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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拈香一朵     金妃txt下载     金妃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十五章 冒认

    夏辰一边苦思是否还有别的办法,一边盯着那证人腰上的钱袋瞧了又瞧,总觉得没什么不同,才放下心来。

    衙差刚走到门口,人群中走出一个身穿青衣的中年男人深深一躬:“大人,适才小人在街上听说,有人拾到个钱袋交到了公堂,小人刚刚丢了一个,想来认认。”

    高知县一脸惊讶:“你丢的是什么样的钱袋?里边有多少钱?”难不成真如这孩童所说?

    中年男人从容答道:“青缎绣银边儿的钱袋,里边有四十五文铜钱,纹银三两半。”

    夏辰扭头一看,正是那问路的中年人,听他说得如此准确,心中不由一喜。但这人问路时,自己分明已经捡到了钱袋,再说他不是去了文兴书院么?怎么会在这里?一边纳闷儿,目光一边在人群中搜索着,果然见到那白衣少年正站在边上向她眨了下眼睛。

    夏辰立刻会意,他们是来帮忙的。“大人,我想起来了,这位大叔的确到过我们的瓜摊,还说了好一会话。”

    高知县闻言道:“既然如此,这钱袋是这位……”

    周福大呼一声:“大人,这人定是听了堂才来冒认的,请布庄掌柜来问问便知。”

    高知县双目一瞪:“哼!适才堂上并无人说袋中有三两半银子,四十五文钱,而你却说不上来,我看冒认的是你吧!”

    周福道:“小人冤枉啊大人,他们,他们许是一伙的。”

    高知县有些不耐烦,这中年人身着长袍,虽不算光鲜,却十分平垂,看得出衣料不错,在大云国平民百姓是不会,也穿不起这样的衣裳,这样一个人,怎会和韩义这般布衣一道。不过为表公正,还是让人把布庄掌柜叫了来。”

    夏辰心中一阵忐忑,这中年人是冒认的,他们似乎又是刚从外地来的,布庄掌柜定不认得,若是被识破,岂不也要受牵连。

    布庄掌柜来到堂上,高知县让人拿钱袋给他认,布庄掌柜看了一眼:“回大人,这钱袋的确是小店的。”

    高知县道:“你可看仔细了?”

    “看仔细了,做钱袋的青缎,只有小店有两匹。”县中所有的布庄都是一起去进货,一是为了搏个低价,二是为了路上互相有个照应。其他几家认为花纹太花哨,怕这里的人不认都没要,他却眼光独道,进了两匹来做成了钱袋,果然赚了。

    周福立刻道:“大人,小人就说他们是串通一气,小人没有说谎。”然后极为嚣张地指着韩义:“快快还我那一两半银子来。”

    “肃静!”

    夏辰瞪了他一眼:“是在秀春布庄买的又怎么了?你能买,别人就不能么?”说罢看向布庄掌柜:“请问大叔,您店里卖过多少这种钱袋?您能记得哪些人买了去么?”听这掌柜说有两匹,她相信这钱袋绝对不是独版。

    布庄掌柜愣了一下,略显得意地道:“这个样式卖得极好,前前后后做了几百个,现在店里只剩十几。至于谁买过,我哪能记得住哇。”

    周福一听脸色大变:“大人,是小人记错了!的确是三两半银子。”

    高知县拍了下堂木:“公堂之上不得喧哗,现在真相大白,堂下听判。韩义拾到钱袋主动寻找失主,拾金不昧,奖纹银三两。周福冒认在先,讹诈在后,罚银三两,杖责三十,以警戒效尤。现将钱袋还与真正的失主。”

    周福一下子软在堂上:“冤枉啊!大人!”随即便被两名衙役按倒在地,掀起衣摆扒下裤子便是一顿好打。

    衙役们早看这厮不顺眼,手下丝毫不留下,下下打得结实,白花花的屁股很快便皮开肉绽,血肉飞渐。

    听他叫得像杀猪一样,夏辰心里那叫痛快,更见识了这古代的刑法还真有那么点——不人道,而这杖刑貌似还算轻的。

    堂外看热闹的也皆道周福活该,个个拍手称快。

    周福的家仆取来银子交到堂上,扶起被打得屁股开花惨嚎不断的周福,灰溜溜地走了。

    高知县当堂把罚银交给韩义,宣布退堂。

    夏辰立刻往外跑,一出门便见那白衣少年和青衣中年人,正站在县衙大门斜对面一棵柳树下。

    她跑过去道:“多谢两位仗义相助。”

    中年人笑道:“这都是我家公子的意思。”

    听中年人管白衣少年叫公子,夏辰心道,原来是个世家子弟啊。在大云国“公子”平时可用作敬称,而自家仆人称公子的,只有宦家、世家子弟或是有功名的人。

    白衣少年欠欠身:“在下岑少泽。”

    夏辰伸出手:“我叫夏辰。”看到白衣少年疑惑的眼光,立刻反应过来,改为双手作一揖。因为太高兴,差点忘了古代人可不兴握手的。

    韩义这时走过来,见夏辰和白衣少年说话,道:“都怪我没弄清楚,险些被小人讹骗,如今才物归原主。”

    岑少泽见看热闹的人都走远了,眼中闪过一丝狡黠小声道:“这钱袋的确是那周福的。”

    韩义一怔:“什么?”

    夏辰道:“外祖父,这位公子和这位大叔是见我们好心反被冤枉,才帮忙的。”

    中年男人点点头:“说来也巧,之前问路时,刚好听到这位老人家说钱袋里有多少银钱。刚刚在堂上听小公子说丢钱袋的可能另有其人,而我说知道里边有多少钱,我家公子便命我上前冒认。”

    夏辰笑了下:“不敢当公子,大叔叫我辰儿就好了。”这中年人还真是有趣,难不成叫“公子”叫习惯了?

    其实中年人自己也纳闷儿,这敬称竟脱口而出,并且一点也不觉得别扭,明明是个布衣小郎,可他的眼睛特别的清澈、沉静,让人无法将他看成一个孩子。

    见韩义还是有些没明白,夏辰道:“外祖父,一会儿我再慢慢和你说。”然后看向白衣少年:“你们不是要去文兴书院的么?”

    岑少泽道:“我们赶了一天一夜的路,适才路过一家酒店,歇了下脚用个便饭,出门时刚好遇上一群人吵闹着去衙门,所以跟上来看看,不想却是有缘人。”

    夏辰忽然想起一件事:“刚才真是好险,万一那布庄掌柜真认得钱袋是周福在他那所买,怕是会连累二位。”

    中年人微微一笑:“那也无妨,我家公子是何身份,岂会赖他那几两银,我家公子可是……”

    岑少泽轻咳一声,不待中年人说下去,看着夏辰道:“想必你已看到那证人身上的钱袋,与周福那个一样了。”

    夏辰微微一笑:“原来岑公子也已注意到。”

    “嗯,所以就算我们不上前冒认也没关系。”最多判成无主之物。

    夏辰道:“那样我们只证明了清白,周福却不会受到惩罚。”

    中年人拿出钱袋递给夏辰:“这钱袋应该归你。”

    夏辰道:“若非两位帮忙,难出这口恶气,再说我们已得了赏钱,这钱袋不能再收。”

    中年人眼中满是赞赏:“辰儿读过书吧?”这孩子谈吐不俗,小小年纪又能明分道理。

    夏辰道:“读得不多,算是认些字。”

    中年人叹道:“不得了哇。”

    岑少泽道:“情非得已才冒认,这钱我们绝不能留。”

    夏辰心想也是,人家堂堂世家公子,拿了这钱岂非成了贪小便宜的。

    “不如用这些钱买些笔墨交给书院的乔先生。我听说乔先生从不收贫家子弟的学资,还常自己出钱买笔砚供给他们,我们就用坏人的钱做些好事。”这样就能见识下远近闻名的文兴书院,又可以顺便道看看三舅舅。

    岑少泽道:“如此甚好。”

    一起来到一家卖文房四宝的店铺,夏辰才发现这岑公子还此中行家,于是请他帮自己选了一个砚台两方松烟墨,因为得了赏钱,韩义又请他帮忙挑了四支毛笔给外孙。

    周福那些钱买成笔墨包了两大包。三两多银子可不是小数目,像李老丈一年卖瓜所得加起来不过七八两。一两银子能换一千枚铜钱,而一支不错的毛笔不过百文。

    离开小柳街来到那条长巷,快走到尽头处,有一青砖墙围成的大宅院,门外青荫遍地,门额上有一方乌漆小扁,上边雕刻着四个端正的字“文兴书院”。

    一名相貌秀气的书童把他们请进门,门内是一条竹径,两边结柏屏遮护,转过柏屏便是三间宽阔的正屋,青砖灰瓦,极为素雅。

    穿过游廊,来到西厢堂屋,正中座上挂一幅山水画,两侧墙上是四君子立轴,桌椅之类,色色洁净,枣木架上放着一盆兰草,此时花开正娇,散发着淡淡幽香。

    书童请他们就坐,捧上茶:“先生正在讲书,稍后便来。”说罢退了出去。

    茶是用嫰竹叶和灯心草沏的,清香透心,夏辰喝了一口,轻轻放下茶杯,不想弄出声响打破了这静肃。

    中年男人始终未入坐,垂手站在岑少泽身侧,端详着夏辰。这孩子目俊眉修,延颈秀项,年纪虽小却已皓质呈露,越看越觉得贵不可言:“公子,辰儿似乎与你很投缘,何不认作兄弟?”

    岑少泽微笑道:“我亦有此意,不知辰儿意下如何?”

    夏辰很不习惯这般客套,她已经牙根发酸了,点头道:“求之不得,你比我年长,我叫你岑大哥吧。”什么公子少爷,兄台贤弟的,在她来说都很别扭。

    韩义道:“辰儿,岑公子是贵人,不得无礼,要叫兄长。”

    岑少泽微笑道:“叫大哥好,我亦管辰儿叫辰弟吧?”

    夏辰心里一阵好笑,稀里糊涂地认了个小哥哥,不过她一向喜欢交朋友,这少年看上去斯文俊雅却不刻板,又无富家公子的傲慢之态,挺讨人喜欢。“岑大哥还叫辰儿便是。”

    “也好。”

    这时一位面容儒雅,须髯飘逸,骨格清奇的中年人从门外走进来,之前那个书童跟在身侧,夏辰想他必是乔先生了。

    果然中年拱手道:“适才正在给学生们讲书,多有怠慢。”

    几人都站起身,韩义先还礼道:“是我们打扰了先生。”

    岑少泽作一揖:“乔先生,家父让我来请先生有空到州府一叙。”

    乔先生很郑重地还了一礼,然后才问:“岑尚书在州府?”语气中带着一丝惊讶。

    岑少泽点点头:“家父现在被贬到青州,任太守职。”

    乔先生叹了口气:“这几日我便去拜访岑公,坐。”

    众人落座后,韩义问道:“乔先生,奇儿近来可有长进?”

    乔先生微微颔首:“奇儿很用功,进步很快。”说罢扭头冲那书童吩咐道:“去把奇儿叫来,他不是一直很想拜会咱们大云国开朝以来,最年轻的探花郎么?”

第十六章 探花(求PK票)

    岑少泽略显尴尬:“乔先生,莫要让在坐各位见笑了。”

    夏辰眼睛瞪得老大,他竟然就是那个变*态!而且还是探花郎,那可是全国第三的成绩!

    她眉梢一挑:“岑大哥,你这般谦虚未免让别人无地自容了。”过分谦虚等于骄傲,都泥*马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了,还说见笑!不过话说回来,这岑少泽虽有不世出之才,却无骄纵之气,着实难得。自己也算很低调的一个人,可若在这种时代中个探花,也难免得意吧,至少不会像他这般掖着藏着的。

    岑少泽闻言苦笑:“为兄受教了。”

    乔先生笑道:“辰儿言之有理,据我所知殿试时皇上是因为你太年轻,才没点为状元。”

    岑少泽忙道:“这些都是讹传,那位状元和榜眼的确都才高八斗。”

    这时韩奇大步走进来,向众人施一礼,然后打量着岑少泽:“探花郎果然名不虚传。”

    岑少泽道:“兄台过奖了,在下实不敢当,不过是运气好。”

    夏辰一撇嘴:“岑大哥,你又过谦了,想来你是连中三元吧?那得多好的运气?”

    岑少泽被她这一说,竟然不知要如何作答,只好端起茶喝了一口。

    乔先生一愣:“想不到辰儿也知道连中三元。”

    连中三元便是从童试到礼部试连续一次通过,按现代的说法便是没留过级没挂过科。

    韩义低斥道:“辰儿。”

    韩奇神色变得有些不对:“辰儿,你管岑公子叫……大哥?”

    夏辰恍然道:“三舅舅,你想什么呢!咱们各论各的辈份!”

    这话引得众人一阵大笑。

    乔先生道:“少泽,听说你没接受官职,这是为何啊?”

    岑少泽叹道:“现在朝政皆掌握在严太尉和秦参政手中,不管什么事,都要他二人先点头,这官不做也罢。其实家父已有心辞官,只是岳大将军苦劝方请调来青州,想在地方或许还能有些许作为。”

    夏辰听了这话,想起一句话来“国之将兴,必有祯祥。国之将亡,必有妖孽。”上有晕君,下有佞臣,这大云国气数将尽啊。

    尽管她已决定先参加科举,但却没打算做官,一想到那些奸臣的嘴脸,便觉得胃都在抽筋儿。但一想起刚才那个鼠目男,她发现没钱没势在这种时代更是寸步难行,要重新计划一番才行。

    乔先生沉吟片刻:“听闻岳大将军连打了几场胜仗,玄国左副元帅贺兰宗辅病重,或许战局会有转机。”

    岑少泽略一思忖:“玄军已有三月没大规模南犯,来之前我听说他们似乎有罢兵和谈之意。”

    夏辰道:“若玄国军队未受重创,国内没有叛乱发生。我觉得这不过是他们的缓兵之计,很快会卷土重来。”

    此时众人都在担心战局,没有注意这话由一个生长在乡村的孩童说出来,多么的奇怪。

    乔先生眉头深皱:“不管怎么说,大云国总算有时间休整军队,玄国人再来也不怕了。”

    夏辰一针见血地指出:“往往最可怕的不是敌人,而是自己人,一个强大的堡垒常常是从内部被击破的。”

    此言一出,屋子里所有人都惊愕地看向她。

    夏辰打了个哈哈:“书上是这样说的。”其实她无意卖弄,只觉得这些人很天真,让她很气愤。

    岑少泽算是不错了,没有一心去求高官厚禄。可他的父亲以为到地方就能有所作为,显然还没意识到问题的根源所在,怕是很快就会再被贬,直至莫名其妙地牵连到某个事件事,最终变为庶人或被杀。

    要知道那些擅长背地里捅刀子的人,犹如豺狼一般,你盯着他时他还会忌惮几分,你转过头却是真的危险了。何况树倒猢狲散,如今他降职到此,天高皇帝远,若有人想要除掉他已再无顾忌。

    自古以来,参与政治斗争的人都懂一个道理,要么不整,要整就把人整死,绝对不能给对方留下东山再起的机会。

    而这乔先生表面上选择了避世,但求眼不见为净,可他却又一心为国家培养和他一样的人才,终究还是放不下功名心,或者说还天真地相信皇上只是受了蒙蔽,却不知奸臣存在的重要前提是昏君。

    韩奇先回过神儿来:“辰儿,你这些都是在什么书上看的,莫要乱说。”

    岑少泽轻叹:“在下觉得辰儿所言极是。”

    乔先生轻捋胡须:“有时候我们看事情还不如一个孩子。”

    夏辰干笑道:“让各位师长、长辈见笑了。辰儿最近读了些经史,胡乱说的。”

    忽然,房中光线一暗,岑少泽瞥了眼门窗,起身道:“今日我还要赶回青州城,先告辞了。”然后他看向夏辰,眼中带着深味道:“辰儿,不期相逢,甚感知音,他日定要以茶代酒与你秉烛畅谈一番。”他发现这孩子年纪虽小,又一派天真,但许多想法却与自己不谋而合。

    此话一出,韩义和韩奇都愣了,乔先生却是面带微笑地看着岑少泽,心道,虽然已是名满天下的探花,到底还是个孩子,凡事仍旧率性而为。

    夏辰笑了下:“辰儿真是受宠若惊。”心想他能对一个野孩子说出这样的话,倒是个真性情的人呢。

    岑少泽眨了下眼睛:“辰儿过谦了。”这些年在父兄和老师的严教下,他觉得自己越来越不敢想那些离经叛道之事了,或许这孩子能唤醒自己日渐迷茫的心。

    韩义也起身道:“我们也要往回走了。”

    离开文兴书院,韩义、李老丈和夏辰找了一家包子铺吃了点东西,取了马车便往回走。

    日头已偏西,路上映着斑驳的树影,乍看似零乱,实际上却是极有韵律地晃动着。

    夏辰盘着腿儿坐在车上,看着树叶上折射的点点金光出神。若是有人看到她现在的表情,绝对不会相信她只是个八岁的孩子。

    回想着今天的讹诈事件,夏辰心中一点得意之情没有,反而勾起了她心底深深的痛。

    上辈子自己是孤儿,尽管通过不懈努力,不再让人看不起,也不再有人敢面当说她是个没人要的,可是有道鸿沟却始终跨不过去。面对严世明,她总觉得自己矮了一块。而在他心目中,他永远是自己的恩人。

    认识他之前是无靠无依,认识他后无药可医。夏辰不由感叹:“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如今时空拉开了彼此的距离,却抹不掉心底的痛。

    许多人会以为只要有爱,什么都不是问题,她也曾这样想过,可她慢慢发现,这种想法实在天真。身份、地位、门第、钱财,在什么时代都很重要。

    拥有的人或许可以说,这些不过是浮名,不过是身外物,这绝对是站着说话不腰疼。没有的人都懂,无钱寸步难行,无势常遇欺凌。

    古代更甚,尤其是门第,那是横亘在人与人之间一道难以跨越的界限,特别是在婚姻上,古往今来多少痴儿怨女被挡在门第之外,自己虽没到寻死觅活的程度,到底也算是受害者之一。

    她再骄傲,再优秀,却连向严世明问一句的勇气也没有,因为她心里明白,根本不必问,这份感情注定无果。一开始他们就没站在同一起跑结上,尽管后来生活在一个屋檐下,却仍不是同一世界的人,朋友圈、人生观、物质观都不一样,心境更是不同,就算在一起也不会长久。

    多少个日夜,她的内心都在苦苦挣扎,怎样的煎熬,怎样的无奈,怎样的绝望啊!就好像水里的鱼,爱上了空中的鸟。

    可恨的是这辈子一出生头上便压着一座大山,军籍!而一个小无赖仗着有几个臭钱,就敢污蔑韩义那样的老实人,更骂自己为小贼。如果自己穿金戴玉,奴仆成群,或是高官名爵,那无赖只有跪地膜拜的份儿。

    她越想越气,如此看来,自己若想随心所欲地生活,更摆脱掉重蹈覆辙的命运,就得先做到有钱有势。

    夏辰仔细一想,钱和势中最重要的应该是钱,俗话说有钱能使鬼推磨,千里为官只为钱,没钱,什么都是白扯!

