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哥哥好笨
凌夜透过草叶的缝隙看过去，柳眉已经站起来了，浑身只裹了一层薄纱，里面峰峦丘壑依稀可见。
他看到一个男童说：“姐姐，好像是之前打斗烧了林子的那个人，我昨天悄悄去看过。”
说罢，男童撒娇的扑进柳眉怀里，嘴里说着“怕怕”，一头扎在柳眉肚子上，紧紧的抱住了柳眉的腰。
凌夜见状，霍的站了起来。
“姐姐！”一个女童也受惊，一下子躲到了柳眉身后。
还有一个女童，却战战兢兢的站到了柳眉身前，哆嗦着说：“你……你是谁？不许伤害姐姐！”
凌夜看着柳眉，眸中情绪瞬息万变，终究还是站在原地，良久无语。
柳眉看到凌夜，也是一惊，静静的看着凌夜，颦眉、舒展、浅笑，片刻后，她俯身摸了摸小黎的头发，说：“这位哥哥是朋友。”这才朝着凌夜走过来。
她直直看着凌夜的脸，轻笑着问：“云岫崖有多高，我没量出来，摔死我还是足够的。你烧了两片林子，受了重伤，来到这里，不怕我已经死了？”
“我只想找到你。”凌夜开口，眼神深邃，注视着柳眉：“我是你的主人，当然要找到你，哪怕是一具尸体。”
两个女童本来看得深情款款，听到最后一句，霎时变了脸色。
小黎：“这个哥哥好笨哦！”
菲菲：“是啊，这样好像在咒柳姐姐死诶。”
凌夜听到，脸色也微微一变。
丸子撅起了嘴巴，上前抱住柳眉的大腿，摇晃着身子说：“姐姐，你要跟这个哥哥走吗？留下来好不好？”
凌夜一把拎起了丸子，冷声道：“男女有别，没人教你吗？”
“凌公子！”柳眉急的上前一捞，将丸子护在了臂弯里，叫道：“他还是个孩子，你松手啊！”
“孩子就不是男人了？”凌夜依旧冷厉的对丸子说。
丸子惊得一缩，像一只认怂的猫。
凌夜还是乖乖的松了手。柳眉将丸子一带，揽入怀里，抱了起来。丸子立即委屈的一头扎入柳眉胸前，小手按在柳眉胸前，埋脸在沟壑之间磨蹭起来。
凌夜别过脸去，眼不见为净。
“姐姐，你真的要走了吗？”小黎也上前来抱住了柳眉，扑闪着大眼睛仰脸问。
“我……”柳眉看着小黎的脸，有些不忍心，却不得不说：“必须走，我留在这里，追杀的人也许会无穷无尽，下一次，还不知道要烧几片林子呢！”
“哇——”的一声，丸子大哭起来：“我不要姐姐走。”
再次被凌夜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把抢过来拎了在手上。凌夜瞪着丸子，也不开口。丸子抽泣了一下，豁出去撒泼道：“不要跟我说男人应该怎样，我不是男人，我是山精！我是小孩！我不是男人！”
这一撒泼，却遭到了来自同伴的暴击。
只见菲菲淡定的说：“幼稚，姐姐不必理他。去做自己想做的事吧。”
这番话，让凌夜和柳眉都吃了一惊，太成熟了，可能是对比带来的反差。
小黎瘪嘴不说话。
丸子懵然看着菲菲，突然委屈的哭起来：“菲菲，你难道不喜欢姐姐吗？”
“我喜欢！”淡定的小女孩抬起眼，认真的说：“姐姐很漂亮，说话很温柔，抚摸我头发的时候很温暖，为我编的辫子，我也很喜欢。”她头上的双丫髻，已经换成了两根垂髫的短辫子，整齐精致。“所以，”她哽咽了一下，又说：“姐姐一定要再回来看我们。”
“嗯。”小黎也瘪嘴含泪，重重的点头。
柳眉看着三个孩子，郑重的承诺：“会的。”
凌夜放下了包着眼泪的小山精，一伸手，晾在一旁滴水的衣服飞了过来，在他手中掠过，已经全干了。他递上去，别过头说：“你的衣服。”
柳眉低头，接过衣服。
“不许看！”
凌夜一声命令，三个小山精立即都双手捂住眼睛。
柳眉嘴角一抽，转过迅速穿上。
凌夜也背过身去。他背过身，不过是为了让她人心里放松些，他的心目，可以看到四面八方甚至头顶、脚下。
三个小山精放开捂眼的爪子，眼前已经没了人影，只有水边一层层涟漪在荡漾。
“你看得到，是吗？”御剑上，柳眉突然问。
“什么？”凌夜有些摸不着头脑，突然又是一阵紧张，难道是指的看得到她穿衣？
见他不答，明艾又问：“明知你开了心目，我如此行事，你是不是觉得我毫不矜持，太过放荡？”
凌夜肝儿一颤，果然她知道的。不过即便开了心目，他也可以选择不看的。
“我也在问自己，从什么时候起，我竟然不太介意……那样出现在你面前。”
柳眉说得语气淡然，但是断了半截的御剑前，她稍微挪了挪身子，背撞到了凌夜的腿上，显出一份局促不安。
“那样……哪样？”凌夜心脏突突乱跳起来。
柳眉低头，不再说话，风拂过她未干的发，带来一阵女子特有的香气。
两个人就这样静静的飞上了悬崖。那天，在法障里一闪而逝的金丝蝶，没有再出现。柳眉的心情有些复杂，终是抿了抿唇，问：“凌公子，现在去哪？”
“另一处府邸。”
无水城中，正进行着一场盛况空前的切磋。
玄天剑宗的人宗三位长老守拙、铭心、蒯汲分别有三位、两位、一位弟子，天宗的语真长老有一名弟子，谢郢，总共弟子七人。
无水城也派出七名弟子应战，七殿空了两殿，每殿各派一名弟子，还缺了两人，神农殿掌事慕容景、乾坤殿掌事荀明又各挑了一名弟子。
方紫苑第一个上场，对阵的是守拙真人的三弟子：林之焕。
上场前，李云逸在方紫苑身边低声说了句：“一开始就使尽全力。”
“为什么？”方紫苑疑惑的问。
李云逸低着头，不吭声。
一旁的铁岚笑插了一句：“因为你可能没有机会出第二招。”
“铁师伯，你就这么看不起我！”方紫苑撅嘴不满道：“我也修炼了六年呢！”
铁岚忍住笑，压低声音对她说：“那林之焕，修炼了二十年。”
60对战（1）
“啊？”方紫苑一下子气势便弱了，哼唧了一下，说：“那我，那我，起码要出三招。”
“哦！三招啊，有志气。”铁岚笑着拍了拍李云逸的肩膀：“你这个徒儿，有志气。哈哈哈！”
方紫苑一上台，心头便有些怯，也憋着一股劲。她看到一个黄衫男子立在台上另一端，朝她看过来，审慎的目光，不卑微，也不蔑视。
她想起师父的话，一拔剑，就将所有法力凝聚在剑端。
方紫苑将所有法力凝聚剑端，剑身因为密集的法力而发出白光。
林之涣自然看得出方紫苑的意图，不过看这女子年纪，不过十几岁，修行时间定然不长，但是法力如此充沛，可见金光柱所测不虚，这女娃资质上佳。他倒要慢慢看看，她究竟能使出什么招数。
方紫苑正要提剑，却听得台上主持的铁师伯说：“礼！”
方紫苑登时愣了。
她回头看了看身后也将参战的师兄们，里面有苏慕白，她向苏慕白投去疑惑的眼神。
苏慕白将目光瞟了瞟台上的林之涣，又用唇语说了句：“跟着做。”
方紫苑懵懂的看向林之涣，果然，他大步走到高台中央，将剑端正的立放在两手中间。
那是要行礼前的姿势，方紫苑顿时醒悟，只得收了蓄在剑中的法力，快步走到林之涣跟前，也端正站好。
她一收法力，叶城就凑到苏慕白身边，忍不住笑道：“方师妹，是打算上台就开打吧！”
边上几个师兄弟都笑起来，风广年笑说：“我看她是知道只有挨打的份，所以吓得忘了行礼。”
惹得众人又是一阵大笑。
苏慕白道：“林之涣虽为守拙真人三弟子，听闻三位弟子各有所长，不分高下，的确有些为难方师妹了。”
余正谦又道：“可惜是切磋，七场对战结束就完了。若是比武斗法，还有下一轮，我们定替小师妹报仇。”
台上，方紫苑和林之涣两人各自一揖手，算是以礼相识了。
方紫苑立即退后，再次凝聚法力在剑端，本担心来不及蓄法力，却发现林之涣并没有攻上来，而是警惕的采取防守。方紫苑暗松一口气，待剑上蓄满法力，立即腾越而起，一招风卷残柳，横剑扫而去。
叮的一声脆响，剑风戛然而止。
林之涣一个剑花，将剑身立起，便轻松抵挡了方紫苑的全力一击。
大惊之下，方紫苑立即看清了两人之间的法力差距，不再施法，而是以剑技相搏。师父李云逸，是无水城师叔伯一辈中剑技最厉害的，她耳濡目染，也习了不少。她飞身后退，凌空一个旋身，对着林之涣一个急刺。林之涣还未收剑，她的剑尖已经抵达。
眼见就要刺中，却听得耳中一声嗡鸣，林之涣的剑振动起来，紧接着剑气如狂风骤雨，将压迫得方紫苑仰面弹开去。
旁观席上，列队参战的弟子，都有些吃惊。更遑论底下看台的同门。
看台下开始窃窃私语：
“剑不动而生剑气，幸亏我们大师兄没对上这个林之涣。”
“对对，还好是方师妹对上。”
“下驷对上驷，大师兄才有机会赢啊！”
“原来这些天之骄子，还是有云泥之别。”
方紫苑飞出数丈才勉强平衡下来，缓缓将落在台上。对手甚至不用出剑，就将她击退数丈。方紫苑心中顿生委屈和不甘，这六年修行，究竟修的些什么！
方紫苑的手不听控制的颤抖起来，因为恐惧，因为不甘，因为曾经的自信和骄傲被击得粉碎。
所有同门都在看着方紫苑。这个被测出金光值九十的女子，这个被传有双属性灵力的女子，这个被挑剔的无水城第一剑李云逸选中的唯一弟子，虽从未出手，却已经万众瞩目，高高在上的天之骄子，这一刻被狠狠的从云端打落，重重的摔进了泥潭中。她颤抖，是应该的，更可怕的是，战斗还没有结束，面对必败的结局，她的手，是否还能重新握剑？
方紫苑悄悄抬眼，看了看站在旁观席上的苏慕白，发现此刻苏慕白也正注视着她，微笑。她的手一下子握紧了剑，不再颤抖。一步、一步、一步朝战场中央走去。
所有的观众都停止了咥笑言语，时间仿佛静止，只有她在缓步上前，剑端，缓缓的再次发出莹白的亮光。
感其赤诚，这一次，林之焕也握紧了剑，剑上，闪耀夺目的黄光。
两剑相抗，一阵爆破的轰鸣。结局毫无悬念，粉紫色衣裙的女子如断线的风筝被震飞了出去。
这一次，却没有窃窃私语，也没有嘲笑。
李云逸飞身上前，接住了坠落的方紫苑。
“胜者：玄天剑宗，林之焕！”
洪亮的声音，响彻整个演武场。
那一刻，方紫苑下地，扭头看向苏慕白。苏慕白此刻也正看着她，没有言语，但是他俊逸的脸上，那抹温柔的笑容，让她莫名的安心，仿佛沐浴在耀眼夺目的阳光下，失败、伤痛、阴影，都被暂时抛诸脑后。
水若凝带着两名弟子上前，扶住了受伤的方紫苑。
主持者再次宣布：“第二场比试开始。参赛者：无水城关山，对玄天剑宗，陆卿平。”
刚一报完，观众席上立即响起了喧嚣：
