撒腿跑了。
这就跑了？凌夜看得一愣：这人认起错来，倒真干脆。
“凡人，不要跑！”擎天看着柳眉远去的背影大喊。
结界四个方位的守卫也面面相觑，突然同时对着柳眉大喊起来：“姑娘，你走了我们怎么办？”
“无水城的人马上就到。”
几人只听到这么一声留言，就眼睁睁看着柳眉被一个黑色斗篷的男人带上了天。
铁岚带着弟子来到结界处时，已是一个时辰之后。
“请问你们是无水城的人吗？”领头的守卫问。
一个弟子上前回答：“正是。”
“那我们可以走了吗？”领头的守卫又问，“让我们布阵的女子说了，无水城的人来了，就交给他们。”
荀明一点头，几人就要撤去阵法。
擎天眸中精光一闪。
突然铁岚一声大喝：“慢！不要撤！”
24烈焰腾蛇（2）
几个守卫一怔，都停了手。
只听铁岚说：“荀师弟你仔细看，这结界看似一般，但这上面附着的血咒和灵咒，却非同凡响。而且，隔着结界，也能感觉到这妖物磅礴的法力，我们还需想好对策。”
荀明这才仔细看去，果然，这上面附上了一个血咒，和一个水系灵咒。这才道：“幸亏师兄及时阻止。我看这阵法一般，还以为这妖物也不过尔尔，没想到还需要这样的血咒和灵咒才能困的住，是我小看了这妖物。”
“别开口妖物，闭口妖物！”擎天一怒，站了起来，道：“本大爷可是腾蛇后人，你居然说我不、过、尔、尔！”
“什么！”
无水城弟子一听，个个都瞪大了双眼。
腾蛇？传说中十二天将中的腾蛇？
看他们这般模样，擎天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这就对了！他腾蛇后人的名头，就该有如此震撼的效果。继续说道：“而且这阵法，如果没了上面附着的血咒和灵咒，对我而言就只是一个气泡，如何能困住我！”
荀明笑说：“可是有了这血咒和灵咒，就像气泡外加了一层锁链和金刚罩。脆弱如斯，你还是无法挣脱。”
擎天有些懊恼的看着荀明，不吭声了。
“你真是腾蛇后人？”铁岚问。
“我根本就不屑于骗你们这些凡人！”擎天傲娇道。
荀明说：“既是如此，需布下多重三才阵，另外需要水属性的弟子施以灵咒压制，方可擒住他。”
擎天一听，恨不得抽自己一嘴巴。这些凡人又利用自己的话对付自己。他愤怒的朝着几人大喊：“凡人，你们这些卑微的凡人，只有依靠这样低劣的手段才能困住我！”
铁岚道：“智与力，都是这世间生存之道，不分优劣。”
“只是水属性的弟子，修为最高的是慕白，”荀明为难道，“他刚才已经……”
“传信于慕白吧，”铁岚说：“让他自己决定，量力而行。”又道：“再传信出去，三才阵，还需一位掌殿压阵。”
荀明道：“想必慕容师兄已经在来的路上了。”
擎天已经过了一阵休整，此刻法力恢复了一些。他再次施法，火焰一瞬间填满了结界空间。热力烘烤着每一个人，也再一次震撼了每一个人。这，就是腾蛇后人的实力！
“慕容长老来了！”一个弟子率先发现。
所有人都朝着天空看去。一道黑色的剑影轰然落地，一个黑袍的男子赫然现身，正是慕容景。
荀明道：“慕容师兄，太好了，如今三才阵已成！”
慕容景点头，对荀明和铁岚说：“摩耶师弟再次推算，此次现身的妖兽乃是腾蛇之后，可是真的？”
两人默认。
“希望这结界能撑到慕白赶来的时候！”荀明说。
“以我们弟子的数量，可以布下五重三才阵，还需要苏慕白吗？”
“大师兄有所不知，”荀明上前说：“这妖物是腾蛇之后，法力在夜间可能倍增，如今已是黄昏时分……”