    可自己要怎么才能赚到钱,赚大钱呢?她本是学考古的,如今已身在古代,怕是没啥用武之地了!种地没有田,做生意没有本啊!

    韩义一直在和李老丈聊天,听人一直夸自己的外孙聪慧伶俐又懂事,心中简直乐开了花。马鞭一扬大声道:“辰儿,明日我还得替老李家的六陈铺取趟货,后天送你上私塾。”

第十七章 分析

    夏辰伸手接住一片被风吹落的黄叶,漫不经心地道:“好,我后天上私塾!”

    似乎真的只有科考一个途径了,当不当官且不论,至少可以替自己打开通往另一个圏子的大门。这里可不是个商机遍地的时代,并要受制度的限制,想改变命运的方式还真不多。可有权在手还怕没钱路么?自古钱权不分家,只要方法得当,二者可以互为益助,亦可兼得。

    回到家时天际只剩一抹残红,红的像是抹在布上,干涸了的血。

    吃过晚饭,夏辰刚从家中溜出来,便遇上了黑毛。她拍一下胸口:“吓了我一跳,你怎么跑来了?”想是姚二叔见自己今日没过去,让黑毛过来看看的。

    夜幕已降,晚风萧萧。跟着黑毛一路小跑来到姚二叔家,一进门便看到姚二叔坐在屋门口。

    夏辰走上前:“姚二叔,我今天和外祖父去了趟县城,所以来晚了。”

    姚二叔“嗯”了一声站起身:“来!我找人替你打了两把轻巧的短剑,又趁着闲暇替你做了一张弓。你二婶子说得对,你不是天生强健的孩子,又有学问,将来不会像我一样,一直当个大头兵。”

    夏辰跟着他进了屋,看到桌上放着两把青光湛湛,明可照人的精钢短剑,和一张比姚二叔那把小了一号的弓。

    剑的长度和她练过拐差不多,并且可以像双拐那样正手反手用。至于弓箭,她也玩儿过一阵,虽然现代的弓要精密先进得多,可用法和原理却是一样的。

    姚震道:“有双剑防身,弓箭上再有所长,怎地都不吃亏。”

    夏辰挨个拿起来看了又看,以她的眼光,这两件算不上神兵利器,却绝对品质精良。“谢谢姚二叔,这弓可真精巧,是用什么做的?”

    姚二婶洗了盘瓜果端上来:“辰儿,这块杉木你二叔可是当宝贝似的留了很久。”

    夏辰眯眼笑道:“辰儿知道二叔对我好,辰儿一定会认真学。”原来是杉木弓,这种弓很轻巧坚韧,不易折断。

    姚震伸手摸着黑毛的头:“那块木料是好,却不够做大弓用的。”

    夏辰知道姚二叔这是不好意思了,拿了块儿瓜咬了一口,道:“二叔、二婶,我后天就要上私塾了,只能下了学再来学琴和剑法。”

    姚二婶笑了下:“读书是正经事,辰儿将来定能金榜题名。”

    姚震停下手:“辰儿,将来不管做什么,都不能忘本。做人呐,还是本分些好。”

    夏辰看着他眼角深深的皱纹,和额角一条长长的疤痕,不由得一阵叹息,姚二叔仍是满腔热血,赤胆忠心啊!心底蓦地涌出一股敬意来。

    和姚二婶学了个曲子,又学了套双剑的剑法,姚二叔带着黑毛把她送回了家。

    夏辰躺在床上,想着姚二叔刚刚在路上说的一番话,心情久久不能平静。

    天上寒星闪耀,秋树风中摇曳。姚震抬头望向空中那一弯残月沉沉地道:“辰儿,男人就该纵马疆场,保家卫国!我恨只不能杀尽胡鞑,只恨未能膝下尽孝,只恨未能找到被卖掉的妹妹,只恨……”说到这儿声音有些哽咽。

    夏辰乍听此言觉得姚二叔竟然是个战争狂人,听到最后才明白他心底压抑着国仇家恨啊。

    原本她觉得姚二叔很愚昧,难道他就没想过这一切是谁造成的?若非大云国的皇帝只顾享乐、宠信佞臣,导致贪官当道、恶吏欺人,国力日下,泱泱大谁人敢欺?他更会家破人亡。但也正因为姚二叔并没有因这些放弃心中坚持的信念,夏辰才觉得他更可敬,也忽然对这时代的人有了另一种看法。

    现代人总是讲公平,讲价值,这倒也没错,可惜的是,有自知之明的人却并不多,于是总觉得自己怀才不遇,以至于常常怨天尤人。更有甚者因为自己爸妈不是富一代,让自己成为富二代而恨爹妈,巴不得当个穿着金壳的米虫。

    其实与古代人相比,现代人太幸福了,只要你有追求,肯努力,只要不是天下无敌、长生不老这种理想,皆有可能实现,就算达不到预期的高度,至少你还有奋斗的机会,并可以尽情享受这过程。

    可古代呢?生下来便被分了三六九等。就比如人家的爹娘是大官,你爹娘是奴仆,你这辈子就得侍候人家。人家是妻生的,你是妾生的,人家就能嫁个好人家当妻,你就得听天由命当妾。

    这要换在现代人身上,连活怕是都不想活了。可古代人不是活得好好的?没听哪个受不了身份低微就一头撞死。

    姚二叔连字都不认,一出生就有人告诉他,你是个军户,就该保卫国家,保卫皇上,可恨的是敌人,把敌人彻底打败,就是英雄,就能回家。所以他的信念就是这些,并且矢志不渝,简单,却堂堂正正。

    现代人总笑古代人愚忠,就比如岳飞,在现代人看来他很傻,因为现代人眼中的岳飞比皇上强,并且和皇上没大区别,都是作古的人,也都是中国人,自家人,要是牛人当了皇上,咱们这些后世子孙在读历史也很有面子不是。(假设岳飞是个日本人,你再试试?不用秦桧,你都想穿越过去砍了他——想多了。)

    对岳飞来说,他生活的时代,君就是天,反对皇上只会将国家陷入更糟的境地,他就与那些胡虏没什么两样。他没有不想愧对父老相亲,不想被世人唾骂,就不能反。何况古代人对反贼可是相当痛恨,那是违逆上天,有违正道的,他若真的反了,岳家军兴许会反过来剿灭他,至少姚二叔这样的,绝会跟着他反。

    这不仅仅是气节,也是责任。有些事情看起来简单,一拍桌子“反了!”何等地牛掰,何等地潇洒,可后果呢?同胞之间自相残杀,天下四分五裂,许多人趁机从中获利,受苦的还是老百姓,如果外敌趁机入侵,还可能是亡国。

    为了一己私利,一时义气却彻底动摇了国家根基,甚至是灭族之祸,有一点爱国热情的人都不会这样做。

    他不傻,也不愚,他很了不起,很值得尊重,也很坦然。

    夏辰虽然这样想,却绝是不想学姚二叔,她也学不来。她一现代人如何认古代人的命?她只是想分析一下这时代的人,并找出与他们的相处之道。

    而她更不想做皇帝,看着风光,但那活儿真不是人干的!累死累活人家说那是你的责任,开个小差便被指责不务正业,万一做出个什么差错,责任也全是你的,实在太可怜了。她只想这一世活得舒服,快意。

    她刚刚还问过姚震:“姚二叔,你的妹妹现在应该几岁?叫什么名字?若有机会辰儿可以帮你寻找。”

    姚震的声音有些颤抖:“如果还活着,今年应该十八岁了,她乳名叫晴儿。四妹右眉尾有一块三角形的伤疤,是小时候摔倒磕在石头上留下的。辰儿将来若见到眉尾有疤,眉眼又和我很像的漂亮姑娘,定要帮二叔问问。”

    夏辰觉得这样的特征倒也醒目,姚二叔的眉眼很有特点,眉浓且平,眼大却是单眼皮儿,但一个姑娘长这样的眉眼会不会显得太爷们儿了,在现在那叫中性美,在古代懂得欣赏的人怕不多,何况眉尾还有疤痕,姚二叔说她漂亮,是受亲情的影响吧。

    想着想着,把姚二叔的脸安在了一个女子身上,不由得一阵好笑。

    一股困意忽然席卷而来,夏辰打了个哈欠,闭上眼睛。

    恍惚听到有人在喊:“辰辰,把手给我,我拉你上去。”抬眼一看,贺无意一手紧绕绳索,另一只手伸向她。

第十八章 梦境

    夏辰这才发现自己跑了神儿,忙握住他的手,猛一用力,脚在崖壁上一蹬,跃到距自己差不多有两米的山崖上,然后趴在崖边,手把贺无意拉上去。

    望着前边更高更陡的山崖,夏辰有些傻眼:“我说你不是弄错了吧?什么人会把墓穴建在这种地方。”

    贺无意拍拍手上的灰尖向前一指:“不会错,到了。”

    “亏你找得到!”夏辰还是有些不信。这家伙越来越离谱了,找墓穴竟找到这种深山老林来,并且还是片没有什么历史,并未遭破坏的原始森林。在古代,这种地方应该是杳无人迹才是。

    这个半山腰突出的山崖大概有四五十平米,来到对面的崖壁前,夏辰怎么也没看出有什么特别之处,明明没有门,更没有任何人为的痕迹。

    她双臂环胸:“我说你不是想在这凿个山洞出来,给自己当墓吧?”

    贺无意在她脸上轻捏了一下:“这想法不错,到时准备个大棺材,将来我们合葬在一起。”

    夏辰揉了下脸,在他小腿上踢了一脚:“谁和你合葬。”

    贺无意抛了个飞眼:“你将来总要嫁给我的,夫妻合葬不是很正常。”

    对他这种无赖的玩笑,夏辰早习惯,摘下帽子煽着风:“滚蛋,再不快点天都要黑了,爬上来已经很不容易,要下去可危险得多。”一清早就进了山,爬了不知多少个崖,翻了不知多少山坡才到了这儿。她越走越怀疑贺无意在耍自己,这种地方会有墓穴?采蘑菇还靠点谱,刚刚就找到一株野灵芝,也算小有收获。

    贺无意收起玩世不恭的笑意:“过来看。”他指着崖壁上一处菁苔从生的地方道:“这就是入口,是以一块巨石封死的,而石头原本就取自这里。”

    夏辰又上前仔细看过,却没发现有任何缝隙,白了贺无意一眼:“按你的话说是先取出一块石头,等建造完墓穴后再重新放回去?”

    贺无意点点头:“聪明。”

    夏辰一拳打在他胸口:“那怎么可能,就是现代的切割机也做不到吧?”切口总会有磨损,怎么会这般严丝合缝。

    这次贺无意捂着胸口:“辰辰,你想谋杀亲夫么?别忘了你这可不是花拳绣腿,很疼的。”

    夏辰把背包往地下一扔,一屁股坐在地上:“不想死就别卖关子,开门的机关在哪儿?”她觉得这太不可思议了,可这种事,贺无意应该不会骗她。

    贺无意耸了下肩膀:“再怎么天衣无缝还是有破绽的,这古墓应有上千年了,若非雨水将缝隙处侵蚀,石头上的青苔纹路有些不同,我也无法发现。”说着从背包中取出特制的凿斧小心地开始挖。

    一叶障目,不见泰山,他这么一说,夏辰才发现崖壁上的菁苔的确有些不一样,离近了看不到整体差异,离远了却真的像是有一道门。

    看着贺无意用凿子挖石头,她瞪大眼睛,欲哭无泪地道:“难道没有开门的机关?你打算用个凿子把这块大石头扣下来?”

    贺无意冲她咧嘴一笑:“聪明!”

    “晕!”夏辰直接倒在了地上。

    贺无意道:“别偷懒,如果你想快些下山,最好来帮帮忙。”

    夏辰看着西沉的红日,大喊一声:“天呐!”然后一个鲤鱼打挺跃起身,拿出工具和他一起挖。

    一挖才发现石门并不很厚,可这让夏辰更惊讶了,到底是用什么东西把这山崖切下来一块门板的呢?

    天黑了,山风冷飕飕,两人的额上却都渗出了汗珠,借着月光和手电筒的光,两人的手一刻也没有停歇。

    夜过了,一直到天色渐白,石头才被挖开了一个能容一人进入的洞孔。

    夏辰擦了把汗,揉着酸疼的肩膀:“你先进去看看!”

    贺无意没再开玩笑,点点头拿出一支蜡烛点燃,将蜡烛伸进墓穴,过了一会儿取出来,见蜡烛仍旧燃着说:“在这等我。”

    夏辰知道此举是为了试墓中的氧气浓度,如果蜡烛灭了,那暂时就不能进去。为防万一他还是带上了小型的氧气面罩,这面罩是特制的,还有防毒瘴的作用。

    过了一会儿,贺无意的声音从墓穴中传来:“进来吧。”

    夏辰早就迫不及待了,她也十分好奇这样一个墓穴里边到底是什么样的。她立刻爬进洞口,脚刚落地,就看到脚旁有几具白骨,着实吓了她一跳。

    借着手电筒的光,她四下看了一眼,墓中有一张石案一个石墩,和一具石棺。她拍了下贺无意的肩头:“喂,莫非有人来过此墓?”墓中有骸骨并不奇怪,有些墓中陪葬的人成百上千,她之所以这样问,是因为这墓中未免太干净了,能凿山建墓的多非寻常人,陪葬物品应该不会少才是。

    贺无意将手提电筒放在一处石梭上:“这墓穴不是被盗过,而是原本如此,当真奇怪。”

    夏辰看过不少相关资料,墓穴的结构可以说千奇百怪,不过凿山而建的极少,但只要发现,大多会有很大收获,若不是有太多财宝怕被盗,谁会费时费力的在山上凿这种秘密墓穴啊,那些当皇上的自有皇陵,而哪个皇上都想着自己的基业会千秋万代。一般商贾就是有这心,也没这能力,山是皇上的,谁敢随便凿,还涉及到保密的问题。

    “我说……里边会不会还有别的墓室?”

    贺无意缓缓地道:“有石棺在此,有其他墓室的可能性不大,看看再说吧。”然后他语气变得极严肃:“小心些。”

    搜索的结果证明,墓室只有这一间,墓中没有别的财物,只不过又找到了三具骸骨,其中一个胸骨上插着一把匕首。另一个身首异处,手上握着一把弯刀,已经是锈迹斑斑。

    夏辰弯身看了一会儿:“似乎这几人是互斗致死。”

    贺无意道:“应该是。从这匕首和刀的样式品质来看,应该和这墓穴的年代相同,他们是在墓穴刚建成时就来了,当时可能还有别人,因为某些原因打了起来,这三人死后被扔在了这里。”

    夏辰叉着腰叹了口气:“想不到墓刚建成后就被盗过!难怪这么干净!可这些人怎么进来的呢?门明明没有破坏。”

    贺无意道:“兴许他们就是建墓的人。”

    夏辰检查了一下石棺道:“这石棺没人动过。”

    贺无意把脸从她肩后凑上前:“石棺里可能有宝贝。”

    夏辰用手肘撞了他一下,语气带着笑意:“就想着宝贝!”

