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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妃全文阅读

作者:拈香一朵     金妃txt下载     金妃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零五章 关键

    灰色的院墙把落梅居与花林隔成了两个世界,墙外是纸醉金迷的繁华,墙内却是素雅幽静的清院。

    梅树从中,白玉亭内对放着两长雕纹案,中间有一方几,几上香炉袅袅飘香。商无尘身前的案上摆着一架凤头古琴,此时他极为难得地换上一身月白燕居服,脸上的面具也换上了一副蝶恋花的。苍白修长的手指在琴弦上轻勾慢弹,优雅飘逸的身姿与清奇幽雅的乐曲仿佛融为了一体。

    贺兰雍的案上置一银盘,盘中有一块方冰。他拿起冰上的琉璃壶将案上的夜光杯斟满,然后将酒壶轻轻放回,端起酒杯浅尝慢饮着。他的每个动作都很轻,唇角微扬神情一派怡然。

    风轻云淡,酌酒听琴,虽无美人相陪但有知音为伴,亦是人生乐事。

    忽然,一个不和谐的音符打破了这绝美的画面,商无尘按下琴弦:“有人来了。”

    贺兰雍的眼神略带惊讶:“我怎未听到?”

    商无尘站起身:“其实我也未听到,但琴声忽变必是有人盗听。”

    贺兰雍虽通音律,但琴艺却远不如商无尘,此中奥妙他自然也无法理解,但他丝毫不怀疑商无尘的话。他微微一笑:“许是有人误入此间,又被你的琴声所吸引。”

    商无尘将琴收入琴囊:“听马蹄声这两人绝非误入,而是专程来此。我换件衣服去看看。”

    贺兰雍也已听到马蹄声,懒洋洋地站起身来:“难得听你弹一曲,却偏有不速之客。”

    商无尘没有答他的话,径自离开了,他自嘲一笑:“唉,真不知我怎会交上这么一个古怪的朋友。”说这话时他绝对没有自叹命苦的意思,反而有几分得意。据他所知商无尘好像除了自己之外,再没有其他朋友。商无尘永远不肯以真面目示人,并且终年穿黑衣,只在弹琴时才会更换,并且弹琴时讲究极多,不仅要沐浴更衣、拭案焚香,还有六忌、七不弹……

    想着他已自穿堂来到前院,门外马蹄声刚好停住,随即便听有人敲门。

    商无尘从屋内来到院中,又变成了冷漠狰狞的模样。“来者何人?”他冷冷地问。

    夏辰听到这声音愣了一下,她已意识到上次在此帮自己脱身的、杀了玉儿的,都是那个带面具的男子。她不相信这一切都是巧合,那得是什么样的缘份。

    卫寒道:“在下卫寒,有事拜会落梅公子。”话说得虽客气,语气却很冷硬。

    大门打开,商无尘微微欠了下身:“卫统领、夏公子请进吧。”

    夏辰和卫寒都已看到背着手站在院中的贺兰雍,他们相视一眼,进了门。

    来到堂屋,商无尘请他们就坐:“两位可喝茶么?”

    “不必麻烦。”卫寒道。

    夏辰心下奇怪,这种事还用问吗?却见商无尘这才坐下身:“那我就不替两位沏茶了。”

    此言一出,夏辰总算没白了,这人是独自住在这儿,并没有仆人奴婢,这实在有些出乎她的意料之外,就算他不喜欢用明玉楼那些仆婢,以他那么有钱什么样的仆人找不到呢?不过这人从来都是冷冰冰的模样,又总带着这么一副如鬼似魅的面具,胆小的还真是不敢来服侍他。

    卫寒一拱手:“还未请教高名。”

    商无尘淡淡地道:“在下商无尘。”

    “商公子,久仰!”卫寒点了下头,随即看向贺兰雍:“这位公子气度不凡,不知在下可有幸认识?”

    贺兰雍微微一笑:“在下贺无意。”

    夏辰一听商无尘这名字,便想起了无尘公子,可卫寒说他是落梅公子,这到底哪个是哪个啊?而这几人客气来客气去都揣着明白装糊涂,真是令她受不了。“几位,这时候也不早了,能不能开门见山地说正题啊?”

    几人听她这样说,竟都一点也不觉得她此言失礼,相视点了下头,商无尘道:“敢问卫统领找在下有何指教?”

    卫寒道:“你是玄国人?”

    商无尘摇摇头:“不是。”

    卫寒微微一怔:“你是明玉楼的主人没总错吧?”他本想好了话要怎样说,可商无尘的回答却没按他的套路来。

    “是。”商无尘答道。

    卫寒凝视着他那对黑亮的眼珠缓缓道:“既然你是明玉楼的主人,楼中有人在替玄国收集情报你总不会不知情吧?”

    商无尘冷哼道:“卫统领明显在怀疑在下,在下虽是商人,却从不做情报买卖。”

    夏辰白了卫寒一眼,心道让你直说也不用这么直吧?这种事他就是真做了,怎能对你一个禁卫军统领承认呢。

    卫寒薄唇一勾:“商公子果然爽快,而我也并非无中生有之人。”

    商无尘道:“卫统领若有证据,大可直接带人来缉拿在下。”

    卫寒微笑道:“目前的证据还不足已证明那人就是商公子,但商公子放心,总有一天我会查清楚。”有时候打草惊蛇也是一种手段,特别在你确定草中有蛇,却不知具体在何处时。他自然知道丛商无尘口中什么也问不到,却想看看他的态度,而一介商人被问到这种事怕是早跪下连声辩白推脱了,岂能如此沉着冷静。

    堂中一沉默,一股子火药味渐渐弥漫开来,卫寒、商无尘,包括贺兰雍在内皆各怀心思,凝神思量这话要如何说下去。

    而这种沉闷令夏辰一阵犯困,不由得打了个哈欠,然后她略显尴尬地道:“抱歉,我昨晚睡得不太好。”

    贺兰雍轻笑道:“这没什么好抱歉的。”

    夏辰道:“如果你们的事谈完了,我倒还有事想请教商公子。”

    卫寒冲她使了个眼色:“辰儿,我们还没谈完,你莫要把话题岔远了。”

    夏辰道:“那你们倒是快说啊!”

    贺兰雍竟也像受了传染一样打了个哈欠:“呃,在下也忽觉困乏,无尘、卫统领你们也别再拐弯抹角,赶快说完大家也好早些回去休息。”

    对于贺兰雍的身份在座的都心知肚明,闻听此言都在想他真地是一位王爷吗?而这事情的关键正是在他身上。

    卫寒道:“贺公子,在下正想确认一下,你的真名其实是叫贺兰雍,乃是大玄国的葛王没错吧?”

    贺兰雍仍旧面带淡笑:“原来卫统领是冲着本王来的。”

第一百零六章 非看不可

    卫寒起身施一礼:“葛王来京却住在这种地方,皇上若知道岂非怪我们这些当臣子的怠慢了。”

    贺兰雍道:“本王此次来安阳是想办点私事,我不想过多解释,但卫统领若是因为我而怀疑无尘是细作未免武断。无尘公子的琴艺天下无双,卫统领想必是知道的,本王慕名已久,来此只为一闻仙音。”

    卫寒道:“在下虽知无尘公子琴艺无双,却不知此间落梅公子便是无尘公子,到底是葛王消息更灵通。葛王莫不是早就与商公子结为知交了吧?不然怎会称呼如此亲切,连去严太尉府也一道同往呢?”

    贺兰雍面色微沉:“卫统领知道的也不少啊,怎么?想说本王拉拢你大云国的重臣意图不轨么?”

    卫寒笑道:“不敢,在下只是好奇葛王与严太尉莫非也认识?而葛王要办的私事,竟与他有关?”

    商无尘冷声道:“卫统领,在下另有要约,今日就谈到这里吧。”说着已起身做了个“请”的手势。

    夏辰一听商无尘下了逐客令,忙道:“商公子能否回答我两个问题。”

    贺兰雍微微抬手道:“无尘,赴约的时辰还早,不急。”

    商无尘闻言重又坐下:“夏公子请问。”

    夏辰摆出灿烂的笑脸道:“我先说一句,卫公子虽说是大云国禁卫军统领,贺公子是大玄国的葛王,但这里不是朝堂也非战场,不必搞得像要打仗似的吧?”怎么这些人越说离题越远了呢?

    卫寒冷着脸轻“哼”一声,他并非人云亦云之人,但国仇却一直像块大石样地压在心头,并且葛王去过严府,这事情已是明摆着,他们却一个自命不凡,一个一脸泰然地编瞎话,他真恨不得把他们全都抓回去严刑拷问。

    贺兰雍却完全不理卫寒,看着夏辰的目光说不出的柔和还透着一丝莫名的热切:“夏公子说得好,就算战场上的敌人,私下里也未尝不能作朋友。”

    夏辰只是瞧着他便觉亲切,心里说不出的温暖却又带着一股酸楚。

    商无尘道:“夏公子,你想问我何事?”

    夏辰回过神儿来:“首先请问商公子,我是该叫你无尘公子呢?还是落梅公子?”

    商无尘道:“那些都是别人的叫法,并非我的名号。”

    夏辰点了下头:“如此说来无尘公子和落梅公子都是你罗?那么再请问前几日我在严家别院碰到的人也是你吧?”

    商无尘半晌没有作答,他有些惊讶夏辰竟似已认出他,而以他的个性,这种事不屑于说谎,但当着卫寒的面说他杀了人无疑是自找麻烦。

    夏辰也没想让他承认什么,见他如此反应心中已了然,拱手道:“多谢商公子几次救我于危难,我只是想知道这难道商公子几次三番替我解围都是巧合?”

    商无尘似是无意地瞥了贺兰雍一眼:“我只是受人之托,此事待时机到了,那人自会向夏公子说明。”

    夏辰摇摇手:“好吧,你只要没受人之托来坑我,我也不想追问。”不知怎地,她就是确定这家伙不肯说的事,刀架到脖子上他也不会说。

    卫寒忽然道:“商公子,可否取下面具让在下看看你的真面目?”

    商无尘的身体一僵:“卫统领,有这个必要吗?”

    卫寒道:“自是有必要,你这人实在可疑,他日我找到证据你找人冒名顶罪,我岂非真假难识。”

    商无尘道:“卫统领既然确信能找到证据,还怕到时抓不到我吗?”

    “其他事且不论,为了辰儿我今日也非瞧瞧你的庐山真面目。”卫寒说罢已霍地站起身来。

    夏辰见商无尘的身体已在微微轻颤,双手紧捏成了拳头,并且指节都已发白,显然他在极力忍耐着什么。

    贺兰雍沉声道:“卫统领,如果无尘出了什么人问题,你大可来找本王是问。”

    卫寒嗤笑道:“葛王,你很快就会回玄国,介时怕是有一千个卫寒也难找你问罪。”

    “本王绝不会失信于你!”贺兰雍的语气已显出一丝怒意,刚刚卫寒说他来意不善他都未见有一丝不悦。

    卫寒道:“我自然相信葛王一诺千金,但商公子这种连面目都不敢示人之人,到时会不会连王爷你也背信呢!”

    “住口!卫统领,你今日既然不是来抓犯人的,我又是此间主人,我想我有权请你离开。”商无尘的声音终于不再冰冷,却像是吹面如刀割的寒风。

    夏辰扯住卫寒:“卫兄,我想商公子不愿以真面目示人并非为了掩藏什么,许是有什么苦衷,你就不要咄咄逼人了。”她到现在也不知商无尘的武功到底有多高,但她却知道此人武功路数很邪,卫寒不管是明打暗斗都一定会吃亏。

    卫寒大喝道:“什么苦衷,他就是心怀不轨。丑的人我见得多了,没见哪个像他这样整日遮着脸!何况他再丑还能比这张面具更丑?”

    卫寒到底出身甚高,安阳城还没有哪个敢得罪卫家人的,所以他纵不像严公子几人那般纨绔的彻头彻尾,但火气一上来,真地是十头牛也拉不住。

    而商无尘却好像比他火气还大,听了这话竟已出手,右手如鹰爪直取卫寒咽喉,左手则呈剑指直点向卫寒心口要穴。

    夏辰见状只好松手,卫寒右掌格开商无尘的右手,对于他的左手那一点去不去闪避,左手直接去摘商无尘脸上的面具。

    贺兰雍和夏辰见状同时显出惊骇之色,谁能想到卫寒为了要看商无尘的脸竟连性命也不顾了!

