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7表白（3）
柳眉道：“我相信的，是他这个人。”
凌戈气笑了：“他的确是那种心思……明知你被心心相印束缚，却还是不愿意对苏慕白下手，守着一份无望的期待。”
柳眉瞪大了眼睛，神情复杂，有震惊，有可怜，有哀怨，她问：“你说什么？他心里装的，不是……”
凌戈怒道：“那是晶晶一厢情愿，我大哥只是蛊毒发作之际，与她有过一次……那个……”
柳眉有些惶恐的摇头：“情缠蛊在身，是不会使人有孕的。”
凌戈一愣，继而皱紧了眉头：“那孩子不是我大哥的？”
玄琛的声音再次响起，半刻钟过去了，只不过声音里充满了疲惫和无奈：“兄弟，到了这个份上，我都替你抬不起头，追一个妹子那么难吗？命丢了十次还不够？”
“不会的！”柳眉显然一时难以接受这个巨大的信息，喃喃道：“她说过，夜你对她热情似火……还有，还有那个玉兰簪子，还簪在她的头上……”
“咝……”玄龟滋溜了一口气：“狐族小女娃真是够敢说的！”
又转而打量凌夜，揶揄道：“冰窖一样的人，也会热情似火，啧啧……你不会是，把那小狐狸当成柳眉了吧？”
凌夜的脸顿时一红。
柳眉再次瞪大了眼睛：“怎么会？那时我们相识不久。”
玄琛的语气更算了：“原来相识不久，就想对你做那种事了啊！啧啧，兄弟，真是看不出来啊，面上还摆出一副正经模样！”
凌夜只觉得脸上一片火辣辣，只希望柳眉不要在意，更不要轻信。
可柳眉偏偏在意了。她凑过来，盯着他问：“夜，你告诉我，是不是真的？”
凌夜：“……”眉儿，你一个姑娘家，怎么问出这种话！
柳眉却不依不饶：“夜，告诉我，我想听你亲口说。你对我，是那种感情吗？”
凌夜只觉得这辈子没有这么难堪过。忽而灵光一闪，瞥过柳眉急切的目光，他眼神有些许躲闪，却用尽全力发出了一个微弱的声音：“嗯。”
柳眉浑身颤抖，因为紧张而声音干涩：“那……那……你介意我身有残缺，寿数不长吗？”
凌夜一怔，眼神重新回到柳眉身上，低声道：“不介意。”
柳眉放松一笑，连声道：“好，好。”
说罢，她有些手足无措的俯身，与他相视，脸一点一点逼近，凌夜向后避了避，却又不愿、不舍避得太多。
她急忙笨拙的抬手，勾住凌夜的脖子，将他的脸，拉近了一分。然后，轻轻的跪坐于他身前，微微颤抖的手抚住他的脸，看着他的眼睛，问：“你为何不告诉我？”
凌夜惊愕又懵然看着她，仿佛全然不懂她这是何意。
只听柳眉道：“夜，我想日日夜夜，时时刻刻都和你在一起。”
凌夜脑袋一轰，眼神更加茫然，如坠迷雾。
柳眉用生涩颤抖的声音，认真道：“以前的事，在云梦泽的时候，我就记起来了，那时候我看不清自己的心，可现在我明白了，我很早很早就喜欢你了，是想被你抱着，与你亲吻那种喜欢……”
凌夜本已经麻木的表情，再次荡漾起涟漪。什么古井不波，那是因为风不够大！“想被你抱着，与你亲吻的那种喜欢。”一瞬间，这句话在凌夜脑中轰炸了千万遍，就是深井里的冰水，也被炸出了惊涛骇浪。
嬴宴山怔怔的看着柳眉，忽而低头，释怀一笑。
只是轻擦而过，凌戈震惊得瞪大眼睛，这还是大哥吗？曾经毫不介意在他面前一脸冷漠的上演春宫的大哥，就这，脸红成那样？
玄琛也张了张嘴，愣住了。这个禁欲而且修闭口禅的兄弟，竟会回应？就像一个常年持斋的和尚，突然偷偷舔尝了一口酒肉，这感觉，刺激啊！
长音掌门再次揉了揉眼睛，道：“柳眉，你还以为能百年好合吗？你都死在眼前了，何必拖人凌大公子下水。”
柳眉没有回头，继续凝望着凌夜道：“一百年太久，我只要今朝。即使已经太晚，改变不了什么，仍愿拥有这一刻，以慰你心。”
她倾身，缓缓贴近凌夜的脸，认真的亲吻他的唇。
凌夜明明灵魂呼啸，百脉如沸，身体却不受控制的僵硬如铁石。耳边传来柳眉的低声絮语：“夜，我可以与你做更为亲密的事。从此以后，愿你想起我，不再是遗憾、以及羞于启齿的幻想。”
凌夜僵硬的身体如遭电击，猛地一颤，继而紧紧的捏住了柳眉的手，面红如血的迅速侧过唇，在她脸上轻擦而过。这就算是一个回吻了。
“你……”柳眉看着他，甜甜的笑了。
这一笑，凌夜只觉得一颗心都撞破了胸膛。
两人凝视着，不忍分散一点注意。
就在凌夜轻吻柳眉的一瞬间，一个个画面撞入柳眉脑海，竟都是两人缠绵之戏，真实无比，她仿佛许久之前就经历过。
她轻声问：“夜，我们是不是曾经做过更为亲密的事？为什么我有这样的记忆？”
凌夜神色瞬间凝固了，强自镇定道：“没有。”
柳眉喃喃道：“难道是我的幻想？我早就对你生出这样的念头？”
凌夜闷声道：“也许。”
柳眉点头：“或许是了，我的记忆很模糊。仿佛在一片虚无的空间，只有你我，时间依稀在我第一次显出原形的时候，都记不清了，想来不是真的。”
凌夜连耳根都红了，别过脸去，不敢看柳眉。
就在这时，柳眉忽而背后一凛，抬手之间，就见凌夜已然出手。
一枚牛毛细针从凌夜指缝间溜过，刺入柳眉后颈。
柳眉一声轻微的吸气，手按在后颈时，已经不见了针的痕迹，完全没入体内。
身后，长音掌门收了法印，笑道：“还是说说你怎么识破我身份的吧！”
凌夜提剑欲起，却被柳眉眼疾手快，一把按了下去，道：“不疼，你别急。”
长音掌门依旧笑着道：“现在的确不怎么疼，不过你再不解我疑惑，就会很疼。”他笑的时候，小眼睛越发眯起来狭长无缝，看上去阴森古怪。
凌夜握剑的手蓦的一紧。
488表白（4）
卫风指着长音掌门道：“你这笑面狐，果然还是如此不懂情调，辣手摧花。”
“笑面狐？这称号果然很适合你！”玄琛道：“刚才一直觉得你笑起来哪里不对，现在恍然大悟，果然像狐狸啊！”
长音掌门手上，又拿出了一根针，道：“我还真想试试，这刺生根，能不能扎破你的乌龟壳。”
“刺生根？魔宫的十大上品灵器之一！”
凌戈惊诧的看着这个气息平凡的狐面人，道：“能破一切防御，入体生根的上品灵刺，在你手中？想不到你竟是魔宫的高层，我竟一直毫无察觉。”
灵刺发出耀目的光，显然已经注入了法力。
玄龟缩了缩脖子，嘟囔道：“我现在可没有龟壳附体，要不你等我修为恢复后再来？”
“欺负一只老乌龟多没意思，我们还是讲讲你的破绽吧。”柳眉及时道：“这还得从你第一次出现在困龙林开始。”
“哦？”笑面狐收了针，转脸看向柳眉，表现出倾听的愿望。
柳眉继续道：“我当时就奇怪，为何那么多小派围攻。时间紧迫，若真是凤九幽泄露了我的行踪，他紧急联络周围几个大派足矣，何必费事。”
笑面狐笑着坐下，饶有兴趣道：“病急乱投医也是有的，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也不失为一种谨慎，这又能说明什么呢？”
柳眉摇头道：“抓人这种事，门派多了，反而不能听从统一指挥，场面更混乱。”
笑面狐：“所以呢？这也怀疑不到我头上吧！当时还有其他小门派。”
柳眉点头道：“的确。当时我也来不及多想，后来经人提点，玉箫魔音的目标是苏兄，而非我。那段时间，我满脑子都在回想那段敲玉箫魔音，然后突然产生了一个疑问，为何长音派琴声响起后，玉箫公子的魔音才响？”
笑面狐：“我们长音派用的琴做法器，这个算是偶然吧。”
柳眉摇头道：“长音派战力不强，魔宫根本不必理会。玉箫公子此时奏响玉箫，音律应该会被扰乱，可结果是不仅没有乱，还顺利的在玄门百人中直达君烨附近，这不该怀疑吗？”
笑面狐：“玉箫公子有长老和阴阳鱼配合，自然无往不利。”
柳眉：“我却觉得，是长音派的琴声在暗中相助。阴阳鱼助玉箫公子走出了最后决胜的一步，那么让玉箫公子靠近君烨的前九十九步，都是长音派给的。你巧舌如簧，制造混乱，又以琴音掩护箫声，不被众人察觉。”
笑面狐：“可有证据？”
柳眉：“没有。”她继续道：“我很长时间，都在寻思一个问题，为何魔宫要借玄石箭杀苏兄？瑶姬离世后，我才明白，苏兄若死于玄门之手，我要复仇，就极有可能投身魔宫。这也是战力不强的玉箫公子出现在困龙林，甚至动用了战力比他高出许多的阴阳鱼协助的原因。而长音派的琴声，既能为玉箫魔音做掩护，也能让长音派露脸，为魔人进入玄门铺出一条路。这一切就都解释得通了。”
凌戈皱眉道：“不错，我事后查出，联络玄门小派加入困龙林的，并不是凤都的人，而是一个十三四岁模样的毛小子，那个人的画像我看过，正是慕容景。慕容景附身他人，重回于世，可能玄门没几个人认识，可是方紫苑却是亲眼见过的。她很笃定画中人就是慕容景，只是后来慕容景再次销声匿迹，线索就断了。”
笑面狐仍然笑盈盈道：“就算是慕容景，玄门被他撺掇的，又何止一两派，难道都是魔人？就连冰火峰，都是因他游说而下山的！”
凌戈愣了愣，倒真是无法反驳。
柳眉道：“说的在理，确凿的证据的确没有，但怀疑是不需要证据的。今日你进门那一刻，纯熟的使用符咒，太让人费解了，符咒与暗器，讲究相机而动，古琴高洁、磊落，两者难以兼修，而且古琴也不符合你困龙林那日咄咄逼人的作风，我这才喊住了你。”
笑面狐摸了摸下巴，道：“有几分道理。不过还是没有证据。”
柳眉又道：“还是刺生根复合你的作风。不过既然有了上品灵器刺生根，又怎么会用古琴呢？不如把你的门人都拉来逐一考校，他们琴韵如何，又修习了多久？”
笑面狐终于抿嘴笑了：“你们怕是没有那个机会了。”
卫风道：“你问完了吧？我跟你说过，这世上没有算无遗策的计谋，你这狐狸偏不信！”
笑面狐再次摸了摸下巴道：“可惜了，还以为又下了一局完美的棋。”
卫风笑道：“你这狐狸，要求太多！如今他们已落入我们手中，插翅难逃，你还有什么不满足？”
“是吗？”
空中，突然回响一个男子的声音。
卫风脸色霎时白了，再仰头，头顶上的棋盘阵纵横交错，骤然崩解。
“……师父，您老人家怎么下山了！”
卫风的声音里，带着些许惊慌战栗。
空中风影汇聚，显出一个白衣白发的人影，正是须弥子真仙。