“那就先让在场的一个水属性弟子先行布下灵咒。”慕容景不容置疑道：“如今我们应赶在入夜之前，将这妖物降服。”
擎天看着日光渐渐的隐匿入了林间，只觉得体内法力如潮水上涨。那股奔涌的力量，虽然相隔了几百年，却依然如此熟悉，那是黑夜的召唤，是属于他的力量。
此刻，凌夜已经携柳眉来到了暮云山顶，停在了一片暗不透光的松林前。
“凌先生。”
柳眉突然唤道。
凌夜一滞，不语。她还是第一次这样叫他。
“我一定会成功解开你的蛊毒。”
凌夜轻抬眼帘看了看她，说：“这话你似乎说过。”
柳眉突然伸手拉住了凌夜的胳膊，抬起头来，对着凌夜平静的脸，郑重宣布：“以前，是我被动的承诺，如今，是我自愿践行的誓言。”
凌夜看向柳眉的眼睛，眼中写满单纯的赤诚。谁能相信这样的眼神，属于一个身陷黑暗、艰难求存的女子。所以他别过脸，错开了她的目光，淡淡说：“凝霜松林。”
柳眉知他不信，也不多言，点头说：“我们已经不远了。”
她紧了紧衣衫，朝前一迈动步子，突然心口一疼，她浑身一个激灵，捂住了心口。
然后，就看到血色的雾气从周身飘出，汇聚在头顶，朝着归迟城的方向飘去。
“血咒又启动了。”凌夜平静的说。
“是。”柳眉努力站直身体，说：“继续走吧，不碍事。已经过了一个时辰一刻钟，无水城的人应该到了，阵法启动，也许是他们采取了什么行动。”
凌夜面无表情的看着她，说：“你还是如此相信他们。”
柳眉抱胸继续吃力的往前走。凝霜松林近在眼前，她现在能做的，就是尽快找到寒蝉。
然而，不过片刻，她就觉得脚步越来越沉重，周身冰冷刺骨。脚下，已经步入了凝霜之地，一片晶莹白光。她咬唇，扶住了旁边一棵树。
“你没有修为护体，还是不要强行支撑。”凌夜说着，已经将柳眉裹入一层暖黄的结界中。
寒意虽褪去，血咒仍未停止，柳眉眩晕不已，精血不断的从身体中抽离，化作一阵阵血雾向空中飘远。
她跪伏在地，感觉浑身无力，天旋地转，气都喘不上来，一股幽冷的芬芳也随之浓郁的散开。心中暗自苦道：无水城的人，还没有到吗？
凌夜站在一旁，看着她，垂眸说：“气血虚弱至此，香气却更盛了。你这香气倒成了一个让你无处藏身的催命符。”
柳眉吃力道：“的确如此。”
凌夜揶揄道：“你既然擅长培草炼丹，为何不设法去掉这香气？”他的话里、笑间，掺杂着一些别的东西：难以割舍的，是魅惑人心的能力，还是那个人的心？
面对凌夜的揶揄，柳眉扬起头，苍白着脸，笑说：“我从未做此想法。”
她虚弱无力，索性丢了颜面，像蛤蟆一样趴在了冰冷的霜地上，用低低的声音说道：“当年，我爹在月下沐浴，幽香在林间飘散，我娘闻香而来，在池边偷看，芳心暗许，于是偷走了我爹的衣裳，然后装作路过的样子，问我爹是否需要帮助，岂料我爹是修炼之人，他衣物中有法宝，一念动咒语，法宝响应，竟是从我娘的包袱中飞了出来，连带着我爹的衣衫掉了一地。”
25烈焰腾蛇（3）
归迟城北。
慕容景一声令下，四位弟子布下了一个大范围的四象结界，将所有人囊括入结界中，以防止擎天脱逃。然后其余弟子，除一人身负水属性灵力，负责布下灵咒外，其余十人中，九人已经站好位置，布下了三才阵，剩余一人，相机而动。这是降魔大阵的一贯搭配，一个结界，一个攻击性阵法，以及一些辅助、后援。
无水城弟子布下的这个四象结界，一观之下，便能看出远比困住擎天的四象结界强上太多，法力充沛，灵气逼人。
