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4不可辩驳
“他?”姬咏桑心中一刺,整颗心脏都不自主的痉挛起来,她强压着情绪、平静道:“记得。”
当然记得。那个人,如烙铁一样烙在她心上,怎么可能忘记!
姬玄昶没有看出姬咏桑内心潜藏的波澜,继续道:“唯有牺牲他,才能渡此劫。”
“不可!”姬咏桑失声一喝,然后才恍然惊觉自己的失仪,可她此刻也顾不上了,继续道:“爷爷,他可是龙裔,是我们要守护的龙裔啊!”
姬玄昶虽有诧异,却还是苦涩一笑,道:“历史要重演。我也无能为力。桑儿,别忘了我们为何要守护龙族。”
邪风阵阵,伴着苦涩的雨滴,从黑云洒落下来,稀稀疏疏的落在两人身上。姬玄昶接下里的话语,轻得就如雨滴落在皮肤上,却一字一字,重重敲在姬咏桑心头。
姬玄昶无比严肃道:“我们守护龙族,只因他们本是守护世间的神祗!这一点,就算千秋万世后人误解,我们姬族永远不能忘。”
从姬玄昶的神情中,姬咏桑已经知道了此事不可转圜。她从未见过爷爷这样严肃的神情,就算族人被亡灵驱逐,就算海妖肆虐、水淹礁石堡,他的神色也从未有过今日这班的肃然、带着一股不可辩驳的力量。
“是。”姬咏桑重重咬出这一个字,仿佛用尽了所有的克制和隐忍。一转身,泪水不知何时,已经滑到了腮下。
无水城。
金边剑震颤不已。
周通从剑中走出,望向东南。身为灵体,他有比为人时更敏锐的灵魂感知,许久,他转身,对坐在他身后的清泉道:“这些时日,一直等着你飞升,你犹豫不决,此番可好,大灾将至,这决定更难下了。”
清泉不语,看向一侧的妙雪。
妙雪淡淡笑着,道:“天命如何,我早已不执着了。师兄你决定就好。”
“阿雪,我……”清泉罕见的露出艰难的神色。
周通来回瞪了两人,扶额道:“早先你二人常常笑话枯叶老儿看不穿,如今呢,还不是一样。既要成仙,这世间的一切就要放下了。”
清泉的神色越发艰难,再说不出一个字。
可百年的默契,何须说出口。妙雪道:“师兄不必为难,你我求仙问道,为了就是降妖伏魔、匡扶天道。后又做了百年仙侣,早已尝遍世间滋味,即便此刻殒命也并不可惜。若果真大劫将至,我们断然没有置身度外的道理。”
清泉闻言,却低低的叹了一口气。两人早已修行届满,可她迟迟等不来自己的天劫,助她飞升早已成为他的夙愿。几十年来,他努力过,失望过,放弃过,终于有人为他开了那扇门,只需轻轻一推,就能推门而入,竟要在这里放弃吗……他知道她怜悯众生,也知道她不会独自飞升,可心中总不愿绝了最后一丝希望,直到她亲口说出来。
冰原上空,黑色的雷云滚滚。
姬玄昶站在十里开外,已经能感受到一股强大的力量在冲击着他的灵魂。那些经过千百年炼化的怨灵,如果真的席卷大地,他想象不出会是这样一幅惨状。
姬咏桑御剑至徵阴山,却再也没有昔日的入口。她不得其门而入,只得回身,暗想着也许天下合该有此一劫。
不知为何,想到那个人能活着,再大的灾劫似乎也不那么可怕了。姬咏桑御剑回南海,海上狂狼滔天,可海妖以及海鱼,却出奇的安静,都深深的沉入水底,好像在躲避着某种莫大恐惧的到来。
御剑前去冰原的方向,远远的看到姬族的弟子在后,与姬玄昶隔开了数十丈的距离。姬咏桑识趣的停在了弟子们落脚之地。
一个弟子前来禀报:“大小姐,那些失去神志的弟子,已经被二小姐救治过,应该已经无碍了。”
邵青也靠上来,问:“没寻到?”
姬咏桑摇了摇头:“连入口都不见了。”
却在这时,天上一青一白两道光,直奔那层黑压压的雷云。邵青想要阻止,警告一下危险,却见那两道光速度丝毫不减,从头顶呼啸而过。
姬咏桑的身体一下子僵住了,心脏都漏跳了半拍,而后目光死死的追随着那道绿光,喉咙如被一只手扼住,发不出任何声音。
两道光芒停在了阵法的边缘。
冰面上纵横交错的裂痕,已经被怨气腐蚀,上面那些让人望而生畏的黑气,不过是冰山一角,真正的主体还被困在这冰面之下。
须弥子看着脚下翻腾的黑气,面容逐渐冷峻。他沉声道:“小秀才,地下比地狱还要可怖,邪灵能将人撕得粉碎。你待如何修复这个阵?”
烈山章平静道:“不能净化,唯有以灵镇压。”
须弥子面上八风不动,心中却生出一段悲凉。意料之中的凶险,意料之中的抉择,一切都在意料之中,可那些早已千锤百炼、归于平淡虚无之中的情绪,自飞升之后再也没有抬起头来,此刻,蠢蠢欲动。
看须弥子面无表情、不吭声,烈山章默了默,又道:“师尊,只当做一场修行。你……”
须弥子依旧面无表情,看着这个木讷的徒弟此刻反倒想安慰自己,他有些心疼,开口道:“人间还真难觅得这样一个修罗场,能入场之人,天下寥寥无几。你去吧,机缘造化,都有天定。”
烈山章一点头,一道青色光芒落入翻涌的黑气之中,迅速被淹没。
姬咏桑看着那道光落下,心头剧颤,仿佛刚才扼住喉咙的手,骤然松开,她的身体颓然倒下,许久,才匍匐在地上,大口的喘起气来。
冰原上雷云剧烈翻滚,一道道明亮的闪电落在冰原黑气之上。狂风暴雪接踵而来,即使远隔十里,姬族的弟子也可以想象到冰原上正发生着怎样激烈的战斗,可惜这战斗不是他们这些凡人有能力一观的。巨大的威压迫使他们退的更远、更后。
邵青看着瘫坐在地上的姬咏桑,似乎明白了什么,又似乎觉得不可思议到难以置信,摇了摇头,他带着姬咏桑退得更远。
475475黑色的火焰(1)
须弥子一袭白衣,在空中烈烈飞扬。姬玄昶上前,与须弥子并肩而立,罡风撕扯他的白须。
姬玄昶道:“还记得当年,第一次到南海,是羽神带的你,那时你不过是一个毛头小子。”
须弥子道:“你也不过是一个胆小油滑的年轻人。”
两人不再说话。
自那一面后,他们再没见过。
姬族死了过半族人,这个胆小油滑的年轻人活了下来,可他的妻子,族中璀璨夺目的大小姐,未来的祭师,与他青梅竹马一同长大的师妹,姬玄灵没能活下来。他一生胆小、以保命为第一要务,却没法护住最爱之人的性命。
而大风楼,失去了楼主。一个毛头小子,承担了所有责任。那个从乱世沧海中将他拾起,抚养他长大,传授他修行之法,一直对他微笑着的男人,再也没有回来。世人都听闻过那个男人,称他为羽神,可是真正见过他的人,屈指可数。作为他最亲近之人,年轻的须弥子也认为将他称之为神,实至名归。以至于他没有回来,他化作虚无这件事,身为弟子、足足耗费了一百年才接受。
冰原上的黑云闪电,盘旋了足足七日,终见消退。
须弥子来到了风花台。
须弥子问:“冰原的事,你知道了?”
柳眉点头:“动静这么大,焉能不知。”
须弥子道:“邪灵不能日复一日的镇压下去,必须净化才能得永世安宁。”
柳眉明白其意,垂眸道:“如今我也是有心无力。”
须弥子神识外放,窥向柳眉。
柳眉一愕,未作抵触。
须弥子一见,不觉一惊,冷声道:“上次见时,我看你心间有一朵未开的莲华,怎么这次花苞不见了,心上爬满了那邪恶的玩意。”
柳眉顿了顿,道:“莲花,我送人了。”
送人?须弥子愕然,这东西也能送人?与妖怪送自己的内丹何异?
须弥子看着她由内而外散发的邪气,许久才道:“你自觉如何?”
柳眉会意,道:“也许离前辈答应我的日子不远了。”
须弥子又道:“如今苦撑,又是为何?”
柳眉道:“我若死了,心莲就灭了。我要为他多赢得一些时日。”
“也罢。”须弥子一声叹息,起身,化作一缕清风,消失了。
柳眉独自站在窗前,许久,也长长的叹出一口气。传承记忆里说,这净化血脉,盛世最是无用,可乱世,是要涤净天下的。这本是净龙的责任,怎么能让兄长在那地狱里白白受苦?他是这世间唯一的亲人,多少个日夜他纵身跳下悬崖的小小背影,在午夜梦回时让她心痛如割。她无数想过如果再有一次机会,她宁愿跳下去的那个人是自己。直到再次相逢,这个梦才淡去。如今,也许上天真的给了她第二次选择的机会。
是谁打破了禁制,是谁将一切尽收眼底,操控全局?
柳眉心脏倏的一痛,浑身燃气黑色的火焰。
嬴宴山和小茹正吃着南海特有的甜果,忽然一道人影风一样呼啸而过。
嬴宴山和小茹抬头,“去哪里”三个字还未及说完,人影已经飞去了好远。
嬴宴山立刻动身,小茹也极为默契的变身雪衣鸟,钻入嬴宴山怀中,循着柳眉的气息追了上去。
“你们去哪?”
凤无及出门,看到匆忙升空的嬴宴山立即追问,当然没有得到任何回应,一道红影消失在了天际。
这速度,非常人能及,凤无及也就摇摇头,不予理会了。
“宴哥哥,宴哥哥!”
小茹从嬴宴山怀中探出了脑袋:“柳姐姐的气息太奇怪了,你察觉到了吗?”
“嗯。”嬴宴山抿唇嗯了一声,道:“所以我必须跟出来看个究竟。我的目空术看到她浑身腾着黑色的火焰,不知道是否与裂魂有关。”
小茹道:“我觉得很有可能。柳姐姐身上从来没有出现过这么邪恶的气息。她一定是对裂魂失去了压制,已经被邪念控制了。”
嬴宴山神色越发冷峻,道:“你的直觉向来很准,只怕这次也被你言中。”
小茹咬了咬唇,道:“那该怎么办?五年之期还没有到呢,怎么会这样?是不是方才入风花台的那个须弥子,对柳姐姐做了什么?”