“关山是伏羲殿的大弟子，但是大家都知道，伏羲殿观星测运在行，斗法打架，他们怕是差得远呐！”
“是啊，伏羲殿历年比武都是垫底。”
“听说那个陆卿平可是人宗铭心长老的大弟子，修为相当高啊！”
“那不是必败？”
“可不是吗？”
在一片喧嚣声中，走上来一个白衣纤瘦的男子，正是关山。他召出了他的兵器：一把铁尺，端正的握在掌心。
观众席上皆是无水城的弟子，看到那铁尺，都倒抽了一口凉气。相比之下，再看陆卿平，身高八尺，手握长剑，不觉都摇了摇头：这一局，怕是比上一局好不到哪去！
礼毕。
关山抬起了铁尺，尺上闪耀蔚蓝色冷光，显然已经注入了法力。
再看陆卿平，一拔长剑，剑身通红如初生的太阳。
“红日！”
有人惊叹，陆卿平的佩剑，竟然是当世名剑之一的红日！
61对战（2）
台下一片叹息摇头。甚至有弟子说：“本来还觉得没给我们这些普通弟子机会参战，心里不舒服，现在觉得，幸亏没给我机会！”
“可不是，这是挨打的机会，丢脸的机会。”
话音未落。电石火光之间，关山出手了！
陆卿平也动了，红光一闪，对上那蔚蓝的铁尺。
台上立即如有风动，紧接着对抗的气流形成一个漩涡，漩涡越来越大，越来越强，台下之人，只听得一片尖锐的风嘶声，已看不清漩涡中央的人影。
惊叹，紧张，这与刚才的战斗，远不是一个级别！原来伏羲殿还有这种实力的弟子！
伏羲殿擅长的乃是看相、占卜，实战本就不是长项，这位关山师兄，听说更是得了伏羲殿掌事，摩耶的真传，修习的乃是天眼之术，能有如此战力，实在是令人惊奇。
观众看得正酣，骤然间，两个人影迅速弹开。场上漩涡还未消退，冷不丁听得关山说了一句：“我认输。”
“什么？”
台下的弟子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有人揉眼，有人掏耳朵。连主持的师兄都一脸懵然的看着关山。
关山从容一收铁尺，淡淡的重复了一遍：“我认输。”
事实证明，他们没有看错，也没有听错。
这位伏羲殿的大弟子，在让大家刮目相看、满心希望的下一刻，认输了。
“为什么”这三个字，赫然写在了每一个看客脸上，包括陆卿平，也包括主持人。陆卿平终于忍不住替所有人问出来：“为什么？”
关山笑了笑，说：“刚才我们都尽了全力，论法力两人势均力敌，再斗下去也没结果，若论剑技，自然是出身剑宗的陆师兄更强，所以我也就不浪费功夫了。”
台下又是一片唏嘘。方师妹战至最后的执着和勇气让人感动，而这个关山的随性率真，怎么也让人觉得有一丝洒脱可爱呢？
第三场，玄天剑宗，于尧，对无水城，风广年。
风广年一身白衣翩然入场，场下立即响起了一片欢呼声：
“风师兄！全看你了！”
“给我们涨涨气势啊！”
作为无水城弟子最多的神农殿的首席大弟子，风广年的人气和实力都是公认的。
擂台的另一端，走上来一个精神饱满的中年男子，便是于尧。
各行一礼。风广年便拔出了他的西月剑，剑如其名，是一把弯月形状的剑，剑一抽出，便闪耀着金灿灿的光芒。
金光不断加剧，吸引了所有台下观众的目光。风广年蓄满法力，终于对于尧发出全力一击。
反观于尧，抱手而立，剑还在鞘中。直到风广年近身杀来，他蓦的两指一并，带着耀眼金芒的西月剑，顿时停在了他两指之间。
风广年吃了一惊，他全力一击竟然被空手接白刃？这是何等的瞧不起人！他卯足了劲想要劈下这一剑，剑身因为双方力量的抗衡发出嗡嗡的震鸣。陡然力道失衡，风广年被一股强大的法力一下子弹了出去，噗通一声重重的摔在了地上，西月剑也紧跟着落在了地面，发出金属撞击地面的清脆声。
“刚……刚才……发生了什么？”
台下不少弟子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纷纷伸长脖子，面面相觑。
“风师兄败了？”
“那于尧出手了？”
“好像空手捏住了风师兄的剑，然后，风师兄就飞出去了？”
“一招制胜，怎么可能？”
短暂的喧闹后，风广年依然没能从地上爬起来。寂静，死一样的寂静，弥漫整个擂台和看场。
许久，有一个声音打破了这死一般的沉寂。
“神农殿首席大弟子。”于尧立于台上，自语一般叹了一句，尔后俯瞰地上的风广年，说：“曾经站在位置上的是慕容峰。”
突然提到慕容峰，很多人的神色都发生了改变。特别是慕容景，慕容锋作为他的义子，也是他的第一个徒弟，倾注了他最大的希望，也回馈给了他为师为父的骄傲，然而一昔之间，成了他莫大的伤疤。
一旁，接连三败，枯叶掌门有些尴尬的与铭心长老低声笑谈：“你这徒儿，怕修为快要与你比肩了吧？”
铭心笑道：“不遑多让。若论办事，比我强多了！”
听着交谈，慕容景握紧了拳头。掌门人已经淡忘了，给他带来痛苦的那个人，别人可以淡忘，可以原谅，但是他绝对不行。
沉默了片刻，于尧再次开口：“我与慕容峰交过手，比起慕容峰，你虽然年岁小些，修为却差的太远了。听说当年打败慕容峰的是一个黄毛丫头，这个人却被逐出师门了，在此我公开说一句，这个人若来投奔我，我要了。我已开始收授弟子，若有人欲投我门下，我不问出身不问过去，但凡能入我的眼、通过我的考验，我定诚心相待。”
这一席话，令不少人目瞪口呆。
于尧顿了顿，又说：“今天太过失望了，话多了些。”不等主持宣布结果，他便自己走下了台。
此刻，主持人才反应过来，对着于尧的背影大声宣布：“胜者：玄天剑宗，于尧。”
中场休息了一阵子，终于迎来了第四场。七局四胜，视为赢。如果输了这一局，无水城便是四连败，后面都不需要比了。台下弟子都有些低落。
主持者走到挂着对战双方名牌的架子上，随手一翻，脸色都变了。
前排几个眼尖的无水城弟子看到那名字，忍不住呼出声：“叶城！”
“叶城是谁？”
还未等翻出叶城的对手，底下已经是一片哗然，有弟子甚至沮丧的说出：“我无水城这是要四连败了吗？”
主持者高声宣布：“无水城叶城，对玄天剑宗武清明。”
“这个武清明，听说跟刚才那个陆卿平一样，也是守拙真人的弟子。”
听到这一说法，不少弟子掩面不敢看台上，又忍不住想看。也许是期待着一个奇迹发生。
台上，一个相貌平平的弟子，身着无水城的服饰，看起来的确有些眼熟。便是叶城。
另一个人一身银装，手执银剑，气质不俗，正是武清明。
一看之下，高下立判。
62对战（3）
叶城憨笑着行礼，毫不自知，然后拔出了他的剑。是无水城弟子的普通佩剑。无水城弟子但凡出类拔萃，都会被师父师祖辈赐剑或法器。一看到叶城的剑，一些期待奇迹发生的人，心也凉了。
紧接着发生的一幕，又让观众重燃一丝希望。叶城的剑上冒出重重寒气，一层层冰凌覆盖在了剑上，生出无数的冰刺。
“凝水成冰？”有人惊呼。
“这可是需要深厚的法力和精细的控制才能做到的！”
“这个叶城不错啊！”
武清明箭一般冲上前来，叶城挥剑一迎，剑气里寒意凛冽，却没有遇到预料之中的阻力。他的剑一挥到底，扑了个空。紧接着腰间一痛，一个避让，已经躲闪不及，腰间被喇出了一道血口子。
原来武清明一近身，突然一个身法斗转，绕到了叶城背后。猝不及防从背后出剑，刺中了腰身。
观众席上的同门，心顿时被纠起。
叶城再次挥剑，又扑了个空，斜刺里一剑，他仍避让不及，胸口又多了一道血口子。
台下已经响起了抽气声。
武清明笑道：“你的法力很充沛，只可惜我的剑是轻灵之剑，你若追不上我，法力再充沛也是枉然。”
叶城不为所动，回道：“我不喜欢讨巧的东西，法力是修仙之人的基本功，我虽资质平庸，仍潜心修炼，并且相信笨拙的功夫才是最实用的。”
“哈哈哈，”武清明大笑起来，“小兄弟，我倒要看看你的笨功夫有多实用。”
叶城以剑指地，以剑尖为中心，卷起一阵风雪，风雪越来越大，很快覆盖了整个擂台。
武清明道：“风雪的确能减缓我的速度，但是这个影响微乎其微，你依然无法追上我。”
这时，枯叶掌门问坐在一旁的慕容景：“你觉得谁会赢？”
慕容景一笑，肯定的回答：“我徒儿叶城。”
“为何？”旁边的铁岚问。
“后生不要过分自信。”守拙真人冷不丁插了一句，中断了这个话题。
风雪中，两个人的身影有些模糊，但是屡屡听到铿锵的撞击声，没有痛呼和哀嚎，可以猜测，两人屡屡交手、剑身相撞，却无人占到制胜的优势。
台下有人提出了担忧：“维持这样的风雪，应该是极为消耗法力的吧，这样一来，拖久了，叶城岂非吃亏？”
“叶城，要撑住啊！”
不少人开始为叶城加油。风广年开始也随大家加油，后突然想起，作为大师兄自己输了，叶城若赢了，他在神农殿的脸，还往哪搁，于是心中嘟囔着：叶城不能赢，不能赢。一个激动，突然喊了出来。
这一瞬间，风广年立即被师兄弟们怀疑的目光包围。他装作若无其事，向往常一样，按了按手，示意大家坐下、没事。然而众弟子还在一招制胜的愤怒和耻辱中没有缓过来，再见他如此嘴脸，神农殿弟子还不敢妄动，其他殿弟子暴风雨般的拳头不由分说的砸在了这位平素里受人景仰的风师兄身上。
切磋还在继续。身为同门师兄弟，台下的观众无不捏紧了拳头，绷紧了神经，全力听取里面一丝一毫的响动，好像参与对战的就是自己。
半个时辰过去了，风雪不见减弱，里面的撞击声却愈发强烈，终于，一声沉重的闷响，之后，再没有声音传来。风雪渐渐减弱，擂台上两个人影愈见清晰，一个人站着，一个人，躺坐在地上，按住了胸口。
噌噌噌！
一大片人都站了起来，睁大眼睛看着风雪里的两个人，谁站着，谁又躺着？雪片在一阵大风中迅速消弭，立在场上的人，手里执一把剑，所有弟子熟悉的剑。
“是叶城！”
“叶城赢了！”
看台上爆发出热烈的欢呼声。
听着欢呼声，台上旁观席，谢郢不屑的笑了笑：“战胜这样一个对手，就高兴成这样，无水城真的是天下第一修仙正宗吗？”
一旁的一个圆脸少年，勾住谢郢的肩膀拍了拍，说：“武师兄这个人小心眼，你可小心说话。”
谢郢笑道：“就他那点法力，还想讨巧谈速度。刚那几招，机会都不错，可他法力太弱，出招伤人反被人震伤，几番攻击后，越来越吃力。哎，不提了，他找我、我也不怕。”