    贺无意道:“那当然。让开些,我看看能不能打开。”

    夏辰点点头:“小心点。”她张大眼睛盯着石棺,心情紧张又兴奋,手心竟渗出汗来。

    就在棺盖刚被推开一个缝,贺无意猛地转身抱着她就地一滚。几支冷箭从他们身上飞射而过,射在石壁上一阵叮当之响。

    等了片刻,没有动静,夏辰推了他一把:“起来!你想压死我啊。”

    贺无意抬起头,他的神情极为严肃,严肃得有些不像他。眼睛在幽暗的光线下明亮如星,两个光点儿像是两束燃烧的火苗。

    夏辰心里咯噔一下,脸有些发热,忽然注意到他的手正放在自己的胸脯上,一把推开他站起身来:“你!欠揍啊。”

    贺无意干咳一声,咧嘴一笑:“手感不赖,看不出你这瘦巴巴的还挺有料啊。”看她脸颊红的像着了火,眼中更像要喷出火来的夏辰,他忙举起双手:“我不是有意的,看看石棺里有什么。”

    待棺盖移开大半,夏辰探头向里边张望,棺中除了一方锦被,只有一个檀木盒。没看到遗骸,也没有毒虫蛇蝎,她暗松了口气,每次开棺她心里都有些发毛,毕竟里边的风景绝不会太好看,可没看到这些又有一丝失望。

    她颇为疑惑地道:“这是怎么回事?”

    贺无意也百思不得其解,假墓他也碰到过,可是费这么大周折凿山来建假墓,就有些匪夷所思了,他带上手套准备把那盒子拿出来看看。

    手刚碰到盒子,隐约听到一声轻响:“小心。”

    夏辰也感觉到了不对,不等脑子反应,身体已跃入了石棺中!两声巨响后,一张带着刀刺的网盖在了石棺上。

    贺无意长嘘了口气:“辰辰,这石棺躺我们两个正好。”原来他刚刚发现不对,也躲了进来。

    夏辰推开他的脸,肺都要气炸了:“下次你再敢趴我身上,我就废了你!”

    贺无意扯了下嘴角,笑得有些邪恶:“你想守活*寡么?”

    夏辰抬起膝盖便准备给他来一下。贺无意伸手扣住她的膝盖,然后分开她的腿:“辰辰,你这就有点过份了。”

    两人此时的姿势简直暧*昧得不能再暧*昧了,夏辰看着盖在石棺上的刀尖,又不敢乱动,羞怒之下一阵头晕。

    贺无意哑声道:“在这里有点不合适,还是等洞房花烛吧。”

    终于把那带刀刺的网弄破了一块,两人爬了出来,打开那檀香盒一看,里边有一卷绢帛,上边放着两枚泛着莹光的戒指。一红一绿。

    贺无意拿起戒指:“辰辰,你说这是不是天赐良缘啊?嫁给我吧。”

    夏辰一个平勾拳打在他的下巴上……

    “哎哟!”夏辰从睡梦中疼醒。看着发红的小手,她这一拳竟打在了墙上。

    一上午夏辰都有些昏昏噩噩,怎么会梦到和贺无意去探墓的情形啊,那一切仿佛就发生在昨天,眼前的一切反倒有些不真切。可她掐了自己N下,都确定这不是梦。

    心底又涌出一股强烈的思念,她真的很想回去,想得心都像着了火,也有那么一点想他。

    虽然他总是气得自己跳脚,但和他在一起时,从不必掩饰什么,想笑就笑,想骂就骂,想打就打,而今在这里,说话做事都要三思后行。若是对人说自己是从另一个时空来的,所有人都会当她是失心疯。

    夏辰坐在门前的台阶上,摸出脖子上挂的戒指套在食指上,阳光下那块绿玉更加翠绿透亮,戒环上的凤凰花纹也愈发清晰,恍惚间竟有种栩栩欲飞之感。她心中暗道,到底是我带你来的这儿,还是你带我来的这儿?

    如果他也能来,我就不会这么无聊了吧,至少和他在一起,不必伪装什么。

    夏辰忽然觉得心里很难受,犹如一把利刃刺在了心口,她还从没这样强烈地渴望过回去!

    她把脸埋在腿间,无奈至极啊,这种事怎么会发生在自己身上?这里虽然有可亲的人,但她时常的会感到寂寞。这本不是她的世界,在这里绝找不到一个真正能了解自己的人,这千年的鸿沟怎能跨越!

第十九章 扰思(求PK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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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辰儿?不舒服?”韩香迈着小碎步跑过来,温软的小手探向夏辰的额头。

    夏辰抬起懒懒一笑,拿开她的手:“我在晒太阳。”

    韩香仍旧不放心,满含关切地问:“真的没事?若是闷了,就出去玩儿一会儿吧。”之前她去前院时,就看到他在这呆坐着,这会儿都一个时辰了,还在这坐着,印象中外甥可是一会儿也静不下来。

    “好。”夏辰站起身向外走去,心里自嘲地想着,不过是一些小孩子家的游戏,新鲜一下还行,玩儿这么久早腻了!

    出了门儿,一路跑到村头,夏辰望着天空大喊:“贺无意你个混蛋,没事跑到梦里来烦我做什么!”刚静下的几分心,又被扰乱了。

    靠在老榆树下坐了一会儿,忽然想起明日便要上私塾,钱老大的事该解决了。

    她先去把赵小六叫出来,又分头去找了石头和李三。

    人到齐了,石头憨声憨气地道:“头,这还是你头一次主动找我们,有什么事吗?”

    夏辰让他们把耳朵凑上前,小声道:“你们想不想吃狗肉?”

    三人同时一愣,然后异口同声地道:“当然想。”

    赵小六咽了下口水:“头,你说的是谁家的狗?”

    夏辰道:“钱老大家的,若是把那只狗搞定,他家的鸡鸭也全是我们的盘中餐。”

    石头抽了口凉气:“头,他家那只狗可是凶得很,万一弄不好被咬了或是被发现咋办?”

    赵小六瞪了他一眼道:“头既然说了,自然是有办法。”

    三人同时盯着夏辰,就好像计划写在她脸上,又好像她现在已变成了一只美味的烧鸡。

    夏辰眼角跳了跳:“我先跟你们说啊,我会把方法教给你们,但行动我不参与。”

    李三摸了摸后脑勺:“为啥头不和我们一起啊?”

    夏辰道:“这叫避嫌你们懂不懂?最近都是我带着你们行动,我若不在场,谁会怀疑到咱几个头上?再说我明天就要上私塾,以后时间就少了,你们不能再事事依赖我,要个个都能独挡一面。”

    石头顿时豪气起来:“头,你说。”

    夏辰再次确定四下无人,道:“你们听好了,我的计划是这样……”

    石头他们听完,都窃笑起来,不停地拍着马屁:“头,你这招儿准行。”

    “头,你怎么想出来的?”

    “头,这招可真够损的!哎哟!”赵小六刚说完便被夏辰狠狠地踹了一脚。

    安排完这个事,夏辰直奔姚二叔家,开门的是姚二婶。

    “辰儿啊,你二叔有事出门儿了,今儿我们娘俩能清清静静地弹一会儿琴了。”

    夏辰跟着她进了屋:“婶子,我心里一直有个疑问,婶子若是不想说可以不必告诉辰儿。”

    姚二婶笑了下:“是想知道我为什么会弹琴?又为什么会嫁给你二叔吧?”

    夏辰点点头:“嗯,听说婶子是玄国人。”

    姚二婶用小指尖掠了掠鬓发:“我哪是什么玄国人,我是大夏国的,当年玄国大军攻破夏都,我和爹娘逃往大云国,半路失散了,后被一个夏国人所骗,卖到了梁州城一家教坊。”

    夏辰问:“婶子说的教坊是?”

    姚二婶眼中闪过一丝幽怨:“就是专门儿供男人寻欢作乐的地方。”

    夏辰明白了,姚二婶说的便是青*楼。不过教坊要比倡*妓坊强一些,那里的姑娘不卖身,而是卖艺,话虽如此,但有达官显贵看上哪个,也免不了被强买强占。

    姚二婶幽幽地道:“后来梁州被玄国人所占,我又成了玄国人。”

    夏辰默默地点点头,梁州本属大云国,十年前被玄国占领。梁州的地理位置很重要,是以百年间,都是兵家必争的要地。如今玄国军队逼到了北雁关,梁州已归玄国所有。

    姚二婶继续道:“我本是好人家出身,得知自己被卖便欲寻死,教坊的姑姑好言相劝,更待我如亲生女儿一般,还说她那里不用卖身,只要我弹琴跳舞赚足了赎身钱,便放我走。谁知她不过是怕我死了,人财两空。”

    夏辰皱了下眉:“后来呢?”

    姚二婶眼圈有些泛红:“我信以为真,想快些赚够银子,所以十分卖力,不久便成了教坊的红姬,甚至有不少外地人慕名前去看我跳舞,其中不乏王公贵族。后来有一名玄国的将军看上了我,非要我陪他,我执意不从,却被教坊的姑姑设计喝下了迷药,醒来时已经失了身。”

    夏辰道:“那些虔婆、鸨母哪个不是只认钱。”

    姚二婶拭了一眼角:“是啊,可我惦着爹娘,几年间又见多了更惨的事,便断了寻死的念头,找了个时机,在一名好心的客人帮助下,逃了出来。不想到了北雁关,却碰上了两国打仗!我显些被杀,是你姚二叔抓住了刺向我的剑。”

    夏辰笑了下:“这就是缘分吧。”

    姚二婶的神情浮现一丝甜蜜:“可我险些害了他,有一名大云国的军官看上了我,晚上把我带到营帐欲行强,碰巧那晚是你姚二叔巡夜,他动手打了那名军官,差点丢了性命。幸得一位姓夏的将军说已将我许给了你二叔,你二叔才没有被罚,并借此机会把我救出来安置在附近一个小县城暂住。”

    夏辰的心跳骤然快了几分:“婶子,这是几年前的事儿?”

    姚二婶想了下:“算着有八年多了,那件事过了没过多久,你姚二叔负伤退役,带我来了这儿。”

    夏辰追问道:“婶子可知那姓夏的将军叫什么?”

    姚二婶摇头:“不知道,只听你二叔说,那位将军在一场战斗中失踪了,我还听那位将军提过,他妻子正怀有孕,真是可怜。”

    夏辰闻言整个人都愣住了,莫非那夏将军就是夏青扬?自己现在八岁多,从时间上来算可真是极有可能啊。

    真的有这样巧的事?回头得详细问问姚二叔。“婶子,那你和二叔这些年为啥没要个孩子?”

    姚二婶道:“唉,我早被那姑姑下了药,已不能生养。我劝过你二叔再娶一房,可他说要了孩子又如何,将来还不是个苦命的,所以不肯。”

    夏辰苦笑,想不到问题是在姚二婶身上,外人却传姚二叔伤了命根子!而姚二叔这想法倒是前卫,古人可是很看重香火的。“婶子,你还年轻,兴许能医好呢。”

    姚二婶叹了口气:“岂是那么好医的,大夫也没少看,药也没少吃,都是骗人的。”

    夏辰见她一脸内疚安慰道:“婶子,重要和是你和我二叔过得幸福。”

    姚二婶脸一红:“哎呀,我这是怎么了,竟和你一男孩子家说这些个。”

    夏辰笑了下,很多时候人都需要一个听众,并不想对方能理解自己,只要他愿意听自己倾诉。“这有什么关系,辰儿喜欢听婶子说这些事。对了婶子,你的本名叫什么?”

    姚二婶道:“我姓巫,小字皓月。”

    夏辰道:“垆边人似月,皓腕凝霜雪。很好听的名字,很像婶子。”

    姚二婶嗔笑道:“你呀,将来不知要迷死多少姑娘。”

    夏辰笑道:“辰儿可不想当万人迷,得一心人足矣。”

    “不知哪家姑娘好命呢。”

    夏辰道:“婶子,我来弹琴,你给辰儿跳支舞看吧?”

    姚二婶有些不好意思:“现在哪还跳得动了。”

    夏辰眨了下眼睛:“婶子这腰身还跟姑娘家似的,怎会跳不动?平时也没少给我二叔跳吧。”

    姚二婶道:“真是服了你这鬼灵精的,好吧,你就弹昨儿练的那支《长相思》吧。”

    夏辰面向她而坐,边弹边唱:“日色欲尽花含烟,月明如素愁不眠。赵瑟初停凤凰柱,蜀琴欲奏鸳鸯弦。此曲有意无人传,愿随春风寄燕然……”

    姚二婶的舞姿比夏辰所预想的还要美,身姿曼妙,体态优雅。腰肢柔软如柳,步履轻盈如燕。恰好她今日穿了一条杏黄翠枝百花裙,旋身时朵朵鲜花翩翩欲飞。

    一曲舞毕,夏辰拍手称赞:“绿腰轻盈,飞袂拂云。飘飘不染尘埃,袅袅全无俗态。”

    姚二婶轻拭了下额头:“这样的夸赞婶子可担当不起。辰儿弹琴进步神速啊,只是……辰儿有心事么?”琴声时而澎湃激荡,时而透着落寞,她应该不会听错,可辰儿小小年纪,怎会有这般心境。

    夏辰不想竟被姚二婶听出了端倪,搪塞道:“只是有点想娘亲。”心中却暗道,贺无意!我给你长回辈份,这个便宜可以让你占。

    姚二婶握住她的手:“辰儿,婶子就是你的亲婶子,你心里有什么话就对婶子说,要是想吃什么,来这儿婶子给你做。”

    夏辰心中略感宽慰,她和姚二婶还算谈得来,或许自己实际的年龄和她差不许多,而且姚二婶阅历和经历也比较丰富。“婶子,能再给我讲些关于玄国的事吗?”

    姚二婶点点头:“当然。”

    一直聊天快天黑,姚二叔才回来。“辰儿来了,今天练没练剑?”

    夏辰道:“自然是练了。”

    姚二婶道:“时候也不早了,送辰儿回去吧。”

    夏辰站起身:“我自己回去就行,这天还亮着,又没多远。”

    姚二叔道:“那你自己小心些。”

    夏辰一路跑回家,直接回到自己的房间,点着油灯,任汗水滑落也不去擦,只看着那点灯光,心绪久久不能平静。(我的小说《金妃》将在官方微信平台上有更多新鲜内容哦,同时还有100%抽奖大礼送给大家!现在就开启微信,点击右上方“+”号“添加朋友”,搜索公众号“qdread”并关注,速度抓紧啦!)

第二十章 休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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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隔天吃过早饭,韩然道:“辰儿,收拾一下,我送你去私塾。”

    带上笔砚和两本许会用上的书,夏辰来到院中:“大舅舅今天不用放马吗?”

    韩安装好马鞍:“我先把你送去,安排好你入学的事再去放马。”

    韩香跑了出来,手指绕着鬓角的小辫子:“辰儿要上学了,要听先生的话哟。”

    夏辰笑了下:“知道。”

    韩安先把她抱上马鞍,跟着上了马,一手抱着她的腰一手拉着缰绳大声道:“我们走了。”

    夏辰一直很喜欢马,只是外祖母怕她摔着,坚决不让学,韩义和韩安常常一出去就一整天,不方便带着她。而韩奇骑艺不精,就算他肯,她也不敢让他带自己。只有二舅舅韩然在家时,偶尔会带她骑马出去兜风。

    出了村,韩安道:“辰儿不是一直想学骑马吗?好好看着啊!”

    夏辰又惊又喜又纳闷儿:“外祖母肯让我学了?”家里是外祖母说了算,谁也不敢违抗她的话。

    韩安笑道:“还是不让教!不过辰儿聪明,一看就学会。”

    夏辰马上懂了:“不是大舅舅教的,是我自己悟性高。”

    韩安“哈哈”笑了两声:“将来辰儿若是当了将军,大舅舅也是有功劳的。”

    夏辰立刻明白韩安为什么要教她骑马了,原来是担心她将来真的当了兵,不会骑马吃亏。

    按韩然的指示她放松身体,握紧缰绳,很快便弄清楚了韩安发出的那些指令都是什么意思,又是怎样通过缰绳与马交流的。

    “辰儿学得很快啊,就这样。”

    夏辰用脚跟儿磕了下马,同时抖动缰绳:“驾。”马便加快了速度,小跑起来。

    远山绿野都在跳跃,微凉的风吹起发丝,夏辰觉得自己快要飞起来了。“大舅舅,骑马奔驰的感觉真好。”

    韩安笑道:“等你二舅舅回来,给你挑一匹小马。”

    夏辰点点头:“那我得挑一匹性子烈的。”

    “辰儿记住,看马和看人一样,它肯亲近你,才能听你的话。”

    “哦?我还以为越是难驯的马越好呢。”

    韩安道:“脾气不好的人,未必就是厉害人物。何况要驯马,得先学好怎样驾驭。”

    “大舅舅说得有理。”

    韩安又给她讲了些关于看马的知识,如果不是自己驯出来的马,你想骑它要先看它的眼睛,如果你看它时,它很安静才好套缰绳。

    风徐徐淡拂面,香馥馥野花开。穿过碧浪般的田野,跨过小河和芦苇塘,约莫用了半个时辰到了大北村。到了这里离北边的玉顶山脉便不远了,空气更加清新,抬眼望去,青山逶迤,一片苍翠。

    私塾就在村头,没有什么特殊标致,和外祖母家差不多,就是一间三进式的宅院。比起文兴书院要小得多,也没有那么雅致,墙边有几株垂柳,几簇翠竹。

    跟着听门老仆来到正院,抄手游廊前摆了几盆菊花。到了西厢门前,那老仆转身回了前院,换了个仆童过来:“两位请稍后,我这就去请先生。”

    私塾的贾先生是一名老举人,也就是说县试合格了,却没能通过会试和礼部试,但在这样偏僻的乡村,也算得上是很有学问的人了。

    贾先生已年近半百,中等身材,十分消瘦,高颧骨,黄面皮儿,眼睛有些浑浊,稀疏的胡须已花白。身着一领青棉布暗纹交领宽袖长袍,露出洁白的里衣领,显得一丝不苟。这也是较为正式的穿着,和穿法。

    夏辰一边打量着一边想,这位先生定是个古板之人,对于一些离经叛道的事,绝难接受,自己得留点神才是。

    自我介绍后,韩安递上束修(学费):“贾先生,辰儿就托先生管教了。”

    贾先生的书童接过钱退到一旁。贾先生轻缕胡须点点头:“嗯,辰儿今年几岁?可认字?”