然而奉命施展灵咒的弟子，在那滔天烈焰中，迟迟无法完成灵咒，每每灵咒写到一半，就被结界内渗漏出来的强大法力震碎。那弟子试了几次不成，越来越急，最后竟连灵力自控都难。
暮云山顶，柳眉伏在地上，淡淡叙说着父母的故事，嘴角浮起一丝温柔的笑意。她说：“这香气，是我与我爹相认的信物，我才至死难以割弃。”
凌夜面色不变，心中却有些吃惊，她的身怀异香，竟是传承自她的父亲。
话音一落，她便缓缓阖上了双眼，静静的睡在了月光下的冰霜草地上。氤氲血雾渐渐淡了，预示着她的精血，快要耗尽。
“柳眉？”在她阖上双眼的最后一刻，凌夜竟陡然觉得心脏一下刺痛，呼声脱口而出：“柳眉！醒来！”
得不到柳眉的半分回应，凌夜一阵风上前，抱起了失去意识的柳眉。他的瞳孔顿时透出莹蓝的光，重瞳开启。
血雾扭曲着改变了飘动的轨迹，渐渐化为细细的血丝，却无法斩断。凌夜再次催动法力，重瞳绽放明亮的蓝芒，细丝已经微如蛛丝，却依然藕断丝连。他再一次催动法力，强行将所有法力凝聚与眸中。他从未尝试过这样使用重瞳，同时，他也感受到了切断血咒所要克服的抗力到底有多强大！重瞳周边立即布满血丝，血丝步步蔓延，迅速如蛛网爬满整个眸子。
如万千针芒，同时刺穿瞳孔，凌夜第一次体验到将所有法力注入这双重瞳，竟然是这般震撼灵魂的痛楚！可即便如此，他又怎能放弃！他此刻不知为何，脑中满满的只有一个念头：柳眉不能死！
他强忍剧痛，将所有的灵力也一并疯狂注入重瞳，那种痛，就如同巨石捶打在刺入瞳孔的钢针上，他嘶吼着，将最后一股灵力注入，声音中伴随着一股强大的力量使得树动山摇、冰凌乱飞，猛然心头传来嗡的一声，如有弦断，那细微的血色游丝，终被攸然斩断。
凌夜闭目，紧紧的按住双眼，有血从掌中滴落了下来，落在他膝头昏睡着的柳眉身上，藏入了黑色斗篷中，了无痕迹。
凌府上空。
凌戈遥望着府宅中央那座高耸入星空的塔，那是族人视为圣地的青云塔，但在他心中，不过是一座妖塔。塔中时不时有一两个角落，透出点点绿光，凌戈微微皱起了眉头，那是死在塔中的族人的尸骨，在夜间燃起的鬼火。突然，他的心脏感到一阵锐利的刺痛，猛一皱眉，艰难的喊了一声：“大哥。”作为血脉至亲，每每大哥有难，他都会心脏刺痛。这一次，大哥到底遇到了什么？一定要尽快找到他！
归迟城北，灵咒还未成，突然听到轰的一声巨响，烈焰的热力冲破了结界透了出来，周边的空气受热炸裂开来。
“血咒消失了！”铁岚惊道。
荀明皱眉道：“看来施咒之人，耗尽了精血，已经身亡了。”又道：“那血咒是整个结界的筋骨，灵咒是血肉，四象阵不过是皮毛。眼下打破结界，不过顷刻之间的事了。”
慕容景看了看那四个城守，已经疲惫不堪，又加之热力烘烤，已经显示出体力不支的状态。他大喝一声：“阵起！”
三才阵中，九人立时拔剑。所有人的目光都凝聚在那脆弱的结界上，水系灵咒发出幽蓝的柔光，正在迅速被烈火吞噬，每一个瞬间，结界都可能破裂，而那一个瞬间，就是阵法出击的最佳时间。时间仿佛凝固了一般，甚至没有人喘息，都在蓄势待发的等待着那一瞬。
“砰”一声微弱的轻响，如同水泡破裂，但是所有人都听到了，绷紧的神经随着那一声轻响为之一颤！灵咒，灭了。随之而来的热力，在新的四象结界内，刮起了一阵汹涌的热浪，旧的四象结界在灵咒灭后，甚至未撑过弹指一刻，就被吞噬在了滔天烈焰中。