武清明艰难的爬起身，单膝跪地支撑身体，问：“为什么？你好像清楚我的一举一动。”
叶城看着他回答：“的确，这里每一片雪花，都凝聚着我的法力，雪花覆盖的区域，成为由我掌控的世界，里面一丝一毫的响动，我都可以通过雪片的飞舞感应到。所以我根本不需要用眼睛，就可以准确的知道你的一举一动。”
武清明听罢，叹了口气，终于说了句：“我输了！”
收了剑，叶城笑道：“我说过，笨拙的功夫，最实用。”
此刻，谢郢旁边的圆脸少年又笑说：“难得啊，武师兄这回还挺谦虚，服输了。”
主持人大声宣布：“获胜者，无水城，叶城。”紧接着又宣布：“下一轮切磋，无水城苏慕白，对，玄天剑宗，杜岳。”
谢郢也拍了拍了身旁圆脸少年的肩膀，说：“杜师兄，小心点，这轮我不看好你！”
“兔崽子，有你这样的吗？”杜岳一拍谢郢的头，却被谢郢一把格挡了下来，杜岳只得回头骂了句：“兔崽子，回来收拾你。”
听到苏慕白的名字，台下的师兄弟精神一振，继而心中也不免闪过一丝犹疑：苏慕白不会跟风广年一样，徒有虚名吧！
一个浓眉大眼的男子看向苏慕白，说：“苏师兄，你法力未恢复，让我先上吧。”
“不必，”苏慕白说着，站起身，说：“陈念师弟，多谢关切，我已经恢复得七七八八。一会儿你们仔细看一看剑宗的剑技。”
“师兄，言重了。”陈念眯上他那双大眼睛，傻笑着摸了摸头，说：“我听苏师兄的。”
杜岳提剑站在擂台中央，才发现走过来一个俊逸非凡的翩翩佳公子，鼻子哼了一声：“别又是个绣花枕头，刚那个好看点的，被陆大个子一招击倒，小爷我也是不会手下留情的。”
63对战（4）
苏慕白上前，相互行礼之后，便静静的站在那里，金色的柔光缓慢的从脚下流溢出来。
“我去！”杜岳心里啐了一声，“这无水城有点脸蛋的白衣公子，都喜欢镀点金光耍帅？”
谢郢看着杜岳的脸色，暗暗发笑：这家伙，轻敌了，八成要吃亏。
下一秒，杜岳突然吓得跳起来退后了十步，因为漫天的金蝶从苏慕白脚下的柔光中飞了出来。
“蝴、蝴蝶？”杜岳舌头打着结惊声问：“你、你你是男是女，我不打女人的！”
“啊？”无水城的人都惊得合不拢嘴，这杜岳是瞎吗？
“我是男人。”苏慕白淡定的回答。
“真的？”
“真的。”
“眉清目秀，还爱玩蝴蝶，你真的是男人？”杜岳犹自咬着手指。
“蝴蝶不过是外形，形与色，皆是空。”声音沉稳，听来的确是男声无误。
“哎！吓我一跳，”杜岳这才松了口气，吐槽道：“你一个大男人，变出这么多蝴蝶，娘兮兮的！”
苏慕白笑了笑，说：“还有更娘的。”说罢，他豁然抽出了自己的剑——若邪。一泓清泉，无色无相，却璀璨光华。
苏慕白瞥向杜岳，略有些促狭的笑眼，让不少师兄弟特别是女弟子都看得满面桃花。陈念摸了摸自己的脸，发烫。兀自低头喃喃：“原来苏师兄那么调皮。”
高处看台上，守拙真人也愣了愣，看向枯叶道人说：“你竟然将这把剑，交给了这样的年轻人。”
枯叶笑说：“名剑传世，只为了找到一代代适合它的主人。”
守拙又是一愣，心中狂嘲：我倒要看看这个年轻人如何能配上若邪！继而看了看身侧的师弟蒯汲，想蒯汲也助嘲一番，却发现这个师弟正忙着逗一旁的语真师妹开心，完全不理会他的目光，甚至完全不看台上正在比赛的唯一的亲徒儿。守拙一口老血闷在胸口，又看了看闷豆子铭心，馒头脸一丝不皱，只觉心中平平再添一堵，无奈作罢。
台上，苏慕白一曲手指，金蝶如一股狂澜，直奔杜岳而去。
杜岳一提剑，冲入了金蝶阵中。
剑意如潮，拍打着蝶群，剑刃如风，撕碎金蝶的法相。一阵疾风狂舞，看台上的人，才第一次看到玄天剑宗剑法之精妙。陈念这才明白，苏慕白上台前，让自己好好看看剑宗的剑技，所言之意。
无论金蝶从哪个方向、何种角度袭击，杜岳都能防得滴水不漏，突出重围。他大笑着对苏慕白喝道：“这些蝴蝶困不住我，你还是不要白费法力了！”
苏慕白笑着说：“的确如此。”一抬若邪，冲入了蝶群。
短兵相接，两人立即陷入了混战，剑光飞舞，剑气凌乱，金蝶在外围盘旋，无法靠近，却仍然被泄露出来的凌厉剑意击碎。
谢郢看着那团混乱的剑影，搓了搓手，自语道：“苏、慕、白，嗯，我果然没看错。杜岳这小子，运气真好，就这么一个像样的对手，被他小子捡了便宜了。”
也不知战了多少回合，杜岳突然一跃而起，拉开了距离，然后说：“想不到无水城的剑技也不错，过了几百招，你竟然能应付自如。既如此，不如我们斗斗法！”
说罢，杜岳一横剑，剑身上绿光骤现，如藤蔓缠绕攀爬，又如绿火升腾，一瞬间遍布剑身。
苏慕白也举起了若邪，白光飘絮，如苇絮纷飞。
两人便以这样的姿势站立在原地，一闭目，突然剑光剧烈忽闪明灭，像两股看不见的飓风交缠角力。一股暗流不知何时席卷而来，台上旁观席的各位，都察觉到了异样，一个个开启了法盾。很快，台下也被波及，前排的几个同门感觉到一股可怕的力量，本能的一下子开了法盾，后排的人连连倒退。
蒯汲终于抬眼看了一眼擂台上的弟子，笑叹了一句：“这小子何时进阶的分神期。”
不过短短片刻，这可怕的力量悄然消退，一如它悄然出现。
擂台上的两个人同时睁开了眼，剑上飘忽闪烁的光芒稳定下来，就如刚拔剑的那一刻。杜岳咧嘴一笑：“果然我最好运！”
苏慕白回道：“我亦有幸。”
台下的观众面面相觑，不知道这两人此话何意，但看他们相视一笑，想必是心照不宣。
“两人都没动，到底打没打呢？”台下最远处一个弟子问。
“你小子刚入门吧？”被旁边一个弟子猛敲了一下头。
那发问的弟子摸摸头，说：“是是，我是这次入门选拔来的。”
“小子，听好了，”旁边另一个弟子解释说：“他们出了招，斗了法，打完了，你没觉得刚才气氛压抑得要命？”
“有有有。”
“那是他们在斗法，咱们看不到，两人都到了分神之期，神魂交战呢！”
“哦！这个我听说过！”新入门的弟子兴奋道：“我以前听说书的说过，修为很高的人才能做到！没想到我竟亲眼看到！”
那老弟子又敲了一下新弟子的头：“便宜你小子了。”
“那那，这位师兄，这到底是谁赢了呢？”
“这个……这个……”
台上传来杜岳的声音：“胜负未分，我们不如，投色子分胜负？”然后不慌不忙的从怀里掏出了一枚骰子。
不仅苏慕白，所有观众都目瞪口呆，只有谢郢低头偷笑。守拙真人尴尬的瞪向蒯汲，这么不靠谱的弟子，也只有不靠谱的师父培养得出来，丢了玄天剑宗的脸。蒯汲收到了同门师兄弟控诉的目光，淡然别过脸去，继续热心的帮语真师姐端茶递果子。
苏慕白轻咳了一声，淡淡说：“其实不必投色子。”说罢，他抬手，五指一张，指端出现几条蓝白色的丝线，丝线条条链接到了杜岳的身上，随着苏慕白十指微动，杜岳的手脚不听使唤的挥舞起来，他努力挣扎了几下，毫无效果。
“你……什么时候？”杜岳的脸微微涨红了。
苏慕白说：“法相蝶攻击的时候。”
64对战（5）
见杜岳犹有不解，苏慕白淡笑着，又道：“金蝶的攻击，不仅让我有机会看到你的剑法，我还在法蝶中混入了几只灵蝶，灵蝶碎裂时，星点金粉落在你身上，难以察觉，金粉上连接着灵丝，牵系在我手中。”
“所以你早就可以控制我的行动？”杜岳愕然道。
苏慕白点了点头。
杜岳又问：“那你为何不早使出灵丝？”
苏慕白道：“斗法之前，你法力充沛，尚有冲破灵丝束缚的可能。更何况，以剑对剑，以法斗法，是对对手应有的尊重。”
杜岳听罢，顿了片刻，才说：“好，苏慕白，我记住你的名字了。今日我输了，毫无异议。来日胜负，还未可知。”
灵丝攸然消失。苏慕白笑着点了点头。
台下，再次响起了欢呼声，淹没了主持人的声音。
陈念就在这样毫无存在感的开场中出现了。对手是铭心长老的二弟子，刑岱。
谢郢拍了拍走下来的杜岳的肩膀，戏笑道：“你已经尽力了。”
“你小子！”杜岳一下子打掉了谢郢的手，不悦道：“你小子是不是觉得下次我还输？”
谢郢窃笑说：“我可是听到无水城的人说，这个苏慕白身上有伤，而且法力还没有恢复哦！”
杜岳愣了一下，看着谢郢，问：“当真？”
谢郢看杜岳紧张严肃的表情，顿了一下，才收了笑说：“我也是听说。”
台上，刑岱与陈念已经战了百来个回合，刑岱的一招一式都似乎被看穿了一般，招招都被化解。
“刑师兄就跟他师父一样古板！”
谢郢再次开启了吐槽。
“就你师父好！”杜岳不在状态，没加入吐槽，反而讥讽谢郢道：“铭心师伯古板，我师父不正经，掌门要面子，就你师父，完美！”
谢郢不以为意，得意的说：“我师父就是好，她是天底下最好的女子！”
杜岳盯着场上切磋的两人，不理谢郢。过了一会儿，突然说：“无水城那小子，怎么好像知道邢师兄怎么出剑？”
“那当然！”谢郢又靠了过来，说：“你刚才舞剑的时候，可不止苏慕白看得见。你把我们玄天剑宗的剑招舞了个遍，邢师兄又不会变通……”
“原来如此，”杜岳恍然大悟，打断了谢郢，看向苏慕白，又道：“我现在，似乎更喜欢这个对手了。”
谢郢顺着杜岳的眼光看去，也道：“不仅修为不错，还头脑清晰，统筹大局。是个不错的对手。”
台上，不愠不火的缠斗了许久，陈念越来越应付自如，终于以陈念的胜利告终。荀明忍不住翘起了嘴角，他这个老五，别看浓眉大眼的看着憨，脑子还是挺灵光的，给他长脸了。
台下再次响起了欢呼。三连败后，迎来了三连胜！只剩最后一局了，无水城的弟子兴致高昂，又看到了胜利的希望。
不等主持人宣布，谢郢主动跳下旁观席，走到了擂台中央。
无水城剩下的选手，只有乾坤殿二弟子，余正谦。
余正谦也随后走上了擂台。对手他已经打听清楚了，是语真长老唯一的弟子，年方十七，入门修行六年。虽然金光值九十，但修行时间尚短，不过就是方紫苑师妹的程度。
谢郢看了一眼余正谦打量他的眼神，心中有数了，不觉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拔剑吧！”余正谦立于擂台中央，面对谢郢昂然道。
谢郢嗖的一声，召出了他的剑，是一把长长的阔剑，上面的血槽清晰可见，可能是浸染过不少鲜血，竟泛着微微的红光。这把剑的名字，就叫深红。