    韩安道:“八岁,认了许多字,在家已读过些书。”

    贾先生看向夏辰:“看着甚是乖巧,既然已能读书,就直接从史、礼、传学起吧。”

    夏辰听韩奇说过,科考的内容包括五经、三史、三礼、三传。

    韩安道:“那小人先告辞了,下学时再过来接他。”

    贾先生点点头:“好。青竹,带新来的学生去学堂。”

    夏辰一直没说话,还没弄清楚这先生的脾气,还是少言为妙。

    青竹就是刚刚才名仆童,不过十七八岁,皮肤黝黑,王官还算端正,一双稍细的眼睛透着机灵,虽不英俊,倒也耐看,面上始终挂着淡淡笑意,一团和气。

    学堂设在东厢房,未到门口夏辰便听到里边传来一阵朗朗读书声,夏辰问:“请问师兄,除了史、礼、传,还学什么?”

    青竹见夏辰生得俊眼修眉很是喜欢,听她说话又很知礼,笑得更加亲切。“诗词,古文,语法。”

    夏辰点点头:“就是写文章之类的对么?”

    “嗯。”

    推开门,正面摆着一张长书案一张太师椅,两侧并排着十几张长桌长凳,此时大约有十来个学生,年龄七八岁,十几岁的都有,听见开门都同时转头看过来。

    夏辰发现王财主家的老大也在其中,若没记错,他今年应该是十岁。

    王大成看到是夏辰,眼中带着惊讶:“是你?你是不是来错地方了,你得先去学认字。”

    他的话顿时引来一阵哄笑。一个看样子怎么也有十五六的少年道:“大成,你认识他?”

    王大成轻蔑地哼道:“我们村西头的。论辈份他得管我叫叔叔。”

    众人听了一阵窃笑。

    青竹严厉地道:“好好读你们的书,是先生让他来这儿的。”说罢把夏辰安排在一个靠近讲案的空位。”一般的学生都往后坐,谁也不想在先生眼皮子底下。

    夏辰道:“谢谢师兄。”

    青竹拍拍她的肩头:“好好跟先生学,有不明白的尽管来找我。”

    “嗯。”

    青竹出去后,王大成压着嗓子道:“黄毛,我听说现在村西头那几个小子都听你的了?”

    夏辰冷淡地道:“怎么!不行啊?”

    王大成阴阳怪气地道:“行,怎么不行呢?物以类聚嘛,一群偷鸡摸狗的穷小子跟着你正合适。”

    夏辰扯了下嘴角:“我听说胡七儿前日偷了你家的鸡,他好像一直是你的跟班儿。你这个头当的都被自己人偷到头上了,真是令人佩服啊。”

    王大成一拍桌子站起身:“黄毛,我家有的是鸡,那是我送他的,怎么了!”

    夏辰嗤笑道:“没怎么,你当然可以送他,只不过你爹回头就找上门去要,未免太不给你面子了。”

    满屋的人哄堂大笑,王大成气的脸色发白,拿起桌上的书朝夏辰扔去。

    夏辰手一挥,竟是借力打力,那书被她打回去,不偏不倚地砸在刚刚进门的一个人头上,屋子里顿时一片死寂。

    贾先生正了正头巾,弯身拾起地上的书:“这是谁的?”

    见无人回答,贾先生走到书案前,把那本书“啪”一声摔到桌上:“要我挨个查吗?”

    王大成这才站起身:“先生,那书是我的,不过我借给了刚来的夏辰看,书是他丢出去的。”

    夏辰站起身:“先生,这本书我自己带了,怎么会借他的?”

    王大成道:“所有人都看着了,是你把书扔到先生头上的。”

    其他人连忙附和:“是新来的学生打的先生。”

    夏辰秀眉一竖:“王大成,你怎么不说是你先扔书打的我?”

    贾先生脸上的肉抽了抽:“都给我住嘴,夏辰,你刚刚来学堂就闹事,明日不必来了。”

    夏辰闻言怒火中烧:“他们欺生也还罢了,做为先生竟如此不分青红皂白,枉为人师!”

    贾先生气得直吹胡子:“你竟敢这样对先生说话,实再顽劣至极。”

    夏辰道:“师者,传道授业解惑也。就算学生有错,为师的也该谆谆教诲才是,何况错本不在我,先生如此武断下定论,无异于那些诬陷他人的小人!”

    贾先生的身体晃了晃,显然就快被气晕了,指着夏辰上气不接下气地道:“你、你给我出去!”

    夏辰冷笑了下提起书包:“你根本不配为人师,更不配教我,难怪你这把年纪只是个举人,心胸狭隘,气量狭窄,纵然读遍圣贤书终大器难成大也。”说罢不顾被她气得跌坐在椅上的贾先生,转身迈开大步离开学堂。(我的小说《金妃》将在官方微信平台上有更多新鲜内容哦,同时还有100%抽奖大礼送给大家!现在就开启微信,点击右上方“+”号“添加朋友”,搜索公众号“qdread”并关注,速度抓紧啦!)

第二十一章 背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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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青竹正在院中浇花,看她出来愣了一下:“辰儿,你这是要去哪?”

    夏辰道:“只怕要辜负师兄一番好意了,我被先生逐出了学堂。”

    青竹一脸错愕,刚想问个明白,便听贾先生在屋里暴喝一声:“把束修还给他就给我轰出去!不得他再跨进私塾大门半步。”

    夏辰眨了下眼睛:“听到没?”

    青竹手上的水瓢“啪”一声掉在地上,他缓过神想捡,伸出手又有些懊恼地叹了口气,扭头向后院跑去。

    取回学费交给辰,拉着她一口气跑到大门外:“辰儿,到底怎么回事,怎么把先生气成这样?”先生脾气虽不好,可极注重形象,什么事能令他失态若此啊。

    夏辰把事情的经过讲了一遍,只见青竹的表情从惊讶到愤愤最后变成了惊骇!喃喃地道:“辰儿,你,你真是这么说先生的?”

    夏辰点点头:“书的确是我丢出去的,那些学生又异口同声地冤枉我,贾先生一看就不是一个大度的人,不然不会不听我解释,就算他肯听,对我亦会心存成见,我还留下做什么?”

    青竹颇为无奈地摇摇头:“话虽如此……算了,事已至此,我送送你,你是哪个村的,远不远?”

    夏辰笑问:“我骂了你家先生,你不生我的气么?”

    青竹神秘一笑:“我只是没办法,也没你这勇气!我父母早亡,寄人篱下,要靠着替先生做事才有机会读书,不然早不侍候了。”

    夏辰闻言道:“你很喜欢读书?可考过童试了?”

    青竹点点头:“书中自有黄金屋,只有读书时,我的心才会特别平静。再说如我这般条件,想出人头地只有这一条出路。可惜童试虽早考过,一直没有钱到县学读书。”

    夏辰忽然想起了曾经的自己,不认命,不自暴自弃,而一个人将来能达到的高度,来自于理想的高度,一个有报复的人,值得帮一把。

    她掏出钱袋递给青竹:“辰儿虽然不想认那先生为师,却想认你这个师兄,这点钱但请师兄收下买些笔墨。”

    青竹再三推辞:“无功不受碌,我怎么能收你的钱呢?”

    夏辰拉过他的手把钱袋塞到他手中:“你就不要客气了,县学的乔先生不收贫困学子的学资,而这些钱应该够县试报名用,希望师兄早日高中。”

    青竹愣愣地看了一会儿手上的钱袋:“辰儿,你也不是有钱人家的子弟,如今又被逐出学堂,这钱给了我,你要如何向家人交待?”

    夏辰道:“这个不必师兄担心。师兄不必再送了,免得先生责备,我认得回去的路。”

    青竹深深一躬:“大恩不言谢。”

    夏辰“噗哧”一声笑出来:“什么大恩啊,师兄的将来还要靠自己。”

    青竹道:“锦上添花不可贵,雪中送炭情更真。”

    夏辰道:“辰儿不喜欢客套,师兄若非要记下此恩情,就随师兄吧。”

    青竹一直把她送出村,又走了很远才回去。夏辰一路往回急走,走到河边儿,才一半的路程,算起来从大北村到赵家村有十几里路。

    此时日快当头,她又累又热,蹲在河边洗了把脸,找了块石头坐下休息。

    秋风摇落芦花碎,碧水潺潺星叶坠。大自然的美景和声音,令夏辰有些陶醉。

    回想起青竹满含感激的神情,她想自己当年看到严世明时,是不是也这样。

    其实她不太喜欢青竹那种人,他明明不喜欢贾先生,却还在私塾做事,更表现得任劳任怨。可以说他是忍辱负重,也可以说是委曲求全。以她的脾气,绝不会做这种事,就算是在这种落后的时代,她也不信没有其他路可走,重要的是看你有没有勇气,能不能吃苦,一个人肯卖力气,到哪儿不混口饭吃。

    想着外祖母家也不宽裕,自己只好说钱袋在路上丢了。至于被逐出学堂的事,待考过童试便不会有任何问题。让那样一个先生教,还真不如自学,何况还有韩奇能给自己些指点。

    只是这口气却咽不下,她可等不到考过童试时,再来对贾先生说:我夏辰不用你教也一样!

    暖暖的阳光晒得人极为舒服,也让人不由得感觉困倦,夏辰寻思回去也没什么事,不如眯一会儿再走,找了个背风处以石为枕,很快便睡沉了。

    醒来时已近黄昏,远山模糊,草树堆烟,她连忙起身快步往家的方向走,过了桥没多远,有一小片杨树林,矗矗树影铺满道路,显得更加幽暗。

    走着走着,夏辰背上的汗毛蓦地竖了起来,虽然她现在没办法练回原来的功夫,对危险的直觉却与前世无异。她猛一回头,只见不远处有一只灰黑色的狼从树丛钻了出来。急走了几步,感觉那只狼尾随着自己,夏辰心中一紧,恐惧犹如一只无形的手,捏住了她的心脏!忍住拔腿就跑的冲动,暗暗加快脚步,努力装作若无其事地往前走。她觉得狼应该和狗一样,你越是跑,它越会追,而自己这两条小腿哪里跑得过它。

    直觉告诉她,那只狼已越来越近,冷汗自手心渗出来,她的眼光不停地四下搜索,希望可以碰到个人。可是放眼所望之处皆是树木野草,哪有半个人影,她把手按在书包上,寻思着里边有两本书和一方砚台,必要时可当成武器一用。

    忽然,肩膀猛地一沉,就像有人从后边猛地趴在了自己身上,而夏辰知道绝不是人,而是两只肉呼呼的狼爪,尖硬的狼爪抓得肩膀一阵刺痛,若不是曾经接受过许多训练,她的意志比一般人坚忍许多,她几乎尖叫出声。

    想起大舅舅说不回头,狼就不会发动攻击,她咬着牙继续往前走。没走多远汗水便湿透了全身,不知是吓的还是累的,风一吹,浑身生寒。

    当夏辰发现这方法似乎有效,原本恐惧到极点的心,才稍安了几分,而那只狼一直搭着她的肩跟着她走。

    以夏辰的体格,背着这么大的一个家伙走路,是相当吃力的事,而狼呼出的热气不停吹过耳侧,夹带着一股腥味儿,令她头皮阵阵发紧,胃中一阵阵翻腾。

    她心里不停地念着:天啊!地啊!神啊!我千辛万苦地穿越到这儿,不会落个夭折的命运吧。我前辈子,不!应该是前前辈子造了什么孽啊!上辈子是孤儿,刚混出点模样就跑到这儿又当了把孤儿,而这次还没混出点名堂,就要被狼吃!

    走了大约一里路,光线越发暗了,似乎马上就要黑天。夏辰的两只腿已经开始打颤,她真是走不动了,这只狼难道是想累死她再吃?如果真是这样,还不如和它拼了,免得这样下去,连还手之力也没有。可它的个头似乎比自己还大,作为一只狼,动作必然极为灵活,要是冲来上扑自己,一定是一扑一个准儿。何况它还有爪子和牙,自己却没有顺手又有杀伤力的武器。

    此时她的呼息已越来越困难,又不敢大口喘气,胸口闷的快要炸开了。汗珠不停地顺着额角流下,有些流到眼中极不舒服,却又不能抬手去擦,视线渐渐模糊,头脑也开始混沌,夏辰使劲咬着牙,步履机械地往前走。

    忽然,身后隐隐传来一阵马蹄声,有那么一瞬,她还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仔细一听果然是有人来了,她激动得差点跳起来。

    当马蹄声变得极清晰,夏辰感觉肩上一松,显然那只狼吓跑了,或者躲在暗中窥视,不管怎样,自己总算解脱了,她相信能骑马的人一定是大人,而且她听出好像还不止一个。

    心情一放松,才觉得自己已累得虚脱,想转头向人求救,脚一软竟摔倒在地。

    “辰儿!”“辰儿!”

    两道呼声同时响起,两匹马已在她身旁停下,马上的人几乎同时跳下来,直奔她跑来。

    夏辰只觉得眼前白影一闪,整个人便被抱了起来,鼻间飘来一股清爽的暖香。此时风更凉,她这一路出了许多汗,体力也几乎耗尽,感觉这怀抱舒适又暖和,不由得缩了缩身体靠紧了些。

    “辰儿,你……”后过来的人急切地道。

    夏辰这才认出是三舅舅的声音,那抱着自己的是谁啊?(小说《金妃》将在官方微信平台上有更多新鲜内容哦,同时还有100%抽奖大礼送给大家!现在就开启微信,点击右上方“+”号“添加朋友”,搜索公众号“qdread”并关注,速度抓紧啦!)

第二十二章 共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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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在疑惑,一道声音从头上方传来:“似乎累坏了,身子又冷又湿,先回去再说。”

    夏辰这回听出来了,是岑少泽!怎么会是他?他怎么会来这儿的?夏辰满腹疑问,却已连问的力气也没有。

    韩奇道:“岑兄,我马术不精,你抱着辰儿吧。”

    “好。”

    夏辰感觉他一直小心翼翼的抱着自己,心里一阵好笑,这岑少泽还是个很温柔细心的小男人呢。

    韩奇大声道:“辰儿,你怎么不等着我们来接你。而私塾的人说,你一早就走了,你跑哪儿去了,我们来时怎么没碰上?”

    夏辰在岑少泽怀里摇摇头:“我好累,让三舅舅回家再说。”

    岑少泽轻“嗯”了一声,冲韩奇大声道:“奇兄,辰儿累坏了,回去再问吧。”

    韩奇道:“好吧。对了,刚刚我好像看到有个黑影钻到林子里去了,好像是狼,岑兄可看清楚了?”

    岑少泽道:“是狼!”

    韩奇倒抽一口凉气:“天啊!真是……”他又是急又是气又是后怕,竟一时说不出话来。

    回到家已是一钩新月挂树梢。看着夏辰被人抱回来,乔氏惊呼着跑过来:“怎么这会才回来,辰儿这是怎么了?”说着伸出手臂便要接夏辰,可指尖刚碰到她却又迟疑了,就好像岑少泽抱着的是一块易碎的豆腐。

    韩奇急切地道:“娘,先别问了,快替辰儿煮碗汤来,她出了许多汗。”

    乔氏猛地醒过神儿来,扭头快步去了厨房。岑少泽把夏辰抱回她的房间,放在床榻上,替她盖上被子,十分体贴入微。

    夏辰此时很虚弱,身上又极冷,想着自己现在是个‘小男孩’,也就没和他多客气。

    韩奇蹲在床边颇为自责地道:“辰儿,早知就不让你去私塾了,我也知道你的性子,却不想你这头一天就把贾先生一顿好骂。”

    “三舅舅,你都知道啦?”说出这句话,夏辰发现自己的声音竟然细若柔丝。

    韩奇点点头:“我们去接你时,贾先生连见都不肯见,是青竹告诉我们的,并且说你早就走了,于是我们立刻沿路往回找。”

    夏辰心想那些苇子高的可达两米,大概是自己在河边睡着时,他们路过没看到自己,才错过了。

    她深吸了一口气:“岑大哥怎么会来?”