嬴宴山默不作声了。的确须弥子走了不过片刻,柳眉就冲了出来,此事定然与须弥子有关。方才柳眉出来的一瞬间,他也感觉到了浓烈的邪气。可既是柳眉允他进入的,旁人也不好追究什么。
凌府,藏拙院内。
树叶震摇,平静的池水生出一圈圈皱纹。
门嘎吱一声,开了。凌夜疾步走了出来,看向池水的波纹,静静等待着。不知从何时起,他对一些事有了暧昧不明的感知,仿佛能预料到它的发生,又仿佛只是一厢情愿的幻想。
水边,虚无中逐渐凝聚一个人影,既熟悉又陌生。她的气息变了,戾气、张扬按捺不住的由内而外散发出来。
凌夜见到那个身影后,步子迅速慢下来,随着他一步步走近,风骤然而起,不息不止,拂动衣袂和青丝。终于,他站在她了面前,风向来回陡转,他浓黑的散发,与她略有些发红的长发纠缠在一起。
“眉儿……”凌夜艰涩的张了张口。
柳眉闻声,瞳孔骤缩,盯向他的脸,如一条蓄势待发的蛇,紧盯着猎物。
她的神志不清!
凌夜立即意识到,柳眉现在的状态与上次化身白龙停在他身边时相差无几。这时她神志应该是含混不清,而且没有记忆的!一个危险的想法浮上来,凌夜凝神,聚灵于眼,重瞳流转,眸中开始风云聚散。一直以来想要的答案,她真正的想法和感情,其实只要重瞳读心即刻获得。可他不愿踏出这一步,生怕一步踏下去,就是深渊,两人再无见面的可能。可此刻天时地利,他忍不住想要向深渊踏出一步,或许她不会察觉呢?
黑蝴蝶似的睫毛迅速的颤动了一下,立即被重瞳捕捉,凌夜心惊肉跳:她在惊异,已经察觉了他的企图?
476黑色的火焰(2)
凌夜进退两难,心一横,暗道反正已被察觉,不如看个究竟。他思忖着,强行进入柳眉的内心。瞬间如进入一片幽暗的森林迷宫,正欲进一步探寻,陡然感觉到背后一阵冷光聚焦在他后心。他回头,看到一个令人恐惧的画面,一个妖物盘踞在柳眉的心上,黑色的火焰缠绕它龙蛇的下身,上身却分为两半,缠绕着,割裂着,撕咬着。
凌夜细一看去,妖物发现了他,那两半身体的面容,却正是他熟悉的容颜,只是一个鲜艳的红发,一个浓郁的黑发,身体的颜色也有些差异。他不觉大骇,正试图再借重瞳找出两个躯体的分别,却被两个妖物四只眼睛冷冷的目光震慑,瞬间几乎无法动弹。
凌夜一惊,却猛地神识一黑,待到神识清明之时,他已经被逼出了柳眉的内心。
“那是什么?”凌夜惊魂未定,看着柳眉问。
柳眉瞳孔张开,幽幽的泛着黑红之色,脸上怪异的笑了一笑,随即一伸手,抱住了凌夜的脖子。
凌夜一惊,微微退避,却没有真的避开。
柳眉的手臂挂在他脖子上,辗转头部,试探般与他触碰、贴近,凌夜虽知她不清醒,只要她不过分,却也难以下手推开。两人凝眸相视,她脸上逐渐长出斑驳的鳞片,闪烁柔和的银光,妖冶而诡异。
她偏了偏头,目光却仍然与他始终相对,像是以野兽的本能审视他的真心。最终,她轻轻蹭上他的脸,在他脸颊发间厮磨,就像一只温顺的猫。
“推开她!”
一个声音在凌夜的神识之海大喊。
“玄琛?”凌夜下意识的问了一句,难道他发现了什么不妥?
“快推开!”玄琛再次加大了声音:“黑色的火,是裂魂的种子在蔓延开花,情动则火起,她会死的!”
凌夜一惊,立即推开了柳眉。
脸色的银鳞瞬间消退,露出柳眉昔日容颜。她抬起眼帘,恍然一惊,如梦方醒,问:“我……我……非礼你了?”
“没有。”
凌夜淡淡回答,他眼里有藏不住焦灼、还有笑意。
“也是,这天下间,谁能非礼得了你!呵呵,呵呵……”她讪讪笑着,丢下一声告辞,一闪身跑了。
凌夜看着她消失的身影,用心语问玄琛:“她到底怎么回事?你知道什么?”
密林中,厚重的枝桠重重叠叠的遮蔽了每一寸日光。
柳眉扶在一颗大树上急促的喘息着。
她身体里,另一个声音在咯咯咯的大笑着。
柳眉厉声道:“龙儿,你怎么这么不知羞耻!”
另一个声音笑得更猖狂:“羞耻?别忘了,我就是你的阴暗面,我清楚的知晓你所有的欲念。我做的,不正是你想做的吗?我们本就是兽,只有兽的本能,哪有人的羞耻!”
柳眉一皱眉,竟无法反驳。
那个声音又咯咯咯的笑起来:“眉儿,万一他经不住我们的撩拨……呵呵呵,你说那冰块似的凌大公子,会不会做出什么羞羞的事来呢?”
柳眉脸色一僵,继而生硬道:“你!下去!”
“下去?”龙儿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揶揄的笑意,道:“以前你让我下去,我就就下去。可如今,我的力量已经与你比肩,这具身体,我同样有支配权!”
“你……”柳眉的声音倏然变了调,一个欢乐的声音响起:“我就是你,你就是我,还分什么彼此!眉儿,你太累了,还是休息一阵子吧。”
明月宫。
苏慕白日复一日清心修行,过了一段真正平静的日子。
在这纷乱不堪的时候,本不该有这样的宁静。苏慕白对外界的动荡传闻并未留心,却还是不时会有只言片语传来。他清楚的知道这样的平静是虚幻的、短暂的,甚至可以说是偷来的,可是另一方面,他又觉得内心的平静并不虚假,有一种力量在暗中配合着他的修行,使他的心逐渐从一锅沸水,到如今古井不波。
然而平静是他一个人的,擎天没有分到丝毫。自从苏慕白重生后,他也随之从地狱返回人间,契约也发生了变化,他可以自由的出入,除非苏慕白强行敕令。作为神裔,他的神魂未散,入地狱并不能称为死,最多算一次地狱之行的历练。回到人间后,各路纷争、传闻不断,他的心早已蠢蠢欲动。陪着个凡人修清心寡欲?还是趁早散了吧!
擎天离开明月宫,来到南海。这里产生过庞大的能量,他距离数千里都能嗅到一丝气息。不过赶到时,一切似乎已经结束了。他不甘心的继续搜寻,终于锁定了另一个强大的能量。
“柳眉,竟然是你?”
擎天看着海上戏水,掀起惊天大浪的女子身影。
那个人侧过眸子,看了擎天一眼。
“不对,你不是柳眉!”擎天笑了:“你一身邪气,还与她有相同的神元,难道她已经被你占了身体?”
那人终于正眼看了擎天一眼道:“本姑娘叫龙儿,我看你有几分修为,不如做我的小弟。”
擎天笑意更深:“我们同是神血后裔,小弟就不做了,不如做你夫君如何?你是天龙,我是龙蛇,我们一起,说不定可以产生最厉害的后代!”
龙儿斜眼看着他:“厉害有什么用,脑子是二缺。”
擎天严肃道:“我不能绝后,你也一样,我们这么强大的血脉,当然要延续下去。”
龙儿冷笑道:“我想延续有什么用,这身体的主要控制权又不全在我手里。你要说跟眉儿说去。”
擎天一听到这个名字,只觉得头都大了。柳眉还是弱小凡人时,就能对他坑蒙拐骗,现在还拿什么资格做人夫君?挠了挠头道:“她怕是会像玩蚯蚓一样玩死我。”
龙儿一笑,道:“你倒有自知之明。话说,你不是认了苏慕白为主吗?怎么连主人心仪的女人都敢肖想。”
擎天浮空悬停在海面,看着龙儿道:“那个阴暗复杂的女人,我才不想。苏慕白也另有新欢了。可你不一样,充满野性,正对我的胃口。”
太难了,自查了好几遍不知道哪里违规了
一直没明白尺度在哪里。怎么就违规了呢,哭唧唧,连kiss都不敢打啊……太难了
477黑色的火焰(3)
龙儿咯咯的笑起来,说:“阴暗复杂,形容的确很合适。明明是一条天龙,搞得跟贞洁烈妇一样。”
擎天道:“你什么时候对这个身体有主动控制权,就叫我。我来找你,我们龙蛇交pei。”
“呸,粗俗!”龙儿啐了一口,却转而笑道:“我现在就有。”
擎天愣了愣:“这……现在来?”
“有何不可。”龙儿一眨眼:“不过你追得上我才行!”
下肢化身白龙,龙儿笑着一扭身,钻入海浪里,咸湿的风里传来一串银铃般的笑声。
擎天愣愣的笑了片刻,也立即显出半截赤黑色的龙蛇真身,逐浪而去。待快要追上时,只见白龙突然展翼,六根银色的薄翼,带着她一飞冲天,散落漫天的水珠。
擎天笑了,背后暗红的翅膀张开,笑道:“你有翼,我也有,咱们多般配!”
龙儿但笑不语,一个俯冲略过水面,两侧海面分开,激起滔天大浪。
“够劲,我喜欢。”擎天笑着露出一排白牙,再次追了上去。
巨浪涌上海岸,拍打出层层雪白的泡沫。
空中,循着小茹的灵魂感应,嬴宴山终于追了上来。
怀中的雪衣鸟跳了出来,化作人形,对嬴宴山一指,道:“就在前方,还有一条……龙蛇?好像再和柳姐姐打架。”
嬴宴山已经箭一般带着小茹逼近,一见两条黑白交缠的蛇尾,顿时面若冰霜,沉声道:“小茹不要看。”
说罢,嬴宴山化身火凤,一团紫火自喉中喷薄而出,直直击向擎天的腰。我叫你浑水摸鱼!