笑面狐抬眼一看，那人影周遭如覆上一层刺眼的白芒，让他几乎难以直视，强烈的压迫感，使得他浑身经脉气流骤然一滞，他将一双细长狐眼眯成一条缝，暗道这就是飞升的真仙，果然不凡！同时心下飞速的算计着。
“竟将我大风楼绝学用在此等凡俗恶意争斗中，留你不得。”
轻飘飘的声音落下，却清晰的一字一字，落入心田，在心头引起一阵震荡的涟漪。
卫风立即脸色煞白，俯首道：“师弟去了冰原之下，您老人家……可就只有我一个徒儿了。”
高出的白影无声无息，落在了眼前，须弥子淡淡道：“一个徒儿不假。你出了大风楼，你我就不再是师徒。规矩，始终是规矩。”
随着须弥子抬手，卫风只觉得脊背上压了一座大山，拼尽全力却难以站直，连脊梁骨都要给那大山压得粉碎。
489表白（5）
正在这时，脚下陡然生出一片黑色的沼泽，一道白色的石门，顶着万钧之力迅速生成，将卫风收入门内，然后倏然之间，消失了。
笑面狐也在最后一刻，窜入了石门。
须弥子一凝，有些无奈的看了看石门，又看了看将他召来的柳眉。
柳眉道：“好像是于慎的空间召唤术，可是又好像有些不同。”
“当然不同。”黑水城中，黑袍人笑着望向一旁的于慎道：“会这门术法的，可不止你一人。”
黑水城主也道：“父亲，这天下间您会的法术数不胜数，不会的术法，倒是不多。”
黑袍人看向水晶镜壁，叹息一声：“可惜净化术就在其中。”
黑水城主也随之叹息：“岂知最废的净龙血脉还有发挥作用的一天？当年神战的战场之上，那些编入下等行伍中的净化血脉，枉死了……”
小院内。
柳眉躬答谢道：“多谢真仙相救！”
须弥子望向柳眉，心平气和，并无癫狂之状，摇头道：“这臂钏，竟成了你指使老夫的工具！下不为例！”
柳眉立即道：“真仙不要生气，这不是兄长不在嘛！”
须弥子端着的架子，立即散了，瞪眼道：“别拿那呆子说事，他可没让我照顾你！”
柳眉讪笑道：“是是，兄长也不敢如此劳烦您老人家。既然来了，我方才中了一枚刺生根……”
须弥子一愣，随即嗔道：“我堂堂一真仙，要替你兄长打理庶务，还要替你当医官？”
说罢一挥手，一枚小小莹白细针被他吸入掌中。
柳眉只觉得蚊子一蛰般，针就取了出来。立即笑道：“多谢真仙！”又道：“还有一事要请真仙相助。”
须弥子看向柳眉，这一次，柳眉没有开口，却私下以所剩不多的额修为，传音入密。
片刻，须弥子的嗔怒之色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肃穆，还有些许不确定。
卫风和笑面狐一走，烟瘴解除，凤无及很快找到了林中唯一的一处小院。
推开门，凤无及立即奔上前，无视一群地上调息的伤者，直直看着站立的柳眉问：“眉儿，你没事吧？”
一旁，嬴宴山冷声道：“多亏你暗算，我们才跌落此地，险些有去无回。”
凤无及脸色一白，立即道：“对不起。蜂妖已经被我赶出去了，没想到……”
柳眉道：“不必自责，我们步步都在卫风算计之中。”
说罢，柳眉看向须弥子，道：“包括兄长。”
须弥子问：“你知道了什么？”
柳眉道：“其实接下来的事，也没什么需要隐瞒了，正是背后之人需要我做的。还请真仙为我筹谋。”
须弥子朝柳眉看了一眼，神色微变。方才，她传音询问了八卦伏魔阵，并问他可有办法改为更强的禁锢阵法，足以禁锢冰原上所有妖气和邪灵。他已猜测她准备有所行动，但是他也可以想象，这个行动需要付出的代价会非常大。
须弥子微微颔首，撒下一片法障，离开了小院。
修复了刺生根的伤，柳眉开启心莲。方才与凌夜表白之际，她就觉得胸腔一股清流涌动，如汩汩的泉水，只是情动之间，模糊听到了花开的声音，此刻一观，只因这情结解开，竟已花开九十九瓣。
神仙散的药力迅速被净化。柳眉又施法替嬴宴山驱了毒。
凌夜看似目不斜视，却有意无意间一瞥，目光就黏在柳眉身上。就连呆憨的凤无及，也发现了凌夜不寻常的目光，问：“凌大哥，你怎么老是偷看眉儿？”
柳眉听得一乐，朝凌夜眨了眨眼，凌夜垂了眼帘，目不斜视。凤无及这个正牌“丈夫”在场，凌夜略微有些尴尬。
柳眉这才转向凤无及道：“凤兄，我喜欢凌大公子的事，你知道吗？”
“有这事？”凤无及瞪大了眼睛。
地上，玄琛、嬴宴山、凌戈，都忍笑看着这对呆憨的“丈妇”，该如何收场。
玄琛忍不住吐槽道：“不是叫小凤凤吗？这么快改成凤兄了，善变的女人！”
凌夜也是一愣，眉儿说得好直接！这不是一个丈夫应该承受的，可是，他嘴角微翘，为什么听了心里好舒服呢。
柳眉又道：“凌大公子也喜欢我。”
凤无及又是一愣，看向凌夜：“凌大哥？”
凌夜及时收了笑，迎着几人的目光，含蓄的点了点头。
“这……若是要结侠侣，”凤无及挠了挠头：“贺礼我以后再准备……”
“噗！”玄琛险些吐出一口血，竟然呆憨至此！
“咳咳咳！”凌戈也有些防不胜防。
唯有嬴宴山，早知凤无及是个风花台的客人，咯咯笑起来。
柳眉笑了笑，对嬴宴山道：“火儿，你先和凤兄回风花台。”
嬴宴山瞥了凌夜一眼，懂事的点头。
玄琛张了张嘴，想嘱咐几句，却还是闭嘴作罢。兄弟既然开了荤，后面的事，他应该会吧？
小院内，一下子清净下来，终于只剩下凌夜和柳眉两人了。
柳眉俯身，笑问：“夜，你修为恢复的如何了？”
方才坐怀不乱的君子，此刻竟颤抖的一把拉住柳眉的手，目光闪烁颤抖，连嘴角都抖动着问：“你方才说的，可都是真的？”
柳眉一讶，不知凌夜竟会怀疑。她看着凌夜隐忍、急迫的目光，心中隐隐作痛，继而眸中盈满水光。到底经历了多少曲折的心路和折磨，才令他到如今都不敢相信？
“你……别哭。”凌夜有些无措的看着她眼底的水光。
“夜，你听着。”
柳眉旋身，坐在他腿上，双腿盘住了他的腰。
凌夜立即绷紧了脊背，迎接这猝不及防的“非礼”之举。
柳眉认真的看着凌夜的眼睛道：“夜，我喜欢你。我日日夜夜都想和你在一起，是真的。”
凌夜眸光骤亮，继而忽闪着问：“那苏慕白……”
柳眉道：“苏兄对我的确很重要，但和喜欢是不同的。为了救他，我可以做任何事，可是在观澜洞中，他提起双修，我想到了你。与他双修，即便知道只是修行，也会心生别扭和抗拒，我想，如果与你，应该会很快乐吧。”
490狐狼（1）
凌夜胸口起伏，一瞬间紧紧抱住了眼前人，仰首贴上她的唇。
眉儿，为何你字字句句，总是能如此入我心田。
柳眉一愣，凌夜不仅会反客为主，待她微微张口，他还会攻城略地般侵了进来。她从不知凌夜会如此主动，起先她还能生涩的给予一点回应，很快她就被他狂热的侵袭冲昏了头脑，毫无招架之力。
唇齿厮磨间，柳眉只觉得被他舌尖点到的地方，一片酥麻，伴随着浓烈的愉悦感，让她浑身酥软无力如散了架一般。她似乎从未切身体会过这等快乐，不一会儿，就被一波接一波的欢愉冲击得放弃了抵抗。
待凌夜松开，柳眉立即深吸了一口气，有些含混不清的小声问：“我不太会，你能教教我吗？我也想要那样吻你。”
“要命了！”凌夜暗叹一声，才稍稍压制的狂热，再次冲上头脑。
“眉儿……”他低哑的呼唤她的名字，伸手触碰她的脸，可这双手，却抖得不成样子。
柳眉微微侧过脸，将脸贴在他掌心，道：“夜，你还在怀疑吗？”
凌夜凝眸，眸中泛着异样的光彩，一遍又一遍看着将脑袋歪在他掌心的柳眉，每一根发丝拂动，每一根睫毛扑闪，他都想要看清，想要记住，想要吻遍。不仅仅是吻，他还不可遏制的想要更多。可是，这样美好的东西，他真的配得上拥有吗？
凌夜的手骤然抽出。他在血泊中出生，度过了黑暗的童年，又在污泥潭中成长修炼，早已烂到骨髓，过往种种，无一不在昭示着他的不堪。
见凌夜神态，柳眉心中不免闪过一丝担忧，他竟然还不相信吗？柳眉张口，口中缓缓吐出一枚玉石般的东西，发出淡淡的莹白色光芒。
“这是什么？”凌夜问。
柳眉道：“夜，你不信我没有关系。这枚龙牙智齿，是我成年后的一个标志，也是我一个分身，它蕴含我的净化再生之力。我将他融入你体内，就如同我贴身保护你。日久天长，你会慢慢相信我对你的感情。”
说罢，柳眉俯首，对上凌夜的唇，将龙牙智齿缓缓渡入他体内。一道白光没入凌夜口中，消失不见。
“啧啧……我这是来晚了啊！”
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白芙踏着轻盈的脚步走来。
“姐姐！”柳眉扭头，擦了擦唇边方才留下的星点水渍。
白芙看着涨红了脸的凌夜，笑道：“我这妹妹情事上是笨拙了点，不过对你是真心的，你阅尽千山，若是敢因此嫌弃她，可别怪我没提醒你。”
凌夜忙道：“不敢。”
柳眉起身道：“姐姐是担心我才来的？可是七寸之鳞又有预兆？”
白芙走近前来，道：“确有躁动，但是近来已经看不到幻象。”
两人又亲密的说着什么，凌夜在原地慢慢回神。他看着柳眉言笑的背影，忽然眼前一片氤氲雾气，紧接着脑中浮现一副幻象，尖利的呼声中，万千恶灵啃食着柳眉的灵魂。凌夜大惊，瞬间温情退散，浑身冰凉如坠冰窟。
重瞳此刻爆发耀目的眩光，顷刻光灭了，幻象也消失了。凌夜用力回想，也只想起那里好像是一片冰雪世界。
柳眉和白芙诧异的回过头来，她们都感知到了方才不寻常的灵力波动，转而看向凌夜。
“这是重瞳的第十层境界。”
玄琛在意念之海对凌夜高喊：“兄弟，你看到的，是未来！”
琉璃镜室内，黑水城主看到了那一抹白光，不禁失声道：“是重瞳的第十层，明光耀世。明亮的光芒，照耀未来的世界。”
镜室内，寂静了许久，才听黑袍人一声感慨：“蝼蚁也会成长到让人直视的高度。”
于慎望着画面，缓缓道：“人族以短暂的生命，挑战天命，突破寿命和身体的界限。在你们神族看来，也许只是愚公移山，徒劳挣扎，可人族也因此生生不息。”
又是一阵沉默。
黑袍人许久才道：“不愧是龙族女子选中的人。凌夜，这个名字我记下了。只是不知，你能看到多远的未来。”
他将目光转向柳眉，又道：“莲开九十九瓣，花开的速度意外的惊人。只剩下最后一瓣，是时候一试了。”
黑水城主道：“父亲，凌夜恐难再下手，这最后一击……”