于此同时，九条剑影同时刺向了火焰的中心。那里，一个红发飞扬的男子，张狂的大笑着，火焰如岩浆在他脚下横流，地面扭曲着改变了形状，他踏过的足迹，成了一片焦土。
飞剑如雨，从各个方向同时刺来。面对来袭的飞剑，擎天一合掌，火焰飞舞着筑成了一顶流火的金钟，将他护在垓心，飞剑一触及金钟，剑身融化，成为一滩铁水。飞剑试探了几次，均不能破金钟流火。
“归位！”
慕容景又是一声令下，九人再次回到了阵位。
“人剑合一，以盾护剑。”慕容景吩咐道。
九人顷刻间化身九柄利剑，剑身外，各自张开了法力护盾。但是这盾能否冲破金钟流火，九人心中，各有想法。
“阵起！”
三才阵再一次发动了攻击。
以盾护剑，飞剑再次靠近金钟。剑的确没有被融化，但是那金钟却突然向磁石一般，将第一批刺入的三柄剑牢牢的吸在了金钟上，进不得分毫，却也退不出去。人剑合一，剑即是人，人即是剑，流火炙烤着剑身，也炙烤着人，冥火犹如剧毒，渗入肺腑，这般苦楚，常人如何能忍耐！更何况金钟内，擎天张口喷出数道红火，朝着三人奔袭而来！
见剑刺不入，另外六剑在金钟外无主盘旋飞舞，攻不入、救不得、亦不能退！
突然一阵幽光，一股凉意，胶着在金钟上的三人：慕容景、铁岚、荀明，立即感受到了金钟的吸力一滞，三人随即全力一刺，顷刻间破了金钟。
擎天感觉到一瞬间失去了法力，腾腾烈火瞬间收住了火势，再回过神来，三柄剑已经没入了肚腹和后腰。
26烈焰腾蛇（4）
“这是……怎么回事！”擎天满眼的愤怒和不解，猛一发力，声若洪钟，将三柄剑齐刷刷的震了出去。
三才阵再次归位，四象阵上，幽光一闪，已经被加入了水系灵咒。
“刚才是水缚灵咒。”荀明道：“应是慕白到了。”
铁岚点了点头。苏慕白终究还是来了。缚灵咒是灵咒中一种高深的咒术，施术者需要拥有相克属性的灵力，方能束缚住对方的灵力和法术。拥有水属性灵力且能施展缚灵咒的，后辈弟子中也就只有苏慕白了。
方才苏慕白赶到时，正看到旧的四象阵上，一个水系灵咒灭了，心中陡升不详，更蹊跷的是脑海中无缘由的生出柳眉离去的背影，她还是旧时容颜，只是一身黑色斗篷，面色苍白如霜。紧接着旧的四象阵破，他便无暇多想。一观之下，便摸清了战况，苏慕白即刻施展水缚灵咒，企图压制腾蛇的法力片刻，于是，正赶在那千钧一发之际，令三人脱身并破了金钟。
擎天将几人震开后，彻底摆脱了水缚灵咒。他周身升腾起一团红火，将黑夜照得透亮。虽法力恢复，但是在无水城三位掌事弟子同时重创之下，他的伤势并不轻。
“一会儿不必诛杀此妖孽，”慕容景吩咐道：“只需重创，然后困在结界中。”
“大师兄可是想取他的内丹？”荀明神色复杂的问。
慕容景也不否认，朗声道：“腾蛇后人的内丹，当属至阳之物。”
“你们这群凡人，以为这样就能降服我了吗？”擎天在火焰中怒气冲冲道：“区区凡人，不要做梦了！即便不敌，我也会自毁内丹，岂容你们玷污！”
“不必废话，阵起！”慕容景不容多说，再次发动了三才阵。
四象阵内，加入了水系灵咒，擎天只觉得他的火焰之力的确被压制了不少。他抬头，看到一个男子一袭白衣踏一柄白色光剑，凌空俯视着战场，立即断定自己刚才的法力消失与此人有关。也不顾三才阵的攻势，擎天凝聚灵力铸成一只火色长枪，猛的一掷出，火枪破空而去，竟直直穿透四象结界飞天而去，指向御剑凌空的苏慕白。
“轰”的一声巨响，火枪遇到巨大的阻力，凌空爆裂，绽放漫天的流火。