擎天立即躲闪,却仍是被火团从腰上擦过,一股灼痛惊得他立即收手。深吸了一口气,朝这空中那只火鸟吐出一条长长的火舌。
小茹以灵魂之音呼唤柳眉:“柳姐姐,快醒醒!”
火舌贯穿长空,气势如虹,然而那只火鸟却闪都不闪,一挥羽翼,就将那火舌打散了。它冷声嘲讽道:“你这点红莲业火,雕虫小技,也敢登堂入室!”
擎天大骇,自地狱归来,他修成红莲业火,威力已经比地狱冥火提升了不少,竟然无法对那火鸟造成伤害。如今只有走为上计了。
这时,他跟前的白龙突然展翼,狠狠一个甩尾,将擎天甩上了天。紧接着白龙又直冲云霄,以尾为鞭,猛的一抽,带着雷电的尾鞭就将擎天抽得砸向海面,又在海面摩擦疾飞了数里,撞停在了海岸边不远的一棵大树上。
“啊呀……”擎天一声痛呼,浑身麻痹,咬着牙缓过一口气,随即朝天怒吼:“婆娘,你疯了?”
一只灵力凝聚成的冰霜巨手,死死掐住了龙蛇的脖子。
擎天只觉得寒冰之力不断从脖颈处侵入,他的法力被压制得施展不出一星半点,连气也出不得。他立即松开了缠绕,挣扎着甩动尾巴,那巨手却不放松,连龙蛇真身也在这压迫下不断缩小,迅速缩小成一只寻常的小蛇模样。
一个白色的身影随即出现在了他面前。
“你说谁疯了?”
清冷的声音响起。这个声音,是柳眉!
擎天的心咯噔一下,脸色立即变得卑微:“误会误会,我跟龙儿闹着玩呢!”
“玩?”
嬴宴山出现在柳眉背后,怒道:“你玩的太过火了吧!不如我跟你玩玩?”
擎天看着嬴宴山掌中的紫炎,方才灼烧的疼痛犹在,能烧焦他鳞片的火,自然不是凡火。只得低头:“不玩了,我还要回苏慕白身边保护他呢!”
嬴宴山一愣,有些不确定的看向柳眉。
柳眉从刚才起,一直脸色煞白,一言不发,此刻终于开口:“饶你一次,但若护不住苏慕白,我就连今日的债一并讨回。”
“是是。”擎天连声应着,心中想的却是:“若不是小爷我只能发挥三成实力,何至于有今日之辱!”
擎天走后,柳眉卸下一口气,沉重的喘息起来。
“眉儿,你怎么了?这几天……”
嬴宴山上前,突然住了口,因为他看到柳眉脸上骤然生出鳞片。她只有在很虚弱的时候才有这种不自控的兽化。
“你……”嬴宴山嘴唇颤了颤,嗫嚅道:“压不住了?”
柳眉抬手,触了触脸上的鳞片,点头道:“你猜得不错。”
“这可如何是好?五年之期还未到,你有心莲不应该这么快啊!
是不是你将心莲给了苏慕白的缘故?裂魂,是能弑神的啊!”
嬴宴山混乱的不断说着,竭力思索着却想不出任何办法。
柳眉轻轻的按住他的肩膀,声音因虚弱而显得温柔:“五年如何,三年又如何,我本不欲争这朝夕,只是眼下我还有未尽之事。你且替我护法。”
“你……你有办法?”嬴宴山的眼神一瞬间从看到希望,到闪烁着疑惑的光。
柳眉道:“姑且试一试吧。”
她又嘱咐道:“一会儿无论发生什么,你都不要插手。”
身体里,龙儿惊恐的声音传来:“眉、眉儿,你要干什么?你就是我,我就是你,你可惩罚不了我!”
柳眉冷声道:“是吗?那你一直以来,在畏惧什么?”
“我……我才没有畏惧。”龙儿逞强道。
柳眉:“你就是我,你不畏惧我惩罚我自己吗?”
嬴宴山闻言,也不由得神色一变。
接下来,龙儿的声音里带着几分战栗的理直气壮:“你能干什么?不就是释放灵魂,用问灵术拷问自己的灵魂吗。这灵魂之痛,你能受,我也能受!我已经不怕了!”
“是啊,你已经不怕了。先崩溃的可能是我。”柳眉不咸不淡的叹息着,缓缓伸出了手,对准自己的心脏,道:“所以上一次我就说过,下次逾矩,就不是问灵了。”
这个简单的动作,竟使得龙儿的声音因恐惧而变调:“你究竟要做什么?你……你难道要……自尽?不!你死不了的,你可是治愈天龙。”
柳眉的手,逐渐化形为爪,缓缓的切入自己胸前,缓缓道:“治愈,是因为还有残缺,我现在,要将你连根拔去!”
“眉儿,我错了!”尖锐的哭喊骤然传来:“你不知道会有什么后果。裂魂产生的双生魂,也许一双魂魄一同消散的!”
自行打脸
最近节奏有点乱,一更都断了(ಥ_ಥ)
没有任何约束,全靠自律了o(╯□╰)o
478 黑色的火焰(4)
柳眉没有听这尖锐的哭喊,也不必听,因为这本来就产自她的内心。她喃喃自语:“无论是伤筋还是动骨,都可以迅速的自愈,但是有一样,却是无法恢复的,就是将五脏六腑中的某一样全数拿走。”
龙儿最后的声音传来:“眉儿,你等等,我以后不会惹事了。”
柳眉闭目,龙爪深深刺入自己的躯体,血小蛇样从爪洞周围流泻出来,她的手还在深入,猛然一紧,似乎抓到了什么东西。
嬴宴山猜也猜的出来,那是心脏所在的位置!她握在手中的,是自己的心脏。
随着龙爪用力一扯,柳眉从胸中,掏出了一块深色的鲜血模糊的东西,血喷薄而出,尔后迅速的止住。
他看出来了,那是半颗心,在掌中犹自搏动着,他同时还感觉到挣扎和嘶叫,发自那半颗心的挣扎和嘶叫!
她猛然握拳,掌中燃烧起一把黑色的火焰。抛洒而出,落地的刹那,化作满池黑莲。
心脏猛的一阵悸动,柳眉重重的跌跪在地。
“眉儿,你觉得怎么样?”
“柳姐姐,你还好吗?”
嬴宴山和小茹立即上前。
只见柳眉匍匐在地上,仰起脸,苍白的笑起来:“我很好。”
小茹:“可是看你的样子,很痛苦。”
柳眉艰难的吸了一口气,闭目道:“不,是前所未有的痛快。”
这就是,自由的气息!
明月宫。
睡梦中,苏慕白只觉得心脏一阵难以忍耐的剧痛,一声痛苦的呻吟,从床上惊坐而起。体内那股暗中配合的力量,随之躁动起来。他按住心脏,疼痛一瞬而过,但那短短一瞬,已使他浑身冷汗。
“小眉出事了?”他低声自语。
回想起柳眉,苏慕白竟然有种恍若隔世之感。
急促的脚步声靠近,门吱呀的一声被推开。夏露快步上前,迎上苏慕白问:“苏哥哥,你怎么了?我听到你痛苦的声音。”
苏慕白抬眼,苍白的脸色一览无余。他看着夏露道:“平静的日子,该结束了。”
“手撕心脏?”
琉璃镜室中,看戏的黑袍人倏的站了起来,不可思议的看向旁边的黑水城主:“她竟然手撕自己的心脏!”
黑水城主也愕然的看着黑袍人,他从未见过父亲如此失态。许久,他才道:“撕下的也有她自己的一部分灵魂,她应该知道后果的。”
被迫看戏的于慎,终于出声了。他道:“这世间总有些人有些事,不是你们能掌控的。”
黑袍人的目光,缓缓的、缓缓的、从黑水城主的身上转移到了于慎脸上,带着几分讥诮、几分自嘲,冷冷道:“你以为世事皆在我掌握?呵呵,看了这么许久的戏,你还没有猜到原因吗?恰恰相反,万年来,事事皆不在我掌握,龙族才延续至今。”
“你果然是要覆灭龙族!”于慎微惊,虽然这个想法已在心头盘旋许久,但是今日得到证实,仍然有些意外。
“哦?你已经猜出来!”黑袍人笑了:“不错,也不枉我留你一起看戏。”
黑袍人坐了下来,再次恢复了冷静,道:“说说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于慎道:“困龙林前夕,你让我请冰火峰的落日弓下山,我命慕容景照做了,你又让我控制君烨击杀苏慕白,这就有疑问了,落日弓玄石箭,在仙门眼中是足以击杀神兽的神器,我也曾以为你要以此击杀柳眉,可为何偏偏用来击杀一个修士。后来听到瑶儿无意中一句话,我才稍解疑惑。”
“什么话?”黑袍人很配合的问道。
于慎:“瑶儿说,柳眉是最后的龙裔,龙族的存亡,全在她一人身上了。你不想柳眉死,相反,你需要柳眉替你达成一项你无法达成的事情。这件事情,应该就是你们口中的净化。”
“不错不错!”黑袍人鼓励道:“这么一点端倪,你就推测出来了原委。不过,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要净化?”
于慎凝眸道:“这件事也的确困扰了我许久。直到我看到你亲上冰原,破坏封印,加之以前瑶儿说过的一些话,我才有了一点思绪。冰原上如此庞大的邪灵怨鬼,都因龙族嗜杀而生,这些邪灵怨鬼不可能永世镇压下去,净化才是一劳永逸之举。然而这并不能釜底抽薪,因为造成这种局面的,正是龙族,所以你要龙族覆灭。”
“精彩精彩!”黑袍人甚至鼓起掌来:“不愧是一夜之间参透玄魔两道,身兼两道修为的魔尊。哦不,你现在还有烈山瑶的神力和幽冥之力,在凡人里,也算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了。”
于慎淡淡道:“你覆灭龙族的理由,我可以理解,可是瑶儿因此而死,这个仇,真真切切,我不会忘。”
黑袍人一愣,继而微微一笑,道:“你一入黑水城,就如同入了我的瓮,在这里你打不过我,也活不过我,该如何复仇呢?”