玄天剑宗宝器众多，这小子可能承袭了一把不错的剑，余正谦想着，也缓缓拔出了他的剑，是两把剑。乾坤殿擅长阵法，他双手用剑，一人便可使出两仪阵，即便谢郢手握宝器，提升战斗力终究有限，不若阵法，战力成倍提高。
谢郢看着那两把剑，问了声：“双手用剑？”
“不错。”余正谦说。
“有点意思。”谢郢笑容里，依然是满满的好奇和兴趣，毫无畏惧之意。
余正谦冷吭了一声，道：“你也有点意思。不如来体会体会我剑里的意思。”双剑倏然发招。
电石火光之间，谢郢旋身一挑剑，便招架住了这波双剑突袭。
余正谦见状，再次举剑来袭，双剑舞得虎虎生风。
谢郢也不示弱，一把阔剑，竟能见招拆招，应付自如，面对双剑齐袭，一把重剑竟被使得灵活有余。
两人狂风骤雨般一通对抗，余正谦心里暗暗有些吃惊，这个才修行六年的弟子，剑技竟如此高明！
却在这时，谢郢猛的挥剑一个横劈，刚劲的剑风将余正谦震得连连后退，谢郢则抽身跳出了缠斗，笑道：这软绵绵的剑招，着实没有意思。
余正谦还未站稳脚跟，谢郢再次一跃而起，挥起重剑，一个瞬身，出现在了余正谦跟前，迎面一剑劈了上来。
余正谦急忙举双剑抵挡，却被那刚猛的劲道和强大的法力震慑，剑刃无法抵挡的直扑向面门，惊得余正谦瞬间失了神志，绝望、恐惧、无力，便是他这一刻所有的感觉。
那剑刃却停在了面门方寸之间。剑身带来的风压未停，透过剑风，紧接着靠近的是谢郢不屑的笑脸，在风压中扭曲、狰狞，口一张一合，似乎说着什么。
主持人顷刻间已经赶到，急忙宣布：“本场胜者：玄天剑宗谢郢。”然后在谢郢身侧说：“谢郢，可以收剑了。”
直到谢郢收了剑，余正谦才感觉到身体一空，瘫软在地，面上被凌厉的剑气渗入，痛如刀割，浑身一身冷汗。此刻谢郢说的话，才反应入他的脑子，谢郢说：“一人成阵，不过如此。”
余正谦沮丧的闭上了眼睛，比试之前，未参赛的师兄弟们都道：这是一场天之骄子之间的较量。此刻他深刻明白，也许在很多凡人眼里，能入无水城之人，就已经天之骄子，而被选入此次切磋的，又是无水城中的骄子，可是有一类人，他们在天骄之间，仍然遥遥领先，他们与凡人之间的差距，再也不是时间、勤奋、际遇所能弥补，那便是无上的天分，谢郢，便是这类人。
65重逢（1）
方紫苑一醒来，便惊问：“怎样了，苏师兄比了吗？”
水若凝一阵爽朗大笑，道：“比了，都比完了。”
“是输是赢？”方紫苑一骨碌坐起来。
“输了。”水若凝止住了笑说：“赢了三场输了四场，我们无水城输了。”
方紫苑顿时一愣，她想象不出来苏师兄这样的人，战败会是什么样子，心里猛的一刺，喃喃道：“苏师兄输了？他怎么会输？”
“我说的是无水城输了，”水若凝这时才明白方紫苑心中所想，说：“苏慕白没有输。”
“啊？”方紫苑一下子回过神来，长吁了一口气。
水若凝回过头来，一脸凝重的看着方紫苑，缓缓开口：“若是真喜欢一个人，定然不是只喜欢他胜利的姿态，也该怜他失败时的痛楚。”
方紫苑怔怔的看着水若凝，道：“这正是我对苏师兄的感情。”
水若凝一皱眉，紧紧的盯着方紫苑的眼睛，那双眼睛里，满是坦诚，看不出一丝虚伪，水若凝皱紧眉头，无奈的叹了一口气。
无水城后山，冰晶石林中寒气逼人。
“叶师弟修炼好生勤奋。”随着话音，苏慕白走进了石林中。
叶城收敛了寒气，走上前来，道了声：“苏师兄特来此地，有什么事吗？”
苏慕白看着叶城，片刻才开口：“我必须找到柳眉。”
叶城一惊，问：“你要如何找？”
苏慕白轻描淡写道：“你说过，慕容掌事用心心相印找到了小眉。”
“你要用心心相印？”叶城大骇，惊望向苏慕白的脸。却发现苏慕白神色严肃，不像玩笑。立即道：“那是禁术！”
苏慕白脸色一凝，猛地一侧身，看向冰晶石林深处。
叶城立即禁声，也朝那个方向看去，却并未发现异常。
“被发现了吗？”一个稚气未脱的男音在目光所及之处响起，站出来一个少年，正是谢郢。他抱剑而立，边走近前来，边说道：“真想和你比一场，哈哈哈，只可惜你还有伤。”
回答谢郢的，只有尴尬的沉默。谢郢只得挠了挠头说：“放心吧，你们刚才说什么禁术我没有听到，我回山了。不过下次再见时，苏慕白，准备好和我一战吧。”
尴尬的再次沉默中，谢郢飞速离开了冰晶石林。
苏慕白回身，轻启薄唇，对叶城道：“心心相印是禁术，是因为要取他人心头血，可若不取他人心头血，与人无害，何禁之有！”
叶城惊疑道：“不取他人心头血，怎么能施术？”
苏慕白凛然一笑，一把匕首现于手中，手起刀落，匕首顷刻间没入自己心窝。
“苏师兄！”
方紫苑和叶城同声惊呼。躲在暗处的方紫苑此刻立即冲了出来。
苏慕白看向叶城，此刻才说：“我来此，就是为了请你帮这个忙。”
叶城神色复杂，终究还是点了点头。
血如游丝，缓缓飘入玉瓶中。
“苏师兄，够了！”
叶城一收玉瓶，扶住了苏慕白。
方紫苑在一旁，眼眶中包满了泪，没想到世间还有人能让苏慕白师兄如此倾心，嫉妒使她愤怒，担忧又使她强压怒火。她看着苏慕白念动咒语，一圈金色的符文绕着周身旋转，他苍白的脸色慢慢缓和下来。
叶城催动法术，玉瓶中的血液点亮，一道红光投射出来，射向密林的深处。
“找到了。”叶城一收法术，站了起来。
一副巨幅的地图展现在空中，一个红点在地图上向东移动。苏慕白一托掌，金蝶从掌心飞出。
叶城立即说：“苏师兄，你如今精血耗费，不要擅动法力了。”
苏慕白轻笑着摇了摇头，说：“这是灵蝶，速度堪比灵书，不过须臾，便能有小眉的消息了。”
御剑前端，薄雾皑皑，一点亮光蹁跹而来。
柳眉从薄雾中看到那点金光越来越近，看清了上面花纹，立即惊道：“是苏师兄的金丝凤尾法相蝶！”
她一伸手，蝴蝶便停在了柳眉指尖，扑动翅膀，缓缓消失。
“夜，我想在此处停留。”
柳眉回身说。
“等他？”凌夜问。
“是。”柳眉回答：“他说有事寻我。”
凌夜前行了片刻，停留在了一个僻静的山坡上。挥手之间，枝叶纷纷列队飞舞，一间小屋瞬息即成。
凌夜淡淡说了句：“你暂在这间陋室休息片刻吧。”而后飘然落在一旁的树杈上。
柳眉步入陋室，在陋室内小憩了片刻，便起身来到窗前，对凌夜问了句：“你可有铜镜？”
铜镜？
凌夜一愣，不予理会。
她蓬头散发走出了陋室，在林间的花草中漫步搜寻，时不时俯身采撷些草叶，或是收集花粉汁液。
凌夜虽闭目调息，心目却一直追随着她的步伐。
柳眉走到溪边，对着溪水洗脸，梳理头发，又用一片阔叶掬了一捧水，才往回走。一只鸟儿飞过，她仰望林间的天空，指尖猛的弹出一点绿色，飞鸟一声惊鸣，身上便被拔出了一枚羽翼。
回到陋室内，她将那捧水放在窗棂上，又从怀里七七八八掏出了一些奇怪的东西，然后对窗妆扮起来。
柳眉挤出各色花叶的汁水，有些与花粉混合，做成各色粉黛，以鸟羽为笔，描眉、涂口脂、抹粉。
凌夜终于开口：“你就这么在意与他的相见？”
柳眉道：“他从未见过我这副模样。”她脸色苍白，的确有些憔悴。
凌夜又问：“为何不想让他见？”
柳眉沉默了片刻，才道：“我也不知。”
凌夜再问：“他待你如何？”
柳眉蘸染花汁的手指，听得这话，却是一颤，顿了顿，才缓缓继续将红色的花汁涂上双唇，说：“我与他同门数载，他授我法术，亦师亦友。”
“嗯。”凌夜淡淡应了一声。
一个女人，如果只想一个男人记住她最美的样子，那就表示，她不打算与那个男人分享苦难，也就意味着还没有到融为一体的地步。凌夜阖上双眼，继续调息。射天狼的威力着实惊人，他的伤还需要一段时间调息静养。
过了片刻，柳眉又道：“你看……如何？”
她指自己的妆容。
66重逢（2）
此刻柳眉已经梳妆完毕，不过淡扫蛾眉、薄施粉黛，她便从方才一枝素净的白莲，俨然成了一朵娇羞明媚的粉莲。引得凌夜老脸一热。却是眉心一拧，道：“有些丑。”
“啊？”柳眉一愣，又看了看，果然觉得不太对，又将那些汁粉擦了个干净。
凌夜眼角，微不可查的荡起一丝笑纹。
金色的蝴蝶在林间飞舞着，出现在陋室周围。柳眉一念感应到了什么，飞一般奔出了陋室。
凌夜也已经察觉，睁开了双眼。一映入眼帘的，是柳眉奔出陋室的身影。
苏慕白随着金蝶踏入山坡，一眼便看到了一个陌生又熟悉的女子，他顿时闪身上前，紧紧的将她抱在了胸膛。
“小眉，你还活着。”苏慕白轻声说着，手却因激动在颤抖。
柳眉一出陋室，便看到了那一抹白色的身影，一如他记忆中的样子。然后便是箭一般出现在她面前的身影，以及扑鼻而来的缕缕檀香。
“苏师……苏、苏兄……”柳眉在苏慕白的拥抱下，身体一僵。那一刻她竟本能的，想要退缩。
她在害怕？凌夜注意到了这一细节。柳眉迟疑的手，最终还是没能给予一个拥抱作为回应。
方紫苑紧随其后，此刻也已经赶到了。
“咳咳……”
一阵急促的咳嗽，柳眉终于找到结束这个拥抱的理由。
“你怎么了？”苏慕白急切的握住柳眉的右手，搭上她的脉。却在一瞬间指尖微颤，改而探向她左手的脉搏。
柳眉抽出了手，道：“只是受了些寒气，已经好得差不多了。”
苏慕白的神色有些凝重，他道：“你如今没了修为，不要逞强，免得落下病根。”
柳眉抬眸，看向他道：“修为虽然没了，这身体终究是淬炼过的，比凡人好上许多。”目光扫过他的眉眼，他容颜清俊，比起三年前，更多了一分沉稳，只是稍稍消瘦了些。
苏慕白也看向柳眉，眼中尽是遗憾之色，他道：“你真的长大了，我却错过了。小眉，你的手……”他低头看向柳眉的手，眼眶竟隐隐发红。
“苏兄，都过去了。”她急忙劝慰。
方紫苑看着失态的苏慕白，她眼中那个恬淡如玉的君子，竟然也有这样失态的时候，这一幕，令她心中泛出一阵酸楚，和羡慕。是的，她羡慕那个身败名裂的女人，竟能得苏慕白如此青眼。
凌夜再次睁开了双眼，虽然猜出柳眉不打算与苏慕白携手同道，可那份介意，却真真切切。
“小眉，你已经不愿再叫我师兄了吗？”苏慕白嗓音有些低哑的问道。
“我……不应再叫你师兄了。”柳眉说。
“你在介意我们之间的身份？”苏慕白按住柳眉的肩膀，看着她的眼睛，说：“若你真的如此介意，我便也离开无水城。”
此话一出，惊得一旁的方紫苑浑身一颤，喝道：“苏师兄，你不能这样！”
柳眉立即后退了一步，看向说话的方紫苑。