    韩奇高兴地道:“岑兄还要在我们家小住几日呢。”

    看着夏辰眼中带着迷惑,岑少泽道:“家父让我了解一下此地的民情,我去找乔先生,他介绍我来这边走走,说这里的人还保留着祖宗的传统,刚好奇兄说家中宽敞,于是我便来投宿了。”

    韩奇道:“辰儿,就让岑兄住西侧间吧。”

    夏辰眼睛瞪得老大,那她岂不是要与他共处一室了?所谓的西间和她的睡房中间就隔一小厅,心中不由得一阵别扭,却又不能拒绝。

    前院正屋是祖父祖母住着,东西厢是大舅舅和二舅舅的,这院子的厢房要小许多,都只有一间卧房,韩香和韩奇在住。而岑少泽也算是贵客,总不好让他去住门房。

    岑少泽微笑道:“辰儿没意见吧?奇兄明日要回书院,为兄就得请辰儿多关照了。”

    夏辰闻此言嗓子眼一阵痒痒,干咳了两声:“咳,岑大哥尽管安心住下。”

    韩奇道:“岑兄可是探花,辰儿你现在读不成私塾,只能在家自学,不明白的刚好可以问岑兄。”

    夏辰扯扯嘴角,貌似这岑少泽也算是块炭啊,还是自己送上门儿的。

    这时乔氏端了碗姜丝汤来:“趁热喝了。”

    韩奇把夏辰扶起来,接过碗:“来,小心别烫着。”

    乔氏瞪着儿子:“到底怎么回事?你这当舅舅的怎地不好好照顾外甥。”

    韩奇有些委屈:“这也不怪我啊。辰儿他先回来了,我们又在路上错过了。”

    乔氏道:“先回来了?私塾的先生长没长心!怎么能让这么小的孩子自己走呢?万一遇上狼怎么办。瞧把辰儿累的,明儿非让你爹去找他说道说道不可。”

    韩奇忙道:“娘,辰儿不去了,先生对辰儿不好。”

    乔氏看着外孙苍白的小脸,眼圈红了红,轻拭了下眼角:“那咱不去了,咱们辰儿不用他教。”

    岑少泽知道事情的始末,看到这情形简直哭也不是,笑也不是。“在下可以给辰儿讲书。”

    乔氏一眼立刻眉开眼笑:“怎么好麻烦岑公子呢,不过辰儿极是聪明,探花郎稍加指点便可。”

    夏辰闻言差点呛着,心里却不由得一阵感动,外祖母简直太疼自己了。“外祖母,大舅舅可是给那先生交了束修的。”

    乔氏道:“交了就交了,就当丢了。”

    夏辰一听这话心里都要乐开花了,自己炒了先生的鱿鱼,又把学费送了别人,竟然就这么没事了。不过在这时代,不读书的人占多数,外祖母本就没把这当回事。

    喝了碗汤,身体暖了些,也渐渐恢复了几分力气。张氏又送了一小碗面片来,还特意加了个荷包蛋。

    吃过东西,天色已晚,乡村的人习惯早睡早起,外祖母、韩奇和张氏嘱咐她早点睡,便离开了。

    岑少泽在床边的凳上坐下:“辰儿,现在觉得怎样?”

    “舒服多了,岑大哥也早点休息吧。”

    岑少泽道:“我习惯晚睡,你若困了,我这就走。”

    夏辰一点睡意也没有,而她也想从岑少泽那了解些事。“我还不困,岑大哥陪我聊会儿天吧。”

    “行啊,想聊什么?”

    “岑大哥为何不问我碰上狼的事?”他应该好奇才对吧?

    岑少泽淡淡一笑:“我自然很想知道那只狼为何没攻击你,不过我担心此时提及,你会后怕,所以……”

    夏辰是有几分后怕,一想着被狼吃掉的惨状,谁都会怕,只不过她的心脏没那么脆弱,还有几分胜利的喜悦。她坐起身来:“我背着狼走了至少三里路啊。”

    岑少泽一脸惊讶:“背狼?走了三里?”

    夏辰给他讲了遇上狼经过,说罢方才觉得肩膀有些刺痛,之前混身都酸疼得厉害,所以没太注意,用手一摸竟疼得厉害,不由得倒抽一口气。

    岑少泽犹在惊愕,听到夏辰“嘶”了一声,忙问:“是不是肩膀被抓伤了,让我看看。”

    “不用,没事。”夏辰自然不想让他看,虽然自己这身体还没发育,无所谓男女,可心理上她到底是个二十多岁的女孩子。

    岑少泽站起身:“我去拿伤药,要是真抓伤了,上点药很快就好,不然发起炎症就糟了。”

    夏辰抬了抬手臂,发现衣服擦着肩头时,有一阵阵的刺痛感,想是真的抓伤了,这里的医疗条件很差,感染了会很麻烦,于是解开腰带,把衣领向两边褪下,露出肩头来。

    果然几道触目惊心的瘀痕,有些地方还破了皮,渗出点点血迹来。夏辰没有挑过担子,又是个孩子,肩头的皮肤本就极细嫰,莫说是坚硬的狼爪,就是轻轻挠那么两下也会像刮痧似的出现血点。

    岑少泽取了药来,又把油灯拿过来放到凳上,自己坐在她身侧:“忍着点啊!伤成这样竟然都不知道。”边说着边帮她涂药。

    药是膏状的,刚涂上时有点疼,然后便觉得一阵清凉,火辣的痛感随之减轻了几分。

    上好药,岑少泽道:“把衣服脱了。”

    夏辰闻言差点随手甩他一巴掌,扭头瞪着他。

    岑少泽已站起身去拉被子:“要我帮你么?上了药就脱衣服睡吧,肩膀露出来一点儿就好。”

    夏辰这才反应过来,他是怕衣服把药蹭掉了。“我还有点冷,就这样吧。”她仍保持着衣服半褪的样子躺下身。

    岑少泽小心替她盖好被子,移开灯重又坐回凳上,握住她的手:“这么冰,我给你暖暖。”

    夏辰发现他的手指很修长,手掌温暖柔软,于是由他握着,忽然想起贺无意常替她暖手,因为她的手总是很凉。人都说手凉没人疼,她心里一阵酸。暗自感叹这话不无道理,没人暖手当然会手凉,而没人暖手自然是没人疼。

    岑少泽见她眼睛直直地看着床顶,神情淡漠,以为她还是吓着了。“别想了,好好睡一觉。”

    他的声音极柔和,竟像是有催眠的作用一般,夏辰眼皮有些发沉:“岑大哥,我困了,你回房休息吧。”

    “等你睡了我再回去。”岑少泽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对这个孩子有一种十分奇怪的感觉。他聪明,狡黠,直率,而他的眼睛特别明亮,乍一看天真无邪,可细看时,却又觉得隐藏着许多东西。听韩奇说起她的身世,心中更多了几分怜惜。

    夏辰已经睡着,只不过睡得很不踏实,不停做噩梦,出虚汗,一阵阵打哆嗦,这本是受惊吓和体力透支的并发症。

    岑少泽不时用手巾替她擦汗,轻抚她的发丝,希望她能睡得舒服些。最后实再不忍心,干脆躺在她身边,轻拥着她小小的身体,抚拍着她的背。

    夏辰梦到自己被狼群追赶,于是她拼命地跑,后来跑进了一片树林,林中极为黑暗,到处是荆棘白骨,阴风阵阵,呜咽如鬼哭。

    跑着跑着眼前一亮,豁然开朗,竟到了一个如仙境般的地方。白云浮玉,光摇烟霞,奇花瑞草,泉响溜清。道由白云尽,春与青溪长。时有落花至,远随流水香。

    几橦楼阁掩映在山水间,琼香缭绕,瑞霭缤纷。亭榭回廊,处处玲珑剔透,三檐四簇,层层龙凤翱翔。

    两只丹顶彩凤在空中盘旋,留下道道流光异彩,定睛细看一只绿羽多,一只红羽多,喙和头上的羽毛皆显金色,尾羽皆为七彩。

    夏辰正看得出神,忽然天空乌云滚滚,闪电交加,瞬息间狂风大作,两只彩凤一阵惊慌鸣叫,声如利箭破风,响彻九宵。

    夏辰亦觉得眼前浮起一片迷雾,雾色渐白,却越来越浓,最后像是云朵又像是棉絮般将她包围,柔软、舒适。

    几声鸡鸣吵醒了沉睡中的两人,夏辰睁开眼睛醒过神儿时,差点又晕过去。

    她的双手挂在岑少泽的脖子上,一只腿搭在他腰上,标准的八爪鱼姿势。而岑少泽正眼含笑意地看着她,许是刚睡醒的关系,他的眼睛看起来特别清澈透亮,像是晴空下一汪碧水。夏辰总算明白为什么古人会用秋水形容人的眼睛了。

    因为一夜怪梦,她的大脑还有些混沌,疑惑着自己是不是还在梦中,待反应过来立刻坐起身,脸颊一阵发热:“你怎么睡在这儿?”(小说《金妃》将在官方微信平台上有更多新鲜内容哦,同时还有100%抽奖大礼送给大家!现在就开启微信,点击右上方“+”号“添加朋友”,搜索公众号“qdread”并关注,速度抓紧啦!)

第二十四章 隐情

    天高云淡,风清日暖。两人一路闲聊着,来到姚二叔家。看到黑毛着实把岑少泽吓了一跳,弄清楚是狗而不是狼时,才放下心。这也不能怪他,在云阳城狗已经极少见,狼狗就更难有机会见到了。

    院中海棠树上的果子更红了,满满地缀了一树,极为诱人,夏辰伸手想摘一个,却发现够不着。

    岑少泽见姚二婶只顾引着他们往屋门走,伸手摘了两个果子迅速塞到夏辰手中。

    夏辰递了一个给他:“尝尝,现在熟透了,应该有糖芯儿了,特别甜。”

    岑少泽面生窘色,迟疑着不知该不该接。在他看来,这举动无异是顺手牵羊。

    姚二婶停在门口转过身来,立刻明白了怎么一回事,微笑道:“不必客气,当自家一般就好。”

    夏辰把果子丢给他:“吃吧,乡下人没那么多讲究,再说姚二叔和姚二婶比我亲叔婶还亲。”

    岑少泽这才略显尴尬地咬了一口,酸中微甜,口中顿时生津液,他咽了下口水。“好酸。”

    夏辰笑道:“酸酸甜甜才更有滋味。”

    岑少泽点点头:“的确。”

    进了屋,互相介绍后,姚二婶沏了壶茶:“这位公子一看就是安阳人士。”其他地方的男子极少穿这种曲裾深衣,有些身份的人穿大袖衫和燕居服的占多数。

    岑少泽客气地道:“夫人好眼力。”

    姚二叔道:“辰儿,将来也想学岑公子这般?”语气中带着几分鄙夷。

    夏辰笑道:“姚二叔,岑公子也算是咱们大云国第一人了,十四岁的探花郎啊。”知道姚震看不上公子哥儿,但凡事不能一概而论啊,她心里可是很佩服岑少泽,竟然能把那些枯燥乏味的书都背得滚瓜烂熟。

    姚二婶不着痕迹地掐了丈夫一把,脸上却一直挂着笑:“十四岁的探花,当真是了不得。”

    姚震虽然不读书,却也知道探花是什么,加上媳妇的“提醒”,语气缓和了许多:“只可惜这年头书读的好,不如仗打的好,你说呢?岑公子。”

    岑少泽在路上已听夏辰介绍过姚震,对于他的态度也能理解,他自己也常常有这样的疑惑,甚至不只有一次想投笔从戎,于是点了下头:“此言不错。”

    姚震缓缓站起身:“来,辰儿,把我教你的剑法给你这位大哥演练一遍。”

    夏辰只知道姚二叔不喜欢手无缚鸡之力的读书人,现在才发现不仅是不喜欢,简直就是鄙视加仇视啊!早知如此就不带岑少泽来了。

    姚震已到了门口,感觉夏辰没有跟上,扭过身极严肃地道:“辰儿,还愣着作什么。”

    夏辰只好硬着头皮跟他来到院中,接过姚震扔过来的双剑舞了起来。

    姚震很是得意地道:“岑公子觉得怎样?辰儿才学了不到十日。”哪个师父能收到这种过目不忘的徒弟,都难免沾沾自喜。

    岑少泽由衷地道:“甚好!很难相信辰儿只练了十日,当真是天资聪颖,换作一般人,没个三五月很难练到这程度。”

    姚震轻哼道:“你还懂剑法不成?”

    岑少泽道:“学过一招半式。”岑家原本是武将世家,虽然现在入朝为官的多了,但学武功是岑家男儿必修课。

    夏辰听到这话,停下手:“岑大哥,双剑可会用么?”

    岑少泽摇头:“只练过长剑、长枪和骑射。”

    “那你就拿一把练几下让辰儿开开眼界,接着!”夏辰心想,虽然长度差了些,可也是剑啊。

    岑少泽伸手接住剑,掂量了一下苦笑道:“太短了,也太轻了些。”

    姚震道:“待我取长剑来。”他倒想看看这个一脸斯文的少年有是不是真有两下子。

    夏辰见状快步上前在岑少泽耳边小声道:“等下一定要让姚二叔心服口服,然后就能让他带我们去打猎了。”

    岑少泽眨下眼睛:“好。”

    姚震把剑交给岑少泽:“这把剑如何?”

    岑少泽抽出剑:“好剑!”当看到剑柄上刻着花纹时,惊讶地问:“这……好像是岳大将军的佩剑。”

    姚震闻言一把抓住岑少泽的手:“你怎认得?”

    岑少泽见姚震反应如此强烈,又仔细端详了一下:“岳大将军是我的姨父,莫非这……真是他的佩剑?”他小时候见过,有几分印象。

    姚震的手一阵颤抖:“你姓岑,你父亲难道是岑韦?”

    “您认识我父亲?”

    原来姚震在救了岳大将军后,便留在他身边做了亲兵,后来岳大将军带兵去驻守同关,姚二叔当时有伤在身没有一起去,不久便负伤退役了。

    姚震常听岳大将军提起岑尚书,深知这位尚书正直刚毅,又是主战派的代表人物。更知道岑家文武兼备的人才辈出,连岳大将军的妻子岑夫人也是巾帼不让须眉。

    虽然大云国不许女人当兵打仗,可岑夫人一直住在离北雁关不远的郡城,有一次岳大将军带兵追击敌人,却是中了敌人调虎离山之计,危急时刻是岑夫人带领城中军民守住了城关。

    姚震也不让岑少泽舞剑了,拉着他进屋畅聊起来:“岑夫人可真是了不起,强行打开兵器库,将老百姓化装成士兵站在城墙上摇旗呐喊,硬是把玄军吓得没敢攻城,等他们反应过来,咱们的大军已赶回,岑夫人果断地命城里的士兵出城与大军两面夹击,打了一场大胜仗。”说到这儿,还极为痛快地拍了两下桌子。

    岑少泽微笑道:“这事我也听说了,姨母差点因此事获罪,实再是那场仗影响力太大,严太尉虽参了一本,皇上却未降罪,下旨功过相抵。”

    一提严太尉,姚震脸色一沉,怒声道:“懦夫误国,若不是他,我大云国早已收复梁州了。”

    夏辰心想,奸佞之臣多是揣度圣意,顺着皇上的心意拍马屁,若不是大云国皇帝惧战,大臣说了顶个毛用。不过这话她不能说,容易被姚二叔掐死,在他眼里,皇上是天子,岂会有错。

    “姚二叔,你可认识一位叫夏青扬的将军么?”

    姚震一怔,道:“他是我姚震的大恩人,辰儿怎会知道他?”

    夏辰急切地道:“他是我未曾见过面的爹爹呀!”

    姚震满脸惊愕,好半晌才呐呐地道:“夏将军是你的父亲?”

    夏辰点点头:“正是。”

    姚震站起身,显得有些手足无措:“你怎么不早说?”

    夏辰心想,谁能料到竟真有这样巧的事啊。“我娘还没生下我,爹爹就失踪了,我连他的面都没见过。”

    姚震眼圈一红,放在桌上的手猛地握成拳,似乎用了极大的力气,不停在颤抖着。“辰儿啊!你爹爹是被人害死的。”

    夏辰的心咯噔一下:“二叔,你说什么?谁害的我爹?”

    姚震不停摇头:“我也不知道,不然早去找他拼命了。那日收到探马的消息,说有一队敌军正向黑石峡而来,夏将军带领三千人马先行至黑石峡,准备埋伏在那儿截杀敌人,却不想反中了埋伏……”他哽咽了一下继续道:“那显然是个圈套,我身中数刀,失血晕迷,醒来时天色已黑,幸被后军发现救回,算是捡了条命,可左腿却废了,虽能走路却无法再打仗,于是退役回了老家。”

    夏辰听罢,指尖已经冰凉,原来夏青扬的死竟然还有这内情,若非有人勾结敌人,便是有人有意谋害。

    岑少泽轻轻拍了拍她的肩头:“辰儿,你还好吧?”看她面无表情地盯着桌子,目光森冷,他竟感到心中一阵发寒。这孩子不哭不闹亦不说话,莫不是受了这样的打击,害了病。

    夏辰淡淡地道:“我没事。”说罢抬眼看向姚震:“姚二叔,听说我爹失踪后,是我大伯父接替了他的官职。”

    犯罪的人若不是神经病,总会有动机,若非有深仇大恨,便是为钱为利,本着这个原则一点点排查,不怕找不到主谋。

    姚震随口道:“正是。”

    岑少泽却已感觉到夏辰这样问不单纯,惊声道:“辰儿,难道你觉得是你大伯父?绝不可能!主将战死副将接任本是正常的。”他不相信兄弟间会做出这样的事来,更加难以置的是夏辰小小年纪,怎会有如此可怕的想法。

第二十五章 打算

    夏辰暗叹口气,瞥了岑少泽一眼:“岑大哥,有些事你不明白!”他是过于宅心仁厚呢?还是太年轻?