    商无尘自然也没想到,而他刚刚盛怒之下出此招,全没丝毫留情,想收身闪开也已不能,就在卫寒将面具取下的刹那,他已像被雷击中般呆立在那里。

    卫寒虽被他点中穴道,却没有受伤,但他的表情却比受了伤还痛苦,看着商无尘的脸,他什么都明白了。

    夏辰看着商无尘的脸,感觉心上就像被针猛地刺了一下。

第一百零七章 迷路

    夏辰看着商无尘的脸,感觉心上就像被针猛地刺了一下。一块石头碎了谁也不会在意,但若是一块稀世美玉碎了,谁能不心疼惋惜呢。

    商无尘右脸毫无瑕疵,就算是最好的画师也画不出这么美的脸,最好的工匠也雕刻不出如此完美的轮廓,但他的左脸却是比夜叉还恐怖,不仅布满了狰狞的刀疤,颧骨和额头处分别溃烂了一块钱孔大小的血洞,烂肉周围的皮肤上纠缠着紫黑色如蛛网样的血丝,似乎随时准备将他整个人吞噬。用天使与魔鬼来形容这张脸,再贴切也不过。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又是谁把他变成这样的?卫寒和夏辰心中都禁不住地呐喊着。

    贺兰雍上前拿过卫寒手上的面具,转身替仍旧怔在那,身体颤抖如风中树叶般的商无尘带上,然后他轻声道:“无尘,没事了,我送你回房休息。”他的语气就像在哄着一个受了惊吓的孩子。商无尘亦变得像个乖巧的孩子,任由贺兰雍拉起的他的手往里间走。

    若非亲眼所见,夏辰怎么也不敢相信那个冷酷、冷漠、孤高绝傲的商无尘会变成这样,那个面具对他来说实在太重要,他以此维护着自己的尊严与美丽,失去面具甚于狼失去牙齿,蝴蝶失去翅膀。

    贺兰雍在关上侧间房门的同时寒声道:“两位请回吧。”

    卫寒张了张嘴,转头冲向门外,那句抱歉哽在喉咙却怎么也说不出口,因为他清楚此时说抱歉已无用。他的作为岂非和在一个受伤的人伤口上又刺一刀没有区别。

    夏辰轻叹了口气,转身去追卫寒,没想到事情会闹成这般收场,明明是来找葛王商量约束玄使臣团来京人员之事的。而她其实早该料到,卫寒和葛王所处立场不同,根本就没办法沟通,何况卫寒又从自己口中得知葛王与严府似有瓜葛,心中更是芥蒂横生。

    出了大门,卫寒的身影已在十丈开外,她立刻翻身上马去追他。她知道商无尘此时必然很痛苦,但他承受这种痛苦已不是一天两天,也许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并且有贺兰雍理解他陪伴他应该不会有事。但卫寒就不同了,自责与内疚往往比实质的伤害更令人难以承受。

    卫寒一路向南奔出城外,夏辰自然也追到了城外,只是她的马与卫寒那匹神骏实在没法儿比,尽管她用尽全力在追赶,距离却越拉越远。

    日暮苍山远,郊外的山麓草木深深,山风吹过,簌簌作响,虽然已是初夏,但这情景却如晚秋般说不出的凄迷萧索。卫寒的身影在山林中很快便消失不见了。

    一声声虫鸣兽吼,一群群惊起的飞鸟,虽然依稀有一条曲折的山路,夏辰的目力也极佳,但路两侧的树冠此枝连彼叶,难得透射下来的几缕月光更显得光怪陆离。

    走着走着,夏辰意识到自己迷路了,恐惧像乌云般笼罩心头,因为这种时候在这种地方迷失方向,就等于说她今夜只能在这山里度过了。

    迟疑片刻,她选择继续往前走,尽管前方也未必是出路,但她曾听说这山中有许多瀑布泉水,她现在实在渴得厉害。

    走着走着,路竟似比之前更像路了,似有人故意撒了些沙石子,夏辰心中一阵欣喜,莫非这山中有人家?

    忽然一个人影从路旁窜了现来,夏辰着实被吓了一跳,风神斩已紧握在手中。

    “辰儿,你为何要跟来?”

    一听是卫寒的声音,夏辰没好气地道:“你又为何跑到这种地方来?”

    卫寒沉默片刻:“我……我心里有些烦,想走走。”其实他是觉得自己做了一件很过分的事,这令他一时间有些无法面对自己和旁人。

    夏辰跳下马走到他身前,伸出手指在他胸膛戳了一下:“走走?你这是走走吗?你知不知道你走出了多远,又走到了哪里?”她每个“走”字都咬的很重。

    “抱歉,只因我平生未遇上过如此……可怕的事。”卫寒幽幽叹道。

    “平生个毛线,你贵庚啊?”小屁孩子一个,夏辰在心中暗暗补上一句。

    卫寒又重重叹息一声:“我的马受了点伤,而城门现在早已关闭,今夜我们只能住在山里了。”

    “住就住吧,我听说这山里有寺庙,你可找得到?”夏辰记起钱氏和孙氏那次进香正是来的南山,但不知具体在什么位置。

    卫寒想了下:“寺庙离此处还很远,我们先找地方歇一下吧。”

    夏辰闻言心想岑少泽曾说有空带她来此转转,想必卫寒也常来,那么总算不至于哪里找不上哪里。“你知道哪有水源吗?我现在渴极了。”

    “嗯,跟我来。”卫寒说罢,到路边一棵树下将马解下,然后牵着马在前边带路。夏辰注意到马的左前蹄有点瘸。

    走了约两刻钟,便有细微的流水声自右前方传来,而此处的树木也较之前的地方稀疏矮小了不少,这倒令夏辰心中生出几分疑惑来,有水的地方,树木不是该更高大对么?难道是这里的土质不好?但此时是黑夜,她也没办法细观究竟。

    穿过一片乱石杂草丛生的地带,一道小瀑布挂在山崖上,下面有一汪潭水,月影倒映在水中,说不出的秀美。

    夏辰快步走到水边,用手捧了些水喝了一口,然后洗了把脸。

    卫寒也一样喝过水洗了把脸,然后在一旁一块光滑的大石头上坐下身:“辰儿,你觉不觉得我今日所为很过分?”

    夏辰坐在他身边:“是人难免犯错,你又不是有心的。不过商无尘武功高强,你明明被点中穴道,怎地没事?”

    卫寒拉开衣襟:“我里面穿了金丝软甲。”

    夏辰一撇嘴:“你还真是够土豪。”

    卫寒仰头叹了口气:“你也看到他那张脸了,你能想象他那样的一个人变成那个样子,心里的痛苦吗?”

    夏辰不能想象,痛苦这种东西旁人又怎能完全感受。“卫兄,我现在只是想知道他为何会变成那样?又是否有办法医治。”

    卫寒道:“我觉得他是中了一种很厉害的毒盅,一般的人一般的药想必很难医治。”

    想着商无尘也是个用毒高手,又极有钱,夏辰点点头:“是啊,不然他早就将毒解了。”

    卫寒往她身边凑了凑:“累了就靠在我肩上歇一下吧。”

    夏辰很久没感觉这么乏了,这个邀请实在很诱*惑,她将头靠在他的肩上:“卫兄,你说那商无尘是什么人呐?”一般人怕是想中那种毒也没机会吧。

    “他不是玄国人,但也不是中原人士,他应该是大夏国的。”

    夏辰闻言有些惊讶:“大夏国?大夏国在十几年前不就被玄国灭了吗?而我看他的年纪也并不算大,故国早已不复存在,又何来夏国人之说呢?”

第一百零八章 糟糕(和氏加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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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卫寒道:“对于平常人来说或如此,但他却有些不同。我听家父说,大夏国的皇族有一个特点,他们一出生便会在左眉梢靠太阳穴的位置刺青。商无尘的左脸虽毁了,但却仍能看出刺青的痕迹。”

    夏辰略一回想:“不错,他的左眉梢是有刺青,这么说他是大夏皇族的遗孤?”大夏国被灭后,许多贵族部族投降了玄国,但皇族尚氏却被尽数杀戮,尚与商谐音,难道商无尘竟是幸存者?可幸与不幸,又有谁知道。

    卫寒抬头望着天上的寒月星光:“我想不明白的是,他若真是大夏皇族,又怎会与玄国人为伍呢?”

    夏辰闭上眼迷迷糊糊地道:“这有什么好奇怪的,人与人之间和国与国之间本就是两回事,谁像你似的一根筋,明明是找葛王商量事的,竟和人动起手来。”

    卫寒闷闷地道:“我一想葛王暗里可能做的事,我就没办法控制自己的情绪。”

    “你又没证据!难怪葛王说你这人武断。”

    卫寒有点急了:“那你倒是说说,他到严府去能干什么。”

    夏辰扭头斜瞥他一眼:“你整日还与严世铭那帮人混在一起称兄道弟呢!”

    卫寒侧脸瞧着她:“我是大云国的人,不会做对不起大云国的事,他却是玄国人。”

    “呵!大云国的人又怎样?严太尉、秦参政不都是大云国的人?”夏辰觉得他还真能强词夺理。

    卫寒一时无语,重重地叹了声气道:“是啊,你说的没错,但葛王绝不会像我一样,结交严太尉是想对付他吧?”

    夏辰不再与他辩白,她心里觉得葛王绝不是来窜和严太尉的,可卫寒说得也有理,他总不会是来对付严太尉的。

    月色怡人,跑了那么多路,一坐下便再也不想动了。夏辰以为自己在这种情况下不会睡着,但不知怎地她竟睡了,而且睡得还颇为踏实。

    卫寒睡不着,他心中有太多事想不明通,有太多矛盾解不开,他望着浩渺的夜空,想将这一切事理出个头绪来。

    山风更凉,水边郁郁的水气混着青草香,莫名地令人心神荡漾。感觉夏辰的头在一点点下滑,卫寒摇摇头将她的头放在自己腿上,然后脱下外衣替她盖上。

    借着月光,她平静甜美的睡颜说不出的诱人,微风中还有淡淡的幽兰之香,这种味道卫寒并不陌生,那是夏辰身上散发出来的。

    其实从一开始他就知道夏辰在后边追他,可他当时却想把她甩开,他甚至觉得最不想面对的就是她,他也没想到她竟一路追到这里。当马受了伤,他才意识到天色已然黑了,因为不放心,他把马栓好便回头寻她,却正好碰上。

    此情此景,他心底蓦地涌出一股极为复杂的情愫,有点感动、有点感激、还有一点温暖。他伸手轻轻拂她细腻光洁的脸颊,心跳竟然猛地加快了,他像是被烫到般缩回手,闭上眼沉沉地呼了几口气。

    他不停在骂自己混蛋,竟对一个男孩子忽然产生了意乱情迷之念,一定是他此时思维太混乱,而夜色又太容易引发遐思。忙闭上眼调整呼吸,他竟似乎入定般一动也不再动,可心中却如波涛般汹涌澎湃,有些心念不能动,一动便再也停不下来。

    天色渐渐泛白,露气更重,山林间的清晨浓雾笼罩,鸟儿已经在枝头欢唱着又一个黎明。

    夏辰在这美妙的声音中醒来,心情说不出的愉悦,张开眼睛,她发现自己躺在卫寒怀中,头枕着他的手臂,手还环着他的腰,竟是把他当成枕头被子了。

    “醒了就起来吧,我的手都麻了。”卫寒的神色有点古怪,语声也有些怪异。

    夏辰忽感有样有点硬的东西咯着她的背,她猛地坐起身来,脸竟不由得像火烧一般:“呃……早啊。”

    “咳咳,你脸红什么,这是很正常的反应,我去方便一下。”卫寒说着将脸凑近她:“辰儿,你不是还从未有过这情况吧?”

    夏辰相信自己此时的脸定然比熟透的虾还红,这家伙真是让她不知说什么才好,不过他是将自己当成男孩子了,所以并不忌讳说这些,如果他知道自己是女的,怕是会一头扎到那潭水里去。

    想到这儿她不禁笑道:“你快去方便吧。”

    卫寒走到一旁一棵树下,撩起衣摆动手解裤带。夏辰立刻转过头,然后她听到了一阵令她有些想抓狂的声音,更要命的是她竟也想方便。人有三急,这本是再平常不过的事。

    卫寒在水中洗过手脸:“我们往回走吧。”

    夏辰此时内急,一想着骑马一路颠簸回去,那滋味必然不好受。“我说,你能不能找点吃的来,我好饿。”

    卫寒抬眼四下望了望:“这时节野果还未熟,我又没带弓箭。”说罢扭头看向池水:“水里有鱼,我去弄根树枝扎几条鱼来烤。对了,我昨晚见你似带了把刀,你放哪儿了?”