方紫苑也看向柳眉，她早就想知道，这个传说中的女人到底是何面目。
此刻柳眉扭头看向她，四目相对，方紫苑霎时浑身一凉，说美貌，似乎亵渎了她的仪态姿容，一轮皎洁的月光，一朵明媚的莲花更能形容她给人的脱俗和震撼。
苏慕白看着方紫苑说，“你还是来了。”转头对柳眉介绍：“这位是方师妹，是李师叔新收的弟子。”而后又看向方紫苑，说：“这位，是柳眉。”
“我听说过你。”方紫苑说。
柳眉略微颔首，说：“苏兄和方姑娘既然专程来找我，先说说是什么事吧。”
苏慕白停顿了片刻，才道：“小眉，你随我回去。”
“不行。”
树上传来一个冷漠的男声，正是凌夜。
苏慕白看向树上的凌夜，道：“我本该谢你救了小眉，可此次是我与小眉之间的事……”
凌夜打断道：“我与她，有约定在先，她不能跟你走。”
“不如，先听苏兄说一说，到底是何事？”柳眉仰脸提议道。
苏慕白凝眉，叹了一口气，才说：“无水城中有数位同门被腾蛇烈焰灼伤，火毒难解。清泉长老拟出了一个丹方，需要极寒的丹药方能痊愈，同时丹药上还要附上水属灵。”苏慕白说着，看向柳眉，轻声问：“你能炼制，对吗？这天下除了你，也许再没有同时拥有水火两种相克属性灵力之人。”
方紫苑这才明白，苏师兄找这个女人的用意。
苏慕白低头，看着柳眉的眼睛，期待着她的答案。
而凌夜，也飞身下了树，看向柳眉。
“我……”柳眉沉吟着，久久才说：“炼丹之事，我可以一试。但是在此之前，”她转而看向凌夜，说：“凌公子，我此刻想试一试。”
她想在炼丹之前，为凌夜解蛊。这无疑要耗费巨大的灵力，令她伤上加伤。
凌夜冷眼看着她，说：“灵魂损伤，岂同儿戏。”
柳眉又说：“我喝了万年血竭树液，身体和灵魂恢复了很多。”
凌夜看着她，眼中闪过一丝隐忍。他问道：“你决心如此？”
柳眉点头。
凌夜沉默。
苏慕白听到了柳眉的答复，脸上才显出欣喜之色。她脾气倔强，还真怕她不允。他道：“既有伤，不如先回无水城养着，再试着炼丹，无水城中的炼丹炉，药草，你都熟悉。”
柳眉神色复杂的看着苏慕白，良久才道：“当年，逐出师门时，我曾立下誓言……”
“我知道。”苏慕白走近一步，说：“你在师祖祠堂立下誓言，终身不再上无水城。可是今日情况特殊。”
柳眉道：“回不去的地方，又何必强求。”
苏慕白看着她，不敢说话。她的脾气，还是如此倔强。但她既已答应，自然会有办法。
柳眉又说：“炼丹需要无水城中凝聚灵气的药草，我会在无水城下搭一间茅屋，还要麻烦苏兄按照我的需求，运送炼丹需要的药草。”
苏慕白眸光一闪，立即应道：“好，如此也好。”
柳眉的手心，出现一个绿色光点，光点慢慢扩大，形成一个光斑，转身对凌夜说：“我即刻为你解蛊。”
67回山（1）
柳眉掌心光芒剧增，无数绿色灵丝陡然膨胀而出，像无数扭动的触须。她的手慢慢的贴近凌夜的前胸，触须一根根触及凌夜胸口，钻入衣襟，没入他胸前。一缕缕灵丝，如一根根针，带来点点刺痛，钻入的灵丝越来越多，刺痛越来越绵密，汇聚成钻心剧痛。
苏慕白看着这一系列手法，不由得暗暗惊叹：小眉对灵力的控制竟然已经到了这般境界。
随着柳眉的手重重贴上心脏，凌夜全身隐约透出亮绿的光。
苏慕白再次惊叹：小眉灵力竟充沛至此！
绿光震颤，柳眉的额头渗出了豆大的汗珠，猝然间，光芒消失。柳眉身子一晃，被同样站立不稳的凌夜一把扶住。他的手，拂过她一缕青丝，一缕彩色的萤光没入发丝中，隐匿不见。
苏慕白上前，扶住了柳眉。
“凌公子，对不起。”柳眉满是汗珠，扬起脸，说：“不过一月，你的修为已不可同日而语，蛊虫以你精血骨肉为食，也已不同往日，我的灵力已经不足以……”
“不必说对不起，”凌夜打断了她：“你灵伤未愈，释放的灵力比上次更磅礴，你已经尽力了。”
柳眉思虑了片刻，才抬头问：“凌公子，我知你时间不多，可否容我半月？”
凌夜没有回应，反而看着一旁的苏慕白，冷声道：“我可以暂时放下与她的约定，但是，你若让她有一丝损伤，令我解蛊无望，我必屠尽所有相关之人。”
苏慕白道：“我不会让她有伤。”他看着凌夜，不禁皱起了眉头，这个人戾气十足，小眉怎么会跟他在一起。
苏慕白御剑在前，只觉得天地明媚，方紫苑御剑在后，无精打采，慢慢的落下了好大一截。
御剑上，苏慕白不时回头，瞥到身后静坐的人影，又含笑看向前方。
“苏……兄，你为何频频看我？”
苏慕白笑说：“我只怕一回首，你已不在。”
柳眉一低头，不觉也会心一笑。又问：“你与凌夜，相识？”
“见过。”苏慕白道：“从腾蛇入世，我便想到你，从归迟城一路追踪，与那位公子有几面之缘，他不愿告知姓名，原来他叫凌夜。”
柳眉低头笑了，她想象得到凌夜拒人千里的样子。
苏慕白又问：“腾蛇入世时，是你发的灵书，对吗？”
柳眉：“是。”
“果然是你！”苏慕白笑起来，“我就知道是你！”
柳眉道：“苏兄，我不知道你竟然一直在找我。”
苏慕白默了默，才道：“其实我，三年前，就应该去找你。”
柳眉蓦然低下了头，看着脚下翻滚的云海，不再说话。
许久，苏慕白才开口：“小眉，若你无法开口叫我师兄，以后，就叫我慕白吧。”
“慕、白。”柳眉缓缓抬眼，看着苏慕白飘逸的背影，和他一回眸间温暖的笑容，点了点头，重复了一遍：“慕白。”
不过半个时辰，两人便到了无水城脚下。
山门外，值守的见习弟子一见苏慕白，立即起身行礼相迎。
苏慕白在山门外用法术起了一间茅屋，一个院落，安置好柳眉，又吩咐：“你先休息一日，其他的事，都交给我。”这才起身上无水城。
出了茅屋，苏慕白又回望了一眼，见柳眉正站在门口，目送着他，他心中的忐忑，才平复下来。
待苏慕白入主殿，见习弟子的消息早已传了上来，于是很多弟子都好奇的等在了入殿的路上，一路追着问：“苏师兄，你真的找到了那个不可能的人？”
“嗯。”苏慕白嘴角抑制不住的上扬。
众人皆惊：“到底是何方神圣？”
苏慕白一笑：“这个人，你们都认识。”
又是一阵起哄：
“我们都认识？谁啊？”
“对啊，别卖关子了。”
苏慕白正色，吐出两个字。整个世界安静了，直到他走远，身后才响起一片惊异之声。
“啊……”
“哦～”
有人惊讶。
有人了然。甚至露出了讳莫如深的笑容。
接来下是小声嘀咕：
“哦什么？苏师兄不是你想的那种人！”
“哪种人？我可什么都没说。”
“苏师兄不会还想着跟柳眉结为道侣吧？柳眉已经修为尽失，还能怎么修？”
“不说修为，就单说她是被逐出师门的罪人，苏师兄眼里还能有她吗？”
“要说修为尽失，她怎么还能炼丹？”
铁岚此刻早已经将各殿掌事聚齐在了主殿。正在大家询问所为何事，苏慕白走进了主殿。
所有人的目光投向苏慕白。
苏慕白站定，施了一礼，看向慕容景，道：“当初下山寻找炼制不可能丹方之人，我曾想慕容师伯要了一个请求，今日到了兑现的时候。”
水若凝惊疑道：“慕白，你真的找到了可以炼制丹方之人？”
苏慕白回答：“虽无十成把握，但她承诺尽力一试。如果慕容师伯可以施以援手，把握就更大了。”
慕容景冷哼了一声，道：“师侄说来说去，到底要我如何援手？”
苏慕白转身，站定，定定的看着慕容景，正色说：“我想请师伯，解开那个人的冰魄针。”
整个大殿，气氛一下子凝重起来，安静得像一潭死水。
慕容景沉声问：“不知那个人，到底是何人？”
这是所有人心中的疑问，因为所有人心中，都已经有了一个答案，需要等待苏慕白的确认。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约而同的落在了苏慕白身上。
苏慕白毫无畏缩，平淡而坚定的吐出两个字：“柳眉。”
这两个字，如两枚石子，平静的死水中顿时起了波澜。
“竟然是她？”水若凝问道：“你能确定她可以？”
苏慕白躬身回答：“徒儿确定。”
众人的目光再次转向慕容景。
慕容景乍一听闻，有些吃惊，但是很快就接受了，觉得无甚惊奇，她是柳眉，他看中的一柄利器，一方宝鼎，费尽心机想要收入囊中未果，没想到苏慕白竟然将她送到手边来了。当日与腾蛇交战的弟子，人人皆受了火毒之伤，只是轻重不同，若能炼成此丹，自己也能消除身上轻微的火毒，也能进一步考验他选中的这方宝鼎，究竟极限在何处。他尽数掩盖心中狂喜，默不作声。
68回山（2）
乾坤殿掌事荀明开口道：“大师兄，我的弟子重伤者众，如果你为难，何不待炼出丹药后，再施一次冰魄针。”
苏慕白心头剧烈一震，冰魄封穴，其痛之剧，每一针都锥心刺骨，九九八十一针，痛楚堪比凌迟，如何轻言再来一遍！
苏慕白压抑着内心愤懑，看向李云逸。只见李云逸垂眸不语，对昔日的弟子，并无丝毫回护之意。
铁岚道：“荀师弟，我无水城岂能轻率使用如此残酷的手段。”又对慕容景说：“大师兄，一个不懂事的孩子，受了这几年折磨，也够了，若能炼成此丹，就让她走吧，若不能，我们之后再议。”
苏慕白深吸了一口气，感激的看向铁岚。他的师父，从未让弟子失望过。
此刻，慕容景才终于开口：“此事，就依铁师弟。”
苏慕白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走出大殿的，只觉得眼光明媚得刺眼，鸟儿婉转得醉人，就这样一路到了山门外的茅草屋。
柳眉见到苏慕白背后走出的慕容景，不免一惊。却见两人并排缓步走来，苏慕白在她耳边说：“接下来，慕容长老会取出你的冰魄针。”
慕容景的手指搭上柳眉的脉，她仍是浑身一颤。三年来，多少次生死徘徊，全拜眼前这个男人所赐。
慕容景探完脉，对苏慕白道：“她的灵魂受损，肉体也有新伤旧患，你需施法护住她心脉，以免对经脉冲击太大，引得伤患齐发。”
这一字一句，听得苏慕白心如刀割，他看向柳眉，羸弱的身躯，恐惧无助的眼神，沉默的姿态，都如同撒在他心伤上的盐。他强压情绪，施法将她护在一团金色的柔光中。
随着慕容景将法力注入柳眉的右臂，她的手臂上显出一条条蜿蜒的图纹，苏慕白感觉得到，金色柔光中，柳眉的痛楚、颤抖和忍耐。
第一枚冰魄针嗖的飞了出来，打在地上，化作一滩水。柳眉猝不及防一声呻吟，紧接着，第二枚，第三枚，冰魄针连续不断的飞了出来，封闭许久的经脉，开始运转起来。