黑袍人道：“苏慕白那里，准备得如何了？”
黑水城主：“早已就绪，只是比起失去凌夜，失去苏慕白或许不够致命一击。”
黑袍人摸了摸下唇，道：“聊胜于无，她对这个青梅竹马的师兄，还是有很厚情谊的。”
苍莽山狐族领地。
“红豆，红豆！”
树林里，晶晶对着树洞和古木高喊：“再不出来，娘亲要回去了哟！”
一个小女孩爬上高高的古树枝头，甩着两条小腿，看着树下的人继续喊：“今天有客人，娘亲真的回去啦！”
小女孩捂嘴吃吃吃的笑着，从小荷包里取出一块肉干，露出尖利的小牙啃咬起来。
忽然，她看见一个人影，不远不近的跟在娘亲身后，面容是从未见过的陌生男子，顿时撅起了小嘴。早上听红葙婆婆说过，今天要来一个很厉害的狼族首领，必须娘亲亲自接待，娘亲才不能陪她玩。
红豆悄无声息的在枝桠间走动，忽然一跃，跳下树来。
树枝太高，红豆本能之间，不知不觉的显出了真身，蓬松的尾巴竭力平衡着气流，气势汹汹的落在那陌生男子面前。
“你是谁，为何跟踪我娘亲？”
一只带着奶音的白狐，仰着头冲狼王龇牙道。
狼王一愣，看向那白狐，心下一惊，结巴的毛病顿时又犯了：“你你你是狐主的孩子？”
只见这小白狐，吻部比一般的狐族短了些，耳廓稍小，四肢强健，说是白狐，或许更像一头白狼，尤其是她金色的眸子，琉璃一般剔透。这种眸色狐族是没有的！
“当然了！”小狐自豪道：“我是娘亲唯一的宝贝！也是个很厉害的宝贝，你休想伤害娘亲。”
“不不不不伤害……”
狼王一时语结，涨得脸都红了。
他身后，狼族长老和狐主已经找了过来，看到这一幕，各自都吃了一惊。
491狐狼（2）
“红豆？”
晶晶有些诧异的看着地上一只胖乎乎的白狐，俯下身细看，金色的眸子，眉心一点朱红，这的确是她的红豆，可她看起来，并不像普通的狐族。
“这是狐狼！”狼族长老惊呼。
“娘亲！”白狐亲昵的山前，蹭上晶晶的手。
可她明显察觉到，娘亲的手止不住的在颤抖。
狼王怔怔的看着晶晶，明明很急，却说不出话，憋得满脸通红。
狼族长老道：“王，没必要瞒了。”
“不不不不……”
不待狼王说完，狼族长老对狐主道：“狐主赎罪。那天是老朽骗王用化形术，化作凌夜公子的模样，才有了如今的狐狼少主人。这金瞳，是我狼王一族特有的标志。”
“你说什么？”
晶晶诧异的看向狼王，急迫的看着他，等待着他的答复。
狼王尽力发声，声音却卡在了喉咙里，知道满脸血色，才终于吐出一句：“对不起……”
如同等到了一个残酷的裁决，晶晶骤然一惊，跌坐在地。
“娘亲，娘亲……”
红豆终身一跃，一口咬住了狼王的手腕。
狼王吃痛，却一咬牙，一声不吭的任由这小东西咬。
红豆见来人没有狼狈逃窜，再次化身人形，举起粉拳冲上前，砰砰砰的捶打起眼前的陌生男人：“叫你欺负我娘亲，你这个坏人……”
狼王一捏法诀，忽而之间也显出真身，一只英姿飒爽的白狼，金色的眸子深邃而明亮，如璀璨的琉璃。它缓步走到晶晶跟前，屈膝跪下，磕磕巴巴的说道：“对对不起，我愿意……弥补你们，用……一生一世，生生世世。”
树洞中，一只青蛇游弋而出，化作人形，唤道：“晶晶……”
晶晶茫然抬头，看着青衣女子，无力道：“欣怡姐姐，你醒了。”
欣怡看着晶晶，摇了摇头道：“这次重伤闭关比较仓促，有件事来不及告诉你。鸟寂山庄那夜，你和凌公子什么都没有发生。他应该是毒发晕厥了，我正好醒来，看你嘴角有血，衣衫有些乱，以为他欺侮你，就对着他的脖子咬了一口，毒牙会使他全身麻痹，昏睡，噩梦，所以那夜他什么都做不了。后来我待在你袖里，慢慢摸清了情况，却因为法力微薄，陷入沉睡。这一拖，就到了今日。”
“竟然是这样……”
晶晶的眼中，两行泪奔流而下。
“别哭了，那个男人心里根本就没有你！”欣怡俯身，也忍不住落下泪来。她搂住晶晶的肩膀道：“他昏迷中，唤的是别人的名字。这样的感情，要它何用，难道你要步姐姐的后尘？”
“步你的后尘？”晶晶红着眼看向欣怡：“至少父亲对你们每一个人都有一段真情，而我，从来就没有得到过！”
“晶晶……”
欣怡垂眸，不知如何安慰。
“娘亲，娘亲，是红豆做错了吗？”
一只瑟瑟发抖的小狐狼，垂着脑袋企图钻进晶晶的怀里，却又犹豫着不敢近前。那可怜的小模样，看的欣怡都心疼了。
晶晶看着红豆的真身，一段往事浮上心头。
那是在凌府藏拙院，红豆第一次化形。
红豆抱着凌夜的腿撒娇道：“父亲父亲，你告诉娘，我刚才真的成功了！”一对毛茸茸的耳朵，贴在他身上，滚来滚去。
凌夜点头，煞有介事的说：“是的，她刚才化形成功了。”
“真的！”晶晶喜道：“红豆的真身，我都没见过呢，是什么样的？”
凌夜道：“白色的……狐狸狗。”
晶晶一讶：“那是什么东西？”
红豆又带着哭腔撒娇起来：“父亲父亲，我是灵狐，不是狗。”
晶晶笑着安慰道：“许是你太胖了，父亲看着像狗。”
“我不胖，我又白又瘦……呜呜……”
“哈哈哈哈……”晶晶突然哂笑起来，喃喃自语：“白色的狐狸狗……白色的狐狸狗……夜哥哥，其实你早就知道了是吗？却选择不告诉我，是害怕我伤心吗？”
晶晶举起袖子，拭了拭脸上的泪，自语道：“你不愿我伤心，我又怎能辜负你的心意。你从未给过我虚假的希望，也从不抱怨我对你的纠缠，守着自己心底无望的感情，孤独的过着每一个日夜。我又有什么理由伤心怨恨？”
她抬手，捧住了红豆毛茸茸的小脸，道：“走，跟娘回家。”
“嗯！”
金眸狐狼咧嘴一笑，撞入娘亲怀里。
栖霞庵后山小院。
凌夜迎着柳眉和白芙的目光，无声而缓慢的站起身。
玄琛出现在眼前，拉住了凌夜的胳膊，道：“兄弟，天机不可泄露！”
白芙的神色骤然变了，他看到了天机？到底看到了什么？察言观色，就可断定他看到的绝非好事。
凌夜挣脱玄琛的拉拽，更往前一步，直直的看向柳眉。
“兄弟！”玄琛再次一把上前，将他拉住：“无论是无水城的天眼术、还是白芙的七寸之鳞预兆，都不能轻易吐露未发生之事，不仅会引起人间动荡，透露之人可是要招天谴的！”
“那就来谴我。”凌夜眸中，潮汐退尽，只余一片死灰般的冷静和决绝。
“眉儿……”
他刚一张口，就被柳眉伸手，掩住口，打断了。
柳眉道：“夜，不必说。有些事情，是我必须要做的。”
凌夜的瞳孔一瞬间炸开，方才他看到的万鬼噬心的惨状，是她计划之中的事情？
来不及细想，凌夜就听得她又道：“其实方才我也犹豫过要不要告诉你我的心意，刚得到又要失去，会让你更加不相信我的感情。可是我还是选择告诉你，我想让你记得我，想要一段只属于我们的时光和记忆，即使很短。”
还未吞下这得到的狂喜，就又落入了失去的大恸中，凌夜失神的微微张口，难以接受的看向柳眉。
白芙道：“眉儿，人间没有什么事，是你必须要做的。净龙和疯龙的传说，我也听先辈讲过一二，怨灵积压，皆因人族而起，由人族承担怨灵肆虐的后果，也无可厚非。如今你已找到了意中人，我们一起去一处逍遥秘境，不管这人间纷乱，如何？”
492过去的梦
柳眉轻笑着摇头，道：“姐姐可问过君先生，是否会走？”
白芙沉默了。那个君烨，看似顺服，实则执拗，大是大非面前，他绝不会违背自己的原则。许久，她才苍白的反问了一句：“人间总会有各种劫难，一时的太平，值得你用命换？”
柳眉道：“治愈和净化是净龙的责任，我不能任由兄长被冰原下的邪灵吞噬，也不能任由这些邪物遗祸人间。”
“你觉得值，我也无话可说。”白芙托掌，一片火红的鳞片在她掌中平静的燃烧，她道：“这一次，琳琅也觉得，你做出了对的选择。”
柳眉对着七寸之鳞，认真道：“多谢姐姐和琳琅一直护佑我，若有一丝生的希望，我定会牢牢抓住。”
此刻，她手中臂钏陡然亮起，嗡鸣阵阵。她看了看白芙，又转头看向凌夜，郑重道：“我该走了，夜，我……”
她凝望着凌夜的眼眸，得到的却是凌夜茫然的眼神。她终是没有再出声，微微踮脚，仰头轻轻碰上他的唇。
凌夜怔怔的，没有给予半分回应，他至今如在梦里，一切都是那么的不真实。待试着伸手想要抱住眼前人，却见人影化作一缕缕白光，飘散了。白光中，留下一丝声音：“你怪我吗？……我喜欢你。”
没有回应，声音也飘散了。她，走了。
茫然的眼神，骤然一动，如成片倾倒的城墙，一瞬间颓败。
白芙抬眸，冷眼看了凌夜一眼，道：“这种时候，不是应该与她干柴烈火，共赴巫山吗？她那么喜欢你，你竟连最后的快乐都不给她。”
凌夜竟连眼皮都没抬，兀自愣愣的站在原地。
白芙顿生不悦，这个人没有心吗？可她一仰头，看到凌夜一瞬间黯然失色的眸子，不觉又是一惊，一种无形的情绪慢慢弥散在这片空气中，白芙恍惚觉得周围的色调都变成一片灰白，她若有所思，低低道：“想不到，你竟是个放不开的。”
她转身，最后瞥了凌夜一眼，越发觉得周围的花木都失了色，立即离开。暗自道：眉儿，你怕是把人家害苦了。
凌府。
凌夜一入藏拙院，鸦灵就察觉了，凌戈闻风而来。
跟在凌夜后头，凌戈讶道：“大哥，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她不是说可以跟你做更亲密的事情吗？难道反悔啦？”
当然，没有回应。这在凌戈的意料之中，但不妨碍他多此一问，万一大哥心情好，理了他呢！
凌戈继续凑上去，惊愕道：“难道说……大哥你是银样腊枪头？咝……不对啊，你以前不……”
一个冰冷的眼神投过来。
凌戈立即改口：“以前……以前也挺快？”
嘎吱一声，门合上了。凌夜进了房间，将他拒之门外。
“我还是说错了？”凌戈歪头寻思。
房内，凌夜颓然倒在床上，回想小院中柳眉的字字句句。
“你怪我吗？”
她的声音犹在耳边，回想她临别凝望的眼神，凌夜忽而有种落泪的冲动。
眉儿，我怪你，我怪你告诉我太晚。可若早一些、又能如何？你将自己的心脏都给了苏慕白，昔日的我怎敢信你？对整个世界的不安和否定，已经刻在了骨子里。这样的我，不想、更不忍将你一同拉去黑暗的泥潭中，你明白吗？
骤然间，重瞳一阵剧痛，白光熠熠生辉。