抵御这一击，苏慕白几乎使出了十层的法力，难以想象若不是火枪穿透结界卸去了大部分力道，它的力量该是何等的惊人！
一击过后，铁岚看到天幕中苏慕白完好的身影，暗自吁了一口气。却在这时，看到擎天同时凝出了数支火剑，箭簇正对着结界内的诸人！
擎天冷笑道：“少了结界的阻隔，这火剑，又有几人能接下？”
话音一落，十支飞剑扑簌簌的朝着众人闪电般飞去。
“闪开！出结界！”
铁岚一声大喝。结界内所有人全速冲向结界边缘。
砰砰砰连着一片巨响，仿佛有大厦轰然倒塌，所有人都出了结界，但是结界也在瞬间碎裂。飞驰的火剑继续向前，甚至重伤了两个已经逃出结界的无水城弟子。
“哈哈哈哈！可悲的凡人！”擎天在烈火中放声大笑：“我终于自由了！五百年，我等得太久了！”
铁岚立即上前护住两位重伤弟子的心脉，荀明上前问慕容景：“大师兄，现在该如何应对？”
“七煞阵！”慕容景重重的吐出这三个字。
“七煞阵？”荀明又惊又虑的看着慕容景，清楚的重复了一遍。
“是的，”慕容景肯定的回答：“荀师弟是同辈弟子中最懂阵法的，应该知道如今除了七煞阵，我们并没有其他的阵法可以困住着头孽畜。”
“可是，”荀明面有异色，道：“使出七煞阵，七个阵位需要力量均等的七个人来守，眼下后辈弟子，修为还相去甚远。我们可以配合他们不使出全力，但只怕功力浅了，阵法还是徒劳。”
此刻，慕容景已经从怀中摸出一个药瓶，说：“我这有几枚暴血丹，可暂时提升修为，守阵的后辈，一人三枚，自觉不济时，可服用，每颗丹药可提升一个境界，并维持半个时辰左右。”
一个后辈弟子问：“可有何弊处？”
慕容景答：“自然是有些弊端。药效过后，可能会导致修为减退。”
无水城内，李云逸正在端坐调息。
方紫苑在一旁看着师父，又想着方才的一幕幕，心知有大事发生了。她试探着问：“师父，师叔师伯们是不是下山降妖除魔去了？”
李云逸不答。
“连刚才为你治伤的苏师兄也去了，应该是什么了不得的妖魔吧？”
李云逸依然静坐调息。
“要不我们也去帮忙吧？”方紫苑又说：“师父有伤，但是我还好好的，是不是该出一份力呢？”
李云逸这才睁开了眼：“不许胡闹！”
“师父~”方紫苑娇嗔道：“降妖除魔，人人有责！”
李云逸无奈的叹了一口气，说：“一切自有人安排，守护无水城，也是本门中人的责任。”
却在这时，一抹红光突然出现，如蛇缠绕在李云逸周身。
惊得方紫苑一跃而起，拔出了她的剑。
“住手。”李云逸喝止方紫苑，又低声说：“坐下。”
“师父，可是有妖孽？”方紫苑不解的问。却看李云逸不仅不急，嘴角竟然浮起一抹不常见的笑意。
紧接着，门砰的一声开了，一股香风扑面而来，昂然走进一个女子。那女子一头暗红色长发，两片柔唇，颜色娇艳犹如雨后娇嫩的海棠，一身红衣似傍晚的云霞。她一伸手，缠绕在李云逸周身的那道红光便悠然飞到了她的手边，化作一道红色的长鞭。她对李云逸朗声道：“你可还能再战？”
李云逸一见到那人的身影，立即从打坐中站了起来。听到她的问话，愣了片刻，才说：“能。”
那女子随即道：“好，随我去归迟城。”
又愣了片刻，李云逸才答：“是。”
方紫苑从未见师父如此迟钝失态，面上还带着诡异的潮红。这个女人难道就是那个狐妖口中的“红莲”？她就是师父心里的那个人？
27烈焰腾蛇（5）
不等方紫苑多想，就听到那个女人问她：“小师侄，你是去是留？”
“去，我当然要去！”方紫苑连忙答道：“师父在哪，我在哪！”