苏慕白一分一分增加为她护身的法力，却依然感觉到经脉中奔流不息的力量，企图冲破束缚。柳眉紧闭双目，脸色已经一片惨白，直到八十一枚冰魄针悉数取出，她再没有发出一声呻吟。
“面对同样的痛楚，你比三年前，更加坚忍。”慕容景说着，站起身，继续道：“三年前，针入肌骨，你的痛呼和呐喊，我现在还记得。也许你该谢我，是我、将你打磨成一个坚忍、顽强的斗士。”
此刻，柳眉霍然睁开了双眼。一股强大无形的力量如闷雷爆炸，伴随着她失声痛呼，苏慕白猛的被弹开，慕容景也急速后退了数步，这力量又如闪电般骤然消失。
“慕容长老，这是怎么回事？”苏慕白急问着，起身上前抱住了晕厥过去的柳眉。
慕容景思虑了片刻，才道：“她的灵魂力太过强大，原先因肉体的阻滞受到了一定的限制，如今陡然释放出来，肉体这个容器一下子难以承载。”
苏慕白立即问：“那会如何？”
慕容景冷笑了一声，说：“我从未碰到此等奇景，不过可以想象，她需承受灵魂撕裂般的痛苦。”
苏慕白脸色变得煞白。
“不过不要紧，”慕容景又冷笑道：“灵魂撕裂，虽然比肉体撕裂更痛，但是，不会对肉体造成损伤，人也就不会死。”
苏慕白：“那……要怎么才能……”
“无法可医。”
苏慕白还没有问完，就被慕容景打断。
慕容景好整以暇的说：“只有身体慢慢适应，可以承载了，自然就好了。不过要多久适应，我就不得而知了。”
说罢，慕容景朝屋外走去，走到门口，又道：“还有，她的手，三日内最好不要动。”说罢，就消失在了门口。
慕容景走后，苏慕白坐在地上，久久的抱着柳眉，看着她苍白的脸，低声喃喃：“小眉，我以为取了这冰魄针，你便沉疴得愈，我是不是做错了？”一滴泪，猝不及防，滚落了下来。
想要弥补，却造成更大的伤害。苏慕白再一次觉得，他修行十余年，广修万劫，自以为略有神通，却依然弱小无力。
入夜，一个看守山门的弟子轻轻推开了门扉，轻声走入了茅草屋内。屋内，没有掌灯，只有月光照进来。他看到苏慕白坐在榻边，正打坐调息，榻上，睡着他带来的那个女子。
“放下吧。”苏慕白低声吩咐。
那弟子一愣，随即将食盒放在了门口，匆匆离去。
“怎么样？”门口，另一个等在那的弟子急忙问。
送食盒的弟子一挥手，带着另一个弟子走远了些，才说：“苏师兄和那个女子在里面呢。不过甚是奇怪，就他们二人，孤男寡女，共处一室，看样子，苏师兄还打算宿在那。”
“竟有此事！”另一个弟子也表示大吃一惊：“苏师兄应该不会是那种人吧？”
然后，接下来的两天，见习弟子的宿处，到处传出各种流言。先是苏慕白与他带上山的女子孤男寡女的共处一室；后来又传苏慕白竟喂食那名女子；再后来，苏慕白紧紧的抱着那个女子，也不是什么刺激新闻了；最后，夜间还听到那女子引人遐想的喘息。桩桩件件，有条理有细节，传的神气活现。
是夜，柳眉在沉睡中，灵魂力再度游弋形体之外，她漫步走到了凝霜松林，看到自己奄奄一息的躺在冰霜雪地上，精血不断的从身体中抽离，直到最后一息。她看到凌夜一次次催动法力，强行将所有法力凝聚与眸中，重瞳周边立即布满血丝，血丝步步蔓延，迅速如蛛网爬满整个眸子。他嘶吼着，将所有力量注入重瞳，那一刻，树动山摇、冰凌乱飞，凡人之躯，爆发出令天地变色的力量，血咒，终被攸然斩断。可他的世界，陷入了黑暗。
69重筑根基（1）
苏慕白看着柳眉紧皱的眉头，湿润的睫毛，听着她时而喃喃，时而呻吟，心中难以平静，索性伏在她身侧，轻手轻脚的擦拭她额头的冷汗。
灵魂游弋，不可搅扰，否则会受伤。他所能做的，也只有守护在一旁，等待她醒来。
他听到门外，不远处有人窃窃私语：“你听到了吗，刚才，那个女子好像在呻吟。”另一个人压低着笑声说：“不对，是娇喘。”苏慕白无奈的一凝眉，也无心理会。
“凌夜！”一声惊呼，柳眉从灵魂游弋中醒来。
“小眉！”苏慕白一把按住了她的肩膀，说：“没事，只是个梦。你的胳膊，还不能动。”
月照荷塘边，亭台水榭旁，凌夜从坐定中猛然惊醒，他抬起手来，手心隐隐作痛。离别之际，他拂过她的发丝，手心一缕神识附在了她的发丝上，此刻，那缕神识告诉他，就在刚才，她在噩梦中急切的呼唤他。可是这一刻，这缕神识又告诉他，她身边，有另一个人在侧。
茅草屋中，苏慕白“抱”住柳眉的肩膀，扶她坐了起来，然后端出送来的粥，一勺一勺“喂”食起来。果然传言非虚。
柳眉发丛中，一缕七彩萤光，隐隐透了出来，苏慕白触了触那捋光，垂下了手。
“你，没睡？”柳眉低声问。
“嗯。”
“是不是我梦中呓语，吵到你了？”
“没有。”
“你，宿在这里，不怕惹人非议？”
“非议是旁人的事，我只想确保你平安。”
柳眉看着苏慕白认真的脸，张了张口，说不出话来。
苏慕白苍白一笑，说：“我的名字，你若无法叫出口，还是叫我苏兄吧。”
柳眉看着他，笑容里带着淡淡的忧伤，握着勺子，仔细的舀出清粥，喂到她嘴边。
一个声音在苏慕白的心底说：她变了，变得更加沉默、疏离。也许我不该要求她像从前。三年了，我不知道她到底经历了什么，但是从再见面开始，我会竭力保护她，不惜一切。
“苏兄，”柳眉避开苏慕白送到嘴边的粥，颦了颦眉，说：“我炼完丹药，就要下山去找凌夜。他救我性命，我许诺为他解蛊。”
苏慕白放下勺子，撩了撩柳眉鬓边的碎发，说：“你要干什么都可以，我都会陪着你。”
“我……”
柳眉一开口，就被苏慕白一个眼神喝止。她怎么能让他陪？拐走一个无水城弟子？更何况这个弟子还承载着紫微殿、甚至掌门人的期望。
苏慕白望着柳眉的眼睛，柔声说：“你不必想太多。及笄那年你答应我，我们结伴双修，逍遥一世。掌门师祖阻拦，说必须到分神之期，双修才有意义。在与凌夜第一次相遇后的那晚，我终于突破了分神之境，当时我便预感，我快要找到你了，果不其然。今夜我想再问一遍，你是否还愿意兑现当日诺言？”
柳眉发丝间，那缕藏匿的神识突然光芒大作，宣誓着他的存在。那一头，凌夜捏紧了拳头，猩红着眼睛，心中咬牙咒了一句：十五岁时你就想下手！真乃禽兽！玄门大派里，尽是禽兽。
苏慕白看着那道光，伸出了手。柳眉也察觉到了，那是凌夜留在她发丝间的神识。苏慕白的手分开层层覆盖，握住了附着神识的那缕青丝，轻轻一合掌，神识便飘散了。
凌夜狠狠一握拳，狂风大作，湖面骤起轩然大波。若苏慕白强迫，她岂有还手之力？不过他曾对上苏慕白的剑，心中明了，那个男人不是不堪之人，却还是心中不安。转而一想，自己竟为此事失了神，柳眉与自己除了一枚解蛊丹药，本应毫无瓜葛！凌夜思及此，强迫自己平心静气，可一闭眼，却浮现凝霜松林里，灵丝织就的巨卵中那一刻温情。
面对苏慕白的提问，柳眉沉默了片刻，才道：“我此刻，不知该如何回答你。”
不能立刻回答，便是有了犹豫。苏慕白抬起那一缕青丝，笑着说：“他好像很关心你。”
“他是朋友。”
“小眉有朋友了。”
“有两个。第一个是你，第二个，是他。”
苏慕白忍不住笑起来，这笑里，五味陈杂，有高兴，有欣慰，也有担忧。
柳眉看着苏慕白，郑重的说：“苏兄，我过惯了今日不知明日事的日子，怕不能允诺你一生。”
苏慕白也郑重的回应她：“天道无常，谁又能知明日事。即便你允我一刻，让我等候一生，我亦不改初心。”等你长大及笄，等你放逐归来，我已经等了你许久了。
柳眉摇了摇头，说：“给我一点时间，也给自己一点时间。你我都已非昨日，待想清楚、看清楚，再给出答案。”
“好。”他应声。
她起身，走到床边的几案前，左手端起灯盏，低诉一声：“掌灯。”
苏慕白一弹指，灯火哧啦一声燃起，照亮了昏暗的房间。
柳眉随即用左手握起了几案上的笔。
“你的手，还疼吗？”苏慕白对着柳眉的背影问。
柳眉没有转身，背对着苏慕白点了点头，道：“我习惯了。”
然后她用左手蘸墨，在纸上写起来。边写边说：“这两日，我一直想对你说，多谢你设法帮我除了冰魄针。可又怕一个谢字，让苏兄觉得疏远。”
苏慕白：“是我思虑不周，让你承受灵魂撕裂之痛。”
“不。”柳眉摇头，打断他：“你让我挣脱桎梏，让我有机会重筑根基，让我有了希望。”
苏慕白瞪大了眼睛：重筑根基，谈何容易！
他凝望着柳眉的背影，她此刻背对着他，让人看不到她的脸，也猜不出她心中所想。只是莫名的觉得，原来她已经如此坚强。
转过身来，柳眉递上一张写满字的纸，说：“这是丹方之外需要的一些药材，以及炼丹用的器具。请苏兄明日备齐。”
苏慕白接过那张纸说：“你还需休息一日，手才能动。”
柳眉举起左手，说：“这只手早已用惯了。”
看苏慕白盯着她，不语。
柳眉才又说：“苏兄也许并不明白，我所说的‘今日不知明日事’是何意。但凡今夜能做的，我不想拖到明朝。明朝，也许就没有机会了。”
苏慕白不解的问：“小眉，你想要说什么？”
70重筑根基（2）
柳眉回过身来，嘴唇颤抖着，对视苏慕白的眼睛，说：“我们早已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苏兄，日子再久一些，或许你就看清楚了。现在站在你面前的，已经不是你认识的小眉。”
不堪回首的噩梦，纷纷浮现，她战栗着，却依然昂首对视苏慕白，问：“苏兄，可杀过人？”
“没有。”
苏慕白静静的看向柳眉，想知道此问何意。这一刻，她的眼里，有太多复杂的感情：愤怒、无助、恐惧、失望、冷漠、疏离……
突然之间，他觉得面前这个人十分陌生，陌生到让他心生一丝害怕、一丝愠怒，他问：“没有，又当如何？”
他有些不忍看，紧紧的按住柳眉的肩膀，低低的声音在诉说：“不管你现在是什么样子，我都不会改变我的决定。”
柳眉心中一痛，闭上了眼睛。我也眷恋曾经的岁月，可是与我在一起，你会被拉入黑暗世界。你本该是照亮前路的太阳，是许多人的希望。
她仰头，道：“苏兄，你说，枯叶道人曾言，双修需到分神之期才有意义。若要对你有所裨益，至少需有金丹期的修为。”
苏慕白：“是。”
柳眉说：“从此刻起，我要重铸根基。还请苏兄为我护法。”
苏慕白惊道：“可是你正承受灵魂痛楚！”