于慎依旧神色平静:“一世寻不到机会,就一世记着。告诉我,你的名字。”
“哈哈哈哈!”黑袍人大笑起来:“凡人,还真是可悲。”笑罢,他平视于慎,再次道:“记住我的名字,烈山辰。”
“烈山……”于慎眸子骤然缩紧,如被针刺。
风花台。
木屋外,姬咏桑笔直的跪在门口。
嬴宴山坐在门外,一边吃着浆果,一边将果皮扔在她身侧,有时也会“一不小心”,扔在她的衣服上、脸上。
姬咏桑丝毫没有躲闪,也没有任何表情的波澜。
小茹有些于心不忍,道:“你想让柳姐姐救她兄长,也要等她醒来再说吧。你现在跪在这里,她也不知道啊。”
“别与她废话!”
嬴宴山说着,一不小心,一块葡萄皮落在了姬咏桑的头上。他歉意的笑道:“不好意思,弄脏你头发了。你这样仪容不整,不适合求神拜佛吧。”
姬咏桑平静的将葡萄皮摘下,继续跪坐在原地。
嬴宴山有些恼了,继续道:“平日里你不是横吗,完全没把柳眉放在眼里,怎么现在有事相求了,就开始求神拜佛了?”
479喝一杯
姬咏桑抬眼瞥了嬴宴山一眼,淡淡道:“她还不是真神。”
“咝……”嬴宴山一瞬间只觉得有些心梗。
看着姬咏桑无动于衷、不死不休的模样,嬴宴山顿时觉得手中的果子越发没了滋味。
他脸色一沉,对姬咏桑道:“说什么要净化冰原,永绝后患,你的目的真是这个吗?”
姬咏桑眉心一簇,仿佛心尖上的嫩肉被蚂蚁咬了一口,不轻不重却痛得要紧。
嬴宴山又道:“你可知以她现在的情况,就算燃烧自己全部的龙魂去净化,也会力有不逮。你如此义正辞严的来让她送命,可真不愧是‘护龙家族’的大小姐啊!”
本有些于心不忍的小茹,听了这话,手在虚空中抓了抓,后退了一步。
嬴宴山话还没完,继续对着姬咏桑道:“你这些心思,你爷爷知道吗?”
姬咏桑难以察觉的浑身一颤,却很快恢复了平静执着的神态。
小茹看着姬咏桑,不觉皱紧了小脸。姬咏桑想要达成这件事的心意,强烈到就可以不顾一切。
木屋内,柳眉在浑身激痛中睁开了眼睛。
白芙在她身后,为她渡入灵力。
柳眉轻声道:“姐姐,你来了。”
白芙收功,吐出一口气道:“我不来,你能把自己折腾死。”
柳眉涩笑一声,道:“火儿怎么跟人吵起来了?”
白芙起身,将柳眉扶住,道:“不必理会。如今管好你自己就够了。”她又道:“你身体恢复速度虽然快,但是也承受不了如此重创,就算我渡入修为,也……”
柳眉微微点头,道:“姐姐费心了。这段时日,每每出事,总感觉姐姐在一旁守护着我。我的身体情况,姐姐也是清楚的,即使我不出此招,也时日无多。”
“不许胡说!”白芙猝然打断柳眉的话,眼圈有些发红道:“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何况你是天龙,你有净化再生之能。”
白芙说着,托出一片鳞片,正炽烈的燃烧着。她道:“这是琳琅的本命法宝,七寸之鳞,自从与你相识,它似乎就能预知你的未来。时至今日,它并没有给出悲观的预兆,你一定会走出来。”
柳眉看着那片七寸之鳞,苍白的笑意里流露出淡淡的温柔,她笑道:“果然姐姐一直在暗中护着我。但是,预言是不可说破的。”
白芙:“我只是让你相信……让你不要放弃……”
“我知道。”柳眉轻轻的靠在了白芙身上,轻声道:“我都知道……现在,我还有必须要做的事情,还没到放弃的时候。”
白芙甫一放松的身心,陡然又紧绷起来:“你还有什么事要做?”
“这件事情,任何人无法替代。”
门外。
姬玄昶站在了姬咏桑身侧,对她道:“数月前你求她退水,屡屡被拒,就应当知道她决心不理世事。可她破例出手,这才有了冰原之劫。昨日的因,今日的果,今日的因,明日的果。你还要延续这个因果吗?”
姬咏桑抬头,看着姬玄昶,说不出话来。
姬玄昶又道:“你可知柳眉与青龙的关系?她若去了,又会有什么后果?”
姬咏桑愕然。青龙,那个男人,与柳眉的关系?爷爷提及哪个人,她一瞬间仿佛被人看穿了所有秘密。
姬玄昶再道:“待你想清楚这些,再行动吧。”
姬咏桑不记得自己是如何离开风花台的。漫无目的之间,她竟然再次来到了冰原。寒冰重重,凛冽的寒气从脚下钻入脚心,钻入身体。她伏在冰面上,往下看。这个位置她看了不下百遍,偶尔能透过厚重的冰面,看到下面那个男人模糊的身影。只是那么一点模糊的影子,却能带给她莫大的慰藉,他还活着,他就在这里。
其实只要冰原封印不在加剧破裂,那就表示他还活着,可只有这样看到他的身影,她才能真正安定一些。这种默默藏在心底的感情,炽烈如火,折磨着她,却又让她甘之如饴。
“必死无疑吗?”
藏拙院内,凌夜闭目端坐在一池清塘前,神识之海中,却翻起了滔天大浪。
玄琛道:“神族血脉,都是生而具神力,不像凡人修仙,历经磨练,心志坚定。所以一旦种下裂魂,其后果会比用在修成仙的人族身上更为可怕。据我所知,虽无人断言必死无疑,但是也从未见过生还之人。”
久久的沉默,凌夜问出了最后一个问题:“是谁种下的裂魂?”
玄琛一愣。裂魂的培育极为不易,因为是克制神族的法宝,所以神族早已将其从人间尽除。能拥有裂魂的人,天下少有,顺着这条线来看,应该不难找出种下裂魂之人。
见玄琛给不了答案,凌夜不再言语,离开了神识之海,只留下一片惊涛骇浪。
诩非剑内传来叹息:“孙媳妇还没娶上,就这么要没了?”
一阵呜呜的憋话声,戛然而止,应该是被一群人七手八脚的捂住了嘴,按了下去。
风花台。
万籁俱寂。
柳眉坐在房中,一次次从冥修中睁开了双眼。无法平静,无法做出下一步决断之前,她的心中充斥着不安和躁动。留下的时间已经不多了,她其实没有更多选择。
因着这躁动不安的心神,肉体的疼痛也彰显得分外明显。
尾戒中,她摸出了一壶酒。饮下一杯,她怔怔的等待着,旁人口中的一杯倒并没有发生,她的意识反而更加清醒。
她推开窗户,坐在窗台上,又饮下一杯。依然清醒。
凤无及从隔壁走了出来,道:“伤重不要饮酒了。”
柳眉晃了晃手中的酒壶:“陪我喝一杯?”
凤无及无奈一笑:“只喝一杯,就去休息吧。”
“一杯不够。”她说着,递给凤无及一杯,为他斟满,又自斟自酌了一杯,道:“他说我一杯就醉,原来是骗人的。”
凤无及饮下自己杯中酒,道:“你若想醉,也要顾惜自己身子。你不是说,还有必须要做的事吗?”
柳眉垂眼道:“有。你不是也有吗?”她抬眸,看向凤无及。
480杂念
凤无及依靠在窗边墙上,与柳眉并肩,微微吸了一口气道:“有。可我……不知该如何做。”
柳眉呛声一笑:“你我一样。”又道:“明明费劲心思,机关算尽,情况却越来越糟。自从父亲母亲去世那日,这个噩梦就开始了。罢了,来说说你吧。”
凤无及也自斟自酌了一杯,道:“人常说,父母之仇不共戴天。我父亲事事为我筹谋,可我复仇之心,并不浓烈。这一点我自己都无法勉强自己。在我看来,父亲所行的路,本就是一条通往灭亡的路,无需他人来推上一把,最终也会走进死路。可是,凤都被卫风掌管,我的兄姐们一个个受到伤害,我心如刀割。一个忍心伤害无辜的人,岂会是一个扶助万民、庇佑一方的仙士。我不能看着凤都,看着整个仙门,被这样一个人毁掉。可我如今在他的监视之下,一出风花台,所有举动都会被一览无余,论修为我也没有与之抗衡的能力,手中可用之人,唯刘浪一人而已。”
柳眉举起酒壶,又为凤无及满上一杯。
凤无及闷头一饮而尽。
柳眉也自饮一杯,两人这样,你一杯我一杯,连喝了五六杯。
一阵眩晕,柳眉手中酒壶滑落。
凤无及伸手去接,却也是一阵眩晕,一个踉跄险些跌到在地。他接住酒壶,递给柳眉,却忽而一疑,问:“你这是什么酒?”
柳眉软软的倚在窗棂上,接过酒壶答道:“姬老给的药酒,说是能治你的病。”
“!”凤无及一惊,面色一沉。姬老多次暗示,问他是不是“不行”,难怪这酒几倍下肚,就有异样的感觉。
“眉儿,别喝了。”
见柳眉再次仰头要喝,凤无及立即按住柳眉的酒壶。
柳眉一扯,竟连带着将凤无及扯了个趔趄,再次摔倒。这一倒,就朝着柳眉的跟前栽了过来。
凤无及想要避开,却无能为力,眼见着身体砸入柳眉怀里,却在这时,一只手拉住了他的后衣领,一拽,将他拉直了身体。
凤无及未及站稳,就被一股法力牵引了,送回了自己房间。他看到了拉住他的身影,是凌夜。
一只手再次按住了柳眉的酒壶。
低低的声音传来:“眉儿,别喝了。”
柳眉抬眼,朦胧的眼神忽而一阵澄澈,继而沉声道:“放手。”
凌夜不放。
柳眉转而一笑道:“小凤凤,想不到你这么关心我。”
“小凤凤?”凌夜愕然了。她这是醉到连人都分不清了?他一把夺了酒壶,声音微冷道:“你醉了。”
他不知此刻,柳眉心中惊愕更甚,怎么好端端的,就将小凤凤看成了凌夜?难道对他真的到了日思夜想的地步?定是这酒中有古怪。
她笑道:“没醉。我已不是幼龙。”
说罢,柳眉抬手去抢酒壶。却被凌夜闪开,覆手间,将里面酒液哗哗的全部倒了出来。小凤凤,叫得太过亲热了吧,这酒不是什么好东西。
柳眉愣愣的看了他半晌,才讪笑道:“罢了,姬老的酒,加的不是什么好料,以你凡身怕是有得折腾。回去歇着吧,下次有酒再约你。”
凌夜眉头不经意的皱了一下,将酒壶收入乾坤戒。他劝诫自己,她已经成亲了。
“怎么还不走?”