    手足之情在权利面前往往反成妒忌的根源,越是无能的人,越是绞尽心思想占尽身边的人的便宜,拿别人对他感情当成资本。

    也就是人们常说的“白眼狼”,只敢与身边的狼抢食,并且极尽穷凶极恶之能事,因这它没能力和勇气与别的狼抢。

    岑少泽兀自苦笑:“辰儿……唉!”被一个孩子这样说,心里还真不知是何滋味,可这世间事,谁又能都明白。

    夏辰注意道姚震也是一脸不解,问道:“姚二叔,我爹的副将不是我伯父吧?”

    姚震皱着眉头沉思片刻:“夏将军的副将也战死了,任职的命令是后来朝廷送来的文书,因为你爹战功显赫,皇上把这功劳给了夏家。”

    夏辰心道,正常?立功的将领多的是,都在那排着呢,再说皇上会管这种事才怪。但目前终究是自己的猜测,想了解真相更不能掺杂个人情感。

    她喝了口茶:“既然那副将已牺牲,就罢了。我只是想着有一天若找到他,问问我爹是什么样的一个人。”

    姚震道:“夏将军英武不凡,士兵没有不钦佩爱戴的。辰儿,我一定把你教好,将来你定能成为一名大将军。”

    夏辰声音冷冷地道:“有朝一日,我定会把事情查个水落石出,手刃仇人,以告慰爹娘在天之灵。”

    听姚震这样说,她更加倾向于自己刚刚的想法了,夏青扬若是虐待士兵还兴许是仇杀,既然他深受属下尊重,那这事十之八九和大伯父有关。

    而夏青扬若没死,韩氏就不会死,自己这辈子至少能有一个家,体会一下有爹娘疼的滋味。往更深一屋想,小夏辰若是没死,自己八成还不会穿越,独在异时空可能永远都回不去的滋味,简直是种煎熬,就像一下子失去了所有的亲人、朋友、理想一般。多少个夜,她被那种强烈的,想回去的迫切心情折磨得无法入眠。

    新仇与旧恨,前世的和今生的,她定要找出那个人来,千刀万剐,或者让他生不如死!

    岑少泽着实被夏辰眼中流露出的森森恨意吓了一跳。“辰儿,此事兴许有什么误会,许是传信的人被骗了,你先不要想这许多,丛长计议为好。”他实在不忍心这么小的孩子心生活在仇恨之中,这个时代家破人亡的还少么!

    夏辰淡勾嘴角:“岑大哥,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我不会不自量力。”她在心里暗暗补上一句,可我并不是什么君子,我夏辰想报仇,就是从早到晚。

    姚震捶胸顿足地道:“可恨我上了年纪,又是个残废之身!”

    岑少泽道:“辰儿,过完年我就会回安阳,到时我会写书信给你,什么时候你去安阳,或是遇上什么麻烦,定要来找我。”

    夏辰有些疑惑:“岑大哥要回安阳?岑尚书不是到青州任职了么?”

    岑少泽笑道:“家父虽被贬青州,我却随时可以入翰林院啊。”

    夏辰道:“岑大哥不是说不想当官?”原来他还是放不下功名利禄啊!这也难怪,古代人读书十之八九为了扬名立万、光宗耀祖。这些世家子弟,更将功名视为衡量人生是否成功的标准。就算他心怀的是报国热情,能想到的方法,除了为官便是为将,而显然他为官更容易。

    岑少泽道:“于我而言,当与不当没什么区别,但凡事要早作打算,其中原由待将来慢慢说与辰儿。”他早觉得父亲请调之举有些轻率,逃避总不是办法,所以他有心与那些奸臣斗一斗。他在朝中,也可以保护父亲和岑家,如今他又有了一个想法,若是有一天能帮到夏辰,也算值得。

    不知为何,他总觉得和夏辰一见如故,而他深知一个没有家世的人,想在朝中混出名堂不说是九死一生,也极为坚难,有多少人一辈子都只是个县令,甚至不明不白地被牵连在争权夺势的斗争中丢掉性命,但有人提点铺路就不一样了。

    夏辰点点头:“嗯。”

    岑少泽这些话令她心中略有一丝感动,他表现得言真意切,显然不是虚客套,不然自己和他并无深交情,又是小草根一个,他完全不必当回事。如此看来,他倒是个重情义的人,又没看轻自己,把自己当成了朋友。

    姚震道:“岑公子,我有一事相求,我自知没多大本事,怕误了辰儿,辰儿天资非凡,希望你能帮他寻一位好师父,拜师所需,我来承担。”他无儿无女,一直把辰儿当自己的亲侄儿般看待,如今知道他是自己恩人的孩子,更加视出已出。这几年得到高知县照顾,种田打猎攒了些钱,他决定不惜一切代价助夏辰成才。

    岑少泽忙道:“您这说的是哪里话,辰儿若有心学,我可以向师父他老人家说。我师父是爱才之人,以辰儿的资质,被他见了定会绑去当徒弟。”

    夏辰轻笑道:“这么暴力,岑大哥可被他绑过?”

    岑少泽深吸一口气:“这倒没有,不过家父请他传授大哥武艺时,他非让我也跟着练。”原本他是在读书方面见长,并没打算在武艺上下功夫,不想师父见了他,便非收作徒弟不可,不然就要抬腿走人,无奈之下,他只好跟着学了五年。

    夏辰心想,那位高人定是看上了岑少泽的资质。还真是人比人气死人呐,想不服气都不行。就拿岑少泽来说吧,家世好、长相好、头脑好,连学武也有天份!

    可这种人往往不能成就一番事业,便会郁闷一生,怀才不遇也是一种悲哀啊,倒不如生来平庸。

    “岑大哥这样说,我还真想马上见见你这位暴脾气的师父。”颇有些性情中人之感。

    岑少泽笑道:“兴许很快就能见到。”看着夏辰又恢复笑颜,他心里说不出的舒畅,他猛然发现自己很在意这孩子的心情和感受。可为何会这样,他自己不明白,也不想明白,像他这样的人,能让他在意的东西本不多,一旦遇上便又会认准,这或许就是士为知己者死,又或许是缘分。

    人与人之间的感情本就很难说清,根本就不是用好与不好,该与不该来衡量的。岑少泽不过十五岁,青春年少血气方刚,认准了一件事、一个人轻易不会回头。

    弯月如眉,月光极明净,流银般倾泄下来,房屋和树木都笼罩在淡淡铅华之中。

    姚二婶坚持留他们吃了晚饭才让走。夏辰扶着走路都有些不稳的岑少泽,心道这姚震二叔也真是的,自己想喝酒就喝嘛,非让他跟着喝什么。而这家伙显然酒量不怎么样,却又脸皮薄不经劝,一来二去竟喝多了。

    快走到外祖母家门口,几个黑影自暗处走出来,挡住了他们的去路,借着月光,夏辰一眼便认出走在中间的是王大成。回头一看,后边也围过来三个,有两个身形已接近成年人,想是王大成出钱雇的小无赖,很明显他们来意不善。

    她因为岑少泽到来,所以没到处出空找王大城算帐,不想他竟先带人来堵自己了。

第二十六章 打架

    “黄毛,你害的我被贾先生责罚,又被同学耻笑,今天不打得你跪地求饶,我王大成跟你姓。”

    夏辰冷哼道:“跟我姓干嘛?我又不想认干儿子。”

    “你!”自知说不过夏辰,王大成气恼地挠挠头:“反正不打趴下你,我就算白混了。”

    夏辰轻蔑地扫视过几人:“这未免太大张旗鼓了吧?用找这么多人来么?”村里的孩子常打架,也动不动就找两个人去谁家门口堵人,但总归是小打小闹。而王大成今日摆出这般阵仗,定是之前被自己刺激的不轻,更想借此在村里立威。

    王大成一歪脖子:“上次你害我跟弟弟掉粪,掉坑里的帐我还没和你算呢,咱们今天就分个高下,输了的给赢了的当跟班。”

    夏辰嗤笑道:“切!你算哪根葱?给我提鞋都不配。不过你带了这么多人来,我跟个哪分高下啊?”已大欺小、以多欺少他可都占了,还真好意思!

    王大成道:“别管多少人,谁先求饶就是输。”

    一阵凉风吹过,岑少泽清醒了几分:“辰儿,你在和谁说话?”说罢又是一阵眩晕,一手支着额头闭上眼。

    夏辰没工夫和他解释,这前有挡路狗,后有拦路狼的!再说他醉得怕是连脑筋都不转弯了。

    她指了下岑少泽,冲王大成道:“咱们的事和这人无关,他是姚二叔的远亲,来做客多喝了几杯有点醉了,我把他扶到墙边歇着。”夏辰心想,说岑少泽是姚二叔的亲戚,王大成他们必然不敢伤他,不然姚二叔找上门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王大成果然道:“行,那你就把他放一边儿。”他刚刚躲在暗处看得清楚,开始还以为和夏辰在一起的是韩奇,一直没敢动手,后来发现不过是个面生的白面少年,而且走路都要人扶着,不是生了病就是喝醉了,他这才放心地出来叫号。

    夏辰让岑少泽倚着墙:“你在这等我一会儿。”说罢猛地转回身,挑着离她最近,个头最小的一个冲过去迎面一拳,夺下他手里的木棒。

    “唔!”那小个子根本没反应过来,痛呼一声捂着鼻子蹲地上。夏辰听出是王大城的弟弟王二成,心想自己也算歪打正着了。

    王大成见弟弟被打伤,低吼一声:“打他。”

    夏辰一边挥舞棒子护住头部,一边直奔王大成而去,虽然背上和胳膊上挨了几下,她完全不加理会。

    王大成仗着人多,并且比夏辰块头大,也没太当回事,举起棒子便朝夏辰的肩头砸去。他到底是个孩子,平时不过仗着家里的钱势吆五喝六的,没打过几回架,拿着棒子不过是壮胆兼吓唬人,并不敢下狠手。

    夏辰一侧身,躲开他的攻击,反手一挥,木棒横扫向王大成的头,绝对是使足了劲儿。

    王大成倒是也缩了下脖子躲了下,却仍被打中了额角,脑袋“嗡”地一声,紧接着一股热流自额上淌下。

    他用手一抹,声音立马变了:“妈呀,血!”

    夏辰一击得手,正欲再给他一记,忽觉脑后有风,抬肘反手把木棒向颈后一横,挡住后边的攻击,同时抬起腿照王大成下腹就是一脚,王大成应声倒地,已经是哭爹喊娘了。

    夏辰一边格挡另几人的攻击,一边抬脚朝王大城的面部头部一痛狠踢猛踹。她已经很久没打架了,加上最近心情不痛快,脚下丝毫不留情。

    “别打了,别打了!我、我认输,我……啊!”王大成抱着头一边哭喊,一边打着滚躲避,最后竟只蜷在地上任由夏辰打,不知是晕了还是被吓傻了。

    另几人见状也皆心中骇然,他们从没见过这么打架的!

    因为急于想把王大成从夏辰脚下解救出来,下手也加重了,可夏辰像打红了眼一般,根本就不顾雨点般落在身上的棒子拳头,只认准了王大成一个狠K。

    王二成捂着鼻子抬起头看到这一幕“哇”一声哭了出来:“他,他会把我大哥打死的!”

    另一个年长些的反应过来:“要出人命了!快点跑吧。”

    个子最高的愣了一下,上前一把抱住夏辰的腰便往前扑。

    夏辰毕竟太小,身子轻膊腿儿也不够长,重心一个不稳被那人按倒在地。她立刻双臂护头,双手护颈,蜷起身体采取防护姿势,等着将要落在自己身上的一顿好打。心里解气地想,王大成一个月也休想爬起炕。

    “咳!”感觉又有人猛地压在了身上,她几呼窒息。心中暗骂,妈*的,他们想给她来个叠罗汉,活活压死她吗?可紧接着身上的重量忽然消失了,随即听到几声闷响。

    几声痛呼后,她被人从地上拉了起来:“辰儿,你没、没事吧?”

    夏辰看了眼还有些半迷半糊的岑少泽,又看了眼地上横七竖八或撅着或趴着,嘴里还不时发出痛苦呻*吟的几个人,露齿一笑:“没事,走吧,回家。”

    岑少泽茫然地点点头,那模样就像一个刚睡醒的孩子,显然他还是没太弄清楚状况。刚刚恍惚间看到有人打架,还以为在做梦呢,不过就算做梦,有人打辰儿也不行啊,于是在那帮人正准备集体落下家伙的瞬间,他冲上先用身体护住夏辰,然后三拳两脚把那些人打倒在地。

    王大成所带的人都没练过武功,除了两个十六岁的,其他几个也不过十岁左右,哪里是练过武功的岑少泽的对手,莫说岑少泽只是喝醉了,就是闭着眼,他们也不是对手。而还有句话叫酒壮熊人胆不是,他虽不是熊人,却是个斯文人,要不是喝醉了,下手兴许还能轻点儿。

    夏辰走了几步停下脚:“岑大哥,你等我一下。”说罢回身来到王大成身边。

    王大成刚被一个高个子的扶起来,此时他的脸已经面目全非,加上光线有些暗,夏辰仿佛看到了一个硕大猪头。

    一看她过来,那高个子吓得拖着王大成连连后退,一边惊声道:“黄毛,你赢了还不行。”

    夏辰揉了下酸疼的胳膊:“服了?”

    王大成的声音连抽嗒带哆嗦:“服,服了,真服了。”他刚才明明就喊认输了,只是“服”字还没说出口,就被夏辰一脚踢嘴上了。

    夏辰清清嗓子:“明天开始,每天替我捡两篮子粪,割四筐草送到家门口,我会事先预备好蓝筐。”然后她一扬拳头咬牙切齿地道:“要是敢不送或是装不满,要你们好看!而我若是不小心摔着、伤着、碰着,我就告诉姚二叔你们欺负他的亲戚和我。”

    夏辰心想岑少泽毕竟不能总跟着自己,这帮家伙会不会再伺机报复可不好说,但他们也知道姚二叔是什么样的人,又独独稀罕自己,所以搬出姚二叔来最稳妥。

    王大成吸着鼻涕连连点头:“黄毛,我一定照办,我真的服了,你狠。”现在想起来他仍心有余悸,这小子看着一幅弱不禁风的样子,打起架来竟然这么厉害,而且真下死手啊!

    夏辰心中冷哼,就凭你们这几个小孩丫子,还敢跟我打架,我可是看过上百场地下拳赛的人,什么狠角色没见过!今天就算没有岑少泽在,王大成也绝不会比我伤得轻。

    回到家,岑少泽坐在椅子上一直垂着头摇晃着:“好晕,怎么看什么都在转啊!”

    夏辰叹了口气,替他倒了杯水:“不会喝酒逞什么能啊!”

    岑少泽抬手握住水杯,眯着眼皱着眉头:“酒我也是喝过的。”

    夏辰有些无奈:“你也不想想,姚二叔喝的都是什么酒,他一身伤疾,为了缓解疼痛喝惯了烈酒。”

    岑少泽把水喝下肚,头靠在椅背上闭起眼:“是啊,那酒辣得呛人。”

    夏辰此时浑身酸疼,挽起袖子一看,胳膊上一块青连着一块紫,有些地方还肿了,要不是她一直护着头,自己怕是早就变成释迦牟尼了!低头撸起裤管一看,也是一样的情况。“岑大哥,你有药酒没有?”

    岑少泽晃了晃头:“药酒?怎么了?”

    夏辰把胳膊一伸:“你看。”

    岑少泽酒意一下子消了八分:“这怎么弄的!”

    片刻后,屋子里传来夏辰一阵阵痛呼哀叫。“你轻点儿”

    “疼!疼!疼!”“哎呀!那里不用你擦……”

    接着是岑少泽一声怒吼:“再乱动我就把你绑起来!”

    安静了片刻,夏辰的惊呼再次响起:“你衣领上怎么都是血?”

第二十七章 中枪

    感谢大家支持,谢谢karlking打赏和氏壁,么么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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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岑少泽摸了下后脑勺:“呃!我的头好像破了。”

    夏辰白了他一眼:“你!……真是气死我也,再敢当我面喝酒,我就跟你绝!交!”

    “嘿嘿。”

    夏辰躺在被窝里,一肚子气,岑少泽那家伙几乎把她浑身摸了个遍,好在自己重要的部位保护的好,没受伤。而那家伙自己头上让人开了个口子都没发现,就这水准还敢喝酒!真是……喝死他算了。

    晓色朦胧,薄雾如纱,空气中还带着属于夜的馨香。夏辰起床穿好衣服,拿了蓝子和筐摆在自家门口,然后回屋睡回笼觉。

    吃过早饭来到院中,她略带神秘地冲韩香道:“小姨母,去门外瞧瞧有人送东西来没有?”

    不一会儿韩香跑回来,脸上满是惊讶:“辰儿,你今儿一早出去捡粪割草了?”最近外甥的行径真是越来越古怪了。

    夏辰道:“这种事还用我亲自动手么!装得满不满?”

    韩香甜甜一笑:“满满的。”

    夏辰点点头:“以后每天早上都会有人送,你记得拿回来。”

    韩安正准备出门,听了这话停下脚:“行啊辰儿,是石头他们送来的?”