柳眉道：“无妨，总要习惯的。”
她平淡的语气，就像在说要适应一道口味独特的菜。这可是灵魂之痛啊！苏慕白怔怔的看着她，心里有如针刺般的痛。
她说：“只有重新修炼，才能重塑筋骨，达到法力与灵力匹配的程度，痛苦才会消失，不是吗？”说话间，柳眉嘴角扬起一丝苍白的笑。
苏慕白凝重的点了点头，其实他并非想不到，而是不敢想，这个痛苦延续的过程，会那么长。
柳眉清浅一笑道：“不必担心，随着修为增加，灵魂之痛会越来越弱。”
“我知道。”他看着她，良久才说：“小眉，你真的变了，又似乎没变，只是更强大了。”
柳眉闭目，盘腿坐定，轻声说：“需从筑基开始。”
苏慕白守在一旁，一边设法障警惕周围，一边修复心头血带来的影响。不过两个时辰，她周身明光一闪，竟已升了一个境界。再过一个时辰，又突破一个境界。
天亮了，柳眉睁开眼睛，一夜不眠，气色倒比昨日稍好一些。
若非亲眼所见，苏慕白可能无法相信，修行速度竟能如此之快。但是小眉，本就是个不可以常理审度的人。
他站起身，道：“我去备炼丹需要的东西。”
柳眉：“好。”
苏慕白：“就在这茅屋内，有事唤守山门的弟子找我。”
柳眉：“嗯。”
待苏慕白走后，柳眉继续闭目修行，也不知过了多久，始觉得院内有人，偶尔徘徊门外，却不进来。
柳眉：“是谁？”
隔着一扇门，传来一个女子的声音。
是她！叶城心头一紧，这个声音，他多年来不曾忘记，少了昔日的冷漠疏离，多了一分柔弱和警惕。
“我……我……”
柳眉：“……”
“我是叶城。”简单一句话，用尽了他的勇气。
没有回应。
她一定不记得我了吧，叶城止不住的想。
这时，门吱呀一声，开了。
“何事？”柳眉仰脸，睁开一双剪水明眸，修长的睫毛颤抖如蝴蝶的翅膀。
“我……我……”叶城惊得后退了一大步，心脏狂跳起来。冷静了片刻，才说：“苏师兄让我代为照顾你。”
“为何是你？”柳眉平静的看着叶城问。
“我……我……上次见面……我……”
看着叶城局促的样子，柳眉轻声说：“上一次，我知你是身不由己。”说罢转身进了屋子，又道：“是我多问了。苏兄相信你，我便一样信你。请进来吧。”
“不不不……我就不……”不进来了。
柳眉回头，静静的看着叶城。
叶城越发尴尬起来，摸了摸鼻子，涨红了脸，终于还是恭敬不如从命。
柳眉暗道，玄门中女弟子的确少，但也不用见了女子如此紧张吧！
叶城环顾四周，主屋内非常简陋，一张床榻，一张书桌，一个椅子而已。侧面一个房间，估计留作丹房。柳眉坐在了榻上，叶城四下看了看，暗道苏师兄可能平时是坐在榻边上吧，可是……犹豫再三，他拉开书桌旁的椅子坐了下来。
见叶城坐下，柳眉才发话：“我想问你一件事。”
“你问你问。”叶城一下子又局促起来。
柳眉定定看着叶城，又说：“你若不想答，可以不答，但若回答我，请一定告诉我实话。”
叶城也肃然道：“好。”
柳眉：“当日你们在迷踪竹林找到我，你师父定不会轻易放弃。我想知道那里的村民怎样了。”
“……”叶城思虑了片刻，不知如何回答。
柳眉眸光黯淡了下去：“都死了？”
“没有！”叶城立即反驳，继而缓缓垂眸，低声说：“师父拔光了那里所有的灵药仙草，那个叫明子的少年……被师父取了心头血，用以施展禁术心心相印。”
久久，没有听到柳眉的回答。叶城却听到了她沉重而颤抖的喘息声。许久，她才缓缓吐出一句：“竟是如此……”那种绵绵细针扎在心口的感觉，竟是心心相印。“可是，为何我觉得有两个人对我使用了这禁术？”
“还有一个，是苏师兄。”叶城诚实的回答：“他为了找到你，取了自己的心头血。”
又是一阵沉默，叶城拿眼悄悄瞟过去，就看到柳眉一皱眉，道：“你先出去吧。”
“哦！”叶城有些不明缘由，但还是起身往外走。
还未走到门口，就听到砰的一声，柳眉直直的倒了下去。一种灵魂破壳而出的痛楚直击全身，柳眉一瞬间失去了行动力。
叶城想都没想，一闪身已经上前一抱。等反应过来，发现自己竟抱了柳眉在怀里，惊得一松手，啪的一声，柳眉硬挺挺的摔落在榻上，发出一声微弱的闷哼。
“我我……你……我弄伤你了？”叶城手足无措的站在那里。
“出去。”一声柔弱的轻斥，听上去毫无威慑力。
71重筑根基（3）
“我出去。”
叶城说着手忙脚乱的要走，回头看着柳眉伏在榻上痛苦的模样，又一转身，说：“我不能走……我……苏师兄让我照顾你。你到底怎么了？哪里难受？我怎样才能帮你？”
柳眉拧眉道：“你帮不了，快出去。”
叶城紧紧一握拳，走了出去，迅速的阖上了门。他召出佩剑，拄剑立在门口，紧闭双目岿然不动。
门内，过了一刻钟才归于安静。叶城收剑，推开了门。
午时已到，苏慕白看了看天，心道：连日来小眉都在这个时辰灵魂剧痛，须回去看看了。
待苏慕白到达时，柳眉正静静的躺在榻上，脸色苍白。
见苏慕白进了茅屋，叶城立即上前道：“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她……”
苏慕白看叶城如此着急，解释道：“灵魂之痛，跟你无关。”边说着，边走了过去，很自然的坐在了榻边。
叶城一怔，微一施礼，出了茅屋。
柳眉在昏迷中，看到了曾经栖身的迷踪竹林。她飘在上空，看到慕容景伸出手，托起了明子的尖瘦的下巴，盯紧明子的眼睛，问：“你是不是非常喜欢柳姐姐？”
明子缓缓点了点头。
慕容景狰狞的看着弱小的孩子，说：“既然你并没有什么有用的信息，就只好借你心头血一用了。无水城有一种法术，叫心心相印，用心头血找心上人。找到你的柳姐姐也是你的心愿吧，我也算帮你完成心愿了。”
锋利的匕首一下刺入了明子的心脏，血源源不断的呈一条细线流入小瓶内。心神被控制的少年，对疼痛毫无知觉，但是身体却在肉眼可见的速度下衰弱、苍白下去。最后，羸弱的身体被弃之如敝履。
柳眉在空中拼命的呼喊、挣扎，却无法动弹，似乎有一种无形的力量将她定在那里，动不了，说不得。
紧接着她忽然出现在一片冰雪世界。环视周围，冰柱林立，似乎是冰晶石林。一个人影出现在地上，正是苏慕白。他轻启薄唇，说：“心心相印是禁术，是因为要取他人心头血，可若不取他人心头血，与人无害，何禁之有！”然后凛然一笑，一把匕首现于手中，手起刀落，匕首顷刻间没入自己心窝。
“苏师兄！”
一声嘶哑的惊呼，柳眉从束缚中挣脱，猛的醒了过来。
“你……在叫我？”苏慕白眼中满是欣喜，心疼。她方才，脱口而出的是“苏师兄”，也许只有在她没有意识的时候，才能这么唤他。
后院，正用剑削木头的叶城听到一声惊叫，知道柳眉已经醒了。便一边削着木头，一边听里面的谈话。
柳眉抬头，眼中尽是迷茫。慕容景说，只有心上人的血，才能施展心心相印。她问：“苏兄，何为仙侣？”
苏慕白不解道：“小眉，你为何这样问？”
叶城削木头的手，慢了下来。
柳眉苍白着小脸，看着他道：“我想知道你的答案。”
苏慕白想了想，说：“仙侣自然是修仙途中相互陪伴之人，也是最重要之人。”
柳眉追问：“可是心上人？”
苏慕白一阵犹豫：“不是。”
叶城笑了笑。
苏慕白又说：“修大道者，本不该有儿女私情，可若全然无情，又如何行那双修中的阴阳和合之术？”
柳眉：“阴阳和合？”
叶城手一抖，将削了半天的木头失手切出一道深深的刻印。
柳眉在苏慕白怀中猛的一颤。一瞬间，无数恐惧的记忆涌入柳眉的脑海，她只觉得这具肉身，承受了太多肮脏血腥。
苏慕白惊异的看着柳眉瑟瑟发抖的身体，问：“你在害怕什么？”边说着，他的神色变得惊慌，他说：“听说女子非经历过不会懂，小眉竟然已经懂了？”
叶城一惊，突然想起，那日重返迷踪竹林，他仔细观察了一下，地上除了血迹，还有碎布片。那日应荣坚决支开自己，难道是……
咔嚓一声，不经意的，那截削了许久的木棍在叶城手中折断。一个声音在他心底怒吼：她这样骄傲的女子，不该受此侮辱啊！
柳眉垂眸低声道：“这三年，真的很漫长，我虽还是我，却也不再是我。”
“你说什么……”苏慕白骤然握紧了她的肩膀，声音里满是无法置信：“你说什么？小眉……你刚才……”
苏慕白只觉得窒息到难以呼吸，揣测过她的艰难，此时却发现，超出了自己的想象。她到底经历了什么？是谁，伤害了她？这个问题在他脑中萦绕不去，让他陷入泥沼，不可自拔。
看着失控的苏慕白，柳眉眼中有星点水光。她轻声低语：“在山上时，苏兄将我护的很好。可山下不同，那些人想要的究竟是什么呢？一个没有感情的躯壳？一颗任由摆布的棋子？又或许，人性如此，山上山下，并没有什么不同。”
说罢，她推开苏慕白的手，起身。
“你要去哪？”苏慕白拉住了柳眉的手，眼中满是猩红。
柳眉挣脱了他的手。
苏慕白的眼神一瞬间变得黯淡，他想告诉她：我要的绝不是一个没有感情的躯壳，也不是一个可利用的棋子，而是……而是……想到这里，苏慕白自己的震惊了，我要的、究竟是什么？她的情？若对她有情，那修大道又算什么？修仙十诫，又算什么？不，我只是要她陪在身边，只要她在，就可以一起走下去。可这样，她又算什么呢，跟一个修行的法器，一枚棋子，有何区别？
一瞬间，苏慕白迷茫了。
柳眉走到了后院。院中，叶城握着一根断成两截的木棍，站在那里，抬眼看了看她，不出声，却也不离开。
柳眉费劲的弯下腰，拾起地上的削下的木屑和小枝，堆在一处，指尖一弹，生起火来。
“我来帮你。”
叶城说着迅速躬下身子，夺过了柳眉手中的枯枝。低头生火时，又试探着说了一句：“你可能误会苏师兄了。”
柳眉苍白一笑，说：“他的眼神……我从来没见过他那样的眼神。不知为何，我的心很痛。”哧啦一声，一颗泪，掉落在刚刚燃起的火苗上，腾起一圈灰烬。
72重筑根基（4）
看着那滴泪，叶城怔住了，他对女人哭没有任何抵抗力。那一刻，莫名其妙的生出一种冲动，想要擦干她的眼泪。恍然回过神来，暗暗惊道自己这是魔怔了吧。
“你生火做什么？”叶城慌乱的转移话题。
柳眉抹了抹眼泪说：“我有些饿了。”这一抹，混着烟灰，脸都花了。
“饿了？”叶城一讶，继而恍然大悟，曾经的柳眉早已辟谷，现在的她，只是一个凡人，自然会饿。再看柳眉的花猫一样的脸，莫名觉得这股凡人的气息可爱至极。