凌夜捂住眼睛，纷乱的画面不断冲击他的脑海，有见过的，有没见过的，唯一确定的是，每一帧都有她。
玄琛大声道：“稳定心神！你还未参悟过去，就看到了未来，或许对重瞳产生了副作用。”
稳定心神。凌夜深吸了一口气，意念却不由自主的看向那些从未见过的画面。随着意念的选择，画面停止了纷乱的旋转，留在了一个漏雨的小屋内，而画中人的视角是一个婴儿。
玄琛立即道：“这是金铃花妖的诅咒！你看到的是过去，重瞳第九层能力。”
凌夜没有回应他，全部心思都放在流动的画面上。那里，两个人同床共衾，倾心交谈，打破桎梏，相约白首。
画面继续向前，问心石从柳眉怀中取出时，发出明亮的光芒。
凌夜只觉得心脏蓦然一痛，无法呼吸。她的心意，她早就告诉他了，只是两人都忘了。眉儿，为什么会这样，一次次错过？难道这就是大风鸟的诅咒？或是上天的诅咒？
此刻，凌夜胸前，一颗玉白的智齿缓缓浮现，治愈着重瞳的剧痛，可他心里的痛，却更甚了。
他握住那枚智齿，如有万箭穿心。心神一乱，猛的呛出一口鲜血，神识飘忽间，幽幽入梦。
月影朦胧，晚风阵阵。
明知是梦，凌夜仍心颤不已的掀开了那道轻轻摇曳的珠帘。
帘动脆响，每一声都清晰入耳，混合着他砰砰的心跳，让人越发的紧张、喉头发紧。
珠帘后，一个背影紧紧的侧躺在乌木床上，风吹动纱帘，光影变幻，就如同他此刻的心动神摇。
那个背影正在恬静的酣睡中，他无声上前，贴合着她弯曲的身形，悄然的躺在榻边。月光下，她裸露的胳膊和脖颈之间，散发出阵阵难以抗拒的芬芳，让他如痴如醉。他微微贴近，唇贴上她如瀑青丝。
她醒来，转过身，睁开朦胧睡眼，一挥玉臂，抱住了他的脖子。
她娇嗔道：“夜，你来了，我等你都等睡着了。”
“眉儿，我来了。”凌夜喉头发紧，声音有些沙哑。
柳眉娇憨一笑，又道：“你来晚了，需要亲我一下。”
他暗道，这算什么惩罚！不过却不予争辩，微微俯首，吻上她的唇。
她立即抱他更紧，笑着说：“你亲了我，可就走不了了。”说罢，一倾身，躲进他怀里，与他紧紧贴在一处。
这样的距离，他霎时脸上一热。看着她浓黑扑闪的睫毛下，眼睛里闪烁着期盼的星光，顿时热血沸腾。越是紧张之时，他的感官越是敏锐，他甚至感觉得到她紧贴上来的酥胸之下，跃动的心跳，也听得到她加深变慢的呼吸。他的手不受控制的抚上她的腰间，却是霎时一惊。这触感，是冰冷的鳞片。
493我愿付出一切代价(1)
深沉的呼吸骤然停滞了。而后，柳眉垂下眼帘，幽怨道：“被你发现了！”
一条白色的龙尾，从裙子里伸出来，不安的摆动着。她颤抖着蝴蝶翅膀一般的黑长睫毛，可怜兮兮道：“夜，帮帮我，我还想与你做更亲密的事呢！”
凌夜再也难以自持，陡然一阵冲上云霄的飘忽。
随着柳眉的尾巴卷上他的腰，整个视线一瞬间沉入水底。在水中睁眼，他看到的场景，已经变成了金铃花境中的那片湖。湖中一个曼妙的身影，在水中飘然游来，将他搂入怀中。
漫漫青丝，在水中飘散，将他的视线遮蔽，她笑着说：“我来保护你。”然后迎面而上，对上他的唇。带着芬芳和甘甜的空气，灌入他的口中，进入胸膛，甜味自内而外，浸透了他的骨血，又从每一个毛孔中渗出。
屋外，凌戈大惊：“坏了，鸦灵竟然能侵入大哥的意识，他定是失神了不设防。这下可好，竟看到了这个……”
屋顶上一点轻微的声响，凌戈已经溜之大吉。
女儿国。
一向艳阳高照的天气，突然连日阴雨绵绵。
明月宫中，往来之人都噤若寒蝉。花园凉亭外，雨水滴答，几个女子在亭内悄声说话。
一个绿衫女子道：“宫主最近是怎么了？时刻都在发脾气。”
一个黄衫女子道：“还不是因为苏先生！”
绿衫女子问：“苏先生怎么了？”
黄衫女子立即低头，将几个姐妹拢了拢，压低声音道：“苏先生心魔大作，据说到了吞噬心神的地步！”
吓得身边一个粉裙女子一惊：“这么严重，我们也都修习魔功，会不会也被心魔吞噬呀！”
黄衫女子道：“哪有那么容易，我听说是苏先生原本修炼的玄门功法，跟体内的魔功相克。”
“可不止！”旁边一直比较淡定的红裙女子也开口道：“我听宫主身边的姐妹说，宫主给苏先生施的痴情蛊，被混入了刺激魔化的毒药，这才令苏先生心魔大作。”
“哎！”绿衫女子叹了一口气，道：“魔宫难道也靠不住，不是说不管我们女儿国吗？”
红裙女子道：“若是魔尊在位，自然还是以前那样。可听说如今魔尊失踪，传信的都是煜清君，那个老色坯子，能安什么好心。”
黄衫女子道：“我也听说了。他还有个什么蜂妖，可以钻进人体内，控制人的心神，可怕得紧。不过他想操纵我们宫主，可没门。宫主体内的蛊虫，可是能妖邪不侵的！”
红裙女子道：“所以他们才找了苏先生下手，想通过苏先生控制宫主，从而控制我们女儿国。”
几个女子一听，都愕然了。谁都明白，如今苏先生就是宫主的命，从未见宫主对一个男人如此上心。
粉裙女子小声道：“本是宫主对苏先生用了痴情蛊，怎么倒像是我们宫主中了蛊。”
“嗨！”红裙女子又道：“宫主这次真是爱惨了那个苏先生，据说怕对心魔有影响，连蛊虫都舍不得催动，统共也只催动了几次。”
“宫主竟这么深情！”
几个女子不觉一片唏嘘。
密室中，夏露目光凌厉的盯着气泡形的障壁中，一团飞舞的荧光。贝齿中，狠狠的咬出几个字：“你当真不交出解药？”
荧光震颤了一下，放肆尖声道：“夏露，不要自欺欺人了！痴情蛊上附的不过是升魔丸，痴情蛊还在，魔气就不会散。所以他只有两条路，成魔、或者死，你归入我麾下，我保他活命，两全其美，你还有什么好犹豫的！”
夏露看着那团荧光，在气泡中疾飞，画出混乱的弧线，眸色越发深沉冷厉，忽而，她猛地扬手，死死捏住了那团荧光。
荧光瑟缩着，嗓音越发尖锐刺耳：“你想干什么！没了我，看你怎么跟煜清君交代！”
夏露指端的力道更大了一份，盯着蜂妖颤抖发光的尾部，沉声道：“魔尊一世英名，怎么会被这样不入流的跳梁小丑鸠占鹊巢，苍天难道真的死了？”
随着力道不断增大，蜂妖尾部被捏的变了形，荧光忽明忽灭的闪烁起来，瑟瑟发抖的声音有几分像女人凄厉的嘶喊：“放手，你放手，你这个疯女人，你跟你母亲都是疯子……”
夏露知道，这句话一半出自煜清君，一半出自蜂妖自身。生死关头，传话筒终于替自己传了句话。
“哦，你还知道我母亲。”
夏露冷哼一声，就听得蜂妖嘶喊道：“你母亲的功法弱水三千，道是无情却有情，虽脱胎于采补之术，但是只有至深的情，才能使其更进一步，一旦失去挚爱，功法也可能毁于一旦，这是魔尊的随笔中记载的。所以你一定不能失去苏慕白，必须跟我们合作！”
啪！
一声脆响，声音戛然而止。夏露擦了擦蜂妖肚腹爆开流出的黄黑之物，声音平静而压抑：“煜清君，你以为一切尽在掌握，我偏要走出第三条路。”
夏露走出明月宫，身后一排排惴惴不安的女子。她回望，有些不舍的歉意，却依然扭头，御剑离开。
为首的几个女子忍不住私语起来。
“宫主怎么舍下苏先生一个人离开明月宫？”
“是啊，她已经很久没用离开过明月宫了。”
“到底是什么事情，她一声不吭就要离开。”
“不知道呢，听小翠说，宫主从密室出来，就准备出发了呢。”
“看来是有急事呢！”
夏露御剑来到了风花台。
凌空望去，这个小小的海边小岛，就像一座梦幻的花园。黑色的虬枝如焦墨画在宣纸上，白色的花瓣在风中飘飞，被风卷入天空，如一场没有尽头的雪。以前听过说柳眉精通培植之术，能种出稀有的药材，想不到这传闻中的风飞花，也能被她成片种植出来。
但是此刻，她没有半分赏花的心情。降下云头，夏露直奔花间的木屋。
嗡——
一声低沉的轰鸣，一道法障壁将夏露挡在了空中。
494我愿付出一切代价（2）
夏露扶额，有些气恼的揉了揉，这风花台自然不是可以随意进出的地方，竟忘了有结界这回事。
一道红色的身影迅速升空，穿过障壁，悬停在夏露前方十丈。
“赢公子！”夏露眼睛一亮，飞身上前道：“还请让我入内，见一见柳眉。”
嬴宴山抱了手臂，沉声道：“你该她重伤在身，不便再插手苏慕白的事。”
夏露刚燃起的一丝希翼，就被无情的打压了下去。但她自离开明月宫，就下了十足的决心，此刻哪肯轻易放弃，再上前一步，对嬴宴山道：“既然你已经猜出是为了苏慕白而来，也应该知道，苏慕白对柳眉的重要性。如若苏慕白真的有什么不测，你在此拦下我，日后该如何跟她交代？”
嬴宴山神色微动，看了一眼夏露，才道：“既然取出了莲心，我想眉儿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夏露一愣，又道：“就算做了最坏的打算，在还有救的时候，难道不该出手搏一搏？柳眉的性子我也清楚，她不是那种甘心认命之人。”
嬴宴山迟疑起来。
夏露趁机道：“苏哥哥只是被中了升魔丸之毒，魔根难除。先前毒性被心莲压制，如今心莲一去，他……”
她又道：“苏哥哥自幼修行，怎么可能放弃玄门修为，是以两股力量争锋，将他真元逐渐耗尽。这件事情，或许也并非心莲不可，还请赢公子代为向柳眉请教一二。”
嬴宴山略一思忖，终是回身，飞向结界内的风铃屋。
夏露微微松了一口气。她站立在风中，御剑下，是一片风花，御剑外，是一片海蓝。不喜欢江南的阴湿小雨，不喜欢暮云山的云遮雾绕，也不喜欢大漠的烈日炎炎，一直以为南境风景独好，却在这里看到了花和海，感受到了烈阳和海风，像一只兔子一下子撞入怀中，她有种心悸的感觉。是了，柳眉的确有种化腐朽为神奇的力量，不知为何，她如此相信着，才抛下杂念，来到了这里。
风铃叮咚作响，一袭红影箭簇般一闪，掠到了她眼前，嬴宴山已经回来了。
“我可以进去了？”夏露微微笑道。
嬴宴山点了点头，挥手破开结界的一角，将她带到了一棵风花树下，道：“在此等候。”然后一转身，走了。
夏露微微叹了一口气，柳眉是她最不想求的人，可却是她唯一能求的人，真是讽刺。身后响起轻轻的脚步声，她立即收敛气息，端正的回过身来。
“你来了。”夏露看着轻步走来的柳眉，暗自吸了一口气。她的容貌，似乎又变了一些，冰肌雪肤，透明而又脆弱的感觉，当真是奇怪，却又莫名的动人心魄。