    夏辰道:“是老王财主家那哥俩。”

    韩安一怔:“他们?他们不是一直和你不对付么?”

    夏辰道:“已经被我收服了。”

    韩安笑道:“哈哈,小心着点就是。”

    岑少泽一直背着手站在她身旁,见韩安离开,颇为好奇地问:“辰儿,你平时都要帮家里割草,捡……呃。”

    韩香接口道:“捡粪!”说罢眼中闪过一丝疑惑:“怎么岑公子不知道我们都用牛马粪当柴烧的么?”

    夏辰语气带着揶揄:“小姨母,岑公子可是读书人,这‘粪’字不雅,要说五谷轮回之物。”

    韩香看了看一脸尴尬的岑少泽,小脸竟有些泛红,掩唇笑道:“岑公子,平时辰儿才不做这些事呢,他比猪还懒,不过辰儿人缘好,这些事总有人帮他做。”

    夏辰心想,人缘好个毛线啊,那可都是她用智慧和拳头换来的,还有这一身伤。

    岑少泽勾起嘴角:“看出来了,辰儿的人缘相当不错。”说着还别有深味地看了夏辰一眼。

    夏辰干笑两声:“岑大哥,你不是要给我讲书么?”

    “啊,是啊。”

    回到屋,夏辰瞪了他一眼:“头上的伤没事吧?”想是替自己挡那顿乱棒时受的伤。

    “没事,破了点皮而已,上了药很快就好。”

    夏辰心想,破了点皮会流那么多血?不过他说没事,她也懒得再问。

    午后,岑少泽骑马带着她准备到河边走走,刚到村头,便看到石头和赵小六正坐在树下,正在嘀咕着什么。

    夏辰喊道:“喂,你们俩又在那琢磨什么坏事呢?”

    赵小六先跑了过来:“头,今早上看到王家那哥俩,王大成的头像柳根斗一样大,王二成的鼻子肿得像包子,不知被谁打的。”

    岑少泽嘀咕道:“我好像没下那么重的手啊。”

    夏辰闻言这个汗啊,暗暗用胳膊肘撞了他一下,冲石头道:“钱老大家的院子打扫干净了没?”

    石头道:“就快了。对了头,还有个乐子事儿。”

    “什么乐子事?”夏辰心想岑少泽到这里觉得什么都新鲜,既然是有趣的事,不妨听他们说说。

    赵小六抢先道:“赵三姑娘家有一只鸡,长到半达子就不长个了只长肉,像个小肉球子似的,还不长毛,也不是不长,就长了几撮,那才好玩儿呢。”

    夏辰想象着那只鸡的样子——一个带着几撮毛的肉球,也觉得很有意思。“怎么会不长毛呢?莫非鸡还有聪明绝毛的?”

    “咳咳。”岑少泽闻言轻咳了两声,强忍住大笑的冲动,真不知这孩子哪来这么多奇思妙想。

    赵小六笑嘻嘻地道:“昨儿我们去看赵三姑娘,正听她娘骂呢。”说着一手叉腰,勒着细嗓:“哪个挨千刀的这么缺德,竟然往鸡身上抹桐油!杀吃肉还不够个,养着又过不去冬下不了蛋,真真儿愁死个人。”

    夏辰总算明白啥叫躺着也种枪了,真是冤枉,她哪知道桐油还有这种神奇的作用。她挥了下手:“行了,行了,我和岑大哥要出去巡视,你们俩该干什么干什么去吧!”

    穿过苇塘来到河边,看着碧带般的河水,和河两岸一眼望不到尽头的芦苇丛,岑少泽叹道:“漾漾泛菱荇,澄澄蚋葭苇。我心素已闲,清川澹如此。真美啊!”

    “岑大哥的心若已在山水间,为何还要回去做官?而对于你来说这景致是美,对于老百姓来说却不如良田沃土啊。”心境不同,景色给人的感觉也不同,在夏辰眼中,茫茫的苇丛和摇曳的芦花,说不出的寂寥苍茫。

    岑少泽道:“想不到辰儿这么小就心系黎民之苦,只是还不能体会什么叫身不由己。”他怎能一走了之呢。

    夏辰淡淡地道:“有什么不能体会的,我是个军户,可我不想当兵,除非在十六岁前金榜题名,可我又不想读书当官。”

    岑少泽闻言心中一紧,他是军户?那么他十几岁就要到残酷的战场去?一想到他可能死于刀剑马蹄下,他心里便难以忍受。

    “辰儿,无论如何我会帮你。”

    夏辰扭头看了他一眼:“你怎么帮我?替我去考试么?”说罢伸开双臂,像是要拥抱迎面吹来的风:“我相信我命由我不由天!”当兵也好,考试也罢,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我夏辰两世为人,又有超越这时代的见识,更重要的是咱不图荣华富贵,想混个逍遥自在、吃喝不愁总不会太难。

    “哈哈,有志气。”岑少泽笑赞道,只不过这种话说出来容易,做起来难啊,还是好好想想是否有办法让他摆脱当兵的宿命吧。

    这时一只肩背呈暗灰色,前额微缀棕色,后颈羽有一圈白羽,尾羽呈灰色,末端带着少许白色的鸟在他们头上盘旋片刻,向不远处的杨树林飞去。

    夏辰抬手一指:“岑大哥你看。”

    岑少泽仔细一看惊讶地道:“这是什么鸟?它爪上好像有只比它个头还大许多的野兔。”

    夏辰道:“姚二叔管它叫雀鹰,这里的大多数人管它叫老鹞子,山脚那边比较多见。成鸟个头比鸽子略大些,飞行速度快,极为凶猛,甚至能用反复攻击的手段,捕猎比它体形大许多的动物。”

    岑少泽颇感兴趣:“我看它往那片树林飞了,我们去看看。”

    两人沿河向西走了一里地,来到那片树林,夏辰抬手遮着阳光看了看,指着最高的一棵:“岑大哥,它的巢穴在那儿。”

    岑少泽顺着他所指之处望去,只见一个和喜鹊窝大小差不多的鸟巢筑在树杈上。“真想离近了看看。”

    “岑大哥,它可不好招惹,弹弓很难打下来,惹急了会啄人眼睛的,改天姚二叔带我们去打猎时,看看能不能碰上,姚二叔的箭法很好。”

    岑少泽点点头:“嗯。对了辰儿,这里打猎的人多么?”

    “不多。”夏辰说着遥指着北面的山群:“这些山都很陡峭,山中又有多毒虫猛兽,进去很危险,我和姚二叔从不敢深入。”靠山吃山也没那么容易,正如世上没有免费的午餐一样。

    两人继续闲逛,夏辰轻倚着他的胸膛,看着山光西落,天际浮现出一片绚烂的云霞,轻轻哼唱:“抬头轻轻问一句,今夕是何昔,秋风萧萧天色已凄迷。夕阳的余晖,已经没有暖意,就好像缘尽的话语。低头轻轻问一句,今夕是何昔,往日情怀已随秋风去,越是想忘记,越是难忘又想起……”

    岑少泽听着,心底涌出一股说不出的苍凉。这曲子夏辰唱得极好听,但这词和声音却透着无比悲戚。他不禁在想,这孩子面上看着活泼又顽皮,可心里却似乎有许多事,不然那双眼睛不会看上去那么深邃。

    他微微收紧环在夏辰腰上的手臂,下巴轻蹭着她的头顶:“辰儿,哪里学得这么悲伤的歌啊?”

    夏辰轻笑了下:“胡乱编的。”这歌后边还有一句,不悔当年痴,不悔当日迷,只怪自己年少无知任性太幼稚……轻轻地收起飘散的思绪,说声:好想你!她微微轻叹了口气,想有什么用呢?

    不觉碧山暮,秋云暗几重。岑少泽道:“回去吧。”

    一路无言,两人各自想着接下来要的打算。夏辰觉得应该把夏青扬的事查清楚。而岑少泽却在想如何能尽快到兵部任职,以他的成绩可以直接留京,先到翰林院任编修,满两年后,可到三省六部为官,当然一直留在翰林院也可以。

    回到村子,已是炊烟袅袅。用过晚饭,两人回到后院,坐在堂屋各自捧了本书看。

    岑少泽道:“想不到在这里找到了这本书。”

    夏辰随口问:“什么书?”

    “《鸾凤记》。”

    夏辰不以为意地道:“鸾和凤都不过是传说罢了,你怎么会对这个有兴趣?”

    岑少泽一边看一边道:“女床之山,有鸟,其状如翟,赤者名曰凤,青者名曰鸾,见则天下安宁。”

    夏辰干脆放下书,一手拖着香腮看着他:“天下太不太平关鸟什么事!你该不会想去找一只来试试吧?”

    岑少泽的神情却极为认真:“我还真有此意。不只是我,皇上也下过旨寻找这种鸟。”

    夏辰无语……忽然想和他开个玩笑:“我见过。”

    岑少泽根本就不信,头也没抬道:“你刚刚还说这是传说呢。”

    夏辰掏出脖子上的戒指:“你看,这戒指上就有一只。”

    岑少泽接过戒指,仔细看了一会儿:“辰儿,这戒指非金非银非铜非铁,上边的宝石像是青玉,却泛着七彩光泽实在稀奇。”

第二十八章 乌龙(和氏壁加更)

    夏辰有些惊讶,想不到岑少泽这方面也懂。

    “岑大哥能看出这戒指是什么做的吗?”她是懂得鉴宝的人,自然早看出这戒指材质特殊,并非是金镶翡翠的,只是没机会拿去做鉴定,或是拿到显微镜下好好看看。

    而她一直没忘记自己穿越前,似乎看到戒指发出过异光,并且自己只是灵魂穿越了,戒指如何会跟来?她原本在猜想自己穿越兴许和这戒指有关,可这么长时间过去了,这戒指再没任何异状,以至于她已开始觉得自己看错了。

    岑少泽将戒指拿到灯前仔细看了又看,终于还是摇头叹了口气:“我从未见过这样的金属和石头。”

    听他这样说,夏辰心中的希望之火反而复燃,莫非这戒指是个仙器法宝?兴许像许多书里写的那样,里边藏着个死老前辈的灵魂,又或者封印着什么绝世神兵和武功秘笈啥的……

    岑少泽把戒指递给她:“辰儿。”

    “啊!你吓了我一跳!呃……你说什么?”夏辰正想着戒指里总不会有个什么千年妖精吧。

    “我想说戒指是你娘留给你的,难道没和你说它的来历么?”岑少泽有些哭笑不得,自己又没大喊大叫,他怕什么啊!

    夏辰接过戒指套在食指上瞧着:“我娘也是偶然捡到的,留给我只是当个纪念吧。”

    岑少泽忙道:“对不起,我不该提起你的娘亲。”

    夏辰没回答,她的心思早飞出十万八千里了。她在想世间事本就无奇不有,她曾遇过一位修道的人,几十年餐风饮露却精神矍铄,乌发童颜,而那位道人曾言她的富贵险中求,当时她还开玩笑地对贺无意说,难不成要她抢银行去?万没想到比抢银行还离谱,有什么能比以两百脉的速度冲进河里更险的?并且还离奇地穿越了,只是这富贵她咋没看到!

    岑少泽见她盯着戒指神情变幻莫测,轻声问:“辰儿,在想什么呢?”

    夏辰摇头:“没,没想什么。岑大哥,给我讲讲你都听过哪些奇人异事吧?”

    岑少泽道:“那可多了,我师父有一次在山中迷路,到了一个如仙境般的地方,那里年过百岁者仍如壮年,师父说因为那个地方汇集了天地灵气;前朝有一位将军,身高十尺有余,力大无穷,一把两百斤的巨斧能开山破石;还有大夏国一直流传着一个关于宝藏的传说……”

    夏辰越听眼睛瞪得越大,任何传闻都可能有夸大其词的成份,但若不是非同寻常,也不会传得这般神奇。何况世间有无数人类无法解释的事,现代人已发现有史前世界,并且UFO外星人的事也缕传不鲜。

    这么一想,兴许凤凰和龙真有可能存在的,要知道若干年后,人类兴许也会变成传说呢。而到目前为止,虽然多数人肯定了进化论,可猿猴真的能变成人的话,应该一直有猿变的人出现,为什么变了一批之后,就不再变了呢?人都是人他*妈生的,猴都是猴他*妈生的。

    发现自己想得有点太远了,夏辰收回思绪:”岑大哥,如果你真的找到鸾凤,别忘了叫我看看啊。”

    岑少泽轻笑道:“当然,不过你别太期待,我从来没想过爬山涉水去寻找不一定存在的东西,这种事绝对靠缘份。”

    接连两日,夏辰都和岑少泽四处闲转,时不时地问他一些关于大云国的历史和安阳城的事。

    这天清晨,乌云密布,转瞬便下起了雨。秋风秋雨冷煞人,淅沥的雨声更令人心生愁绪。夏辰裹着被子盘腿坐在椅子上看书,心思却想着另一件事,这几天一有空她就把那戒指拿出来研究,连一个细小的纹路都没放过,可戒指还是那个戒指,看样子又是自己想多了。

    岑少泽坐在她对面,同样手里拿着书,却半晌也没翻一页,眼光不时地瞥着夏辰,最后干脆坐直身体定睛看着她。

    不知道这孩子又在想什么,眼睛一动也不动地盯着一个地方许久了,时而还会嘟嘟嘴唇,皱皱眉头,实在太有趣了。而他整个人包在被子里,只露出一张小脸,真的有那么冷?想着自己这两天就要回青州去了,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再见,心中竟有几分不舍。

    仔细端详,越发觉得夏辰模样俊俏,一双黑白分明的丹凤眼,长长的睫毛微微上翘,两道略直的修眉透着几分英气,秀鼻挺直,一张粉润如花瓣的嘴唇,笑起来时嘴角会自然的扬起。乡村的孩童因为常在外边跑,皮肤大多有些粗糙并且黑,他的小脸却如凝脂般细嫰白晰。

    看着看着,岑少泽不自觉地脱口道:“辰儿,你若是个女孩家,将来定然倾国倾城。”

    夏辰一直在跑神儿,忽然听他说什么“你是女孩家”吓了一跳,惊呼道:“你怎么知道的!”

    岑少泽一愣:“以你现在的样子就看出来了啊。”

    夏辰低头看了一眼,便直接从椅子上站起来,手按在桌子上凑到他面前,眼巴巴地看着他:“岑大哥,你可千万不要说出去啊!”她心想别管这家伙怎么看出来的,这事一定不能让旁人知道。

    岑少泽一头雾水:“这还用说么?”分明是显而易见的事啊,难道只有自己夸过他的容貌?

    夏辰道:“除了你,其他人可都没发现。”

    见他一脸紧张,岑少泽点点头:“呃……我不说便是。”嘴上答应着,心中却充满疑惑,而看样子还真没人这般夸过他,莫非自己的眼光有问题?不会吧……

    夏辰松了口气,抿嘴笑了下:“记住啊,不能说,不然麻烦就大了。”

    岑少泽越发不解,怎么这孩子忽然变得怪兮兮的!忽觉他的呼吸吹到自己脸上,再看他那粉润的嘴唇,岑少泽的心像是被什么猛地撞了一下,立刻站起身,咽了口唾沫:“我绝对不说,你快坐回去!”

    夏辰这才发现自己竟不知怎么上了桌,还是一幅哈巴狗的姿势,忙退回椅子上围好被:“小弟失态,让大哥见笑了。”

    岑少泽这才重新坐好捧起书,摆出认真看书的样子,心想,不是你失态了,我才差点失态,不过刚刚怎么会有那样的念头?竟想亲他一口,一定是他长得太讨人喜欢,对对对!就是这样。

    夏辰这回可没心情游神了,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万一他说漏了嘴自己要如何收场啊,得想办法尽快让他离开这儿,早知就不该让他住下。

    不过一想到他走后,自己又一个人了,心底竟有一丝怅然,虽然岑少泽不了解自己,但总算是个有些见识又有文化的人。像石头他们那样的,自己说句成语他们都听不懂,有时候想幽默一下他们还会当真,真是难有共同语言。

    而有一点她还在耿耿于怀,岑少泽究竟从哪儿看出来的?忽然,她冒出个奇怪的念头来,莫不是他偷窥过自己吧?毕竟他们曾同床共枕过……不然以自己天衣无缝的伪装,和比男孩子还淘还野的名声作为,他怎么就看出自己是女的呢?

    想到这儿,她不由得火气上涌:“岑少泽,你老实交待,你到底是怎么看出来的!”