    夏辰忙道:“在马身上呢,我过去拿。”她跑到马身后,把刀取出来,然后伸手一抛:“接着。”

    卫寒接住刀砍了根树枝开始削,夏辰趁机跑到一旁草丛中解了个手。

    潭中的鱼都不大,数量却是不少,卫寒不一会儿便扎了七八条开始动手收拾,夏辰拾了些干枝叶,用火折子点燃。而她的眼光却始终往那瀑布处瞄着,她发现这瀑布不像形成了许久,不然水道定会被水冲刷的得极为光滑才对,而非现在这般有棱角,并且这周围的石块与那山崖上的石质样同,难道这瀑布是人工凿成的?

    她正想去查看一下崖壁上的青苔,卫寒开口道:“这么快就生好火了,想不到你竟还会这些。”卫寒把鱼用树枝串好,递给她一串:“想必你也会烤鱼罗?”

    夏辰微微一笑:“我在外祖母家时,常到河边抓鱼烤来吃。乡下生活清苦,想打牙祭只能自己想办法,莫说是鱼,连青蛙和蛇我都吃过。”

    卫寒有些惊讶:“这么说,你自小生活很苦?”

    夏辰摇摇头:“我没觉得啊,我现在真的很想外祖母和在乡下无忧无虑的生活,我打算科考完……哎呀糟糕。”她猛地站起身:“今天考试!”

    卫寒跟着站起身,看了眼初升的太阳:“还来得及,只是这鱼却吃不成了。”

    夏辰已翻身上马:“快走。”

    卫寒迅速将火熄灭,然后拾起刀交给她,还不忘好奇地问:“你这刀真是奇怪,哪儿弄的?”

    夏辰把刀别在马鞍后:“五两银子买的。”

    卫寒道:“回头我送你把好的,这个刀太……不顺手。”

    夏辰随口道:“行行行,快走吧。”他知道卫寒没好意思明说这刀不好用,心下奇怪这刀莫非到了别人手中,竟都成了凡铁?

    卫寒的马还伤腿不能吃力,两人同乘夏辰的马,让那匹马跟在后边一路下了山坡,向城中赶去。

    到达南城门,城门却还没开,卫寒拿出腰牌命守城的士兵开了门。“辰儿,你不用着急,还来得及。”

    夏辰道:“我得先回去接个人。”

    “接人?接谁?”卫寒有些奇怪。

    “一位朋友,暂时在我那借住,而他也要参加童试。”

    “哦,好吧。”卫寒点头道。

    来到祖宅所在的巷道,夏辰赫然发现天色虽还早,这里却聚拢了许多人,心中正在纳闷儿,却听卫寒惊声道:“辰儿,你的家失火了!”那股青烟绝对不是炊烟。

    夏辰也发现人群聚拢处正是自己的家,她心里顿时“咯噔”一下,催马直奔家门。

    火已经被扑灭,与其说被扑灭,还不如说已没什么东西还能烧。几间屋子都已烧落了架,只声残瓦断垣。

    不顾众人惊讶的目光,她飞身掠入院中,急切地喊着:“月娘,陆大哥,你们在哪儿啊?”

    人群中一阵窃窃私语,却是无人回答她。夏辰急得眼泪都快流出来了,难道月娘和陆奇都已葬身在这火海中?

第一百零九章 发现

    风中弥漫着焦土气味,这种味道在此时的夏辰觉得,无疑是死亡般的气息,而她所有情绪在一涌而出的瞬间忽然停滞了,除了雷鼓般的心跳,她听不到任何声音,眼睛也仿佛突然成了一面无用的镜子,映入眼中的一切无法再传达给脑海任何讯息。

    卫寒看着脸色已全无血色的夏辰,心中一阵抽疼,他向人群扫视一眼:“住在此处的人何在?”

    围观的人都茫然摇头,一名中年男子道:“天还没亮我起来解手,见这间宅子失火,便喊了邻居街坊来救,当时火势很猛,对了,大门外边上了锁,我们无奈之下只能将门撞开。”

    卫寒忙问:“这么说当时屋里并没有人?”

    中年男子道:“这就不清楚了,那会儿火已窜上房了,没法进屋去看。”应该没人,不然火怎能烧到那么大还没人呼救呢,没办法进屋去看啊。”

    另一白发老者道:“应该没人,不然火烧得那样大,怎地都没见有人救火呼救命呢。”说到这儿他却像是自言自语地嘀咕着:“不过倒也奇怪,没人怎会走火。昨晚到现在又一直没起风,火竟又烧得那般凶。”

    卫寒冲围观者一拱手:“多谢各位,各位请回吧。”然后他轻拍夏辰肩头:“辰儿,听见了么?月娘和你那位朋友当时并没在家,她们许是有事出去忘了熄火烛才会失火。”

    夏辰总算回过神儿来:“他们不在家吗?真的吗?”说罢她眼圈一红抓着卫寒的衣袖急切地喊道:“他们在这里无亲无故,大晚上的能去哪儿啊!你说!你倒是说啊!”

    卫寒见她情绪及不稳定,一把将她搂入怀中:“辰儿,你冷静点儿,我先送你去贡院参加考试,别的事就交给我吧。”

    夏辰哪还有心思想考试的事,失声哭喊:“却是我害了月娘,我就不该带她来安阳城,不该把她卷入这些事……”

    卫寒不清楚夏辰和月娘之间是什么关系,也不太明白她所说的卷入这些事指的又是什么,但见她如此悲痛欲绝,生怕她伤了心神,伸手点了她的睡穴。

    夏辰软软地倒在卫寒的臂弯中,脸上带着泪痕,一滴泪珠自睫毛上滚落,落到他的手背上,他竟像被烫了一下。自与她相识以来,事情一件接一件,何曾见过她伤心落泪,一股怜惜之情油然而生。

    卫寒将夏辰横抱怀中,飞身跃上马,在附近寻了家客栈暂且将她安置下,他想去找人查一下失火之事,又怕夏辰在他离开之时醒来,左思右想,还是决定留下看着她。毕竟火已经扑灭,事情已成定局。

    但他越想越觉得奇怪,就如夏辰所说,大晚上的月娘他们会去哪儿呢?而听了那老者的话后他便有个念头,难道说有人放火?

    他不禁瞥了一眼睡得并不安稳的夏辰,心里竟一阵阵后怕。如果有人先用迷香,后锁上大门纵火,那屋子里的人怕是一丝活命的机会也没有。

    日光斜照在房中,一夜未睡的卫寒趴在床边小睡了片刻,忽然他猛地从梦中惊醒,睁眼一看夏辰还睡着,重重地嘘了口气。

    他朝窗户望了一眼,脸色顿时一变,之前窗户明明关着,怎地此时竟开了?他推门喊来伙计:“刚刚可有人来过?”

    伙计一愣:“客官,这一早上只有你带那小公子来投店,没有别的客人啊。”

    卫寒挥了下手:“知道了,你速去打盆温水来。”

    “是,小人马上去。”伙计说着小跑着离开了。

    卫寒转回屋内来到窗边向外看了看,这窗户对着的是一个小庭院,四周看起来皆是客房。再瞧窗户没有损坏的痕迹,心想大概是被风吹开的吧。

    “月娘……”夏辰梦呓地喊了一声。

    卫寒来到床边解开她的穴道:“辰儿,醒醒。”

    夏辰睁开眼,重重地喘了两口气:“好大的火啊,月娘在向我呼救!这是哪儿?”

    卫寒伸手按住她的肩头:“你只是在做梦。这里是客栈。”

    这时伙计送了水来,卫寒拧了个手巾递给夏辰:“擦把脸。”

    夏辰没有接手巾,只盯着卫寒冷沉沉地道:“我要去找月娘,就算她烧成灰我也要找到!”

    卫寒不由得打了个寒战,夏辰此时的表情实在可怕,充满了杀意。“辰儿,等下我陪你一起去找。不过……你再不去贡院就真的来不及参加科考了。”

    夏辰猛地翻身下床:“我早说科考对我不重要,我现在就去找月娘他们。”

    卫寒无奈地摇摇头:“好吧,但你至少先梳洗一下,我去叫伙计拿些吃的来。”

    “我不吃。”夏辰一把抢过手巾在脸上抹了两下扔在地上。

    “行!不吃就不吃,走吧。”卫寒几乎是低声下气地道。

    卫寒先去找了几名心腹属下,然后一起来到宅院,指着那堆废墟:“你们仔细搜查一下,看看可有人被埋在下头。”

    夏辰起初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那几人,过了一会儿,她像忽然想起什么似的看向大门,只见门内的栓板断成了两截,这意味着当时门里是插着的。

    卫寒一直在盯着夏辰,担心万一找到尸体她的情绪会失控,此时随她的眼光看向门栓,立刻也觉出了不对劲,难道真地是有人纵火后又在外边上了锁?

    “辰儿,你在安阳城中可与人结怨?”

    夏辰并没答话,垫着手绢拿起那门锁瞧了瞧,不过是把极寻常的铜锁,但是很新。她又将锁头凑到鼻前闻了闻,锁上竟有一丝颇感熟悉的脂粉香,但她一时间想不起在哪儿闻过。

    卫寒走过来:“发现什么了吗?”

    夏辰把锁递到他眼前:“这锁头在哪儿能买到?”

    卫寒仔细瞧了一会儿摇摇头:“这种锁安阳城至少有几十家铺子能买到。”

    夏辰将锁包好塞入袖中,心想只能从这香味查起了,而这香味绝对是一种上好的脂粉留下的,不然香气不会如此持久,味道也不会这般好闻,像极了茉莉花香。

    这时负责搜查的人都过来道:“卫副统领,没发现有人被埋在灰中。”

    夏辰闻言心中一喜:“这么说来,月娘和陆大哥果真没事。”接着她一皱眉头:“可他们去了哪儿呢?就算是去找我,这会儿总该回来了啊。”

第一百一十章 病态

    卫寒忙道:“不管怎么说,人没在就好。辰儿你再想想,他们还有没有别的地方可去?”

    夏辰摇摇头:“月娘绝对没有其他去处,陆大哥想也不会回原来的住处去。”

    卫寒略一迟疑:“会不会被人救了?”

    夏辰摇头:“若是有人肯救他们,自会喊人救火的啊。”

    卫寒道:“许是当时月娘和你的朋友受了伤,情况紧急呢?”说罢抬眼瞧着夏辰:“难道是被人掳走了?”

    夏辰也不是没想到这点,神色一沉:“十之八九是被人掳走了,可抓他们的人是谁?要钱还是另有条件。卫兄,我一时间也想不出所以然,我们在此等等吧。”

    卫寒点点头:“也好。”

    “我饿了,你让人买些吃的来。”知道月娘他们没葬身火中,她的心情终于放松几分,接下来兵来将挡便是。

    卫寒一愣,随即笑着丢给一属下五两银子:“速去买些酒食来。”

    那廊亭虽也受了些波及,但桌椅却还能用,夏辰搬了把椅子到院中,坐下身道:“但愿不会让我等太久。”

    卫寒让人把桌椅都搬过来,坐在她对面:“你再仔细想想,可曾得罪了谁?”

    夏辰没好气地道:“除了严世铭,我还真想不出得罪过哪个,并且令对方竟想用这种方式杀了我。”

    卫寒道:“严世铭他们虽是牙眦必报,却绝不会纵火杀人,他们更喜欢慢慢地折腾人,让人不得不向他们低头求饶。”

    夏辰轻哼道:“你倒很了解他们。”她顿了顿小声道:“有没有可能是商无尘?”

    卫寒略一思忖:“不会,他要烧也该烧卫府才是,再说他曾言受人之托要保护你的。”

    夏辰耸了下肩:“既然那人能托他保护我,就不能托他杀我了么?”说到这儿她一挥手:“算了,我也觉得不是他。回头你陪我去一趟明玉楼,我闻这锁上有股脂粉香,好像在哪里闻过。”

    卫寒一愣:“你是狗鼻子么?”

    夏辰白了他一眼:“狗鼻子怎么了?你羡慕啊!”

    吃过饭已是日头当空,夏辰等的送信人始终没有出现,月娘和陆奇也像人间蒸发般,全无半点音信。

    夏辰终于坐不住了:“卫兄,咱们先到明玉楼看看。”

    “不等了?”

    夏辰点了下头:“如果有人想送消息给我,就一定会找到我,是否在这等没差别。”

    “也对,走吧。”卫寒站起身来。

    回望一眼这宅子,夏辰想起一句俗语,火烧当日穷啊!而自己的心血也白费了许多,再想这烽火连天的岁月,有多少家产又有何用?