“苏兄的情况，我已听说了。”柳眉道。
夏露听不得柳眉口中提苏慕白，一提就心怦怦的紧张。她道：“请你帮忙，并不是想将苏兄让给你。”
柳眉淡淡一笑，道：“明白。”
这一笑，又莫名让夏露心中刺痛，道：“你的确很美，也与苏兄有多年情分，但那是不够的。如意百炼钢，化为绕指柔。靠的就是女子的温柔缱绻，知情识趣，这些，你懂吗？”
柳眉摇头：“的确不懂。改日再向你讨教。”
夏露一愕，忽而笑了。不懂知情识趣的柳眉，不就应该是这个样子吗？这一笑，之前的敌意也抛到了九霄云外。
她再次叹了一口气，道：“苏兄身上的升魔丸，是由我的痴心蛊带入体内的。”
又道：“现在我也不瞒你了，痴心蛊是我们同行那段路上我就种下的。”
“被人围攻那次？”柳眉问。
夏露点头，道：“我听从临风仙尊的安排，他制造机会将痴心蛊种入。但是我不知道他竟能在痴心蛊中炼入升魔丸。蛊虫成熟后，他安排浮屠剑，带我上无水城。还记得当时你出剑袭击我，却被苏哥哥从后背一剑穿胸吗？”
柳眉周身一寒，眉心一拧，那一刻的惊诧和恐惧似乎又回来了。许久，她才缓缓吐出几个字：“永世难忘。”
夏露歉意的涩涩一笑，眼角却泛出泪光。她低声道：“苏哥哥是为了保护我，因我体内有蛊母。这是他的本能反应，你不要怪他。”
柳眉周身依旧寒气不散，慢慢开口道：“我也猜出其中蹊跷。”
夏露这才舒展了容颜，喃喃道：“你知道吗，这段时日以来，我如芒在背，时刻都在煎熬。我爱他，喜欢看他关心我，将我放在心上，可是我不愿意看他做一丁点违逆本心的事，所以不敢驱动蛊虫。这种想法，在心中反复确认。我喜欢他禁欲疏离的样子，也喜欢他翩翩佳公子的模样，如果受人摆布，他就不再是他，也不再是我爱的模样。”
柳眉若有所思，点了点头。她道：“既然不愿他违逆本心，可试过收回痴心蛊？升魔丸既然是附在蛊虫上的，是不是也能随蛊虫离体？”
夏露面有难色，道：“开工没有回头箭。这痴心蛊一旦种下，就会逐渐融入血肉之躯，不会离体的。”
“可以杀死吗？”柳眉又问。
夏露神色越发沉重，低声道：“我从未听过杀死痴心蛊的办法。”
柳眉看着夏露神色，沉默了片刻，又问：“你若真想救苏兄，愿意付出什么代价？”
夏露抬头，看柳眉认真的神色，也肃然站立，一字一字道：“任何代价，就算是让我离开他……”
离开他，这三个字说完，夏露的声音哽咽了。
“不……”柳眉打断她，离开并不能让柳眉满足，她盯向夏露的眼睛，冷声道：“不止让你离开，而是要你的命呢？”
夏露眸光一颤，微微张开了嘴，目光经过短暂的涣散后，再次凝聚起来，眼中并没有一丝退却。她郑重道：“若你能护他周全，我愿意死。”
随即，她又道：“我死后，体内蛊母的确也会死。但是痴心蛊有些不同，子蛊在苏哥哥体内时日不短，已近成年，未必会随蛊母一起死。如果你打的是这个主意……”
柳眉略微一笑，道：“看来你真的考虑过牺牲自己的性命。”
495我愿付出一切代价（3）
夏露不接的看向柳眉，听得柳眉又道：“不过这起祸事因你而起，由你结束也在情理之中。”
夏露咬唇，默默的点了点头，忽而抬头，目光诚挚的看向柳眉道：“柳眉，我知道你有逆天之能，我求你，救他。无论任何代价，我绝不后悔。”
柳眉看着这个女人，豁出一切的样子，不禁心中一震。
“但是……”夏露神色顿变，道：“但是你如何证明，你救得了他？”
柳眉静默片刻，结印，一颗内丹从她胸膛穿体而出，硕大如琉璃夜明珠，其上却有丝丝黑气缭绕。
她道：“这是我的内丹，你们人族称为龙晶。”
夏露诧异道：“也被魔气侵染了？”
柳眉：“不错。虽然被我连根拔除，却余毒未清。在此之前，我也一直在寻求解决之道，但是以我龙族记忆……”
柳眉一展臂，无数文字音像浮现在空中，走马灯般飞快滚动飞旋，令人眼花缭乱，如四面八方重重叠叠无死角的幕墙，足见信息量之庞大。即便以夏露的修为，也只看到模糊的残影，听到嘈杂的噪音。能瞬间一丝不漏的捕捉这里面所有信息，龙族灵魂之强大，果然令人叹为观止。
柳眉继续道：“以我龙族记忆，苏兄这种情况，仍然只想出一个或许可行之法。从未有人试过，你愿意试吗？”
“我……愿意。”夏露咬牙，吐出三个字，目光坚定，语气肯定。
柳眉以目光赞许，收回内丹道：“你可知玄门淬炼金丹，可一体多枚，听闻曾有人修得三千金丹。”
夏露道：“我也有所耳闻，但是对修玄一事，知之甚少。”
柳眉又道：“修魔之人，虽方法不同，但也需淬炼元丹，玄门称之为魔丹。”
“不错。”夏露道：“但是修魔，元丹只能唯一。”
柳眉微微颔首，再次直视夏露，道：“我要用的魔丹，助苏兄在体内结一枚自己的魔丹。若他能同时拥有一魔一道两枚金丹，就能使魔功道法各行其道。”
“这……这怎么可能？”夏露惊愕道。但见柳眉一丝不苟的神色，她的惊愕也迅速平复下来，用一种异常冷静的眼神看着柳眉道：“我愿意，只要你能保证他平安无事。”
柳眉凝眸道：“世事无绝对，我不能保证。”
夏露的心脏砰砰乱跳起来，柳眉的话让她的心忍不住纷乱的盘算起来。就算死，也可能就不会苏哥哥，那我就白死了？可是不试，难道真的看着他真元耗尽，油尽灯枯而死？不，绝不！
“我信你！”夏露突然盯着柳眉的眼睛说：“我信你，你本就有逆天之能，行逆天之举，也不是第一次了。”
柳眉的眼中，渐渐弥漫起悲伤和迷茫。伫立久久，才道：“也许当初，我不应该复活他。”
风花飞舞，夏露低柔的声音，在风中落地可闻。她道：“复活他，是你的决定，这一次，是我的决定。无论成功与否，这两次救他，我都很感激你。”
柳眉站在风中，看着夏露的身影，颇有些形销骨立的伤感。
夏露捋了捋被风吹乱的鬓发，强颜笑道：“柳眉，你知道吗，这一刻，我竟然有如释重负的解脱感。”
“他在明月宫中的每一天，我都不会忘记。每天早上起来，我都要盛装打扮，以最美丽的姿态出现在他面前，然后道一声，早安。只有得到他的回应，我才觉得，一天真的开始了。
“可是心莲离开他体内后，他日复一日被魔气折磨，我又怎么能看着他一天天死去！
“我内心的担忧和恐惧，如燎原之火，将我的理智一点点焚烧殆尽，那个时候，我就想，我不要他死，我不能接受这样的结局！我宁愿用一切来交换，只愿他能平安活下去，就算从今以后，再也不能陪在他身边。
“你看，许是我的心愿，被神佛听到，他们才给了我一次赎罪的机会。”
柳眉微微叹息，道：“你回去吧，三日后，我来明月宫。”
嬴宴山寻来时，已经没了夏露身影。
风花树下，柳眉仰面无声看着天空，似在沉思，又像在流泪。风花台上空，雷云滚滚，却终是没有落下一颗雨来。
“你没答应救苏慕白？”嬴宴山不无担心的问。
柳眉摇了摇头，道：“救了苏慕白，无形中影响了很多人的命运，包括夏露，也包括我自己，还会有多少人？但是不救，我又怎么能袖手旁观。”
嬴宴山：“所以你还是要将心莲渡给他？”
柳眉转身，对嬴宴山认真道：“心莲还有更重要的用处，我也必须尽快修复身体和灵魂的创伤。”
嬴宴山这才松了一口气，道：“看来你有别的办法救他了。那你还怎么闷闷不乐？”
柳眉道：“夏露走出这一步，她和苏兄之间就有了无法逾越的生死界限，注定没有结局。”
“你在替苏慕白担心啊！”嬴宴山再次松了一口气，道：“夏露一个魔女，竟然豁出去命去救他，也不知是他的福气还是冤孽。”
柳眉看着嬴宴山，不知想起了什么，竟浮出一丝笑意。
“你笑什么？”嬴宴山莫名其妙，见她也不解释，赶紧一伸手，一枚铜镜在手，揽镜自照，道：“还是这么风姿绰约啊！”
雷云奔走散去，又迅速恢复了烈阳当空。
柳眉浅笑道：“火儿，我觉得被爱和爱一个人都是福气，只是太重的福气有的人承受不起。你觉得凌夜受得起吗？”
嬴宴山收了镜子，也笑了：“我看他受不起。”
柳眉抿唇一笑，道：“那就让他慢慢受着，千百年都忘不了。”
嬴宴山也乐了：“行，万一他忘了，我可以时不时去提醒一番。”说罢他坏笑一声，道：“变成你的模样，坐在他身上提醒提醒，就像那日在栖霞庵小院一样。”
柳眉一愣，随即笑了：“你这目空术，偷窥不在话下。”
沙漠中跋涉的凌夜，此刻猛地打了一个喷嚏。
他落在沙丘上，朝背后的方向看了看，莫名有种被人惦记的感觉。顿了顿，再次启程，前往黑水城。既然答案在那里，就只能探一探究竟了。
496天赋第一
无水城。
素心殿内，兰桂吐芳。
花下，周通提着酒壶走来，一拍叶城肩膀道：“小子，又去闭关了十多日？”
叶城抬头看了周通一眼，思路还没从思索的问题中解脱出来，只低低应了一声“嗯。”
周通笑着坐在一旁，神秘道：“小子，我看你有一项天赋，这无水城里敢称第二，就没人敢称第一。”
叶城愣了愣，讪笑道：“周前辈说笑了。”
周通闷了一口酒，嘿嘿笑道：“这个可不是说笑，因为这个天赋，叫死用功。”
叶城一愕，就见周通促狭的哈哈大笑起来。
周通继续发挥道：“你看着无水城中，不乏惊才绝艳之辈。就比如清泉，他法力高强，但是好歹也要炼个器，跟他那师妹聊个天，逗个闷子。再无趣的比如那摩耶，整整修天眼，神神道道，可他当年为了跟语真一样入我玄门，硬是创下了三年修成筑基的壮举，这才被清泉收入内门。再看你那师兄苏慕白，听说琴棋书画没有不会的。还真没见你这种，除了练功，什么都不干的修仙之人啊！你闷不闷，喝口酒会死吗？喜欢的女人跟人成亲了，号一号哭一哭，不行吗？”
叶城怪异的看了看周通，道：“前辈，你好像很想看我丧气的样子？”
周通一噎，举起的酒壶停在了半空。
叶城又笑道：“前辈可是心中不安，想要借晚辈哭丧的模样，来流一番自己的眼泪？”
周通的酒壶，扑通一声，掉在了地上。
许久，周通才道：“你这小子，其实资质也不差。怎么只学会了死用功。要不我来教教你剑道。”
叶城斥出了青霜剑，道：“还请前辈赐教。”
周通一挥手，道：“我本就是剑灵，何须用剑，我身即是剑。”
素心殿内。
清泉和妙雪隔着窗户上的明纸，看着外面忽明忽暗的剑光。