红衣女子点头：“好，走吧。”
归迟城北，七煞阵已经发动。
阵中七人，仿佛微弱的星光，但是同时点亮，就照亮了整片天空。几人的法力交织起来，形成了一片强大的煞气。不止是力量，阵中之人的速度都提升了一倍。几番交战之下，竟然暂时压制了擎天的攻势。
此刻，没有了四象阵的束缚，擎天随时可以逃离。他却选择了继续缠斗。他心中盘算着，如今已近子时，腾蛇法力进入了暴涨阶段，他能感受到每一刻，他的力量都比上一刻更加强劲，再给他一刻钟，这些人就奈何不了他。
“慕容师伯，这样缠斗似乎也不是办法。”在上空为七人施加护身水盾后，苏慕白传音道：“腾蛇后人的法力正在迅速变强，而我们的法力会渐渐衰竭，持久对抗对我们不利。”
的确，阵中七人，除了慕容景、荀明、铁岚外的四名弟子，都已经服用了暴血丹。这四名弟子几番激战之下，第一枚暴血丹的副作用已经初步显现，开始应对吃力起来。
荀明也道：“大师兄，若不能擒住腾蛇后人，可否考虑封印。”
若封印，腾蛇内丹便视为放弃了。慕容景迟疑了，片刻才说：“以何封印？”
“容我想想。”荀明道。
然而擎天没有给他想想的时间，就在此时，一轮凌厉的进攻下四名弟子产生副作用，法力锐减，阵法陡然削弱，煞气顿时被火焰压制，七人如在蒸笼，浑身灼痛。内伤虽不重，感官上的痛楚却无异于重伤。
“暴血丹！”慕容景一声大吼。
生死一线，四名弟子也顾不得其他，立即再次服用了一颗暴血丹。煞气回涨，然而却无法改变被压制的地位。此刻擎天的法力，已经不是半个时辰前可以比拟。
火焰巨大的风压下，七人只觉得身子要被这热风吹熔化了。苏慕白施加在几人身上的水盾，也正迅速的剥蚀，只剩一点点残片。他竭力修补，却无济于事，只得逐一附上水系灵咒加强水盾。
战况非常明朗，若不能抵挡这一击，所有人都会死、或者重创。重创之后呢，所有人生死就掌握在了腾蛇后人的手中，结局很可能还是死。
一个弟子狰狞的再次取出了暴血丹，这是第三颗了，他毫不犹豫的吞了下去。
其余三人也知道，本不该服用第三颗。但是此刻他们别无选择，所有人都做出了同样的决定。
煞气再次陡涨，瞬间与火焰之力平衡，一声爆裂的空响，两股巨大的力量相互撞击着弹开，所有人都在这巨大的爆炸中，被推送开去。
这一击，暴血丹几乎掏空了四人所有的潜力。这四人被爆炸的气流弹开后，远远的跌落在了地上，再也站不起来。
“他们竟使用了七煞阵！”
御剑而来的水若凝远远的就看到火光冲天，照亮了黑夜，而后她又注意到了那股陡涨的煞气。
李云逸神情剧变，一声惊叹：“他们竟被逼至如此境地！”七煞阵，对于扬清去浊的无水城功法，是一种考验，也是一种自伤，轻易是不会动用此阵的。
“是苏师兄！”方紫苑远远的看到了在火焰上方凌空施法的苏慕白。烈焰舔舐着他的渺小的身影，显得如此形单影只，又是如此的遗世而独立。
此刻，摩耶也已经御剑赶来。见煞气陡涨后，又陡然溃散，心中已知不好。
水若凝见摩耶，道：“摩耶师弟，你也来了，无水城何人镇守？”
摩耶说：“我辈不才，师父已经接手。我看七煞阵已经溃散，我们三人与慕白重组七煞阵，如何？”
四人落地，慕容景当即传音：“我站天枢位，荀师弟天璇，摩耶天玑，水师妹天权，铁岚玉衡，苏慕白开阳，李师弟摇光。”
阵法再起，煞气如一团黑火，蹭蹭上窜，先前的七煞阵完全不可同日而语。
其余的无水城弟子，相互扶持着退到了后方，纷纷感叹：“这就是掌事弟子踩出的七煞阵，果然我们还差得太远了。”