    嫩柳舞金丝拂地,繁花绽锦绣铺林。明玉楼依旧那么美,楼中的“美人”也依然对所有的客人都笑脸相迎,夏辰虽然知道这里是干什么的,也知这里的美人也多半是男子扮成,却总是会想到清新高雅这个词来,这岂非是件怪事。

    碧萧一向是男装打扮,雪白的曲裾深衣,雪白的脸庞,纤细的身体,实在像极了女扮男装,这又是一种特别的诱*惑,尤其是他走路的姿态,连女人也不会像他那般妩媚轻盈。

    夏辰见迎接他们的是他,心里倒松了口气,因为娘一点男子总好过“伪娘”。

    碧萧施一揖:“卫公子,夏公子,两位许久没来了。”

    卫寒点了下头:“替我们安排个清静些的雅间,再把锦瑟和紫笛叫过来。”

    碧萧微微一笑:“卫公子倒是个念旧之人呢,不过可惜锦瑟现在正在陪一位贵客,紫笛也已不在这里做事。”

    卫寒道:“竟然如此不凑巧,不过你却是有空吧?”

    碧萧眼波一转:“当然,两位请随我来。”

    卫寒凑到夏辰耳边:“是他吗?”

    夏辰摇头:“不是。”

    来到一间靠里边的雅间,碧萧道:“两位是先用些酒菜,还是想听琴赏舞?”

    夏辰道:“酒就免了,随便来几样小菜,沏壶好茶,然后你再弹两曲新词给我们听。”

    “好。”碧萧说罢退出去传菜。

    卫寒坐下身:“看样子我们是白跑一趟了,上次所见的几个,就只这碧萧有空。”

    夏辰叹道:“锦瑟也还好办,可那紫笛竟已不在此处。”

    卫寒想了下:“我倒有个办法,你不是说那味道像茉莉花么?等下我问问碧萧楼中有谁喜欢这种味道的脂粉,又哪里买得到。”

    “这次算你聪明。”夏辰点点头。

    卫寒咧嘴一笑:“我什么时候不聪明?”

    夏辰白了他一眼:“你这人当真夸不得,给你三分颜色就想开染房。”

    斗了几句话,碧萧带着一名侍女端着菜回来了。卫寒忙问楼中有谁喜欢用茉莉粉,又到哪里能买到上好的。他的回答却令夏辰和卫寒又一次失望了。

    碧萧一边摆上菜肴一边道:“卫公子倒是有心人,想买这种脂粉必是送给哪位心仪的姑娘吧?不过本楼中的脂粉是由我统一从百香斋购买,而我却从不买茉莉粉。”

    “为什么?你不喜欢茉莉香?”卫寒笑问。

    碧萧微微一笑:“卫公子,莫忘了咱们这的人其实都是男儿身,若不用些浓郁的脂粉,女人味儿可就少了几分。”

    夏辰闻言轻咳一声:“有这必要吗?来这的人岂非都心知肚明?”

    碧萧道:“话虽如此,但若非咱们这的人比姑娘更像姑娘家,哪个男人会来呢?试想对着一群粗俗汉子谁又喝得下酒,听得进曲啊。”

    夏辰无语,只在心中感慨这人的心理没有最阴暗,只有更阴暗,特别是那些追求享乐刺激的人更是达到了无极限的程度,当身边的女人满足不了他们心中的欲*望,便换着法的出去找——找更美更特别的,而再怎么特别的女人,又岂能比得上男人扮成的呢?

    归根结底这些人只是太空虚,没有情感的欲*望,就如饮鸩止渴。而这时代感情又岂是那么容易找到的,且不说十之八九是父母之命,就算找来一百个女人让你随便挑,也难挑出一个有思想有深度的。社会制度如此,女人从小只被教导三从四德,不论男人做什么,她们都只会逆来顺受,却不知对于男人来说,这样的女人多么索然无味。

    男人嘴上说喜欢温婉女子,却更喜欢把桀骜不驯的女子变成绕指柔,毕竟征服才是所有动物的天性。女人其实也一样,只不过这时代的女子没有条件,她们要依附于男人生存。

    这种病态的社会成就了许多畸形的东西,教坊青*楼便是其中最有代表性的,当然还有幸*倡,因为等级制度令许多男子和女人一样地位低下,他们这群人也就成了那些王公贵族的取乐对象。像碧萧这样足可以用娇柔来形容的男孩子,若无个好家世,命运之悲惨实难想象。

    卫寒随意吃了几口菜:“辰儿,想什么呢?”

    “想走。”夏辰刚说完,便听走廊传来一声门响,接着是一阵脚步声,似乎有客人准备离开。

第一百一十一章 药引

    一道低沉并听着就觉假惺惺的声音道:“堂兄此次回安阳尽管放心住下,皇上那边自有我去说。”

    “哈哈,那就有劳堂弟了。”这声音粗声粗气,嗓门极大,一听便觉是个粗犷汉子。

    “严仆射、严将军,昨晚可尽兴?”一个谦恭的声音道。

    夏辰一怔,严仆射不正是严世铭的爹,自己未来的堂姐夫么?而这严将军又是哪个?

    “赵大人费心了,我与堂兄几年未见,只想找个清静地方一叙别情,却是让你破费了。”严仆射的言词虽客气,语气却是居高临下。

    赵大人忙道:“下官能为两位效劳不胜荣幸,严仆射如此说下官实在惶恐。”

    “车马已停在楼前,几位大人慢走,一定常来哦。”这声音一听就是锦瑟的。

    “嘿嘿,一定常来,常来。”严将军道。

    一阵细碎的脚步过后,走廊内又恢复了平静。

    卫寒显然也听到了几人说话,此时方道:“那败类竟还没死。”

    夏辰眉峰微耸:“你指的是那严将军?”心想只要是与严家有瓜葛的人,他好像都看不顺眼。

    卫寒点了下头,然后又摇摇头:“咱们也走吧。”似乎连提也不想提此人。

    碧萧见他二人站起身忙走过来,小心又紧张地问:“两位公子这就要走吗?可是我侍候的不好?”

    卫寒在他脸上轻拍了一下:“我突然想起有件重要的事要办,改日再来看你。”说着拿出一张五十的两银票:“酒菜钱,剩下的给你买胭脂。”

    碧萧这才露出笑脸:“卫公子可要说话算话。我送两位。”

    骑上马,两人的眼光都不由得向那花林深处望了一眼,然后相视对方同时道:“不知商无尘现在情况怎样。”

    卫寒一阵苦笑:“我们竟是想到了一处。”

    夏辰想了下:“既然离得也不远,不如去看看他。”

    “这……好吗?”卫寒迟疑道。

    “卫副统领何时竟变得婆婆妈妈了?你心里不是很希望得到他原谅,并想替他做点什么补偿吗?再说我们要与葛王谈的事也还没说呢。”说罢扭头看着卫寒贼笑道:“怎么?怕吃闭门羹?”

    “哈。”卫寒干笑一声:“我会怕这个!”

    夏辰催马加快速度:“那我们快走吧。”

    “急什么啊。”卫寒嘀咕道。

    夏辰道:“俗话说两国交兵不斩来使,这次由我来说好了。”

    来到落梅居,夏辰上前叩了几下门,等了一会儿却不见有人应。

    卫寒像是松了口气般:“既然人不在,我们走吧。”

    夏辰好笑地看了他一眼:“已经有人来开门了。”

    这时卫寒才隐隐听到脚步声,不由得瞥了夏辰一眼:“你不只鼻子灵,耳朵也很灵啊。”

    应门的正是商无尘,夏辰道:“在下夏辰,有事想与葛王见一面。”

    过了片刻门开了,商无尘看也没看他们便往堂屋走,自然他又带上了面具。

    卫寒小声道:“这态度!没度量!”

    夏辰低声道:“好啦,换作是我连门都不与你开。”

    卫寒惊讶地道:“那你还让我来?”

    夏辰眯眼一笑,指着商无尘的背:“可他不是我呀,所以我想他没那么小气。”

    商无尘听了这些话,冷冷地道:“在下就是小气之人,请你二人进来是葛王的意思。”

    “月娘,你怎么会在这里?”一进堂屋,夏辰看到站在门口的月娘惊喜万分。

    月娘微笑道:“贺公子说你马上就会来接我,你果然来了。你昨晚去哪儿了?可是担心死我们了。”

    “陆大哥呢?”夏辰发现陆奇并不在这儿。

    月娘也想忽地想起什么似的:“商公子差人送他去考试了,怎地你没去吗?”

    夏辰无所谓地耸了下肩:“寻不见你们,我哪有心思考试呀。”说罢看向坐在堂上喝茶的贺兰雍:“多谢葛王,不过这究竟是怎么回事?葛王又怎知我会来?”她现在实在有太多疑问,月娘和陆奇怎会被带到这儿,而自己来此完全是突然决定,葛王又怎会算到?

    贺兰雍看了她一眼:“夏公子这是在审犯人么?”

    “当然不是,我只是想弄清这事情的来龙去脉。”夏辰没想到他竟冒出这样一句话来,怎么好像在和谁闹别扭呢。

    贺兰雍道:“具体的情形我也不清楚,我只是碰巧路过救下他二人,现在你们可以走了。”

    夏辰当真受不了这些人了,一个个喜怒无常的。“葛王,我还有两句话要说,说完我马上就走。”

    贺兰雍点了下头:“说。”

    夏辰瞥了眼商无尘:“第一,他中了什么毒,可有办法解?第二句,玄使团的人为非作歹你管不管得了!”既然软的不行就来硬的,既然委婉不管用就来直接的。

    贺兰雍眼中透着说不出的复杂情绪:“我喜欢你这种直来直去的个性,但你所说的这两件事……第一,无尘的确中了一种奇毒,但解药却非这世间所有。第二,我此次并非出使,使团之事不方便插手,你可以去找我堂兄海崚王。”

    夏辰哼道:“都是推托之词。无尘公子所中之毒既然是这世间所有,怎知就找不到解药呢?而你说不方便管使团的事,可那玄国亲卫军却明明很忌惮你。”

    贺兰雍显得有些心不在焉,不仅如此,还有点心灰意懒,就好像一个人准备了很久,满怀着希望爬上山顶去看日出,却碰到了阴雨天。

    卫寒一直看着商无尘,虽然看不到他的表情,但他的睛神却透着绝望,令人心发酸。他上前一步:“无尘公子,多一个人去找解药,就多一分机会,只要你告诉在下你所中何毒,在下一定尽全力去找解药。”

    商无尘的眼睛亮了亮,随即却黯然下去:“卫统领的好意在下心领了,但……”

    葛王道:“卫统领说得有理,多一个人去找就多一分希望,无尘所中的毒叫幽冥盅,相传是用死尸中的尸毒喂养,要解此毒需要三味珍稀的药材,蔓陀罗草、绿灵芝、七彩雪莲,这三种药草生长在不同时节、不同环境,但入药却都要刚采摘不超过两个时辰。”

    夏辰道:“听起来虽然难,却也并非无法做到,也非你所说的世间难觅吧。”只要了解这些药材的生长习性,就能培植,风月山庄中就有多味本不生长在此时此地的药草。

    葛王点了下头:“我之所以说世间没有是因为这解药还有一味药引,鸾凤血。”

第一百一十二章 变化

    “什么!鸾凤血?”夏辰惊讶不已,这可是比人血更离谱。

    卫寒道:“鸾凤,指的可是传说中的神鸟?”

    商无尘叹道:“是否传说未可知,但古方上却是这样写的,我本也略通药理,试过多种办法,却是不行。我能维持到现在,只因……”

    “无尘,总有办法的。”贺兰雍却似有意打断他的话。

    夏辰急切地道:“只因什么你倒是说呀。”说到关键地方竟然停了,真让人气结。

    商无尘瞥了葛王一眼不在言语,葛王沉思半晌:“玄使团中有人行为不端之事,我会请我堂兄海崚王处置。”

    夏辰嘀咕道:“白瞎了这名字和长相。”潜意识中她总把他错当成贺无意,但看他行事作为却实在差得远,贺无意做事才不会畏首畏尾、推三阻四呢,连耍流*氓到他那都像是天经地义的,这点和卫寒倒有几分像。虽然他说只喜欢吃自己豆腐,因为总有一天自己会嫁给他,所以早些习惯为好,屁!

    贺兰雍神色古怪地瞧着她:“你说什么?”

    夏辰一耸肩:“没什么,告辞。”说罢冲一直怔在那的月娘和陆奇道:“我们走吧,在这只是浪费时间。”

    卫寒勾了勾嘴角冲商无尘和贺兰雍施一揖:“在下也不打扰了。”

    出了落梅山庄,因为只有一匹马,几人只好步行。夏辰看了眼月娘:“昨晚到底出了什么事?”