柳眉看着伫立不动的身影道:“药力太强,需要我帮忙?”
凌夜眉心猛的一颤,险些站不稳:她……在说什么?继而又是一颓,治不行之症的药,还能怎么帮忙?他们是夫妻……
如当头一盆冰水,他被逼清醒过来。来此地,就是为了问她一个问题,怎生了如此多的杂念?
忍着思绪,凌夜最终却还是猝不及防的开口:“你要怎么帮?”
柳眉轻浮一笑:“你——要怎么帮?”那个你字拖长了音调,带着赤裸裸的戏谑之音。
凌夜心头一窒,急促道:“你不是说,不愿被任何人触碰吗?你还说,那些侮辱过你的人,都死在你手里了吗?”
柳眉朦胧目光中,闪过疑惑之色:“我跟你说过这些?”
凌夜一愕,是了,她早就忘了。而且,自己现在是小凤凤。
柳眉只觉得脑中混沌起来,道:“以前的确如此。那是因为我讨厌像砧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的恐惧和无力感,如今,若能救人一命……”
她顿了顿,眼神越发迷离:“若能救苏兄一命,别说触碰,就是双修千百回,被吸干龙元我也在所不辞。”
凌夜只觉得窒息的胸口,最后一点空气也被抽走。这时,听到柳眉又道:“小凤凤,今日你这点药力,不至于让我献身吧。我为你净化一番即可。”
凌夜听得,再次愕然。他觉得不能再分心杂念,立即开口道:“眉儿你听着,我要问你一个问题,必须如实回答我。”
重瞳流转,柳眉一瞬间瞳孔就失了神。
凌夜顷刻间强行进入柳眉心境,一视之下,赫然大惊,幽暗的森林迷宫不见了,只一片白雪皑皑,他立即搜寻那双生的龙首,竟只有半身,另外一半消失不见了。定神望去,她残破的半身,淌着鲜血,静静地蜷缩在冰雪中,闭目沉睡。
有了上一次被赶出心境的经历,凌夜不敢耽搁,更不敢直视沉睡的白龙。他问:“谁给你种下的裂魂?”
浑浑噩噩中,柳眉答:“黑水城主。”
凌夜眸光一闪,又问:“他有什么目的?”
柳眉茫然道:“不知。”
重伤沉睡的白龙,睁开了一只眼,凌夜只觉得心境不稳,立即撤了出去。
回神,只见柳眉倚靠在窗棂上,怔怔的看着他。
“眉……眉儿……”
凌夜有些畏缩的看着她。
柳眉一抬手,勾住了凌夜的脖子,懵懂眼神里,又罩上了一层薄薄水雾,就那么湿漉漉的看着凌夜,惊得凌夜心脏都停跳了一拍。
她抬起另一只手,微凉的指尖触及凌夜的脸庞,却像触破了一层幻影,倏然弹开。她呆呆一笑,化为一阵青烟,消失了。只留下一串声音,在屋内回响:“小凤凤,这药真的厉害。”
481遗失的记忆(1)
直到声音消散完毕,凌夜滞涩的心脏,骤然狂跳起来。
玄琛的声音在脑中响起:“裂魂可怕之处在于,它连接了肉身和灵魂,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她竟然反其道而行之,剔除了裂魂附着的肉身,这样一来,她的身体和灵魂都遭受了重创,只怕时日无多。”
凌夜狂跳的心脏,又是一滞。
玄琛:“哎呀,兄弟,你这心脏突突的,我也是实话实话,你要早做打算。”
凌夜闷声御风而行。
玄琛又道:“她已经剔除了裂魂,还要去黑水城吗?”
凌夜不答,也不停步。
玄琛又试探道:“方才,她应该是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把小凤凤当成你了吧?”
凌夜神色一冷。
“凤无及……凤无及,不是小凤凤!”玄琛立即改口。过了一会儿,又若有所思道:“不过,这是否也说明,柳眉常常在梦境或幻境里,看到你呢?”
凌夜骤然回眸,望向风花台的方向。重瞳视线绵延千里,指向方才离开的那座小小风花台。风铃轻摇,风花飘絮,宛如一个忧伤的梦境,只是梦境里,找不到那个心仪的人。她离开了?会去哪里?
柳眉带着微醺醉意,离开了风花台。
结界有人出入,嬴宴山立即察觉。见到是柳眉离开,嬴宴山也紧随其后。
“去哪里?”嬴宴山问。
柳眉道:“云梦泽。”
嬴宴山笑道:“你早知道我要跟来,对吧?”说罢,他一个冲刺向前,化作火凤真身,将柳眉的身形托起。
柳眉坐在凤鸟身上,神思有些迟滞,缓缓道:“没想,就觉得你会来。”
嬴宴山又笑了:“眉儿,你今日怎么呆呆的。凌大公子进了结界后,跟你说什么了?”
“什么?”柳眉有些转不过弯来。她迟缓的匍匐在凤鸟背上,企图离嬴宴山更近一些,听得更清楚些:“凌夜进了风花台结界?”
“你真的喝醉了!”嬴宴山笑道:“我听你叫他小凤凤,还以为你故意调戏他玩,竟是醉眼昏花,没认出来。哈哈哈哈,真想看看凌大公子当时的表情呢!他一幅受气包的样子,一定很好玩。”
柳眉愣了愣,终于,释然一笑。
还以为是幻觉,不过,都不重要了。她低头,看到了远处的洞庭水光。云梦泽就要到了,来此之前,一切已经计划好了。
再次来到云梦大泽,这一次,嬴宴山准备在结界入口之外等候,柳眉却一把将他拉进了结界内。
“哇,原来这就是你们龙族故居!”
嬴宴山感受中其中浓郁的灵气,叹道:“这里的灵气比东黎岛更甚,只是,寂静的就像被夺走了一部分生机。”
柳眉走在前面,沉声道:“这里既是故居,也是坟冢。你跟紧我。”
两人静静的走了一段,来到了龙冢。
嬴宴山的目空术不受控制的开启。他捂住眼睛道:“这里灵气太盛,还有许许多多残存的灵识在空中飘荡,眉儿你当心些。”
柳眉道:“他们都是死在这里的龙族祖先。我曾在此许下诺言,要为他们查清龙族覆灭的真相。”
说罢,柳眉屈膝,面对着空旷无比的墓穴,跪地道:“我能感觉到,谜底即将揭开,但是我不一定能亲自回来告诉各位先祖,所以,我想将诸位的神识收入我的神识之海,故我离世后,能让诸位随我一同安息。”
她深深叩头,跪拜。
无数闪光的灵识,如浩瀚星海,汇聚于她一身,慢慢融入她体内。
嬴宴山惊愕的看着柳眉,他这才明白,颤声问:“来此地,是告别吗?你已经决定好了?”
柳眉点头:“冰原上的气息日渐危险,我已经没有时间留给苏兄了。此行就是要去魔域,取回我的莲心。”
嬴宴山急道:“取回莲花心,也未必能净化那禁制里的强大邪灵。”
柳眉起身,凝望嬴宴山,缓慢而坚定的道:“所以我还想求助一人。”
嬴宴山:“谁?”
柳眉:“你随我来。”
两人沉默的有走了一段路,来到了九曲莲池。柳眉来到莲池外围,隔水望着中央的祭台,一手捏诀,念了一串龙文咒语,整个祭台震动起来,一道绿光拔地而起,飞入半空,又急速落下,轰然悬停在柳眉跟前,赫然是一只大鼎。
柳眉看着那大鼎道:“这是我龙族先祖祭祀用的神鼎,具有净化去煞的功效,与我的心莲配合,效用会有大幅的增益。”
那只大鼎停在空中,锈迹逐渐剥落,露出里面赤金的底色,已经斑驳的九龙纹。
“这是……九方鼎?”
嬴宴山惊诧道。他曾听闻过九方鼎,是龙族的圣物,能镇压龙族的戾气。
柳眉对着祭台朗声道:“先祖遗物,本不该擅取。但如今,我一人即是全族,取鼎镇九州妖魔,舍我其谁。”
金鼎轰鸣,发出璀璨金光,似是认同了她的话语,被柳眉乖乖收入小小尾戒。
嬴宴山半晌回神,问:“那你要找的人,是谁?”
柳眉:“清泉长老。”
她道:“光靠这九方鼎的增幅,还不够,我需要打造一个将净化之力百倍扩大的神器。”
嬴宴山声音有些嘶哑道:“以凡人之力,打造神器,不可能。只会招来天劫的!”
柳眉晦涩一笑:“所以,炼制神器我还需要凤凰火。”
她又道:“火儿,接下来的每一件事,都是明知不可为而为之。你……能再陪我一段吗?”
嬴宴山看着柳眉,一笑,点了点头:“自从第一次见面,我的凤凰第八魄就认准了你,我们的命运会有长长的交接。”
九方鼎取出,整个云梦泽内有灵之物都似受感召,熠熠生辉,昭示着自己的存在。九曲莲池中,一枚被池水冲刷至此的戒指,跃出污泥,闪着淡淡银晕。
“这戒指怎么有些眼熟?”
柳眉抬手,戒指缓缓飞入手中。细看之下,只觉得越发眼熟。触及皮肤,戒指里蕴藏的空间和神识就不自觉的流露出来。柳眉凝神,意念一动,竟一下子进入了戒指的神识空间内,里面蕴藏的神识顷刻间进入她脑中。
482遗失的记忆(2)
面对水潭,有一人手持坤戒轻轻抚摸,低语:“夜,你此情此心,我不会忘记,这一缕神魂,会永远铭记你对我的情意。但我必须斩断乾坤,就让它随坤戒永眠云梦水底。”
一个沉闷的浪花,戒指投入了水中,迅速的沉入水底。
嬴宴山看那戒指有古怪,柳眉仿佛被摄了魂,立即从旁以神识扰乱,才助柳眉从中脱身。
柳眉脱身后,面沉如水,丝毫没有回应嬴宴山的呼喊和询问,久久,才终于长长吐出一口气:“这戒指,难道是我的?”