“这下也许有希望了！”
慕容景再次命令：“苏慕白，你有水木双属性灵力，正对开阳双星，在攻击的同时，可对煞气附加水系灵咒，能事半功倍。”
“弟子领命。”
方紫苑在上空，只看得火光震摇，煞气腾腾，人影剑影纷乱难寻，激斗声不绝于耳。巨大的风压使得她御剑都有些困难，只得寻了个机会，退到了其他无水城弟子栖身的林子里，远远的看着一场超出自己理解范围的战斗。
突然见火光骤然缩小，一道人影一飞冲天，擎天踩着一团火焰在空中大笑道：“痛快痛快！许久没有这样舒展手脚了！今天本大爷尽兴了，就不再奉陪了！”说罢，火光再次骤缩，如一颗流星朝着远方飞去。
却在此时，天际一道银光闪现，正落在那飞逝的流星上。紧接着，那颗流星成了陨石，带着烈焰噗通一声巨响，又回落到了地上，在那片烧焦的土地上砸出一个大坑。坑里，现出一个人形来。众人凑上前一看，竟是一个火发蛇瞳的青年。他起身大吼：“谁，谁暗算本大爷？”看热闹的弟子们惊得连连倒退。
那道银光又起，再次照到了擎天的身上，擎天只觉得五脏六腑如被一只巨手挤压，竟使不出半分力来。
“崆峒印！”摩耶激动道：“师父，您出关了！”
银光的另一端，缓缓的现出一个青蓝色的人影，他垂眸看着众人，那抹银光，正是从他手中的法器发出。
“崆峒印！”擎天终于变了脸色，惊道：“崆峒印怎么会在你手中，你到底是谁？”
“你无需知晓。”那人说着，又平静的念了一串咒文，银光暴涨，化作赤金色。
28烈焰腾蛇（6）
擎天大骇，惊叫一声“不好！”就再也发不出声音，缓缓化作一条红蛇，两只黑色的翼，轻轻扑腾着，却飞不起来。
慕容景面色一沉，顿了顿，才对空一礼道：“多谢清泉师叔！”
清泉收了那红蛇，才缓缓道：“慕容师侄，你身为掌事弟子之首，且位列长老，可见掌门对你寄予厚望。你阵法精通，丹药谙熟，不负才华，但须知保护同门，庇护苍生，才是你才华的归处。”
“弟子谨记！”慕容景躬身一礼，面色却是不大好看。冒死走到这一步，腾蛇内丹却还是失之交臂了。
方紫苑看着这一幕，听着背后的同门议论：
“清泉师叔祖真是太厉害了！”
“是啊，就这么一抬手，腾蛇就给收服了！”
“是啊，是啊，不愧是师叔祖。连师父师叔们，也都差远了。”
“哎，不能这么说，刚才的七煞阵也很厉害，不是把那腾蛇赶跑了吗？”
“也是。说起七煞阵，咱们这一辈，能撑起这个阵法的，就只有苏师兄了。”
“是啊，两年前，他就是首席弟子，还这么年轻，就能与师叔们相较，当真是天之骄子啊。”
方紫苑看着那抹白色的身影，心中有些憧憬，也有些酸。她以为已经修炼得不错了，可是从白云山庄走出来，才知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几日前的自己，真的太狭隘了。
清泉道人一挥拂尘，消失在了夜空中。
天幕之下，终于恢复了黑暗和宁静。
几位参战的无水城弟子，都席地而坐，调息打坐起来。
“岚哥，”水若凝来到铁岚身侧，也坐下，问：“你可受伤了？”
“无碍，”铁岚拍了拍水若凝的肩膀，说：“你也稍作调息，我们即刻便回无水城。重伤的弟子必须尽早回去养伤。”
说罢，铁岚抬眼看了看李云逸，正与他的小徒儿说着什么，时不时朝着水若凝这边看两眼。
他又找了找苏慕白，此战除了几个重伤的弟子，消耗最大的当属他这个爱徒苏慕白了。