清泉道：“想不到周兄会教那孩子剑法。”
妙雪道：“是啊，这么多年，还从未见他与人结缘。”
清泉道：“想必除了投缘，还有心急。”他又道：“这些日子，你常来素心殿教导那孩子岐黄之术，可有长进？”
“长进自然是有的。”妙雪道：“叶城这孩子心实，也仁厚，修行刻苦，基础扎实，水属灵力充沛，的确是修习岐黄之术的好苗子，如今也算初窥门径了。但是要习得精髓，并有所领悟，这么短的时间内，以他的资质还做不到。如今，也算是将无水城的岐黄之术传承下去了，待他以后寻得有缘人，才有光大之日。”
“嗯。”清泉点点头，道：“所幸两年前，枯叶硬塞了两个弟子修习炼器。两人跟着蛮山和徐元在冰雪林中修习了两年，如今也入了门庭，只是同叶城一样，习得精髓怕是无缘了。”
妙雪深深看了清泉一眼，缓缓道：“尽人事，听天命，莫强求。这些年，我一直想对你说这句话，如今却说不出了。”
清泉：“这九个字，当真是知易行难。否则枯叶也不会自断仙缘，不得善终了。”
妙雪颔首，微微笑了：“自从那日柳眉那丫头给了你一方宝鼎，你日夜淬炼，想必已经有了打算。”
清泉忽而看着妙雪，半晌不语，久久才道：“阿雪，我想将子母单，炼入炉鼎中。”
妙雪一惊，随即笑了：“好。”
清泉愣住，张了张嘴，却不知该说什么。
妙雪道：“不必说了，师兄，我心里都明白。这世上若有一人视我比自己的性命更重要，那就是你。你做这个决定，比我难得多。”
清泉默默看着她，神色平静下来。
窗外剑光缭绕，青色，金色，如璀璨的烟火。
一阵轻风，悄悄的吹开了窗，两人看着外面的剑光，恍然间，如同回到了百年前，同门学艺时的静好。
“跟我说说那方宝鼎吧？”妙雪轻声细语道。
清泉抿唇，忍不住嘴角上扬，道：“那是真正的神器，构造之神妙，绝非凡人可以企及。力量注入其中，可一生二，二生四，源源不断。可那丫头竟然不知足，非说要放大百倍才可。”
清泉说到此处，神情是厌弃的，目光却发出跃跃欲试的神采。他继续道：“神器凡火难以淬炼，那丫头又借了一根凤凰火羽，作为火种，以一个奇妙的法阵驱动，凡火经此火羽所在的法阵，就变成了凤凰神火。”
看着他灼灼目光，妙雪忍不住笑了。
清泉又道：“这丫头机灵是真的机灵，连大风楼的须弥子真仙，也被她哄骗着差遣了起来。可说她笨，也是真的笨。好好的在无水城学艺，搞成了如今这个局面。多行逆天之事，又能有什么好结局。”
妙雪笑眼看着清泉，道：“一百多岁了，难道还要为这些小儿辈操心。我觉得经历过了，结局好不好，似乎也不那么重要了。”
清泉闻言，再次抬头看向妙雪，许久，他重重的点了点头。
屋外，飘起了雪花。
周通笑言：“小子，其实你除了死用功这个天赋外，还是有些其他天赋的。剑技的领悟就不错。”
叶城憨憨一笑：“你是第二个这么说的人。”
“哦，还有谁？”
“慕容景。”
提到这个人，叶城收剑，站立如松。青霜剑上的冰凌化去，聚蜿蜒的水流，滴滴落在地面，每一滴都生出一朵霜花。
他道：“慕容景虽然将我放逐般扔在冰晶石林，却郑重的说过，我剑技和法力天赋在师兄弟中处于上层。”
周通打趣道：“哦，没想到这个慕容景，人品不行，眼光却不错。”
叶城站在原地，剑尖拄地，神色凝重，慕容景这个人，岂是“人品不行”四个字可以概括的。不论世人如何评论，他除邪诛妖，将年幼流落街头的自己带回无水城抚养，可见心中善念未曾磨灭。
随着叶城的思绪加深，青霜剑下的霜花成片蔓延，空中再次飘飞霜雪。
“好家伙，意念一动，言出法随。”周通忍不住啧啧称赞：“以前真是小看你了。”
497情之一字，原来如此
明月宫。
极尽温柔，三日时光还是匆匆流逝。
清晨，夏露对镜描眉，梳红妆。银盆里，云雀花浸出的花水，带有一种特别的甜香。她蘸着淡紫色的花水，仔细的梳理自己的头发。
“姑姑，云雀花虽然清甜芬芳，但是入了头皮，会有小毒呢！”
夏雨从旁小心的提醒道。
“无妨。”
回应之声淡淡的，淡到让人感觉有些飘忽。
“宫主，苏先生起了。”
一个红衣女婢快步走来禀告。
“好。”
夏露放下螺扣梳，站起身来。一缕晨光照在她脸上，娇妍明媚的笑，却让夏雨没来由的觉得有些哀伤。她疑惑的看着夏露的背影，被匆匆叫来明月宫，夏露姑姑却什么都没说，究竟是何用意？
“姑姑，你没事吧。”
夏雨终究还是没忍住，问出声。
“回去吧。”
夏露对单纯的孩子挥手示意。回去静静的等待消息，成为这里新的主人。
跨出门槛，橙红的朝阳刺入她的眼睛。她眯起眼睛，看到逆光中一个白衣舞剑的身影，迎着刺目的日光，她用尽全力笑出来。
裙裾曳地，夏露碎步前驱，朝着那个人影走去。
“今天，是什么节日吗？”
苏慕白收了剑，目光从夏露身上流连往复。
“不是节日，有何不妥吗？”
夏露笑着问。
苏慕白稍有停顿，才道：“怎么这般盛装打扮？”
夏露一旋身，曳地彩裙飞舞，张开来的裙裾上，显出一只只金色的蝴蝶，其形状，正是苏慕白的金丝法相蝶。随着裙裾起伏，金蝶栩栩如生，就像展翅欲飞。
“好看吗？”夏露期待的看着苏慕白，问。
“好看。”
夏露又道：“我想要你记住我此刻的样子，记住这一天。”
苏慕白犹疑的看着夏露，不明故里。
一阵风吹过，竹梢轻响。
夏露低声道：“她来了。”
苏慕白越发疑惑：“谁？”
当柳眉出现，目光第一时间落在夏露身上的时候，苏慕白诧异更深了，他看向夏露：“你有事瞒着我？”
夏露这才泪光点点的笑道：“苏哥哥，你很快就知道了。“
柳眉有些意外道：“你没有告诉他？”
夏露：“我只想他没有负担的度过最后三天。”
“最后三天，什么意思？”
苏慕白的语气一下子急迫起来。魔气侵蚀，苏慕白的容貌神态，都发生了变化，身形清瘦了不少，再没有昔日儒雅耀目的感觉，性情也急躁了许多。
柳眉小心翼翼道：“苏兄，我接下来要试着将她的元丹送入你体内，这期间你不要抵御，也不要失去意识，好吗？”
“将她的元丹给我，那她呢？”苏慕白看向柳眉，眼中有少见的狰狞之色。
说罢，他激动的看向夏露：“我魔气未清，是我的事情，为何要牺牲你？”
夏露上前，看着苏慕白的眼睛道：“苏哥哥，你这么激动，是因为子蛊对母蛊的回护，支配了你的心神，其实你并没有那么在意我的。而且，我失去的只是一枚元丹，如果你不接受，丢掉的将是性命，到时候，我也会随你一起死。”
苏慕白看着夏露的眼睛，一开始只觉得浑浑噩噩，然后越发的觉得夏露字字真言，句句在理，一晃神，一枚元丹已经被注入体内。
柳眉看着施展魅惑术的夏露，轻轻摇了摇头，立即施法。
魅惑人心，是为了便于干些损人利己的行为，用到夏露这个份上，真不知该如何评判。足见修魔之人，亦有真情。
苏慕白一惊，猛然回神，夏露已经颓然倒在他面前。他立即伸手将夏露接在怀中。
苏慕白身后，柳眉在竭力施法，为他疏通经脉，固住元丹。
夏露朝柳眉微微示意，安心的倒在苏慕白怀里。
苏慕白感觉到怀中的夏露失去魔丹后，生命快速流失。失声道：“为何会这样？失去金丹只会损失修为，为何连命都保不住？”
此刻的夏露，却含笑痴痴看着苏慕白，低声道：“苏哥哥，看你为我担心，我既心疼，又开心。我死后，你还会想念我吗？”
“别说话！”苏慕白失声制止道：“你别说话，小眉，你一定有办法让她活下去吧？”
柳眉的声音从身后平静的传来：“她体内蛊母，以她的精气饲养，如今没了元丹，蛊母死，饲主亡。”
“蛊母死，饲主亡。”苏慕白怔怔的重复了一遍，声嘶力竭道：“夏露，何至于此啊？”
一串泪珠，噼里啪啦的掉落在夏露脸上。
夏露面色冰白，唯唇间一点朱红，轻轻开合，小声道：“如果有来世，我愿与你早相识。也许没有来世了，你若一朝得道，跳脱轮回，就不必再受苦了……那样更好……”
“夏露……”苏慕白低头，一把将夏露抱得更紧。他喃喃道：“就算是蛊虫控制我又如何，你何苦如此？”
夏露淡淡一笑，手中握住了苏慕白一缕发丝，声音微若游丝道：“我……要你永远记着我！”
丝丝缕缕的灵力，在苏慕白体内逐渐汇聚成束，汇入魔丹，运转不息，周而复始。
丹田内，骤然红光璀璨，魔丹凝聚成型。
“成了！”
柳眉重重的舒出一口气，再看向苏慕白和夏露，神色又黯淡了下来。
苏慕白深深弓下腰，紧紧的抱着已经没了生机的夏露。透过混乱的发丝的缝隙，柳眉看到泪水如断线的珠子，不断的滴落下来。
“呵……”一声气若游丝的轻笑，夏露失去了最后的支撑，含笑缓缓的合上了眼帘。
这一刻，苏慕白五脏六腑，如被刚捞上岸、干涸窒息的鱼，挤压似的闷痛中，脏腑都在痉挛着。随着夏露逝去，痴心蛊子母蛊虫间维系着的最后一根游丝，猝然崩断。
“夏露……”他一声低沉的呼喊，声音沙哑得可怕。
狂风大作，竹叶沙沙作响。
“苏兄！”柳眉低喝一声，生怕苏慕白魔性大作，失控起来。
然后，风片刻后，就止息了。
苏慕白抬起头，神色平静，抬手擦干眼泪，声音清冷而沧桑。他道：“情之一字，原来如此。”
柳眉握紧的拳头，松开了。
498朱颜不改
苏慕白接着道：“大梦方醒，却又沉湎梦境。小眉，这种感觉你能懂吗？”
柳眉站在苏慕白身后，静静的听他叙说：“仿佛这一刻之前，所有的经历和情感，都清晰的沦为梦幻泡影，却又真实的牵动我的心。”
许久，柳眉点点头，道：“我懂。苏兄，回来就好。”
此刻柳眉心中默默道：元丹是有主之物，植入过程中，夏露若有一丝悔意或动摇，都有可能导致失败。她对苏兄的真情，得到了完美的印证。所以苏兄，你不必在意梦境萦绕在心，于她而言，你绝不是梦幻泡影。
苏慕白抱起已无生机的夏露，缓缓的步入殿内，轻柔的将夏露放在了她的床上。起身，他投以最后一瞥，身影如烟消散。
柳眉即刻追了出去。
女儿国南界，有一片沼泽。苏慕白朝着沼泽中心疾飞而去。柳眉不远不近的跟着，很快沼泽中央一颗巨大的黑藤树活了，漫天挥舞着黑色粗壮的长长触角。
柳眉立即靠近。