“眉儿你这是糊涂了!”嬴宴山道:“但凡灵物,多是认主的,并不会任人驱使。可能驱使,却不一定是它的主人。”
柳眉道:“这里头,封存的似乎是我的记忆,方才我只看到冰山一角,就被你拽了出来。”
“真的?”嬴宴山都有几分信了。毕竟能进出这里的,如今也只有残存的龙族了,他仍有几分怀疑:“会不会是你的先辈留下的,里面是龙族传承的记忆?”
柳眉再次长长吸了一口气道:“我再看看。”
意念一动,再次进入戒指中,不过片刻,她的身体明显的颤抖起来。
“眉儿?”
嬴宴山一声大喝,当即施法,再次将她拽了出来。
“怎么样?”嬴宴山急问。
柳眉沉重的喘着气,断断续续道:“我和他原来早就认识了!”
“和谁?”
“凌夜。”
戒指中一缕神识,融入柳眉的记忆。迷踪竹林第一次相遇,鸟寂山庄达成协议,历经归迟城的螣蛇现世,再到凝霜松林共捕寒蝉,不知不觉,两人已经成为可以亲密交谈的朋友。她牵着他的手,同入云梦结界,在龙冢寻找龙血滴水观音,又于韩水白云山庄收集夜光蝶鳞片,一起经历过生死,在世人将她视作妖物的时候,只有他神色依旧,不惊不辱,这一点连苏慕白都做不到。所以乾坤戒中,她频繁与他诉说心事,再丑陋的妖颜,她也不怕让他一观,却不知他一直在静静聆听,乾坤一隙,是他斩不断的对她的担忧。
柳眉握紧了手中戒指,眼中,倏然留下两行泪。却大笑着,抬手抹去了泪水。
龙冢内,飘起冰凌雪花,落在已经枯萎的莲池中,干枯的莲叶,染上碧玉的色泽,池水下,伸出粉白的花苞。
“眉儿,你……”
嬴宴山有些不确定的看着柳眉,道:“你这,是喜是忧?”
柳眉仰起头,看着满天霜花飘飞,含笑道:“无喜无忧,无惧无怖。直到这一刻,我才知道我一直的克制隐忍,毫无用处。”
“克制隐忍,毫无用处?”
嬴宴山喃喃复述了一遍,越发迟疑的看向柳眉:“那这算不得喜事吧。”可他看向柳眉,看到她脸色从未有过的平静,便也安心的认为,就当做喜是一桩吧。
霜花落地,飞入莲池,融化无声。九曲莲池上的天空再次恢复了寂寞无声。
御风行了两千里,凌夜停留在赤炎沙漠的边缘,稍作休整。
竹簧内,凌夜静坐调息。温凉的玉床上,落了一层灰。凌夜轻轻拂去,手指触及,仿佛看到了昔日躺在床上的人影。
诩非立在一旁,里面的老头们一如既往的热闹,玄琛坐在进门处,守着门口。
闭目凝神了片刻,凌夜突然睁开眼睛,望向苍穹,身体迸发出冷冽刺骨的寒意。
“怎么了?”玄琛立即警觉。
“有人在监视我。”凌夜冷然道。
玄琛神识外放到极限,探查了片刻,摇了摇头,道:“一般的镜像法器,我都能察觉,除非……是神器。”
凌夜:“有这样的神器?”
玄琛神色肃然:“有,神器,天眼万方。听闻可窥探天下,不过对施法之人有要求,只能窥探修为低于施法之人一个境界以下的目标。”
“他察觉了!”
黑水城,琉璃镜室内,黑水城主诧异道:“他竟能察觉天眼万方?”
黑袍人欠了欠身,道:“立即动手。”
入夜,竹篁外有一声轻微的响动。
玄琛立即出门查看。
休整了半日的凌夜,微抬眼帘,半开半合,在扫到院门口摆放的出的一个玉匣子时,顿时旋风般起身,先玄琛一步打开了门。
凌夜重瞳扫去,顿时大惊。吸住白玉匣子,猛的打开,更觉触目惊心,凝固的血液中,三片白色的鳞片,上面泛着淡淡珠光的彩云纹,这是柳眉的鳞片!
凌夜某种一瞬间不满血丝。
拔一片龙鳞,剧痛三天。这些人,为何一再伤害她!
重瞳焕发血色光芒,追踪,锁定,送信的使者百丈开外被气刃贯穿了丹田,一个趔趄摔了个狗啃泥。
凌夜瞬间移动到那人身侧。重瞳威压下,一只蜂妖从使者耳中窜了出来。
重瞳一扫,无形锋刃繁密如雨,蜂妖一窜出来,被一枚无形的牛毛细针钉在了地上。
“是控制人心神的妖物!”
玄琛说罢,立即上前,捏住了蜂妖薄脆的翅膀。
那蜂妖在玄琛手中挣扎着,口吐人言:“放开我,我只是奉主人之命,送个信物。”
玄琛不知哪里变出一根长针,针尖抵住蜂妖的肚腹,笑道:“你主人是谁?送这东西什么意思?快说!”
“我说,我说,主人的意思是,凌大公子若想见到那个人,必须去一个地方。?”
凌夜问:“何处?”
蜂妖立即道:“不远,就在这五百里开外的栖霞庵。”
“栖霞庵?”玄琛奇道:“我听闻栖霞庵的尼姑,向来不理世事,请我兄弟去作甚,难不成看他看得俊俏,想要金屋藏娇?”
那蜂妖腹部一鼓,战栗了一下,暗道:这个人说话好生跳跃,怎么接不了他的茬?
见蜂妖不答,抵住它腹部的针,挪到了尾部。玄琛阴损的笑笑道:“不说?不说就从这里把针伸进去,把你串起来,放在蜡烛上烤。再滴点蜡烛油……”
“我说我说……”蜂妖急忙道:“尼姑都去了琳琅阁,我的主人是……”
话音未落,急促的一声爆裂声,蜂妖肚腹竟然爆开了。
483神仙散(1)
“有人操控!”
玄琛立即下了结论:“蜂妖这种群居的妖类,通常都有首领的,控制族群的首领,就能控制所有小妖。”
凌夜低低的嗯了一声。
“只怕这是个陷阱,你还去吗?”玄琛又问。
凌夜不语,却已经临虚御风,升上半空。
玄琛一拍自己的脸:“算我多嘴,多此一问。”
出了云梦泽结界,柳眉与嬴宴山再次往南,前往魔域女儿国。
明月宫。战战兢兢的等待中,夏露终于等来了一个她极不想见的人。
“苏哥哥所言不错,你果然还是来了。”夏露半嗔半愁的看着柳眉道:“你要带他走吗?”
苏慕白从身后的殿门内走了出来,缓步前来。
柳眉的目光悉数落在了苏慕白身上。数月未见,苏慕白脸色多了几分沉静持重之色,显然与自己通过心莲感知到的情形相符,他过了一段平静的岁月。
“你受了很重的伤?”苏慕白开口道。
声音也沉稳了几分。
柳眉看着苏慕白,轻轻点头,抿了抿干涸的唇,道:“苏兄可寻得了与心魔相处之道?”
苏慕白静默片刻,轻轻的摇了摇头,道:“不好说。有一股无形的力量配合着我控制心魔,这股力量来自你的心莲吧?”
柳眉再次点头,道:“今日我就是来取心莲的。”
“什么!你要取走!”夏露瞪圆了眼睛,看向柳眉:“短短数月,是不可能彻底降伏心魔的。你取走后……”
“我必须取走。”柳眉打断夏露,眼神却是直直的盯着苏慕白的。她声音低了几分,又道:“还望苏兄体谅。”
“本就是你的,谈何体谅。”苏慕白上前一步,望着柳眉道:“我早知道,你的每一个决定,都是深思熟虑、有充分理由的。”
柳眉不语,伸手,一朵白色的莲花缓缓自苏慕白胸口穿透而出,颤动如一颗活动的心脏,外围已经绽开了十多瓣花瓣。
随着柳眉握拳,莲花收入掌中,融入体内。
苏慕白只觉得胸中一空,一阵闷闷的痛,气血往喉咙上涌,脸色煞白。
“苏哥哥!”
夏露将他一把扶住。
柳眉也上前,伸手却不敢太过亲近。夏露一挥手臂,打落了柳眉伸过来的手。
肌肤接触之间,柳眉只觉得针刺般一疼,一看手指上,并无任何伤痕。只是灵魂中立即感受了一股外来的波动。她释放神力探查,不觉一讶,一只小小的蜂妖钻入了她体内。
柳眉看向夏露,她正忙着询问苏慕白的情况。再看苏慕白,脸色依然有些苍白,但神情还算镇定。柳眉微微吸了一口气,道:“火儿,我们走吧。”
待柳眉离开后,夏露才回头看了一眼柳眉的背影,暗忖:“蜂妖为何去了她身上?她会被控制吗?因我体内有蛊,蜂妖对我奈何不得,可柳眉……她神血后裔,应该不会有事吧?”
“方才你怎么不吭声?”
出了明月宫,嬴宴山不解的问:“方才有个小东西进入你体内,可是蛊虫?夏露是何用意?”
柳眉道:“只是一只蛊惑人心的蜂妖,方才想控制我的意识。”
嬴宴山道:“竟然用这种伎俩,夏露是想不让你收回莲心?”
柳眉道:“她应该知道这种小伎俩,蛊惑不了我。”
话音一落,只觉得体内蜂妖一阵嗡鸣,砰的一声,就爆了。
“糟了!”
柳眉神色变了,那只蜂妖在她体内自爆,一股酸酸软软的疲累感从自爆那一点开始扩散,直至全身,将她的神力完全封住了。
“怎么了?”嬴宴山边飞边问。
“我神力施展不出了。”柳眉道:“这只蜂妖不是为了要控制我,而是为了自爆,封住我的神力。想必不是受夏露指使,蜂妖背后另有其人,操控着夏露,或许还操控着许多人。”
“什么东西能封印神力?”嬴宴山有些惊诧,道:“怎么感觉有人步步为营,算计你呢?”
柳眉点了点头,道:“能封印神力的药,天下本就不多。还能洞察我们的一举一动,我能想到的,只有一人。”
嬴宴山:“谁?”