    岑少泽还为刚刚那小小的邪念心虚,猛听河东狮吼,当时就蒙了,呆若木鸡地看着夏辰,脸一点一点地涨红了。

    夏辰见状认定他心里有鬼,一拍桌子从椅子上站起身:“你个流*氓,枉我还把你当成君……”刚想起身甩他一巴掌,却被脚下的被子绊了一下,身体猛地向前扑去,眼看就要和桌面Kiss上了,她闭上眼在心底哀叹,为什么碰上这个家伙以后,自己总是这般糗啊。

    感觉自己没有亲上桌子,而是倒在了个怀抱里,嘴巴还贴着温软的东西,夏辰猛地睁开眼睛,一双同样睁得老大的眼睛在盯着自己,她的思维瞬间短路了……

    岑少泽的大脑一阵空白,适才见他摔过来,下意识地伸出手抱住他,可怎么就那么巧,竟然嘴唇对嘴唇地亲了个正着,而这感觉竟然还不赖。

    夏辰回过神儿来,想着自己这辈子的初吻就这么乌龙了,整个人像被烧着了似的,分不清是怒火,还是羞赧,总之整张脸可能连身上都红透了。

    上辈子的初吻让贺无意那无赖捡了,这辈子又让这个道貌岸然的家伙捡了,她纯纯的心啊!夏辰左手撑住身体,右手挥出一记平勾拳,正打在岑少泽的左颊上。

    岑少泽竟然没躲,渐渐的一丝血迹自唇角渗了出来,夏辰心里一阵过意不去,其实她也知道刚刚的状况是意外。

    岑少泽没有去擦嘴角,也没说话,面无表情地扭头过站起身,快步走向自己的房间。

    他的心很乱!不知夏辰这是闹得哪一出,竟讲些莫名其妙的话不说,竟然跟自己动起手来,可自己为何会有种作贼心虚的感觉呢?

第二十九章 狼袭

    一直到傍晚岑少泽也没出来,夏辰想去看看他,又觉得他是自作自受,这种事要是换到前世,非打到他爬不起来才解恨,至于贺无意,算他逃的快!

    “辰儿,吃饭了。”韩香在外边喊道。

    夏辰答应了一声,无奈地耸了下肩冲西屋道:“喂,吃饭了。”

    韩香推门进来,弹了弹头上的雨水,搓着小手:“岑公子呢?”

    夏辰一扯嘴角:“八成睡着了。”

    韩香探头向岑少泽的房间方向望了一眼:“你进去叫他吧。”

    夏辰道:“你去叫他就是。”

    韩香小脸一红,白了她一眼:“我一女孩儿家,怎好去?”

    夏辰站起身:“好吧好吧,我去。”毕竟小姨母还不知道自己是女儿身。

    岑少泽早已听到她们的谈话,从床上坐起身来,发觉嘴角有些疼,心道夏辰下手还真够重的。虽然两个男人恶心点,可那分明是个意外,不至于发这么大火吧?

    而他对那一亲感觉甚是良好,以至于他担心了一下午,最后得出结论,自己应该没什么问题,平时见到他的小外甥也没少亲,自己只是比较喜欢小孩子罢了。

    夏辰见他坐在床边,嘴角有些瘀紫,闷闷地问:“疼吗?”

    岑少泽本想笑笑,却扯动嘴角的伤,吸了口凉气:“还好。为什么下这么重的手,我又不是有意的。”

    夏辰道:“我是乡下孩子,平时做惯了力气活,手本就重。”

    韩香见到岑少泽嘴角受了伤惊讶地问:“岑公子,你这怎么弄的啊?”

    “呃,睡觉时不小心,从床上摔下来磕的。”

    韩香抿嘴儿一笑:“岑公子这么大人还会掉下床啊。”

    夏辰斜瞥了他一眼笑道:“不知道的还以为被谁打的呢。”

    岑少泽一挑眉,苦着脸却是无语。

    吃饭时韩安道:“真邪了,钱老大家最近竟出事儿,先是狗丢了,接着鸡也被偷了,昨晚连猪也被狼叼了去。”

    夏辰一愣:“大舅舅,狼进村了?”

    韩安的神色显得有些担忧:“是啊,晚上再出去小心点,要不就领着大花。”

    夏辰心里暗爽,这算是无心插柳柳成荫么?自己只想让他家鸡犬不留,竟然连猪也没了。哎呀!可怜的小猪,要是你在别人家,至少也能活到过年啊。

    吃过饭回到书房,岑少泽越想越觉得不对:“辰儿,你到底为什么发那么大的火?还一直让我不要告诉别人。我只说你若是个女娃娃,将来定是倾国倾城之貌,这话难道犯了你什么忌讳?”

    夏辰听了这话,心里的滋味那叫一复杂,原来整件事都是个大乌龙,自己竟然漏听了一个“若”字,而这个若当如果讲,也就是说岑少泽根本就不知道自己是女儿身。

    她哭笑不得地道:“忌讳倒谈不上,但我不想有人把自己比成那种,呃……祸国殃民的女子。”

    岑少泽苦笑:“你未免太敏感了,有倾……呃长得好看的女子就会亡国么?再说你是个男孩子,我不过随口说说。”原来为这个,真是够委屈,以后夸人还真得小心些。

    夏辰一脸理所当然:“我是男孩子,不喜欢有人把我比作女人!”

    岑少泽双手作揖:“好好好,是在下用词不当,请辰儿见谅。”

    夏辰心中的不快一扫而空,看着他嘴角的瘀青:“还疼不?要不要上点药?”

    岑少泽笑得有些邪气:“上药不必,辰儿若是替我亲亲就不疼了。”说着抬手接过夏辰丢过来的书:“小孩子家脾气怎么会这样坏,换作我的小外甥,不用我说就会跑过来替我亲亲。”

    夏辰一叉腰:“那你就找你的小外甥去!”怎么就没看出来这家伙竟然……怎么就越来越像贺无意那个无赖呢。还是男人不管大的小的都一个样?

    岑少泽把书递给她:“对了,你大舅舅说的钱老大家的事,都是你干的吧?”

    夏辰把手指放到唇上,示意他噤声:“小点声,这要让人知道,我别想在这村子待了。”

    岑少泽点点头:“你和他有仇么?”

    夏辰道:“他骂我。”

    “那也不至于做这么绝吧?”

    夏辰冷哼一声:“你知道什么,他骂我有爹生没娘养。”

    岑少泽伸手轻抚了一下她的发丝:“不要和那种人一般见识,你将来会遇上更多。”

    夏辰自然明白,在这个世界上,不管你做什么,总有人看不顺眼。“只要不触及我的底限,谁爱说什么说什么!”

    岑少泽轻笑道:“我只是夸你用错了词,就挨了好打。”

    夏辰忍俊不住“噗哧”一声笑出来:“其实不是因为这个打你。”

    “难不成因为不小心亲了你?”

    夏辰摇头:“也不是,算了,我只是最近心里有些烦。”

    岑少泽想了下:“不然我陪你打一架?”

    “好主意!”

    世间无奇不有,实力相差许多的两人对打,受伤的却是实力强的那个。

    岑少泽只怪自己太轻敌,这孩子怎么这么会打架啊。不过就算不会打,自己又怎么能下得去手呢。

    打够了,打累了,夏辰盯着岑少泽的脸笑得像花似的:“明天你又要对人说,不小心从床上掉下来了。”

    岑少泽道:“没所谓。辰儿,真想你快些长大,练好武艺我们可以时常这样过过招。”他真的很期待,这孩子才思敏捷,虽然圣贤书读得不怎么样,却不得不说很有学识,而在武艺方面,也绝不会弱。

    夏辰一旋身,十分潇洒地坐在椅子上,勾起嘴角:“用不了多久,你就不是我的对手了。”

    岑少泽大笑道:“好啊,我拭目以待。”小孩子吹牛皮的样子还真是有趣,不过还真有那么几分傲视天下的味道呢。

    深夜,夏辰被一阵奇怪声音惊醒,仔细一听,不是风声也不是雨声,更不是树叶声,而是狗叫声,许多只狗一起凶咬狂吠的声音,令人不寒而栗。

    “辰儿,你醒了么?”岑少泽在门外小声问。

    “醒了。”夏辰一边答应着,一边翻身套上衣服打开门:“村里好像出事了,你听,好像还有狼叫的声音。”

    岑少泽侧耳听了片刻:“的确,可是你大舅舅不是说昨晚便有狼进了村,还叼了谁家的猪,但昨夜却很安静。”

    夏辰已经穿好鞋子:“我们出去看看。”

    “好。”

    雨已经停了,风还很大并且很凉,两人不由得打了个哆嗦,天上仍是乌云密布,四周一片黑暗,那些狗叫声变得越发清晰,听起来更觉骇然。

    来到前院,正碰上韩安手里提着盏风灯从屋里出来,:“你们出来做什么,老实回去睡觉。”说着抄起墙边的锄头便要出去。

    夏辰忙跟上:“这么吵怎睡得着,我们跟你去看看,岑大哥会武,他会保护我。”

    这时已外边传来一阵嘈杂声,韩安道:“好吧,跟紧我。”

    出了门,往村头方向亮着点点火光,路上仍有三三两两的人超那方向奔去。他们跟着来到村头时,看到一群人围在那儿,好像有什么人受伤了。

    夏辰心想,莫不是有人被狼咬了?忽听一声重重的叹息,紧接着一道低沉而沙哑的声音响起:“都散了吧。”她立刻认出这是姚二叔的声音。

    挤进人群一看,三只狼倒在泥泞中,两只喉咙被咬穿,另一只腹部开了个大口子,肠子都流了出来,借着火光,仍能看到有血在不停往外流。

    姚震背对着她蹲在地上,当看到他身前躺着黑毛时,夏辰心里一紧,走上前一看,忍不住鼻子一酸,哽声道:“黑毛!”

第三十章 抢救

    抹了把泪上前一看,黑毛的胸膛还在起伏,它还活着!只不过腹部一片血肉模糊,显然伤得极重。

    看到她时,黑毛喉咙中呜咽了两声,身体动了动,尾巴无力地摇了一下,似乎还想和她亲近。

    姚震已检查过它的伤势,此时弯身把黑毛抱了起来,哽咽着道:“黑毛啊,咱们回家……啊!”

    夏辰跟在身边,伸手轻摸着它的头:“黑毛,你一定会没事,一定没事的。”

    黑毛体重不轻,姚震的腿本不能吃力,刚下过雨的道路又极泥泞,深一脚浅一脚,时不时地一个踉跄,步履十分坚难。

    韩安道:“姚二哥,让我来抱黑毛吧!我家离的近,先抱那儿去。”

    “不!”姚震的声音很低沉,却无比坚决,透着深深的悲伤。

    夏辰听了心里更加难受,她知道对于姚震来说,黑毛是他的家人啊!“姚二叔,你就听大舅舅的吧,岑大哥那儿有上好的伤……药,一定能救黑毛。”她也几度哽咽,黑毛也是自己的玩儿伴啊,时常跟着自己到处跑,每当她心情不好,就会靠在它身上唠叨几句,而黑毛总是趴在那静静地听着。

    岑少泽道:“辰儿说得对,尽快施救为好。”

    姚震这才点点头:“好吧。”只不过他仍坚持自己抱着黑毛。

    回到韩家,把黑毛抱到大屋,韩义和乔氏忙把家里的油灯马灯都点着。

    岑少泽取来伤药交给姚震,看了下黑毛的伤,暗暗摇头,何况伤口很大,已经露出肠子,这伤药虽好却太少,只怕是回天乏力了。

    韩义端了一簸箕草灰来:“看能不能把肠子揉回去。”

    夏辰知道草木灰能止血,在这个医疗水平有限的时代,这是人们常用的土办法。

    黑毛眨巴着眼睛,喉间不时地发出细微的呻*吟声,夏辰一直用手摸摸它的头,摸摸它的耳朵,黑毛偶尔会伸出舌头舔她一下。以前夏辰总说它口水多,这次却是自己的眼泪多。

    姚震抓了把灰替黑毛揉伤口,韩安在一旁叹道:“怎么来了这么多狼,以前从没有过的事。”

    韩义道:“许是前夜叼了钱老大家的猪,占着了便宜。”

    韩香小声道:“姚二哥家又没有猪,黑毛怎地会和狼打起来?”

    夏辰立刻反应过来:“黑毛是自己开门跑出去的,别家的狗大多栓着,就算不栓,晚上都插了门也出不去。”姚震从不会栓黑毛,它自己又会开门!它定是发现了狼,自己开门出去,并且一直追到村头和狼打了起来。

    可惜的是它打得过两只,却打不过三只,兴许当时还有更多,而等村里人闻声赶到时,它已经被狼群咬伤了,一时间怜悯、悲愤还有深深的自责一骨脑涌上了心头。

    替黑毛把肠子揉回去,上了伤药,可血还是丝丝往外流。姚震蹲在它身边,眼泪吧嗒吧嗒地往下掉。“伤口太大,合不上啊!”

    夏辰用手抹了两把脸:“大舅舅,去剪几根马尾毛,越长越好!外祖母,给我找根马蹄针。”

    韩安和乔视互相看了一眼,也没多问,立刻分头去准备。

    韩香眨巴着眼睛小声问:“辰儿,你要干嘛?”

    夏辰挽着袖子:“小姨母,你去冲一盆淡盐水来,用凉开水。”

    韩香尽管好奇,可这种情形下不敢再多问,扭头向厨房跑去。

    夏辰是想替黑毛缝伤口,她曾在一本书上看过,隋唐时期已有人用桑皮线缝伤口,而桑皮线是一种蚕丝,在北方的山村自然没有,只能用马尾毛代替。

    东西拿来,夏辰把针放在火上烧过,然后把用盐水洗过的马尾毛引好。再用干净的棉花替黑毛擦净伤口周围。“黑毛,忍着啊!”说罢开始替它缝伤口。

    黑毛极通人性,知道这是在替它治伤,虽然疼得浑身打颤,却仍旧乖乖配合。

    伤口边缘很不规则,手掌大的一块皮几乎掉下来,显然是被狼爪撕开的,夏辰用了半个时辰才缝好,然后她一屁股坐在地上,汗水顺着额角流了下来。她不是大夫,虽然以前常受伤,也缝过一回针,却不曾做过这样的事,而马尾线在皮肉里穿过时,她似乎听到了一阵阵咝咝嗞嗞的声音,让人牙发酸,胃里翻腾。

    姚震见伤口总算缝上,不再流血,面如死灰的脸上总算露出一丝欣慰,冲韩安道:“大兄弟,替我找个小被儿啥的,我抱它回去,它不能在这儿睡。”

    韩安点点头:“好。”

    姚震抱起黑毛,乔氏让韩安去送他们。夏辰一直坐在大屋等着直到韩安回来:“大舅舅,黑毛它……没事吧?”

    韩安叹了口气:“还有气儿,姚二哥在灶屋替它铺了床,不行明天去县里请个大夫来,你们回去睡吧。”

    回到自己房间,夏辰再也忍不住趴在桌上放声大哭。

    岑少泽心里也挺难受,他今天才见识到为什么人都说狗通人性,那只狗甚至比人还有过之无不及,伤成那样却都不叫一声。只不过他怎么也没想到夏辰的反应如此强烈,之前她不是还让人把别家的狗给吃了么?

    他轻拍着夏辰的背:“辰儿,黑毛很顽强,一定会好起来,早点睡,明天我陪你去看它。”

    夏辰抬起满是泪痕的脸:“都怪我,不然狼就不会成群地进村,黑毛就不会受伤了。”说罢用拳头狠狠地砸着桌子。她实在心疼黑毛,思前想后又郁闷至极。

    岑少泽生怕她弄伤自己,一把将她抱在怀里:“这怎么能怪你呢?而你不是也想办法医它了么?”刚刚看她给黑毛缝伤口,他简直不敢相信一个小孩子能想出这种办法,而他竟能沉着地完成——虽然很残忍却是有效。

    夏辰抱着他的腰,两只手不停捶着他的背:“就是怪我,我不让人把钱老大家的狗弄死,就不会有狼叼走的猪的事,也就不会有那么多狼来。”

    岑少泽不知要如何再劝,可听她哭得这么伤心,他的心里实在难受,真想一拳把这执拗的孩子打昏!

    许久,夏辰终于哭累了,渐渐地止住哭声,只是仍不时在抽噎。这算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么?黑毛虽不是她所伤,却与她脱不了干系。她扬起脸:“岑大哥,你若是姚二叔,会不会恨我?”

    岑少泽也终于理出了头绪,明白夏辰因何自责了。他轻拭着她脸上的泪珠:“我不是他,怎会知道?”

    夏辰白了他一眼,这话还真是噎人啊!“你都不懂安慰人吗?”

    岑少泽一脸纠结:“事情已经发生,何必假设?若按你的说法,姚震若像别家一样栓着黑毛,也不会发生这样的事了。”

    夏辰叹了口气,这道理她自然懂,只是转不过心里那道弯。她抬头看了看岑少泽,明明只是大孩子,却似乎比自己更镇定睿智,转念一想,古代的教育不同,许多人十六七岁就成家立业了!当然了,黑毛又不是他的朋友。

    她叹了口气,心里开始反思着以后不管做什么,都要先假设一下可能得到的种种结果才是。

    一清早,她猛地醒来,脸上顾不上洗,套上衣服跑到姚二叔家。门没插,她直接推门进去,发现姚震呆坐在院子里,神情木然,难道说黑毛……“姚二叔,黑毛呢?”

    姚二婶从屋里出来,手里拿了件衣服披在丈夫身上,然后抬眼看向夏辰:“黑毛走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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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妃介绍:
这是一个奇葩女人的奇葩人生。
前世只为别人而活,今生我就要任性。
什么?不当官就要去当兵?
谁要去当官!一群吃饱了没事干的人,整日勾心斗角,吵来吵去,烦都烦死了,何况还要从基层作起,你喜欢当你去。
乱世风云我为雄,青衣束发与君同。恩怨莫问行快意,儿女情长恨几重?为助君王临天下,再无娇颜配妆红。王侯将相浮名累,鸾凤和鸣玉山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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