    月娘道:“昨晚一直不见你回来,我和陆公子担心你出事自是睡不着,便坐在堂屋等你,后来却不知怎地竟睡了过去。等我醒来,屋里已浓烟弥漫,门外一片火光,我叫醒陆公子想逃出去,我二人却都感觉浑身无力。好容易爬到门前,门却像是被什么东西挡住了似的怎么也推不开,危机关头,那位商公子和贺公子破窗而入,将我二人救了出来。”

    听完月娘的话,夏辰看了眼卫寒:“这火果然不是意外。”

    卫寒点点头:“嗯,先用迷香,再放火。”

    夏辰有点赌气:“都怪你,当时我若在,定然当场抓住放火之人。”

    卫寒摸了下鼻子:“你当时若是在,许和月娘他们一样呢,你该谢谢我才是。”

    夏辰白了他一眼不再说什么,虽然上次在严府别院的事让她觉得,迷香类的东西对自己似乎无效,但她不确定是不是每一种都无效,而若非商无尘和葛王,结果真是不堪设想。

    卫寒忽然问月娘:“你可记得当时大约什么时辰?”

    月娘想了下:“刚过三更,我正是被更锣声唤醒的。”

    卫寒看向夏辰:“三更天,葛王和商无尘到你家去做什么?”

    这问题夏辰也没答案,她问月娘:“你说葛王说我很快会去接你们,他当时如何说的?”

    月娘想了下:“一早葛王就出去了,说是通知你我们没事,让你安心考试。”

    夏辰一愣:“我没见到他呀。”

    月娘想了下:“他回来时神色极是不悦,我问他可见到你,他说你很快就会来。”

    夏辰继续问:“我到那儿时,他回来多久了?”

    月娘道:“就是脚前脚后。”

    卫寒和夏辰皆是一头雾水,这么说葛王极有可能看到他们了?可他为何不露面,非要搞得神神秘秘的呢?

    走出那片花林,卫寒道:“我去雇辆马车来。”

    夏辰见路边有个衣布铺子道:“我去替月娘买两身衣裳。”

    来到铺中,却碰巧遇到了夏府的曹妈妈在选布料。曹妈妈看到夏辰忙道:“哟,三爷少,怎么你没去贡院考试?还是考完了?”

    夏辰淡淡一笑:“反正我也考不上,索性不考了。”

    曹妈妈脸上堆着笑:“三少爷真会说笑,三少爷定是考完了。”

    夏辰道:“谁都知道我大字不识几个,这怎会是说笑呢?”

    曹妈妈道:“三少爷也太谦虚了。前儿有位书院的吴公子到夏府找你,还夸说三少爷书读得好,诗也写得好,并把三少爷写的诗拿给咱们夫人看了呢,老奴虽不懂,听着也是极好的诗。”

    “你说谁?吴公子?”夏辰闻言暗觉事情似乎有变化。

    曹妈妈道:“是呀,那吴公子十四五岁的模样,虽然比不得三少爷,却也很是俊俏呢。”

    夏辰暗想曹妈妈所说的吴公子必是吴绢儿没错了,自己有次闲来无事写了几首宋词,她看了便要了去,不想竟……唉!而自己最近没到书院去,不知选秀女之事结果如何?

    为时伙计又抱了几匹上好的潞绸来,掌柜很是客气地冲曹妈妈道:“曹管事,这几匹您看可满意?”

    夏辰眉梢微挑:“曹妈妈,你现在是管事了?”夏府的管事婆子不是王妈妈吗?

    曹妈妈有些不好意思:“我不过是代管一阵子的,王妈妈不知怎地突然害了疯病,府里又忙着筹办大小姐、二小姐的喜事,现找人定然不上手,别的妈妈们又都有主子要侍候,这差事就落在我头上了。”

    “雅容姐也要出嫁了?”夏辰顿感这世界变化得未免太快了吧!

    曹妈妈道:“二小姐不是出嫁,是订婚,不过男方家里条件不太好,大夫人让多准备些妆奁。”

    夏辰越听越觉不妙,怎么这夏府竟忽然变得一团和气了似的!“曹妈妈,那男方是?”

    曹妈妈一手挡着嘴凑过来小声道:“是孟护卫,老奴也没弄明白这是咋回事,想来三少爷更不知情了。”

    这时卫寒已雇好了马车,进来道:“辰儿,咱们走吧。”

    夏辰示意他稍等,然后冲曹妈妈道:“大姐二姐喜事将近,我也该送点礼物给她二人,曹妈妈可知她们平日喜欢什么?”

    曹妈妈打量了她一下:“三少爷倒是有心了,你自个儿现下也挺难的,这礼物就买点胭脂水粉意下就是了,大小姐和二小姐都喜欢百香斋的珍珠羊脂膏和茉莉花粉,三少爷看情况买个一盒两盒的也就是了。”

    夏辰一听茉莉花粉,心跳猛地快了几分,没错了,她正是在夏家两姐妹身上闻过那种脂粉香,纵火这事竟是夏府搞出来的?

    “曹妈妈,你先忙着,我有事先走了。”

    曹妈妈施一福:“三少爷有空回府看看三老爷吧,他近来病得沉,却总是惦念着你呢。”

    夏辰微微点了下头,转身离开这家店铺。

    卫寒道:“辰儿,你那宅子短时间内不能住人,不如先搬到我那吧?”

    夏辰摇摇头:“我怎么好住到卫府去,回头我先租间宅子暂住便可。”

    卫寒想了下:“我有位朋友现下驻守在边关,宅子空着,而我刚好有钥匙,不如你先住他那去。”

    夏辰笑了下:“你不怕我引火烧了你朋友的宅子?”

    卫寒大笑道:“不怕不怕,若是真烧了,让他自己再盖去。”

    “行,那就这么定了,不过卫兄,我现在想先到百香斋去看看。”

    卫寒刚刚听到了她与曹妈妈对话,闻言神色变得严肃起来:“我也正有此意。”

第一百一十三章 乐见

    百香斋的茉莉花粉又白又细,一打开盒盖,一阵怡人的清香扑鼻而来。

    卫寒凑过来问:“是这种吗?”

    夏辰也不敢确定,因为那锁上留下的味道极淡,是茉莉香没错,但未必就是这茉莉粉的香。

    店掌柜是一个保养极好的中年人,许是在脂粉堆里待久了,举止言谈也变得有几分女性化。他见夏辰二人就只对茉莉粉感兴趣,再听卫寒此话,抿唇微笑道:“两位公子似是只想买茉莉粉,如此来小店可是来对了,小店的招牌就是这种茉莉粉,久用可令肤白如雪,遍体生香。”

    卫寒扯了下嘴角:“真有如此神奇的功效?还是你自卖自夸啊。”

    店掌柜忙道:“绝非小人夸口,两位不信可以试试嘛,别家的茉莉粉绝没有这么白细,香味也绝没小店这种持久,两三个时辰都不会散。”他见夏辰一直没放下粉盒,必是有些动心了,继续道:“莫说这城南的千金小姐们喜欢茉莉粉的都在小店买,宫里头每月都得订几十盒去。”

    夏辰想了下:“你且说说有哪些府上千金喜用这粉的,你若说得出,我便买十盒。”一听此粉香味持久,她觉得应该是找对了地方,决定再细打听打听,找线索时任何事都可能有新发现。

    店掌柜道:“公子,你要买十盒还真得等等,小店现在只剩六盒了,要下月初三才能补货。”

    卫寒道:“这就没货了?是这粉真地如此好卖,还是你本就没进多少啊。”

    店掌柜道:“我瞧两位公子面生,想是不住在城南,所以没听说夏将军府两位千金要出阁的事吧?她们两姐妹每月固定要四盒粉,昨儿差人来取了十六盒去,还说下月也要十六盒。”

    夏辰有些惊讶:“出嫁就出嫁,要这么多粉做什么?抹得完吗?”她们总不会拿这粉当面吃吧?

    店掌柜笑得有些意味深长:“两位公子买这粉不是要赠佳人的么?怎地不知这粉沐浴后扑抹全身,不出两月浑身的肌肤都会嫩白得像豆腐一样。”

    夏辰和卫寒相视一眼,两人的想法完全一样——真奢侈!这粉盒虽不算小,但要抹全身,一盒能用两三次就算多说了。

    而夏辰听了这掌柜的话,心想这事与夏府有关绝没错了,别家千金还是宫里的皇妃宫主和自己八杆子也打不着。她把手中的粉盒盖好递给店掌柜:“两盒一份儿替我包好。”

    “好哩。一共三十两银子。”掌柜笑眯眯地道。

    卫寒在夏辰耳边小声道:“一小盒粉就要五两银子,一个月就要用去好几盒,女人真是费钱啊。”

    夏辰横了他一眼:“你喝顿花酒就得几十两吧?加上一夜春*宵,没个百十两怕是都不够,还敢说女人费钱!”

    卫寒摸了下鼻子:“说到底我的钱还不是给女人花了。”

    “那不是你自己乐意的么!”

    卫寒耸了下肩:“我那不过是捧场作戏罢了。”

    夏辰一撇嘴:“行了,早都承认了自己好*色了,有什么好委屈的。”

    掌柜将包好的粉盒递给夏辰:“公子可还需要别的?小店的……”

    “暂时不需要。”夏辰打断他的话,摸出三张十两的银票交给他。

    离开百香斋,卫寒笑嘻嘻地问:“你不只有两位堂姐么?怎么包了三份,难不成真要拿去送哪位佳人?”

    夏辰眼一瞪:“好*色之徒真是无可救药,脑子里除了女人就装不下别的事了。”

    “啊喂!我这怎么就是好*色了,难道你多包的这两盒粉是要送男人的?”说到这儿他像是恍然般地道:“是碧萧还是锦瑟?或者是紫笛?”

    “我真懒得理你!”夏辰在他小腿上踢了一脚,转身跳上马车。

    卫寒揉了下小腿嘀咕道:“神神秘秘的,真是!”见夏辰已让车夫走,他忙翻上骑上马跟上:“现在去哪儿啊?”

    夏辰撩起窗帘:“去接贡院接陆大哥,然后到你那位朋友的住处去。”

    “哦。”

    来到贡院门外,便见许多学子三三两两围在一处议论着什么,个个都垂头丧气的模样,显然考得不好。

    夏辰正在搜寻陆奇的身影,却见秦贵杰一脸春风得意地从大门里走出来,候在门口的高公子立刻迎上去,两人耳语了几句,大笑着坐上马车离开了。

    跟着出来的是夏怀勇和夏怀英,这两人虽没像秦贵杰那般趾高气昂,却也都面带喜色,显然考得不错。

    月娘探头瞧了一眼:“辰儿,我瞧这兄弟两好像都考得很好啊。”

    夏辰轻哼道:“你只瞧见他们考得好,难道没注意到别的人都一脸失魂落魄么?”

    月娘看了一会儿:“是啊,这是怎么回事?”

    这时夏辰看到了陆奇,但瞧着夏家两兄弟还没有离开,她冲卫寒小声道:“卫兄,就是那个穿青衫的,你去把他接过来。”

    “嗯。”卫寒点了下头,向着一脸茫然失落的陆奇走去。

    陆奇上了马车,苦涩一笑:“辰儿,你考如何?我这次又名落孙山了。”

    夏辰微微一笑:“我根本就没参加考试,不然会和陆大哥一样。”

    陆奇一脸惊讶:“怎么?你没考?可是有事耽搁了。”

    夏辰点了下头:“就算是吧。”

    陆奇安慰她道:“你年纪还小,机会还很多。”

    夏辰摇了下头:“无所谓,我志不在此。陆大哥也不必太担心,许会有意想不到的变化。”

    陆奇一愣:“辰儿何出此言?”

    夏辰意味深长地道:“我猜这次童试不论文章品质,能答上试题者都不超过十人。”这种情形正是她所乐见的。

    陆奇更加不解:“辰儿你都没去参加考试,又怎会知道?”