柳眉凛然道:“黑水城主。你可记得我们进入黑水城,满院花木葱茏,却透着异样的腐朽气息,还有他身上欲盖弥彰的神族气息。”
嬴宴山干笑了一声,道:“其实城主真身,那次我也是初见,不敢多加揣摩呢,所以没有施展目空术。”
柳眉安慰的拍了拍凤鸟的脖子,通幽径里,想必黑水城主给他留下了难以磨灭的可怕记忆。
“现在该怎么办?”嬴宴山又问。
柳眉再次拍了拍凤鸟的脖子,道:“无妨,我的心莲,已经花开十七瓣,应该能慢慢净化体内的药力。”只要他的目的不是杀我,我就还有机会。
凤鸟穿过云层,在高高的云上无声前行。它背上的柳眉,正闭目冥修。这个高度,凡人御剑已经难以企及,所以相对安全。目空术穿透层层云雾,看向地上的世界,入世以来,他对这人间的困惑只多不少。一夕之间,柳眉从妖龙变成了姬族供奉的神龙,仙门不再喊打喊杀,可一夕之间,姬族人又不惜让她去死,以换人间太平。他不相信姬咏桑日日跪在门外,姬玄昶会不知,他们是凡人,愿人间太平无可厚非,可青龙为何如此啊?嬴宴山摇了摇头,还有白芙,明明在人间失去了自己重要之人,被世人欺骗、侮辱,为何还要与凡人结下深厚的情缘?玄琛、擎天,一个个在人间流浪,这人间究竟有什么好?
神思恍惚之间,一只金色的蝴蝶,从眼前飞过。
嬴宴山不以为意,紧接着一只,又一只,他回神一看,竟然有一大片的蝴蝶,飞在了他身侧。
柳眉张开眼,看着那蝴蝶,异道:“是苏兄的金丝法相蝶,究竟发生了什么?”
她抬手,一只法相蝶落在她手心,蝶翼上沾染血迹,却没有传达只言片语,就消散了。难道是灵力太微弱,不足以传达讯息?
嬴宴山奇道:“这么高的地方,怎么会飞上来这些蝴蝶?”
柳眉神色一紧,虽觉得不妙,仍道:“跟着它们走。”
484神仙散(2)
金蝶穿过云层,落在一处断崖边,远远的就能看到崖上浓重的魔气。
这里已经距离女儿国不过三百里,柳眉立即怀疑是苏慕白控制不住魔心,藏身在此,可若这是苏兄的魔气,也太强盛了!
“火儿,下去吧。”柳眉吩咐着,同时震了震手臂上的臂钏。
嬴宴山不无担忧道:“我们一直被人盯着,只怕是个圈套。还是我用目空术探个究竟。”
“也好。”
嬴宴山举目一扫,竟有一层奇特的烟瘴,使得他看不清。正要飞低细看,身后传来一声高喊:“眉眉,你们怎么到这里来了?”
这熟悉的声音,来人正是凤无及。
柳眉端详凤无及神色,平静道:“你怎么来了?不是让你不要出风花台吗?”
“你忘了这个。”
凤无及笑着摊开手,一枚凤形镖闪电般射向柳眉。
嬴宴山立即挥翅格挡。
“不要接!”柳眉一声急喝,已经来不及了。
那凤形镖在触及凤翅的时候,虽上不得它一根羽翼,却蓦的爆裂开来,无数白色的荧光飞虫顷刻间蜂拥而出。
嬴宴山立即显出火凤护身紫火,将白色荧光飞虫付之一炬。然而,有两只白色飞虫已经钻入它羽翼,融入了体内。这就是蜂妖。
嬴宴山只觉得右翼一酸,下一个振翅间这种酸软疲累就扩散到了全身,火凤真身倏然消散,他被迫化为人形,转身抱住柳眉极速坠落,坠向烟瘴弥漫的断崖中。
“眉儿!”
凤无及一声惊呼,立即御剑前往营救,却被什么东西遏制住,失去了身体的控制权。
咬牙爆发出最后的力量,凤无及反身对自己当胸狠狠一掌,身体顿时像断线的风筝,也朝着断崖坠去。
坠落入烟瘴中,凤无及的神思难得的一片清明。此刻他才明白,为什么临风仙尊不对他出手,只是处处加以牵制。就连将他送上风花台,都是计划好的,因为他比凤都所有人都特殊:他与柳眉有交情。柳眉在玄门中,有交情的人甚少,没有人比他更适合当一枚对付柳眉的棋子,在出其不意的时候,给予致命一击。或许那夜不经意的向柳眉吐露处境,甚至赞同与柳眉成亲的决定,都暗自有蜂妖在脑中推波助澜。
难道我这一生,只能任由有缘之人一个一个死去?凤无及绝望的想,难道父亲让我修心,六根清净,就是为了能更平静的接受这一切?
不,我不能接受。修仙者寿数长久,的确会目睹物是人非,但是最亲近之人的离去,都能坦然接受,又如何不能接受天下之人的离去?失了这份悲悯之心,替天行道、扶助万民的责任,又从何谈起?一股无名之火,自他丹田熊熊燃烧,以燎原之势,烧向他奇经八脉。他听到自己灵魂的怒吼,无情无欲,不过是行尸走肉,是个屁的神仙!
感受到灼热的火焰,一点白色荧光慌乱的从凤无及眉心飞出,尖细的声音喊着:“烫死爷了!什么情况!”
一团火焰,弹指一射,将这喊烫的小爷送走。
凤无及立即御剑,依旧冲着柳眉坠落的方向追去。
林深雾罩,凤无及绕了几圈,终于意识到,这片林子有古怪,不是迷路就是中了幻术。
栖霞庵中,落日如锦,红彤彤的分外鲜艳。
凌夜自距离栖霞庵百丈开外,就一直以重瞳密切观察着周围的一切,直到走入庵门,却没有发现任何异常,更没有半点柳眉留下的痕迹。
他穿过庵堂,细细搜寻了每一个房间,仍然一无所获,最后来到了栖霞庵后的林子。
松风竹海,蔚为壮观,可他依然是没有心情看的。
玄琛坐在松石上,掏出了一壶酒,道:“兄弟,也许人家跟你开个玩笑呢,没事不是更好。来来,如此美景,当浮一大白。”
凌夜不理会,在林中仔细的迈着步子。也不知走了多少步,突然一步踏入一个阵法中,地面急剧移动,松竹随之移动起舞,不出片刻就将两人送入阵中央,团团围住。
“兄弟,有酒你不喝,美景你不赏,偏来找这罪受!”
玄琛说着,猛灌了一口酒,蓦然朝天喷出一大口酒液,一点火星弹出,引燃漫天大火。
火焰将快速移动的枝叶烧焦了星星点点,却没能阻止他们继续缩小包围圈的趋势。
“不是幻觉。麻烦了。”玄琛说着,将酒壶别入腰间。话音一落,空中突然落下一蓬大火,将玄琛的毛发烫了个焦黑糊香。
凌夜祭出诩非,道:“空中也有禁制,你可认得这是什么阵法?”
玄琛有些木然的看着自己焦黑的卷发,许久才摇了摇头,道:“阵法这种费脑子的事呢,我一般不怎么研究。”
凌夜冷声道:“理解不了?”
“怎么会!”玄琛立即反驳:“是懒得研究!”
话虽如此,玄琛心却虚了半分,又道:“阵法这种事呢,三足鸦的确知道得不少。这傻鸟,修为低,品行差,女人也泡不到,别的本事没有,就是记性好,呵呵,呵呵……”
“能联系到三足鸦吗?”凌夜没有多说,他时间比较紧迫。
“能。”
听到凌夜提了个自己能办到的要求,玄琛虚了半分的心,又满了回来,朗声道:“我立即就用神识问问那只傻鸟。”
玄琛闭目凝神,与三足鸦沟通之际,凌夜释放诩非剑气,将步步逼近的树影挡在了剑气范围外。在不知道阵法玄机之前,他不想贸然动手,以免生出更多事端,误了救柳眉的时机。
玄琛的脸一会儿红,一会儿白,过了半盏茶时间,才终于睁开了眼睛,显然刚才与“傻鸟”进行了颇为激烈深入的交流。
“有了,”玄琛道:“这个阵法,应该叫缩地囚笼,虽然不是什么一招毙命的阵法,却有个特点,能将困在里面之人施展的攻击如数返回,而且攻击越猛烈,缩小得越快。”说罢玄琛看了看天,道:“这阵法的空缺看似在天上,其实空中、地面、四周都是一样的无懈可击。”
凌夜耐着性子听他说完,才道:“如何破解?”
485表白(1)
“这个……”玄琛吭了两声,摸了摸鼻子道:“这个阵法,破阵呢有风险,不知道阵眼在哪里,连着什么东西,连着一条人命也说不定呢……”
“然后呢?”凌夜提着剑,看向玄琛。诩非上已经铺满细微的电光。
“需要时间!”玄琛立即道:“傻鸟说了,阵法需要消耗源源不断的能量,只要能被动防御一段时间,待能量耗尽,自然就可以出去了。”
凌夜握剑的手,力道重了几分:“我们现在最需要的就是时间。”
“需要时间又如何?”
玄琛有些怒了:“你待如何?”
凌夜沉寂不语,周身却积累起一层又一层的杀气。
玄琛望之暗道,这么浓厚的杀气,只怕是毫无修为的人,也能看到弥漫在他周身的血色雾气。
诩非剑身,电流滋滋作响,闪耀蓝色的电光,蓄势待发。
玄琛有些心惊的动了动唇,却终究没有出声。再观凌夜其人,由始至终停在原地,如一张绷紧的弓。
玄琛释然了,自家兄弟果然不凡,竟已经可以完全驾驭这种程度的杀气,心神丝毫不乱。
本来他想说:“如果阵法中心连着的是柳眉的命呢?可如今,不说也罢。他知道凌夜在没有把握前,绝不会擅自行动,因为此刻凌夜不允许自己犯一丝一毫的错误。重瞳流转,一遍一遍搜寻着阵法的破绽,凌夜紧绷的身姿,依然静立如松,岿然不动。
烟瘴中,嬴宴山抱着柳眉加速下坠,将她用力的托在上方。烟雾越发浓厚,即使如此靠近,都有些模糊看不清对方的脸。
两条长锁悄无声息的靠近,将两人缚了个正着。
随着长锁收缩,两人被猛地从空中斜斜拉下,重重落在了一个庭院中,扬起一圈尘土。
这里没有烟瘴!
这是柳眉的第一反应。出手的是谁?她正要搜寻,一个白衣纸扇的男子,大大方方的出现在她面前,手中赫然握着两条锁链,正是连接着她和嬴宴山身上的两条。
“你就是卫风?”