“你等我一会儿。”叶城忍着笑意说完，飞速跳出了后院的藩篱。不一会儿又跳了回来，无水城一色精致白缎裁制的衣服，竟被他兜了一堆薯物和果栗，手里还提着一只山鸡。
苏慕白走了出来，站在柳眉的身后，他脑中一团混乱，不知道说什么，就那么静静站在那里。
柳眉没有回头，问：“炼丹的东西准备好了吗？”
苏慕白：“好了。”
柳眉：“那开始吧。”
虽然柳眉语气里还是有些冰冷，苏慕白仍暗自舒了一口气，还好，小眉还愿意理他。她的性子，没人比他更了解。
一转身，苏慕白看到柳眉的花脸，骤然噗哧一声笑出来。迎着柳眉询问的眼神，苏慕白立即憋住道：“我没笑，没笑。”
青莲苑中，凌夜又坐在莲池中央的亭台上修行。
莲池的四周，垂柳下、芦苇丛中、假山背后，也不知藏着多少青莲苑的侍女，偷偷看着这个惊世绝尘的男子。
这时，一个侍女快步走近，步入了亭中，偷看的人纷纷站了起来，投去好奇又羡慕的眼光。
“公子，公子！”那侍女边唤着，边快步走来。
“何事？”凌夜冷冷的声音响起，睁开了双目。
那侍女面颊一片酡红，急忙说：“姑姑出关了，正叫你去呢！请随我来。”
一动身，沿路陆陆续续站出一大排偷窥的侍女。凌夜心道：如今这青莲苑，女人似乎太多了些。
并退左右，青莲见面即问：“夜儿，怎么这段时日，你一人独居？你的蛊毒如何了？”
凌夜一板一眼的作答：“并未发作。”
青莲抬手，凌夜随即伸出手腕，将腕脉送到她指端。
诊脉后又问：“蛊毒犹在，她却不在。可是她骗了你？”
凌夜：“没有。”
青莲没好气的看了凌夜一眼，说：“伸手。”
凌夜伸出另一只手，青莲再次一把脉象，许久才说：“你修为进益不小，蛊毒稍有收敛，但是也不容乐观。若一直隐忍着不发作，一旦发作起来，势必更加凶猛，需多加注意。”
凌夜点头。
青莲又说：“修道之人虽忌讳儿女情长，但是莲姨还是希望你身边有个真心待你的女子做伴，必要时刻也能缓一缓你这蛊毒。”
凌夜淡淡说：“莲姨不必操心。”
青莲叹了一口气，半晌又问：“她真的，能解你的蛊毒？”
凌夜平静道：“我相信她可以。”
“可是她现在在哪里？”青莲有些愤然道：“她在浪费你的时间！你的时间不多了！”
凌夜默然不语。
“你以前从不妥协的，”青莲看着凌夜的脸，有些悲伤的说：“这次你却放她去做别的事。夜儿，你可不要动情废了大道。”
凌夜平静的答应道：“我明白。”又说：“这几日我回鸟寂山庄，小戈若找来，你帮我应付。”
“嗯。”青莲叹气，一甩拂尘，目送凌夜离开。
简易的炼丹房内，一切物品准备妥当。
柳眉正准备起炉炼丹，肚子却不合时宜的咕咕叫了起来。
苏慕白又是噗的一声笑了出来。后院传来阵阵香气，引得肚子叫得更厉害了。
柳眉瞥了苏慕白一眼，起身去了后院。
叶城已经端好了鸡汤，递到柳眉跟前。
柳眉举起沾满灰的手，讪讪的在裙子上擦了擦，接过鸡汤，腼腆的说了声：“谢谢！”
如此粗鄙的小动作，她做起来，竟有些可爱。她腼腆的笑，让叶城的脸一下子红了，曾经那个冷漠倨傲的柳眉，竟然会这样笑？
苏慕白拍了拍叶城的肩膀，在叶城耳边轻声耳语：“叶师弟，你脸红了。”
叶城的脸一下子红到了耳朵根。
这时，苏慕白看着远处的柳眉，又轻声对叶城说：“小眉看似冷漠，其实很善良可爱，对吧？”
叶城不知如何作答，支吾着：“这个……”
却听得苏慕白的声音一下子变冷，冷得渗出寒意，他说：“所以我一定不会原谅伤害她的人。”
“你会怎么对待欺侮过她的人？”叶城试探着问：“杀了他们？”
苏慕白摇头：“我还没有想好。我不会轻易提起屠刀。”
“其实……”叶城支吾了一会儿，终于道：“我二师兄应荣或许……”
“你说什么？”苏慕白的眼光瞬间犀利起来。
叶城立即说：“我看到地上遗留的血迹和衣衫的碎片，不过当时二师兄支开了我，将小眉禁锢在结界中，我并没有看到，到底发生了什么，或许只是寻常打斗。”
“应荣。”苏慕白眸中寒光一聚。面前的火堆一下子烈焰腾腾，柳眉诧异的朝着火堆看过来，火又迅速消退了下去，苏慕白快速的收敛了杀气。
叶城道：“应荣师兄已经受到了该有的处罚，他修为尽失……”
“别说了。”苏慕白松开了拳头，望着火堆，再不说话。
阴暗的密林里，依稀传来清越的丝竹声，时而如空山鸟语，时而似流水潺潺。
一只白狐在林间亡命穿梭，不远处，几个持剑的道人，一色的灰黑道袍，以围拢之势从后面飞快的追踪上来。
白狐循着依稀的丝竹声，慌不择路的飞奔着，朝丝竹声靠近。终于，眼前豁然出现了一堵高高的院墙。它蹬了蹬腿，猛地纵身一跃，跳上了高高的院墙。
墙头上，豁然出现的那一幕，令她忘记了呼吸，连心脏都停止了跳动。那一幕，她知道，有生之年，都不会忘记。
73狐心（1）
高高院墙上，白狐着了魔一般，怔怔的看向里面凉亭。
一个男子静静的侧坐在那里，一身鲜亮红衣旖旎的拖曳在地，明艳得好比最绚烂的彼岸花，一头乌亮的长发披散下来，像最柔情的夜空，莹白修长的手指散漫撩拨着琴弦，那声音和姿态比美酒更加醉人，最是他挑眉淡扫过来的那一眼，重瞳流转、绿光幽幽，令万物失色、时间静止。
莫不是神仙吧！它就那样窒息一般，歪着脑袋呆呆的立在墙头，看着那个神仙一般的人物。
“在那里！在墙头上！”
粗暴的喊声打破了梦幻般的仙境。白狐回头一看，一群道人已经执剑追了上来。它再次纵身一跃，跳到了院内，撩起小爪子飞奔到了静坐的男子身侧，一埋头，钻入了那袭红衣的前摆下。
几声沉重的落地声，几个道人都跃过墙头，落在了院中。
“喂！你看到一只白狐没有？”一个道人粗声问。
凌夜头也未抬，继续闲散的撩拨着箜篌上的丝弦。
“喂！跟你说话呢，聋了？”
揉断最后一个余音，凌夜收回手。却依然不理不睬，将手伸向一侧小茶炉上的茶壶，慢悠悠的斟了一盏茶。
“怕不是个聋子？”
为首的一个道人一挥剑，大喝一声：“我们自己搜！”一群人抬起脚就要搜寻起来。
刹那间寒气一凛，所有人都僵在原地无法动弹。
“你……你你……到底是何方神圣？”为首的道人牙齿哆嗦着颤声问。
凌夜端起茶盏，杯中茶化作一团浓雾，缓缓升腾，又在高处凝集，化作一排排锐利的冰针。只是缓缓的抬了抬手，僵立在周围的几人立即腿抖如筛糠，竭尽全力却迈不出半步。指尖微动，冰针箭一般飞射出去，针针洞穿来人心脏，又破体而出，凌空化为一丝水雾。
几人浑身一颤，恢复了行动力，但是巨大的死亡恐惧弥漫全身，使得他们放弃了争扎。
凌夜再次倒了一杯茶，一边饮茶，一边云淡风轻的说：“滚。”
轻轻一个字，却让这群人恐惧得如同腿灌了铅。
“不滚，难道要我给你们收尸？”
话音一落，威压一下子消失，几人立即飞也似的跳出了院墙，消失不见了。
一只白狐乖巧的从红衣里钻了出来，走到凌夜怀中，蹭了蹭，露出笑颜。却被凌夜拎住脖子一把揪了起来。
“放开！”那白狐竟然口吐人言。
凌夜一眯眼，将那狐狸提近些看了看。
“你……不准看，我可是女孩子！”白狐缩着四条小短腿护住肚皮说。
凌夜一挥手扔到一边，白狐稳稳的落地，幻化成一个美丽的少女。少女凑上前，笑着说：“谢谢你救了我。你真好看。我们狐族自负美貌，你却比我们狐族最美的美人都好看。”
“走。”凌夜只平静的说了一个字。
“你这人怎么这样，人虽好看，脾气也太差了。”那姑娘说着，嘟嘴赌气似的坐在了茶案对面，说：“我叫晶晶，是苍莽山狐族。你叫什么名字，他日有机会我会报答你的。”
晶晶虽说着话，眼睛却死死的盯着凌夜看，从头发看到眉眼，再看到嘴巴，又看到脖子下露出的一小片肌肤。然后托腮看着凌夜的脸，满眼星星等待他的回答。却等来凌夜一挥衣袖，一阵风，将她丢出了院墙。
炼丹房内，苏慕白静静地看着炼丹的柳眉。脑中不断浮现昨日之事。
阴湿的崖边，应荣蹲在地上挖着草药，发现有人靠近，无精打采的抬起头来，然后惊愕不已：“苏慕白，是你？”
苏慕白直截了当问：“你，可对柳眉做过什么？”
“原来是来问这个！”应荣的嘴角闪过一丝邪恶的笑，冷笑道：“我将她困在结界中，她修为尽失，却不肯服软求饶，我只好来硬的。你知道吗，她真的太美了，她的身体洁白得好像一道光……”
“住口。”苏慕白一声大喝。
“哈哈哈哈，”应荣大笑着继续道：“她的体肤，在月光下，散发着醉人的香气，她……”
“啪啪”两下，应荣被拳头打翻在地上。
他继续笑着大声道：“她的腿又纤细又修长……”
又是一击，应荣的脸扎进泥土里，却依旧咬着牙癫狂的笑着说：“你可曾尝过这样一个美人儿在你掌中挣扎的滋味！你可知她满室体香配上倾世容颜是何等销魂……”
应荣心中在狂笑：哈哈哈哈，来吧，柳眉，你毁我修为，我便毁你清誉、毁你一生，还要给你最在意的男人种上心魔！看你们还如何修成大道！
一道法力如龙卷风，应荣被抬起身，定在了苏慕白跟前，动弹不得。
应荣抬头一看苏慕白的眼睛，霎时间闭了嘴，是杀气，强烈的杀气！
“不，你不能杀我，我们是同门！”他收住狂笑，声嘶力竭的哭喊起来：“你杀我会被逐出师门的，你不是号称玉面佛心吗？你不能杀我！”
“玉面佛心？那是师兄弟们擅自起的。”苏慕白冷冷说着，缓缓的拔剑。
在一片哀嚎声中剑尖一指，剑锋凌空距离他胯下三尺，却听得里面皮肉撕裂的声音，血一下子浸染了外衣。
“啊……”一声凄厉的惨叫，应荣跌落在地，捂着下身在泥地上翻滚。
背过身去，步入阴暗潮湿的林子，一个人影站出来，唤了一声：“苏师兄……”
苏慕白：“叶师弟，是你。”
叶城：“你……哭了？”
苏慕白：“……你为什么在这里？”
叶城：“我……”
苏慕白：“你怕我会杀了他？”
叶城：“……”
苏慕白：“我拔剑时，你为何不阻止？”
叶城：“我……我也不知道。”
林间的露水，滴滴答答，从叶心滚落，像极了眼泪。
丹炉的火，停了。苏慕白回过神来，问：“怎么了？”
柳眉反问道：“苏兄，你的脸色不太好。最近见你一直画一个阵法图，可是发生什么事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