    夏辰神秘一笑:“正所谓旁观者清,我看这些学子个个都愁容满面的,想是和陆大哥一样都没答上,安阳城尚且如此,别的郡县更可想而知了。”从基础设施到先生的水平,安阳绝对优于其他地方。

    她相信三日后揭榜之时,便是某些人乐极生悲之日。

第一百一十四章 没看错

    陆奇脸上闪过一丝希翼之色:“辰儿的意思是落榜的人太多,皇上会设恩科。”随即他一拍额头:“唉!管他什么科考、恩科的,我都不再参加了,我要全心钻研配方酿出状元红。”

    恩科和大赦免天下差不多,都是多给人一次机会,一般是在新皇登基或皇后诞下子嗣等普天同庆的情况才会有。简单来说便是在下次科考未到前,择日增设一次科考。夏辰微笑道:“有没有恩科都没关系,陆大哥参加科考和酿酒并没有冲突。”

    陆奇一抬手:“辰儿,我已经想清楚了,像我这种没背景又没什么才华的人,想考上进士不知要何年何月。”说到这儿他顿了顿:“我不能让陆家的酒失传在我手中,我要重开七里香。”

    夏辰用力点了下头:“陆大哥怎样决定我都支持,酿酒方面我会尽可能帮你的。”

    陆奇眼中满是感激之色:“辰儿,我真不知要如何感谢你才好。”说到这儿他脸色突然一变:“对了辰儿,你可知宅子失火之事?”

    夏辰淡淡地道:“我已经知道了,陆大哥不必担心,银票我都带在身上了,几间破屋子烧了刚好规划一下重建。”

    陆奇略显自责地道:“都怪我没看好。”

    夏辰轻声道:“此事是有人蓄意而为,你们其实是被我连累了。”

    陆奇闻言面露担忧:“辰儿,你的意思是有人纵火?你可是得罪了什么人?你千万得小心啊。”

    月娘握住她的手:“辰儿,你心里可有计较了?”经过这么长时间的相处,她虽担心,却更相信夏辰。

    夏辰点点头:“这事我会尽快解决。”

    这时卫寒道:“辰儿,到了。”

    这座府邸只看门面就比夏府气派许多,门口两个威武高大的石狮子,三间兽头大门,匾额赫然写着“忠武将军府”。

    见卫寒已跃下马走到大门前,夏辰快步跟上前问道:“卫兄,你那位朋友莫非是岳飞云?”

    “你也认识他?是在少泽那见到的吗?”卫寒说着打开门锁推开大门。

    夏辰一把扯住他的衣袖:“我不认识他,只是听说过。我们不能住这儿,这不合适。”这可是将军府啊,主人不在家,哪有随随便便借住的道理。

    卫寒拍拍她的肩头:“你只管放心住这儿,有人来问就说我安排的。”

    夏辰迟疑片刻:“卫兄,有件事儿我有点弄不明白,这里既然是将军府,那岳将军的家人和仆人呢?”

    卫寒道:“所以说你只管放心住下,飞云他就算回来,也显少住这儿,他住在大将军府。这里是皇上论功赏赐给他的,估计他娶妻室前都不会来此住。”

    夏辰这才放下心:“原来如此,只要没人三天两头来拜访就好。”

    卫寒笑道:“如果有人来,我想那人只能是我。”

    正院夏辰几人自是不能用,几处别院中棠梨轩临近西角院,出入方便且现下正值海棠花开的时节,满院海棠喷红吐蕊,犹如一片片飘香的流云,妖娆妩媚得无法用言语形容。

    院中几间屋子并没有上锁,岳大将军和岳少将军是人人敬仰的英雄,威名远播,就算不上锁也无人会来偷。

    屋中家具摆设十分规矩,该有的都有,不该有的绝对没有,而落在上面的薄尘显示多日不曾有人来了。

    卫寒问:“辰儿,这院子可好?”

    夏辰四下看过:“就这儿吧。”

    卫寒点点头,将这院子各房间的用途告诉了月娘,并交代她离这最近的厨房、马厩和汲水井的所在。

    夏辰道:“卫兄,多谢了。我会尽快把老宅那边修建好。”

    卫寒一听她道谢反有些不自在,摸了下鼻子:“你只管住这,就算飞云回来也没事。”

    夏辰没再说什么,眼下自是没有任何地方比这更好更安全了。

    卫寒把大门和西角门的钥匙摘下来交给夏辰:“这两把钥匙你收好,我必须马上走了。”

    夏辰虽知他近来公务繁忙,但仍旧不由得想起他与美娘的约定,脱口道:“卫兄是急着去赴某佳人的约吧?”

    卫寒忙道:“辰儿,我以后都不会去找美娘了,你相信我,我是要进宫看看今日城中可有什么事。”

    夏辰凤眸一挑:“还真是个薄情郎,美娘好像没怎么得罪你,你竟这么绝情。不过你多情薄情,见不见谁与我半点关系没有,干嘛和我解释。”

    卫寒苦笑道:“你既不想我解释,又为何要问啊?”

    “我……我只是随口一说。”夏辰嘀咕道。

    “好吧,我真得走了,不然宫城门就要关了,我明日抽空再过来。”卫寒说着已大步向门外走去,走到院中喊了句:“辰儿,我还得借你的马一用。”

    夏辰眉梢耸动了两下心中暗道,我怎么和这家伙成了朋友呢?想着这些日子发生的事,竟忍不住笑出声来。

    月娘道:“真是多亏了这卫公子,不然我们连个落脚的地儿都没有了,之前我还当他……”

    夏辰道:“你可以继续当他是个混球。”想到美娘她又强调地补上一句:“他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大混球。”

    月娘一愣,随即“噗嗤”笑出声来:“辰儿,这卫公子混也罢球也罢,对你总是不错。”说到这儿她轻叹一声:“唉,可惜你是男儿身,若是女儿家,不妨考虑将来选他做夫婿。”

    夏辰闻言有些凌乱,其实她也早有这般观念,管他好人坏人,自己必须嫁个真心对自己的人。

    月娘仍旧自言自语地道:“我是个过来人,不会看错……”

    夏辰了解月娘的身世,知道她所说的过来人是何意,她什么样的男人都见过,最终却只有姚二叔让她感到了什么是幸福。至于她所说的没看错,夏辰却没太想明白她指的是姚二叔还是卫寒啊?

    陆奇道:“时候不早了,我们收拾收拾吧。”

    夏辰回过神儿来,拿了些钱让月娘去买些吃的用的,然后她和陆奇动手收拾房间。

    吃过晚饭暮色已深,夏辰来到院中,深吸了几口风中的花香,伸了个懒腰。

    陆奇来到院中:“辰儿,什么时候我们也能有间这样美的宅院啊。”

    夏辰笑了下:“很快会有的。”

第一百一十五章 牵强

    陆奇瞧了她一眼微笑道:“辰儿,不知为何这话从你口中说出来,我竟深信不疑。”

    夏辰拍了下他的肩头:“相信我准没错的。对了陆大哥,那边宅院重建之事就交给你了。”说着她拿出一张绢帛交给他:“这是那宅子的宅契,若有人问起,你便说是从一名中年妇人手中买的,其他的什么也不必说。”

    陆奇迟疑了一下伸手接过:“辰儿,我虽有这宅契,却无买卖协议啊,若有差人来查,这……”

    夏辰道:“协议我自会弄一份给你,但那是给官衙的人看的,别人要看你就说卖主不让你透露她的真实身份。”

    陆奇点点头:“想必辰儿自有用意,我知道该怎么说。不过辰儿你不怕我……”

    夏辰知道他想说什么,笑着打断他道:“陆大哥若是真能将那废墟般的院子卖掉,或是重建起来倒也不错。”

    陆奇笑道:“我还真没那个本事。”

    月光如薄纱笼罩,花香似也更浓郁了几分,夏辰在阶前坐了下来,眼望着静谧绝美的夜空,脑海中浮现出一个又一个身影。

    岑少泽近日可好?他一定会带着温文的笑意说“我很好,辰儿你呢?”

    花漫楼的伤应该痊愈了吧?可已回山庄了?此等月色下,他在研药读书?还是在那木亭间趁着月色练武逐飞鸟?他的心应该还在仇恨中煎熬着吧?

    商无尘呢?葛王呢?赏月弹琴?还是在蓄谋着什么事?

    卫寒呢?月娘竟然说找夫婿不妨考虑他……想到这儿她在他脸上画了不只十个叉,嫁不出去也绝不嫁他那样的。那个家伙这时间早不在宫里了才对,八成又去寻花问柳了?这次会是个什么样的女子?他说过喜欢美娘那种有风韵的,说白了就是胸大的呗。

    低头瞄了一眼自己胸脯,绝对标准的飞机场。目前连半点发育的迹像也没有,将来想必也不会有什么前途,不过这样也好,扮男人方便些。

    “辰儿,在想什么?”坐在她身边的陆奇见她一下愁眉苦脸,一下又笑得像刚偷了腥的猫,好奇地问。

    “没,没想什么。”夏辰脸上一阵发热,忙把脑海中乱七八糟的画面删除。

    “对了辰儿,你没参加科考,你那两位堂兄若考上,你要怎么办呢?”陆奇想起这事不免又是一阵担心。

    夏辰想着此时的夏府一定是欢声一片吧,兴许已经开始庆祝了呢。

    只是生员只有一个,夏忠扬究竟怎么打算的?看情形夏怀勇确实将考题告诉了夏怀英,不然夏怀英今日出考场时也不会是那副表情,孙氏又岂会如此消停地张罗女儿的亲事。

    夏辰绝不相信钱氏和孙氏会和睦相处,这其中必然有一个原因,会是什么呢?

    隔日吃过早饭,安排好家中事务,夏辰雇了辆马车来到古玩店。

    店掌柜见到她微笑施礼:“小公子果然是守信之人。”

    夏辰还一礼:“掌柜可准备好清单了?”她本不想管这闲事,但五两银子买了风神斩,总觉得占了这掌柜些许便宜,并且这掌柜人还不错,他托付这事也不过是举手之劳。

    店掌柜忙从袖出拿出一张纸:“已经准备好了,劳小公子多费心。”

    夏辰打开这清单大概看了一眼若笑道:“掌柜,这些物品最值钱的也不过五六十两,你就那么不放心自己的儿子?”

    店掌柜叹了口气:“小公子,眼下城中的情况你也知道,贵重物品哪敢再摆出来,再者小人的儿子现在……”

    夏辰笑了下:“你到底有何难言之隐就直说吧,我了解情况才好帮你啊。”

    店掌柜向门口看了一眼,迟疑片刻道:“小人的儿子绝不是个宵小之徒,可他……却怎么也不肯接掌家业,还要把家产全部变卖掉。”

    夏辰闻言不免好奇:“令郎到底想干嘛?莫不是对古玩不感兴趣,想做别的生意吧?”

    店掌柜道:“小公子果然聪明,他的确想到江南做丝绸生意,可任何生意从头做起都不容易,何况我展家经营古玩生意几代,结束这生意不仅涉及自家,还有那些一直与展家合作的人呐。”

    夏辰点点头:“掌柜的意思我懂,哪家生意都不只养活一家人。”

    店掌柜道:“所以小人一直没同意,可我儿子生性固执,认准的事绝不会轻易放弃,他甚至……”

    这时听到有马蹄声停在店门口,夏辰回头一看,顿感这世界真地太小了,来人竟是展天。他今日身着一件天青色直裙长衣,长发以同色丝带半束,虽然仍板着脸孔,但比上次见到他时已算和颜悦色了。

    展天并没有注意她,冲店掌柜闷声道:“爹,我这次只待三日。”

    夏辰闻言眼睛张得老大,看了看展天,又看了看店掌柜,想不到他便是这店掌柜的儿子,不论长相气质真地是半点也不像啊。

    店掌柜脸上浮现出一丝怒意:“好好好,三日就三日,我就是累死也会赶回来!”

    “爹!孩儿我也有自己的事要忙。”说到这儿他瞥了一眼夏辰,眼睛猛地一瞪:“怎么是你?”

    夏辰微微欠身:“真巧啊,展大……公子。”她实想说大当家来着。

    店掌柜愣了片刻:“你们认识?”

    展天和夏辰互相冷视着,异口同声地道:“只是一面之缘。”

    店掌柜道:“既然认识就更好了,天儿,这位小公子精通古玩鉴赏,是我请来帮你的,但有什么不明白的你与他商量便是。”

    展天道:“爹不是说请了伙计,儿子只需照看一下便是么?”

    店掌柜道:“爹原本是想找个伙计,可古玩儿这种东西一般人怎会懂,连你都是一知半解。”

    展天有些不服气:“那他就懂么?”

    店掌柜道:“至少比你强百倍!”

    夏辰听着父子两对话暗觉好笑,但她还有事要办,不想多耽搁,冲店掌柜道:“过奖了。”然后瞥了展天一眼:“展公子,三人行必有我师,我不敢说比公子更有见识,但两人集思总可减少些出错的机率。”

    店掌柜道:“小公子不仅才智过人,这气度也非比一般。”说罢瞪着展天:“还愣着干什么,你这三年来总共在家不超过半月,这打理店铺的事怕早忘得一干二净了,还不进去解下弓箭过来,听我教你。”

    展天皱了下眉头,狠狠地踩着地面绕过柜台到内堂去了。店掌柜无奈地摇摇头:“让小公子见笑了,早知有今日,我就不该送他去学武!”