柳眉将记忆和传闻对号入座,总算猜出了来人身份。
卫风念诀,两条锁链松开,飞入空中,在庭院上空织就一张密集的网。他这才拍打着折扇,笑看着柳眉道:“看来这蜂妖腹内的神仙散,效果奇佳,竟然一下子抓住了两个神裔。”
柳眉提了提气息,依然是一片空虚。她起身,环顾四周,庭院疏离,禁制重重,不由得淡笑道:“果真是龙游浅水遭虾戏。你且说说,你要什么?”
卫风一展折扇,笑道:“柳小姐既然猜出了在下身份,不妨再猜一猜,我所为何求。”
柳眉暗道心莲正需要时间净化药力,想了想,道:“仙尊如此有闲心,难道还在等人?”
卫风笑意更浓,道:“不错,果然心思玲珑。不过,还是先回答我的问题吧。”
柳眉一思忖,又拉着嬴宴山并排坐下,道:“第一次见面,你似乎手中有一只雪衣鸟和一只人鱼,她们除了美貌,还有一个其他妖类没有的共同点,体内有稀薄的神血。”
“不错,不错,继续。”卫风竟击扇抚掌,可见他内心极为放松,还真没把眼前的两人当成威胁。
嬴宴山不满的撇了撇嘴。
柳眉正要继续,忽而眼前地面上生出一个阵眼,从中豁然走出三个人影,分别是凌夜、玄琛、凌戈。
看到凌夜,柳眉心脏一紧,比苏慕白出事还要担心,急问:“夜,你怎么来了?”
凌戈怪声道:“还用问吗?哪一次你遇难,不是我大哥出手相救?”
柳眉又问凌戈:“你怎么也在?”
凌戈哼唧了一声,道:“这位龟大爷向我的鸦灵求助,我能不来吗?”
原来凌夜看破阵眼的位置,却无能为力,因为那阵眼处于法阵外围。这时候凌戈来得正好,得知阵眼位置后,一剑斥下,眼前就黑了。然后就被送到了这里。
柳眉又问:“你怎么知道我出事了?”她出事还不足半个时辰呐,来的速度也太快了,除非有人事先就将他引到附近。
玄琛吹着烧得卷翘的胡子道:“龙鳞,带血的龙鳞。”
柳眉一愣,随即反应过来。她撕下心脏时,也随之撕下了胸口几片龙鳞。
的确如此,带血的龙鳞被人从遍地开花的黑莲中拾出,呈送到了竹簧外。
她叹了一口气,道:“夜,对不起,我没事。”
卫风看着柳眉轻笑起来:“你以为凌夜能救你吗?通过这个阵眼传送过来的人,都被抽空了修为,如今他的情况和你一样。”
柳眉也看着卫风道:“你想要的是神族的力量吧?可他们都是不相干的人,何必如此大费周章?”
卫风的目光从众人身上一一掠过,戏谑的在手心敲了敲折扇,悠然道:“真是罕见,荒山小院,竟然汇集了龙族、凤鸟、三足鸦和玄龟。”
言外之意,这里的神裔还挺多,不是什么不相干的人。看着柳眉脸上阴晴变幻,卫风笑了。大约是觉得作弄够了,时间也差不多了,他旋即又道:“不过我最想要的,还是你。”
他的目光落在了柳眉身上,眼中有深藏不露的狂热。净化之力的更高境界,是起死回生。这种神力,据说在神族也是绝无仅有呢!
卫风继续道:“但是呢,想让我放了他们,还要问他们自己愿不愿意。”
凌戈冷笑一声,也一屁股坐到了地上,仰头道:“想不到临风仙尊入世不久,竟是玩弄人心的好手。我大哥命都可以不要,自然不会弃她而走,她身后那只火鸟,大抵也是如此。”
柳眉一凝眸,神色冷了几分:“你煞费苦心封住我的修为,将我囚禁在这里?要的是我的龙元吗?”
卫风摇头:“我要的是你不死的力量,蕴含在龙血中的神力。至于你的骨,你的肉,你的魂魄,你的龙元,我会毁灭得不留一点痕迹。”
柳眉惊问:“你要换血?”
“不错。”卫风眼底深藏的狂热,终于露出一丝火苗:“就像龙母鬼姬,获得你所有的血液。”
486表白(2)
所有人都从卫风这个笑容里看不出一丝破绽的仙尊声音里,听出了温度,朝他投去异样的目光。
柳眉皱起眉头道:“换了龙血,就有龙族的力量吗?你或许搞错了什么,龙母鬼姬并没有因此获得我的力量。”
卫风声音里的情绪更加激越:“你知道龙母鬼姬,为何会死吗?因为她获得了你的力量,但是这股力量,与她从冥界带来的力量相克。”他诡异一笑,道:“你的龙族天赋,是净化,对吧?”
柳眉神色微变,继而起身道:“你栖身凤府,原来只是借一个有利的身份。”
卫风一惊,问:“柳小姐何出此言?”
柳眉想了想,问:“仙尊今日时间充裕吗?”
卫风一愣,继而笑道:“还算充裕。柳小姐还有何话说?”缓兵之计,我看你能拖几时!黑水城主说过,这神仙散的药力,可没那么容易清除。
不料柳眉笑着起身,将凌夜拉到一旁坐下,道:“你修为尽失,坐下休息片刻。”
“啧啧……”玄琛一脸酸意,道:“怎么不拉我休息休息?”
凌夜受宠若惊,如在雾里,怀疑道:难道我看到的又是龙儿?
临风仙尊淡笑一声,道:“这里松风阵阵,宁静雅致,各位也都落座了,不如来一壶茶,我慢慢听柳小姐说。”
“谁敢喝你的茶?”嬴宴山白了他一眼。
柳眉笑着冲嬴宴山眨了眨眼,才道:“不必麻烦了。关于你的身份,凤都临风阁的仙尊,隶属玄门百家,可你对龙母鬼姬之事知道的太详尽了,玄门对魔宫的渗透,并不足以打探到如此详尽的信息,所以你与魔尊有过来往,对吗?”
卫风一笑,道:“不错。是他找的我。”
柳眉:“他助你接管凤都,你为他提供凤都打探的消息。”
卫风:“不错。”
柳眉:“可他为何告诉你瑶姬复生这等隐秘的信息?只为了获得你的信任?”
卫风:“算是吧。”
“不对。”柳眉蹙眉道:“瑶姬是他心头碰不得的刺,他不会主动说出来。除非,你早就觊觎神力,这一点被魔尊知晓。”
“都对。”卫风微微吃惊,却笑意不改,道:“都说龙族乖戾、冲动,我看你还挺清醒的嘛。”
柳眉轻轻摇头,道:“还是不对,龙母之事,连她自己都未必清楚,于慎若能窥破,也不至于目睹瑶姬走向灭亡。而这各种因由,竟能被你窥破,你到底是什么身份,师出何门?”
卫风的神色微微的变了。
这时,凌夜低声道:“他出身大风楼。”
他声音低微,又微微侧身斜向柳眉,似是对柳眉一人诉说,不过坐在个个耳力不俗,自是都听到了。
柳眉大吃一惊:“一个大风楼出身的半仙之身,竟会投身魔宫,实在太令人意外。”
卫风脸上从容的笑意终于收敛了起来,看向凌夜,又看向柳眉,道:“的确意外,我之前也从未想过。不过世事艰难,这天下还有许多事等着我去做,这点委屈,又算得了什么!”
“哈哈哈,真不要脸!”玄琛哈哈大笑起来:“玄门倒戈,最是耻辱,何况是一向清高的大风楼!竟被他说成是忍辱负重,了不得了不得!须弥子教了个好徒弟啊!”
“闭嘴!”从容自持的仙尊,竟然有些愠怒了。
一道符咒飞去,贴在了玄琛脑门,他顿时僵住,如同石化了一般,一动不动了。一片落叶打着旋儿落在他头上,又被风吹走。
庭院的门,嘎吱一声,开了,走进来一个道袍的男子。男子看着院中情景,尬笑道:“仙尊为何动怒?对这些妖类,我的符咒最是管用,我替你管教他们。贴上一符,半刻钟内如同万千只蚂蚁咬便全身,却不能动弹!”
凌戈抬眼一看,奇道:“这不是长音派掌门崔瑁吗?”
道袍男子一愣,细细看去,惊呼:“尊驾看起来,有些像凌府的家主啊!也是被仙尊请来喝茶的?”
卫风有意无意的看了长音掌门一眼,道:“你看错了,且先进去。”
长音掌门一拍脑门道:“我长音乃小派,我也没近距离看过这些名门的大人物,许是看错了,看错了。”说罢,径自走向屋子。
凌戈内心升起一丝焦灼,刚见崔瑁使生出一丝获救的希望就这么被掐灭了。他神色凝重的抬头问卫风:“你真是魔宫的人?”鸦灵收集的信息包罗万象,为何没有看出一点端倪?
柳眉一笑,道:“想必刚才那位长音掌门也是吧?”
长音掌门推门的手顿住了,转身一笑,道:“看出来了,那就不演了,累。”
凌戈听得,满目震惊:“你已经是一派掌门,为何还……还……”显然,这个信息,鸦灵也遗漏了。
柳眉接道:“他成立长音派,本就是为了魔人涉足仙门。”
长音掌门一听,所幸躬身凑近,细细打量着柳眉,道:“不错不错,你是从哪里看出来的?我自问一向行事周密。”
凌夜展袖,将长音掌门挡在袖门之外。
柳眉把着凌夜伸直的手臂,道:“你别这么看着我。”
长音掌门揉了揉眯眯眼,笑道:“对不住,对不住,我这眼神,就是看着猥琐,其实呢,就是有点看不清。”
柳眉这才按下了凌夜的手臂,道:“困龙林之事,我一直百思不得其解。虽然人人都道是凌府泄露了我的藏身之处,可是从凌夜身上泄露行踪,你们还没这个能力。”
长音掌门道:“你就这么相信,凌大公子不会主动泄露。毕竟,他要杀苏慕白,是有足够的动机的。”
柳眉淡定道:“他不会。他对我,也并非世人所想的那种感情。”
长音掌门一愣,继而笑起来:“不是那种感情?男人对女人,还能有什么感情,连命都豁出去不要了。要不你方面问问凌大公子,反正今天他正好又在。”
众目睽睽之下。
凌夜:“……”
凌戈却有些恼了,冲着柳眉道:“你为何如此相信大哥不会泄露?难道你真的不知,我大哥对你的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