此刻苏慕白却没有调息休整，而是与那四个归迟城守卫说着什么。铁岚眼中闪过一丝忧虑，下山之前，就见他神色异常，这几年来，能让他心生波澜的人和事，已经不多了。
“师父，苏师兄使用的，似乎不是无水城的功法。”方紫苑坐在李云逸身边，托腮问道。
“那是灵力施展的功法。”李云逸睁开眼睛，对这个小徒儿解释说：“灵力与法力不同，金、木、水、火、土五行，只要你修炼，五行法术，可以样样精通。但是灵力，属性是天生的，需有灵根，还需有灵韵。灵根就是一颗种子，只分有无，灵韵，则决定修行的程度，也就是这颗种子，是一株草，还是会长成一株参天大树。
“只有少数人，天生有灵根，极少数人，有两种甚至更多种灵力属性，就像一棵树上开出多种花。芸芸众生中，更多的是没有灵根的普通人，修不了灵力。”
“哦！”方紫苑点头，又道：“我看灵力施的术，似乎很厉害啊，为什么我看大多数弟子都不使用灵力呢？”
李云逸：“灵力施的术的确厉害，但是灵力修炼起来，却比法力难上十倍，能施展的术，也非常有限，大多为增益性的术，并不具备攻击性，所以不被大多数人推崇。”
“原来是这样啊！”方紫苑再次发问：“师父，我有灵根吗？”
李云逸：“应该有的。”
方紫苑：“那是什么属性？”
李云逸：“只有测试过，才知道。”
方紫苑惊讶道：“还能测试？”
“是的，”李云逸说：“无水城后山，有一株无色枫，专门用来测试灵力属性。”
方紫苑道：“原来如此，那什么属性的灵力好呢？”
李云逸道：“每种属性的灵力都有其作用：土灵，可增强法术和身体的力量；金灵，可使人感知更为敏锐、法术的控制更为精细；木灵，可增强体力和恢复力；火灵，可使人更具爆发力，也能加速气血运行；水灵，能让人心如止水，并修复肌体五劳七伤。五行灵力大体如此，但是各属性灵力之间，与法术一样都遵循相生相克的道理。”
“嗯，我懂了。”方紫苑应着，心早已飞到无水城，她迫不及待的想要测试一下自己的灵力属性。
连夜赶回无水城，苏慕白调息了一番后，便静坐思考着那几个城守的话。
那四个城守说，让他们布下四象结界的，是一个年轻美貌的女子，十七八岁，那女子又自行添加了血咒与灵咒。相貌、年纪、以及灵咒是水属性，这些特征与小眉是吻合的，天下间，他想不出第二个人。可是血咒自行消失，分明昭示着施咒之人精血耗尽，他又怎么能相信施咒之人是小眉！他的止水决，也不能让他重归平静。
苏慕白起身，东方的天空已经微微泛白，怀着满腹心事，来到了素心殿。
无水城前殿，踏着月色，方紫苑紧随李云逸的脚步走了出来。两条白玉石大道，平行的从前殿的北面一直向北延伸。
方紫苑跟随李云逸踏入了其中一条大道，走了几步，待眼睛适应了月色，她顿时觉得豁然开朗。百丈之外，一片殿宇闪烁着点点亮光，单看那雄伟的轮廓，便让人肃然生敬。她张大嘴巴看着前方，又回头看了看后方，原来之前惊叹过的前殿，不过只是一个热身。
“走吧。”李云逸催促道。
“是，师父！”方紫苑加快步子追了上去。
大约走到了白玉石大道的中央，就见李云逸岔入了一条小道。方紫苑朝着小道前方看去，才发现前方有一面院墙，有微光从院墙内散射出来，让人感觉柔和又宁静。
李云逸推开一扇门扉，穿过了院墙。
方紫苑跟上去，一进入院墙，就来到了一片枫林之中。整个林中似乎都弥漫着柔和的白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