    夏辰微微一笑表示理解。“我还有事,今日就先告辞了,明日自会抽空过来。”

    店掌柜躬身道:“小公子慢走。”

    夏辰离开店铺,吩咐车夫去风月山庄。她一边瞧着街景,一边琢磨着展天这个人。展家的家底不薄,他绝不是为了钱财去当劫匪的,若说与展掌柜志气,也有些牵强,何况他一看就是个大男子主义型的,怎非要改做丝绸生意?他一心想卖掉家业究竟想干什么呢?

第一百一十六章 茶会

    来到风月山庄,门人既没请她进去,也没说花漫楼在不在,只让她稍等。

    不一会儿绮云过来道:“夏公子,你来得真不凑巧,我家公子在陪贵客,这两日怕是都没闲暇。”

    夏辰道:“那我不多打扰了,但请绮云姑娘替我代个话,说我想知道幽冥蛊这种毒何解,若你家公子知道,请他百忙中见我一面或是写封书信给我。”她敏锐地感觉到了门人的态度与以往有所不同,并在绮云脸上看到了排斥之意,而他们如此对自己只有一个原因,看起来花漫楼终究还是不肯敞开心扉。

    绮云闻言面生狐疑:“幽冥蛊?夏公子为何要打听这种诡谲的奇毒之物呢?”

    夏辰忙问:“莫非绮云姑娘知道?”

    绮云道:“我听我家公子提过,他说此蛊可谓天下第一恶毒之蛊,而这世间无药可解。”

    夏辰听了这话并不怎么意外,但仍不免有些失望,连花漫楼也说世间无药可解,那商无尘的毒怕是真没救了。可那日商无尘曾说他早该死了,之所以活到现在,是因为……因为什么他当时没等说明便被葛王打断了,如此看来葛王是知情的,并且他的毒至少有药可以控制的。

    “绮云姑娘,既然你家公子提过此毒,以你家公子的医术见识,对毒性必然有些了解,或许有控制的方法也说不定,此事拜托了。”

    绮云欠身道:“绮云记下了,待那贵客一走,我立刻将此事转告我家公子。”

    夏辰点点头:“那我先告辞了,改日再来拜访。”

    绮云道:“夏公子慢走。”

    看夏辰上了马车,绮云立刻退回门内,示意门人关好门。

    “绮云,是谁啊?”花漫楼刚好自游廊走过来问。

    绮云垂头道:“是……是问路的。”

    “哦?问路的怎会问上门来?”花漫楼的眼中闪过一丝失望。

    绮云道:“因为街上恰好没人经过,所以才叩门来问了。”

    花漫楼没再说什么,缓步向堂屋走去,到了门口却又停下脚转回身:“去窖里拿两坛酒过来。”

    绮云一愣:“公子怎忽然想喝酒呢?”但花漫楼已进屋去了,她只好转身去取酒。

    夏辰问车夫:“京城附近来赶考的学子多住在哪儿?”

    车夫道:“一般都住在永宁巷。”

    夏辰道:“去永宁巷。”

    边走边与车夫闲聊,夏辰自车夫口中得知这些学子之所以会聚住永宁巷,一方面因为那里客栈酒楼较多,消费也不高,另一方面因为永宁巷有一间茗香茶楼,茶楼的主人是位善人,也是位名儒,每逢科考便会举办茶会与这些学子们谈诗论文,对家境困难的学子还会给予资助。

    车夫道:“前边就是永宁巷了,公子可是想找间酒楼用饭?小人知道几家不错的。”

    夏辰向外瞧着:“此时用饭还早,到茗香茶楼去看看吧。”

    “好哩。”

    路过回味居,见店门贴着封条,夏辰心中一阵不是滋味,她打算回头问问卫寒,看能不能将这家店买下来。

    茗香茶楼位于永宁巷尽处,灰墙蓝瓦,门窗涂着青漆透出原木底色,窗纸雪白,看着极为雅致。

    此时门外车马云集,并陆续还有人向此地聚集而来。车夫道:“公子若想参加茶会,来得正是时候。”

    夏辰跳下马车,拿出二两银子交给车夫:“你这马车今日我包用了,这些银子够了吧?”

    车夫高兴地接过银子:“够,这些足够包三日车。”

    夏辰笑了下:“我只包一日,多出来的赏你。”

    “谢谢公子,我在这等公子。”

    夏辰来到茶楼,厅中坐座位呈环形摆放,中间设一书案,此时周围坐满了人,而那书案处却是空着,夏辰以为这应该是给此间主人家准备的吧?

    窗边有几张没挪动的座位,夏辰择一处坐下让茶博士上了壶茶,刚饮一杯,便见一名身材高大,着一袭白色儒袍,面容矍铄的白发老者自门外进来。

    厅中一下子安静下来,许多学子都起身向这老者施礼:“葛先生。”

    老者缓步走到书案处坐下身:“各位,此次童试的试题的确太难,但却并非不合规矩,还是等揭榜之时再定夺为好。”

    一名黄面少年道:“葛先生,此等试题,若有人答得出那定是有鬼。”

    “是啊。”“是啊。”他的话立刻引来众人附和。

    白发老者淡然一笑:“呵呵,若各位将书都通读了,又怎会答不出。”

    许多人面露愧色,但仍有人不服气:“葛先生,此等偏题若用在州试、礼部试自不为过,但童试出此题,实是难为人啊。”

    白发老者点了下头:“这话倒也不错,可联名上书之事还是等等为好,毕竟出题官出此题并无过错。”

    黄面少年道:“那就再等两日,在下倒要看看有几人能榜上题名!”

    夏辰听到这儿朗声道:“试题若人人都答得出就不必考了,大云国素来不乏少年才子,怎地这里竟都只是些自命不凡之人么?”

    黄面少年这才注意到窗边的夏辰:“你是什么人?你这话又是什么意思?难道你答出试题了?”

    夏辰一边倒茶一边道:“在下并未参加此次科考,但在下却知安阳城至少有三人答得出此题。”

    黄面少年道:“哪三人?”

    夏辰轻啜一口茶:“你们还真是孤陋寡闻,没听秦府的公子说此次童试头名非他莫属了么?”

    黄面少年哼道:“他!他算什么……”说到这儿他话锋一转:“那另外两人又是谁?”

    夏辰站起身:“揭榜之日各位自会看到。”

    白发老者叫住夏辰:“这位公子留步,秦府公子真说过这种话?”

    夏辰扭头一笑:“自然,这种事在下岂敢乱讲,而我也相信此次童试头名必定是秦公子。”那日在贡院门口,她便听到了秦贵杰与高公子的耳语。秦贵杰虽有些心机,但到底骄纵成性,争强好胜,之前有流言中伤他,他必急于想令那些人闭口,并让那些人对他心悦诚服,但他却是做得太过了。

    “就算他答得出题,也不能夸口自己定是头名吧?”有人质疑道。

    “就是,除非……”黄面少年说着看向那老者。

    白发老者沉思片刻忽然起身转身上了楼,留下众学子面面相觑。

    夏辰也不再停留,她觉得话说到此已足够,这里所有人此时想的应该都是同一件事。

第一百一十七章 悲凉

    夏辰坐在马车上,寻思着这次科考自己没参加竟是对了,因为她自陆奇口中得知试题,发现她竟能答上,这倒不是她书读得有多精,而是那日她曾用这题考过岑少泽,而看情形这次童试得中之人,必成众矢之的。

    事间之事往往就是这般千回百转,福祸难料,人纵有千算万算,却总避免不了百密一疏,想到吴绢儿夏辰一阵无奈:本是不很想干的人,竟一直给我惹麻烦!之前你因惹上严世铭那帮人,而这次大概又因为你,夏府那边才会向我下毒手。

    她已经想清楚,能令钱氏和孙氏暂时放下私怨的原因就是自己。她们固然不希望对方的儿子得中,却更不想看到自己有任何出头的机会。吴绢儿不知其中因果,自不会提防夏府人的盘问,一定说出不少事。

    任何人突然得知一直被自己看成傻瓜软柿子的人竟是个隐藏很深的高手,惊骇程度绝对比直接碰到一个高手可怕得多,所以钱氏和孙氏几乎立刻决定除掉自己。

    “没了,全没了!没了,全没了!……”忽然她听到有人不停地念着这两句话,这声音虽沙哑,却有几分熟悉之感,撩开窗帘循声向前看去,路旁坐着一名蓬头垢面,衣衫褴褛的老妇,她一眼认出此人竟是王妈妈。

    “停一下。”夏辰冲车夫吩咐道。

    她刚跳下马车还未等过去,便见四名巡城禁卫军跑过来将王妈妈围在当中。

    其中一个浓眉豹眼的禁卫道:“你们俩快把这疯婆子处理掉,这要被头领大人看见,我们非挨板子不可。”说着狠踢了王妈妈一脚:“娘*的!哪里不好去,竟跑到这来给我们找麻烦!”

    王妈妈似乎真地疯了,不但没痛呼也没害怕,反而吃吃地笑了:“没了,全没了……”

    两名禁卫军应声将王妈妈架起拖着便走,也不知要将她拉到哪里去。

    夏辰略一迟疑,心想这王妈妈固然可恶,但自己在夏府那些日子,她总算对自己不错。只是现在她疯成这般,活着实比死还可怜。迟疑了一下,她还是决定跟上去看看这帮人会将她如何安置,于是悄悄回到马车上,小声吩咐车夫:“跟上他们去瞧瞧。”

    车夫支吾道:“公、公子,这热闹咱们可瞧不得。”

    “为什么?”夏辰脱口反问。

    车夫压着嗓子道:“京城虽富庶,到底还是穷人多,但街上一个流民乞丐也没有,公子难道不觉得奇怪吗?”

    夏辰自然觉得奇怪,并且不是奇怪一天两天了,如今这年代逃荒逃难的那么多,而像安阳城这种地方,想来乞讨谋生的人应该更多才是。“莫非这里的乞丐全被轰走了?”

    车夫叹道:“外地来的乞丐难民自是不许进城,而城中一旦发现……便会被抓到牢里,身体好的送去充军服劳役,身体不好的十之八九饿死了,而我听说有的还有气儿就被埋了。”

    “在这等我!”听到此处夏辰跳下马车,飞身去追那两人和王妈妈。

    走了没多远来到一片树林,其中一名禁卫军道:“真是倒霉,突冒出这么个疯婆子来,幸好没被统领大人撞见。”

    另一名禁卫军道:“都是那帮玄国人闹的,竟让我们这些禁卫军做这种苦差事。”

    “可不是,不过张大哥你发现没有,这婆子虽然又脏又傻,倒不像个做苦出身的,不仅是皮白肉细,还这么胖。”

    被称作张大哥的禁卫军打量了王妈妈一眼:“还真是,莫不是这婆子本有人照看,只因为痴傻才走失的么?”

    “有可能,不过这婆子就只会说这两句话,咱们也没法儿问她打哪来的,交差晚了可是要被罚的。”

    姓张的禁卫军道:“我记着这附近有口废井来着……你瞧,就在前边!”说到这儿他压低声音:“咱们把她扔井里自生自灭算了,万一有好事的人路过,许会帮她寻着家人也说不定,不然把她送到衙门也是死路一条。”

    “张大哥说得也是,不然到衙门也还有好一段路,再碰上哪位大人或是玄国人,咱们还要被她连累。”

    夏辰听这二人明明想杀人交差,却还要替自己找些好听的借口,真不知该说他们点什么好了。

    眼见着他们带王妈妈已到了废井边,夏辰拿出刀却没动手,她现在麻烦实在够多了,若是再惹上这帮禁卫军,这安阳城实难再待下去。

    就在那两人准备推王妈妈下井时,王妈妈好像突然清醒了几分,抓着井沿不肯放手,口中不停地呼喊:“我不敢了,我不敢了,饶命……姨太太饶了我吧。”

    那两名禁卫军相视一眼,一人抱起王妈妈一条腿,将她掀入井中,然后两人冲井进啐了一口:“我们走吧。”

    待两人离开,夏辰忙跑到井边探身瞧去,井很深,王妈妈倒在井底的泥水中,额上的血顺着脸颊流了下来。

    夏辰略一思忖,从戒指中取出两件衣服撕成粗布条结成绳,找了棵树绑好后跳了下去。

    探了下王妈妈的鼻息,发现她只是晕了过去,夏辰这才松了口气,一边将绳子绑在她腰上一边道:“算你命不该绝,碰上了我!不过你若不想着坑我,也不会落到这种下场了唉。”

    就如那两名禁卫军所言,这王妈妈还真是够重的。费了好大力气才把她弄上来,把她扶到树旁坐下,简单替她处理了一下伤口,回头去找那车夫。

    车夫过来帮她把还在晕迷的王妈妈扶上车,忍不住好奇地问:“小公子,你救个疯婆子干什么啊?”