苏慕白已经祭出若邪，干阳二剑。若邪如飞梭，在黑色触角之间飞快斩过，那藤蔓也不知有何蹊跷，竟只伤了浅浅一层皮，被若邪砍过的创口，迅速被被魔冰包覆。此刻干阳斥出，紧随若邪，吸纳晨光，干阳闪耀火红的色泽，猛烈轰击冰点，藤蔓应声碎裂，不过须臾，已经将触手斩断百余。
原来若邪只为使藤蔓冷脆，干阳炽热，藤蔓再坚韧也无法抵御一冷一热轮番攻击，是以瞬间摧毁防御。
苏慕白轻身如燕，掠过黑藤妖防御得密不透风的沼泽中心，须臾飞出，手中多了一朵朱红色的花。
柳眉再次松了一口气。
苏慕白已经飞身前来，悬停在风中，看着若邪和干阳，道：“一魔，一玄，如水阴柔，如金光明，原来一切都早有定数。”
柳眉看看凛凛长剑在他身侧，若邪剑身有冰凌凝固的细碎声音，透着锐利的寒芒，干阳闪耀着金色的强光，让人难以直视，不觉抬头，看了看御剑之人。这两柄剑已经今非昔比，御剑人，亦然。唯有他手中一朵朱红的娇花，还能让人联想起他昔日的温柔。
两人一阵风再次来到了明月宫。
苏慕白亲手将那朵花簪在了夏露鬓边。
这是女儿国境内永世不腐的花，纯正的红色，鲜艳如血。花名，朱颜不改。
苏慕白道：“你曾说，女儿国境内，唯这花最娇艳，只是被藤妖霸占，铜筋铁骨的围着，只能远观，谁也采不来。”
他说：“以此花，还你一份情。安息吧。”
当苏慕白再次起身的那一刻，柳眉知道，这段情，已经在他心里埋葬。她轻声问：“苏兄，你还好吗？”
苏慕白：“回无水城。”
柳眉：“我送你。”
苏慕白：“不必了。”
柳眉微微颔首，看到了苏慕白眼里的落寞，疏离。他放下的不止是与夏露的一段情，还有他所有的过往。如此，甚好。
冰原上，数月的布置，须弥子终于将大阵画完。只是阵法启动，还需要几个踏阵之人。
“你已经是真仙，为何还要插手凡人之事，不怕丢了仙格？”
冰原上，无声无息的出现了一个黑衣之人。他的袍服无风自动，上面的金龙，宛若活物。
须弥子笑了：“看来你就是那丫头说的无水城中人。”
来人也笑了：“不错。”
“你既然不是来阻止我的，又何必多言，浪费时间浪费唇舌。”
黑袍人讪讪一笑，还是第一次被人这么不客气的回怼，还是在知道他身份的情况下。他输人不输阵，道：“何以见得，我不会阻止你。”
“阵布完了，你才来，还问这种问题，不是傻吗？”
迎着须弥子看傻子样的表情，黑袍人当场愕然。
须弥子又道：“还是说，你能给点建议？”
黑袍人脸色这才好看了一点，道：“你可真看得起我，你已经是真仙，我什么身份，还能给你建议？”
“给不了就别废话，我还忙着呢。”
“哈？”黑袍人脸再度黑了，飘飞的袍服也忘了飘起来。气场全失。
见须弥子真的不打算搭理，黑袍人也没顾上脸面，自行捋了捋袖子，凑近道：“你这阵法的确是古法八卦阵，但是压阵的人还是要与阵法站位相合。你看，你这阵上有乾、坤、震、巽、坎、离、艮、兑八处方位，每一方位上，至少要有一个压阵之人，压阵之人必须法力在分神之上，而且这几人的法力差距还不能太大，所以有的阵位上，可能要二三人……”
“你啰嗦完了没有？”
须弥子最后审视了一番法阵，对凑过来的黑袍人冷声道：“我只是受人之托，你要啰嗦找那丫头啰嗦去。”
黑袍人一阵梗塞，惊愕的看着须弥子：“你也是得道的真仙，一旦冰原破封，邪灵入世，将是一场人间浩劫，你怎可如此轻心？”
须弥子脸一沉，道：“人间浩劫，你还关心这个？不正是因你而起？”
黑袍人被噎得一愣，随即大笑起来：“真仙的心结在这里啊！我若告诉你，没有我，人间将处在一场永无止境的浩劫之下，你相信吗？”
须弥子微凝，看了黑袍人片刻，神色逐渐变了。他道：“信又如何？我不管你是谁，出于什么目的。谁让我宝贝徒儿困在冰原之下，谁就是我的敌人。”
黑袍人再次愣神，许久才缓缓道：“凡人修仙，寻求的是超脱。真仙既已跳脱俗事之外，应当明白比起人间亿万生灵，牺牲一个人不算什么。”
他又道：“你知道这冰原之下邪灵的本质吗？”
须弥子屹立原地，神色微冷，抬眸道：“愿闻其详。”
黑袍人再次趋近一步，道：“我在黑水城中，以神器窥探天下，一览无余，唯有大风楼始终云遮雾罩。当年羽神选你作为继承人，想必你也是有资格了解事情真相的。”
须弥子神色越发冷峻。当年恩师消失于天地之间，他至今不知何故。
499疯龙（1）
黑袍人继续道：“当年羽神的修为，距离真神只有一步之遥，我多次筹谋，都不能将他除掉。无奈之际，我以为万年之功，将毁于一旦，却不料他来到了黑水城。我本不抱希望，但是他却并非为了寻仇而来。他听我讲述了这近万年的因果，最后竟选择了自行兵解，神形俱灭。”
须弥子银发飞扬，目光里爆射出锋利的寒刃：“我师父无人能敌，我倒想知道，是什么因果，能让他选择自行兵解。”
黑袍人最近挤出一丝冷冽的笑意：“你可曾听过疯龙？”
须弥子微一凝眸，道：“从未。”
黑袍人道：“看来你师父将你护得很好。龙族有传承的记忆，其中有一段记忆，既是龙族祖先征战四方，收服天下妖邪的光辉历史，也是龙族不断制造杀孽，承受妖魔诅咒的漫长过程。传承记忆被抹去了一段，就是龙母成为疯龙的记忆。
“龙母作为龙族首领，沾染了太多鲜血，承受了太多诅咒，陷入嗜血杀戮中不能自拔，踏平万妖，征服神域之后，她与龙族的战士都疯魔了。本是天地灵兽之首，万妖之主，却成为世间最大的威胁。在最后的意识被侵蚀之前，她将疯魔的龙族战士聚集在冰原之上，借助此地纯净的天地之气和净化之龙的力量，企图压制杀念，可惜他们力量太过强大，诅咒太深，净化未果。龙母当即引天地之怒，滚滚天雷之下，一举将诸多诅咒之人真身焚毁。”
“死了？”须弥子有些微怔。
黑袍人摇了摇头：“龙母力量已比肩真神，岂是区区天雷可以杀死的。她被屠于失控的龙战士乱刀之下，却始终没人能给她致命一击，直到我挥起了骨剑。”
黑袍人说罢，右手轻轻举起一柄骨剑，放平，在左臂之上怜惜的擦拭而过，目光一瞬间流露出丝丝柔情。
“你能杀她？”须弥子眸中泛起一起犹疑。眼前的黑袍人只是一个灵体，须弥子能感知到灵力中的力量，并没有给他十足的威慑感。怎么说呢，甚至还不如他那个傻徒儿。
黑袍人目光中的柔情不减，低声道：“这柄骨剑，是龙母亲手所铸，融入她一颗龙牙智齿。这天地间，能杀死她的，唯有她自己。”
须弥子惊诧于黑袍人眼中柔情，他按捺着谜团即将浮出水面的膨胀破裂之感，问：“你是何人？你屠龙，又是为何？”
骨剑被轻柔拭过，消失于无形。黑袍人没有回答须弥子的问题，自顾自道：“龙母死后，诅咒没有消散，反而更强。整个龙族成为被天地遗弃和诅咒的存在，除了我。”
说到此处，黑袍人忽而失声冷笑起来。
须弥子不免一讶：“你也是龙族？”
黑袍人笑意更冷，依然自顾自道：“因为那一剑，我成为龙族唯一不受诅咒之人，也是唯一清醒之人。”
说罢，黑袍人看向须弥子，道：“曾有人认为我是唯一的幸运之人，斩杀龙母那一剑，使天地赐予我救赎，免遭诅咒。可是如果他们知道我经历了什么，就不这么认为了。
“我在尘世间游荡，历经五百年，看着我的族人一个个先后陷入疯魔，成为毫无尊严的杀戮机器。这些族人，有我的亲人，朋友，甚至有我眼看着长大的纯洁的孩子。他们在杀戮中迷失，死去，成为世人痛恨的妖龙，充满怨气的龙魂在大地上经久不散。云梦大泽的祭坛上，生命之火不断熄灭，又燃气新生的火焰，我看着跳跃的火苗，终于领悟了上天给我的旨意：消弭怨气，破除诅咒。”
须弥子不由得眉心一跳：“屠龙就是你消弭怨气的方法？”
黑袍人镶着金色龙纹的袍服，突然无风自动，鼓动飘摇，上面的金龙游动不止。
须弥子定睛一看，那金龙并非随风而动的错觉，而是真的在游弋。
黑袍人看到了须弥子的惊诧，用低沉的声音继续道：“你猜对了。我是金龙，并无净化之力。而净化之力，是一种变异的血脉，本就稀少，从前也不受重视，后世几乎断绝。我能想到的唯一办法，就是让龙魂与怨灵厮杀，直至消耗殆尽。于是，我再次来到冰原，开启了龙母留下的结界。”
须弥子看着黑袍人，静静的聆听他的诉说，心中却有难以平复的波澜。
黑袍人道：“无数死于龙族刀剑下的怨灵，以及游弋人间的龙魂，被强行纳入结界。我以肉身献祭，并永久禁锢自己的灵魂为代价，使人间怨气恢复了平衡。”说罢，他笑着指了指自己袍服上的金龙纹样，道：“这是我一丝龙魂，维持着灵体。我的七魂八魄，都禁锢在黑水结界中。”
他笑得淡然，仿佛肉身献祭、灵魂禁锢不过是一件可以随口开玩笑的小小谈资。须弥子的神情，不知不觉变了。
黑袍人继续道：“又过了几千年，我再次看清一个事实：龙族不灭，诅咒不除。因为只要有龙族后裔存在，就不断地有新的怨灵产生，诅咒也会代代延续下去。”
须弥子不自觉的仔细看向黑袍人，他的神色中隐忍中带着些许癫狂，不知为何，竟让人生出一丝悲悯。沉吟片刻，须弥子冷声道：“你可知道人族有一种修行，叫做无欲无求。”
黑袍人道：“我对人族的修行曾不以为意。不过数万年的光景，人族偶有人让我刮目相看。至于无欲无求，我不觉得这样的修行跟修成一个死物有什么区别。”
须弥子一皱眉，道：“师尊的境界，不是你可以理解的。你为何不信他能战胜所谓的疯魔和诅咒？”
黑袍人肃色道：“烈山羽的确让我产生了巨大的动摇，但是他又用行动告诉我，这条路必须走下去。这是他自己的选择，我尊重他，亦不能让他白白牺牲。”
须弥子神色一黯，喃喃道：“是啊，这是他自己的选择。这世间，又有何人能蛊惑他，更有何人能胁迫他呢？”
500疯龙（2）
随后，须弥子神色再次转冷：“逝者已矣，但是生者还有希望。”他望向冰原地下，一缕熟悉的气息，就在他脚下，他却触不到，护不住。
黑袍人看向须弥子，道：“老小子，你那宝贝徒儿，若想活着就只有一条路，诅咒解除。所以你这么卖力是对的。”
须弥子抬眸，冷光爆射：“你以为，以你之力，杀得了我徒儿？”
“人皆有软肋。”黑袍人得意的笑道：“如今我不是将他困在了这冰原之下吗？”
须弥子银发张扬，眼看就要亮出法器。黑袍人又笑道：“你打散一个灵体，有何用处？不如我教你一个方法，可大大提高你徒儿生还的几率。”
须弥子这才停了手，气哼哼道：“说来听听。”
黑袍人咧嘴一笑道：“柳眉那小丫头的心思，当真难猜。之前功夫都用在苏慕白身上，错了方向。如果你能杀了凌夜，净化的白莲极有可能会花开百瓣，到时候净化之力更强，你徒儿生还的机会自然就大了。”
须弥子一愣，随即咄咄道：“你这老不死，坑我是吗？且不说杀生是禁忌，万一白莲变黑莲，岂不是断绝了希望。”
黑袍人嘿嘿一笑道：“心莲花开九十九瓣，希望太过渺茫。不如搏一搏，或许就真的成了。”
须弥子白了黑袍人一眼，道：“看来你不敢相信那丫头能完成这个使命。”
黑袍人收了笑，道：“万年间，净龙不是没有，但是都失败了。即使悉心呵护，花开百瓣，最后还是失败了。”
“可我信她。”须弥子正色道：“她在人世间经历了极致的黑暗，却能光明、热烈的爱一个人。她可以委屈求全的苟活着，却执着的宁死不愿失去自己的本心。她对人间充满不屑和憎恶，却又对众生怀有怜悯之心。这样的人，我从没见过。”
黑袍人定定的看着须弥子，似在仔细揣摩他说的每一个字，许久，黑袍人鼻子里一声嗤笑，灵体飞散，消失在了冰原上。
须弥子看着茫茫冰原，低声私语：“小秀才，你可一定要等到那个时候，不要辜负了她一番心意。”
一只火凤淸鸣着，落在阵法边缘。
“真仙，今天嘴巴怎么那么甜？”
柳眉从火凤背上一跃而下，落在须弥子身前。
须弥子老脸一黑，道：“胡说什么？”
柳眉道：“没想到，我在真仙心中，竟是这么伟大的人。”
话锋一转，又道：“不过仔细想想，真仙说的每一句，都没错。”
须弥子脸色一沉，看着柳眉严肃的表情，有种呸一口的冲动。忽而想起什么，道：“你早就在附近了？”
“岂能不被真仙察觉！”
“也是。”又道：“那你怎么知道我说了什么？”
柳眉一笑，晃了晃手中臂钏道：“这臂钏，其实用处还挺多的。除了联络你，似乎还听得到你的心声。”
须弥子顿时面沉如水。紧接着，又听得柳眉说道：“直到今日，我才知道龙族诅咒的来由。黑袍人虽然偏激，但是有一点他没有说错，诅咒必须解除。”
须弥子深吸一口气，看向黑袍人消失的方向。
柳眉感慨万千道：“他到底是怀着怎样的心情，数千年来，不断的将自己的子孙送入冰原怨沼之下。”
须弥子定了定神，看向柳眉道：“离约定之期还有三日，你怎么提前来了。”
柳眉轻轻摇头，看向冰原地下，道：“我能感知到兄长的神力，发生了变化。”
“你怕他疯魔？”须弥子神色陡然一紧。
嬴宴山从旁道：“老头，你啰嗦程度，不输姬老头。不仅是青龙的神力发生了变化，而且我以目空术探查，里面的邪灵也正在融合进化。所以进化宜早不宜迟。”
柳眉道：“站阵之人，芙姐姐已经帮我办妥。她方才已经收到了我的讯息，此刻应该正在赶来的路上。”
“可是你有把握吗？”须弥子忍不住多问了一句。黑袍人的话，在他心里还是产生了一些作用。
柳眉轻轻一笑，看向嬴宴山。
嬴宴山也笑了。
柳眉笑道：“这大概是我这辈子做的做没有把握的事情了。”
须弥子眉心一皱，但看这二人云淡风轻的神色，也渐渐舒展了眉头。回想起柳眉走上复生之路前的谨慎执着，还不如今日这一笑让他来得安心。这一笑，表示柳眉已经无所畏惧，准备豁出一切。
“你真的要去吗？”
白芙的声音低柔的传来，她身后还跟着姬玄昶。两人一起落在了阵法边缘，他们二人的眼神中仍然带着游移不定。
白芙上前道：“你要付出多少，无从知晓，能否成功，也无人可知。你，真的要去吗？”
柳眉道：“若成功，我兄长可以活，地狱中的龙魂和邪灵也能解脱。这个结果，值得冒险。”
姬玄昶动了动嘴皮子，有些怨念道：“可是，你能不能等有了后嗣，再冒这个险？”万一失败，龙族可能就真的断绝了。
白芙瞥了姬玄昶一眼，没有吭声。许久，才道：“今日就是期限了吗？”
柳眉默默点了点头。
白芙一挥手，一套纱衣凌空出现，轻轻披在了柳眉身上。轻盈透亮的薄纱，流溢着银红色的光泽，无风自舞，上面镶嵌金银珠翠，更是流光溢彩。白芙打量了一番，强颜笑道：“真美。这是许久之前就开始为你编织的仙衣，名曰银月，因你灵魂缺损，它能护你不被妖邪发现……”
语未毕，白芙红了眼眶，哽咽起来。一只温柔的大手，轻轻抚住了白芙的肩膀。君烨已经赶到了。
白芙强自凝神，抛出一片结界，道：“站阵之人我邀了不少，不知多少人会应邀，能不受冰原邪灵影响之人，或许要更少一些。能过了我这结界的，都是堪用之人。”
君烨拍了拍白芙的肩膀，道：“不必担心，此事关系人间，各仙门都会放下旧怨，竭力赶来的。”
白芙颔首，靠在了君烨肩上。
501命与魂
一尊金鼎落在阵法中央。进入结界的是清泉、妙雪和周通三人。那尊金鼎只是静静的悬停在空中，就让所有人都感受了莫大的能量。不是压倒性的威慑，而是丝丝入扣的契合感。它就如同一枚投湖的石子，使人体内的筋脉、力量，平静中顿生波澜。而这波澜是柔和的，浮浮沉沉，节律都由它掌控。
清泉面色严肃，隔空对着柳眉道：“鼎已初成，能使神力二十倍放大。但这不是极限。”
柳眉瞬身来到金鼎之前，与清泉隔鼎相望，道：“多谢前辈。”
李云逸、水若凝也次第落在了清泉身后，不一会儿，叶城也入了结界，落在一处。
这之后，凌府主人凌戈，塞北寒庄寒远山、余晚霜，玄天剑宗林之涣、于尧、杜岳三人一同进了结界，最后邵青也进得结界，低声向姬玄昶道：“大小姐被挡在了结界外。”
白芙冷眼看道：“平日里嚣张得很，区区结界都进不来。罢了，站阵之人勉强够了。”
邵青想反驳一下，却识趣的闭了嘴。
结界外，聚集了越来越多的玄门魔道中人。
柳眉抬眼回望，结界外，一匹蓝焰马和一匹紫焰马在空中逡巡，是妙玉和她的夫君，谢郢背着古琴，也在远处看着她，还有方紫苑、凤无及，许多熟悉的面孔。柳眉暗想，他没来，也好，明知时日无多却让他心生希望，他一定很心痛吧。轻吐出一口气，对清泉长老道：“开始吧。”
清泉点头应允，又道：“开启金鼎后，我二人就要离开，不再理会尘世。”
二人，自然指的清泉和妙雪二人。
妙雪立于清泉身侧，香腮含笑，对柳眉道：“今日出门，有所感应，我的大限就在今日。”
身后的叶城神色微动，显然也是此刻才知情。
妙雪说罢，抬手，一个白玉小瓶出现在掌中。她道：“我已经安然接受了天命，你将此丹收回吧。”
玉瓶飘在空中，朝着柳眉的方向缓缓推进，却停在了中央，再进不得。
柳眉道：“修行，既是摸索、顺应天道，以求长久，亦有违逆天道跳脱死生。生老病死是道，飞升长存，亦是道。前辈再考虑一次吧。”
妙雪轻轻摇头：“世人得道飞升，都需机缘，而非取巧。”
柳眉：“等待机缘是道，创造机缘，又如何不是道。”
妙雪笑了：“机缘天赐，如何创造？”
柳眉：“你助我于危难，结下善缘，这是你的机缘，我愿意为你们淬炼仙丹，这也是你的机缘。”
话语间，妙雪再次浅笑，动容。
柳眉将玉瓶朝妙雪处推了推，妙雪清泉二人并没有拒绝。生死抉择，任谁都会有犹疑不决的时候。
玉瓶停在了妙雪身前三尺之处，却在这时，玉瓶炸裂，子母丹绽放金光，冰原上骤然乌云席卷，霹雳直下。
天劫已至，一道霹雳落向子母仙丹和妙雪。
“阿雪！”清泉的声音从未有过的慌张。他立即施法制造一个屏障，隔绝了霹雳，怔怔的看着妙雪。
柳眉却飞身，一手握住了子母丹，将丹药护住。雷电缠绕上她的身体，她身形一滞，继而立刻远离妙雪丈余，将天雷引走。
忽然电光陡然暴涨，又降下一道粗壮无比的天雷，约有三人合抱，紫黑电光，劈在柳眉身上，激得柳眉顿时气血翻涌。
这一道，是天罚。比上一次天罚，更重了几分。
浑身沐浴紫黑色的雷电，柳眉勉强控制自己，抬起血淋淋的手，将丹药推向清泉：“子母丹，快……”
嬴宴山已经飞身前去，背后张开巨大的火羽翼，将柳眉护住。一阵激电轰击，漫天红色鸟羽乱飞。
清泉看着滚滚天雷，打在柳眉身上。他将一枚母丹，塞入妙雪手中，道：“阿雪，你先走吧。金鼎虽已经铸成，但是尚未开启。百世亡魂，一旦冲破结界，必将生灵涂炭，这个时候，我不能走。”
“你若不走，我亦不走。”妙雪含笑道：“没有你，上天当神仙，又有什么趣？”
清泉怔怔的看着她，忽而释然一笑。
妙雪也与他相视一笑。
两人同时，捏碎了手中仙丹。
天雷刹那间小了。
周通和叶城在后面看着，随着那个捏碎仙丹的动作，不约而同的“咝”了一声。
周通嘬了嘬牙花子，好不容易说服自己接受二人的飞升，这二人倒好，大好仙药一把毁了。
姬玄昶也是龇着牙，啧啧了一番。虽毁的不是他的仙丹，但还是止不住肉痛，穷惯了，就有这个后遗症，那俩手一捏，碎的是一座两座金山啊！
柳眉仰头，看着嬴宴山。鲜血从他的红发间蜿蜒流淌而下，滑过他的脸庞，留下一道深色的血痕，雷光下，血色耀眼刺目。柳眉笑眼看着他道：“又累你为我挡天雷。”
话语间，心莲缓缓绽开。
嬴宴山摇头，看着柳眉道：“不必为我费力。我此刻多护你一分，你的力量就多保存一分，劫后余生的几率也多一分。我们羽族，从不放弃生存的希望。”
心莲中，治愈的力量蔓延，将嬴宴山包裹。柳眉道：“这么多年，我一闭上眼睛，就听到娘亲在我身后呐喊，要活着。火儿，我不会放弃任何一丝希望，但是今日，也不容我有一丝保留。”
嬴宴山点头，道：“眉儿，你放心，此次的重要性我懂。就算耗尽真火，我也会焚尽这片被诅咒的冰原。”
柳眉抬手，一指点上嬴宴山眉心。一滴龙血汇入嬴宴山眉心之下，她道：“若你能活着，替我告慰龙族英灵。”
嬴宴山微微一振翅，雷光铺满羽翼，他凌空浮在冰上，对柳眉道：“眉儿，若我们都活着，若有一日我修成真凤，你可愿做我的凰？”
柳眉凝眸看着他，缓缓道：“我愿意。”
天雷逐渐止息，冰原上再次晦暗了下来。
清泉结印，金鼎猝然间绽放耀目的光芒。嗡鸣阵阵，向远处传送。整个冰原又覆盖上了一层金光。
所有人都朝着金鼎看去。上面繁复的花纹此刻被衬托的清晰了几分，蟠龙纹，龙首为耳，密云缭绕，古朴的龙文，都生动活跃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