    夏辰道:“我认识她,她虽疯却是有家人的,想她只是走失了,所以我打算送她回去。”那两名禁卫编出来**良心的话倒是正好拿来用。

    车夫微笑道:“原来如此,小公子真是心善之人呐,这婆子碰上小公子真是造化。”

    带着王妈妈去哪也不方便,再说她还受了伤需要医治,夏辰只好吩咐车夫送她回府。

    车夫一看是岳府,忙躬身问:“小公子住这儿?”

    “啊,我的家宅失了火正在修缮,岳少将军是我朋友,所以暂时借住在此。”

    “原来小公子是岳少将军的朋友,小人能替小公子做车夫真是荣幸。”

    夏辰心道交朋友还是交这样的朋友好啊,说出来都是极有面子的事。

    把王妈妈扶进院,车夫毛遂自荐去请大夫。月娘关上门转回身问:“辰儿,她不就是……她怎么弄成了这个样子?”

    夏辰微微一笑:“说到底还不是钱害的。”王妈妈自是经历了许多事,但最终却是因失去了所有的钱财而得了失心疯。

    月娘问:“难道不是老夫人死了被大夫人赶出来的?”

    夏辰道:“许也是如此。”听了这话她突然觉得王妈妈这种人活到这年纪,钱财于她来说的确很重要,她无儿无女,无家无业,并且随时会被主人家赶走,所以那些积蓄无疑是她的命。一个孤寡之人到了暮年,真是有说不尽的悲凉,不过怎地那李老实竟也撇下她不管不问了么?

    这时月娘道:“大夫应该就来了,我去听门。”

    “嗯。”夏辰点了下头。

    夏辰扶王妈妈刚进屋,便听到了叩门声,心道这车夫倒挺麻利的。听着脚步声近了,她猛地觉着有些不对,脚步声只有两人,其中一个细细碎碎的自是月娘,另一个却显然是个练家子,他的脚步声很轻,但每一步声音几乎都是一模一样,说明此人步履极其稳健。

    转念间脚步声已到门口,夏辰猛地转过身,便见月娘面带窘色跟在一名肤色微黑、丰神俊朗的蓝衣少年身边,还不停地向她使眼色。

第一百一十八章 撞见

    夏辰心中纳闷儿,这人是岳飞云的朋友么?如果是,就应该知道他人在边关才是,就算不知道,也该去大将军府才对吧?

    仔细再一打量,她发现这少年看纪虽轻,眼光却说不出的锐利深邃,并且他虽气定神闲地站在那,但浑身上下却散发着一股凌厉又高贵的气质。

    “公子是大夫?”因为有花漫楼,夏辰寻思这人大概是出身名医世家的说不定。

    月娘闻言却连边冲她摇头,并且冲着她不停地挤眉弄眼,显然她说错了,夏辰一边干着急,一边又觉得一向端庄的月娘这模样实在好笑。

    蓝衣少年微微一笑,嘴角深深隐入腮边。“你既自称是我的朋友,又住在我府上,怎地竟不认识我?”

    夏辰惊讶地张大嘴巴:“你,你是岳飞云?你不是在……你怎么回来了?”

    岳飞云径自走到桌边坐下:“你自是不想我回来,那样你就可以继续偷住在这里了是么?”嘴上这样说,心里却在想这孩童相貌不俗,胆量和心思也不一般啊,不仅注意到这府邸空着,还敢大摇大摆地住进来。

    夏辰听他说自己偷住,不由得一阵恼火,凤眸一挑:“岳少将军,你打算如何处置我呢?”

    岳飞云闻言心中暗暗惊讶,做了这种事被主要家撞个正着非但不畏惧求饶,甚至连丝毫心虚都没有!“在大云国擅闯民宅可是重罪,而你的所作所为也可视为偷盗,两项罪名并罚,至少是杖刑后刺配充军。”

    月娘脸色一变,刚要解释却见夏辰示意她莫要开口,转念想到这事是卫公子的安排,于是欠身道:“我去沏茶。”

    岳飞云见状更加奇怪,怎地这一家人都这么胆大妄为?还是自己今日装束哪里不对,以至于威严尽失?

    夏辰此时故作沉思:“刺配充军可是在脸上刺上字,然后送到军营去?”

    “正是。”

    夏辰微笑着坐到他身边:“反正我早晚是要进军营的,早点也没关系,不过素闻岳少将军侠义之名,看在我态度如此良好的份儿上,这刺字能不能省去?”

    岳飞云哼道:“国法军纪岂能容私!”心道原来是个小无赖。

    夏辰笑了下:“法理不外乎人情,我此举既无心也确没有伤害到任何人,何况替岳少将军看家护院没功劳也有苦劳不是?岳少将军不觉得这处罚太重了些吗?”

    岳飞云道:“你这是在请罪么?我怎么觉着像是在邀功呢?”

    夏辰道:“那是因为我听说岳少将军是个赏罚分明之人。”

    岳飞云发现自己还真有点说不过他,心道这孩童虽痞,此番话足见她有些学识且才思敏捷。

    他冷哼一声站起身:“休与我耍嘴皮子,更别拍我马屁,公堂上见!”说罢举步便往外走。

    夏辰见他态度突变也不着急,就在他跨出门槛时叹道:“唉,竟有人把自己说成马,传出去不怕毁了自己一世英名么?”

    岳飞云这次回来本想到此小住一阵,一来这里清静,二来这府邸久空着反而比有人住更容易损坏,该雇几个人打理才好。不想他竟刚好碰见夏辰,并听到了夏辰与车夫的对话,于是想进来看个究竟。

    可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这样说都没吓到夏辰,反而被夏辰钻了文字空子拐着弯儿骂了。而这里可是他的家,他凭什么走啊!一股怒气涌上心头,他停下脚冷声道:“好小子!当真是不知天高地厚,你知不知道在与谁说话?”

    夏辰见他已被惹怒,觉得自己算是扳回了这局,而这人到底是自己惹不起的,见好就收吧。她拿出钥匙刚准备扔给他说出实情,却听卫寒声音从院中传来:“辰儿……你生病了吗?为什么要请大夫?咦……飞云!”

    岳飞云看到卫寒不但没消气,反而怒意更盛,因为他已觉出自己从一开始就被骗了。

    卫寒见岳飞云冷着脸不言语愣了片刻突然大笑道:“飞云,想来你已见到辰儿了?聊得很愉快吧?”能令面对千军万马都不变色的岳飞云变了脸,此间除了夏辰还有谁能有这本事。

    岳飞云勉强压下怒气:“卫寒!你竟趁我不在,将我的府邸送给闲杂人等住!”

    卫寒拍拍他的肩头:“飞云,怎么能说是闲杂人等呢?”说到这儿仰天长出一口气:“我瞧见你这副模样更觉得辰儿这个朋友我是交对了,而有你陪我一起头疼,我心里总算平衡了。”

    夏辰来到门口:“你平衡我可没平衡,我竟被人当成了贼!”

    卫寒道:“辰儿你没事就太好了,我还担心你又惹了麻烦受伤了呢。”

    夏辰白了他一眼:“你少咒我!大夫是给别人请的。”

    卫寒点了下头,转向岳飞云正色道:“上次你来信说过完年才可能回来,怎么?”

    岳飞云道:“两国和谈期间自是不会有大规模的战事,玄军撤离了北燕关,皇上下旨急召我和父亲回京,以显示罢兵诚意。”

    卫寒一皱眉:“可这和谈结果如何还不知道,万一……”

    岳飞云一抬手:“我们到书房去说。”

    这时月娘端了茶过来,见到卫寒和岳飞云要走忙道:“卫公子、岳公子要走吗?”

    夏辰道:“不用管他们,把大夫请进来。”岳飞云要说的事自是不能让一般人听的,而她也没兴趣听。

    大夫替王妈妈诊完脉道:“公子放心,她的伤并无大碍,他闻了这醒神香过会就会醒,我再开贴补气血的方子,连服七日便可像好人一样了。”

    夏辰道:“大夫,她之所以走失摔伤是因为受了刺激迷失了心神,此症可有药医?”

    大夫捻着胡须:“这个就不好说了,我也遇上过几例这样的病人,有的人会突然清醒,有的人却一直疯疯癫癲,我再多开贴清心安神的药给你吧,希望会有些帮助。”

    夏辰点头道:“多谢大夫。”然后她吩咐月娘一会儿送大夫时直接抓药。

    王妈妈过了盏杯功夫轻咳了两声幽幽转醒,迷离的眼神在看到夏辰时竟忽然一亮:“啊!三少爷,我,这是在哪儿?”

    夏辰仔细瞧了她片刻:“王妈妈,这是我家,你可感觉哪里不舒服?”

    王妈妈摸了摸自己的脸:“我是在做梦吗?我,我怎么……”她皱着眉脸上现出一阵迷茫,似乎在努力回想着什么,忽然她整个脸都扭曲了:“表兄!你好狠心,你好狠心!”

    夏辰看得一愣一愣的,这王妈妈显然已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之中,而她咬牙切齿地说她表兄狠心,莫非那柏老实丢了东西自觉无颜面对王妈妈,跑了?见王妈妈情绪激动夏辰道:“王妈妈,你先别想太多,好好歇一下。”

    王妈妈骂了一会儿,好像又想到了什么,一把抓住夏辰的手:“三少爷,想不到竟是你救了老奴,老奴对不起你。”

    夏辰也被她这一会一出弄的心烦意乱:“王妈妈,你先睡一会儿,我还有事晚点再说啊。”把王妈妈按躺下,她扭头快步离开房间。

    王妈妈还想与她说话,却觉得一阵头晕无法行动,只好躺回床上。

    夏辰来到院中,正巧卫寒和岳飞云走进来,卫寒一个健步来到她身前:“辰儿,干嘛愁眉苦脸的啊?我和飞云说好了,你想在这住多久都可以。”

    岳飞云面带尴尬地咳了一声:“是啊,之前在下误会辰儿是……还请见谅。”

    夏辰微微一笑:“有错便认,岳少将军果然气度非凡!辰儿之前也有不对之处,请岳少将军海涵。”

    卫寒扭头看向岳飞云笑道:“我说的没错吧,辰儿绝对不像你说的那样顽劣无赖、不可理喻。”

    他话音刚落,便见岳飞云的脸一点点涨红了,再看夏辰脸上的微笑已变成了冷笑。

第一百一十九章 猜忌

    风起、云涌,庭院中的气氛忽然变的有些诡异。卫寒张了张嘴,恨不得把刚刚的话吞回去,可是话既说出又怎能收回。他忽然发现面对夏辰,他好像变得不像自己了,或者说这才是最真实的自己?

    岳飞云身经百战,但此刻他即有种落荒而逃的冲动,这也难怪,背里说人坏话被当面揭穿,实在是尴尬至极的事。他在心里将卫寒骂了不止千遍,早知道他现在嘴巴连个把门儿的也没有,他绝对一句话也不与他说,可现在后悔似乎有点晚了。

    夏辰的笑容渐渐恢复了暖意,甚至可以用灿烂来形容,因为卫寒和岳飞云的表情实在是太有趣了。

    月娘这时走进院来:“我顺便买了菜回来,两位公子若不嫌弃,留下用个便饭吧。”

    卫寒忙道:“啊,好啊,刚忙了一上午我早就饿了。”说罢看向岳飞云:“飞云,我看咱们也别出去吃了,你也一定也很想吃家常菜了吧?”

    岳飞云忙道:“啊,有劳了。”好容易有个台阶他怎能不下,只是回到自己家却成了客人,怎么都有点奇怪?

    夏辰道:“顶着个太阳你们也不嫌晒,进屋坐吧。”

    刚刚坐定,王妈妈踉跄着从门外走进来,一进门便跪倒在地:“三少爷的救命之恩,老奴……呜呜。”

    夏辰上前扶起她:“王妈妈,什么都不必说了,我都明白,以后你就跟着我吧,有我一口吃的就不会饿着你。”她知道王妈妈现在最担心的便是今后的生活,这话绝对能立杆见景地安她的心。

    卫寒从来都觉得夏辰是个讲情义的人,再者他不清楚王妈妈究竟是何人,所以并没感到奇怪。

    岳飞云见此情景却有些动容,虽不知夏辰是怎么救了这位老妇人的,但一个孩童能出这番有担当的话,总是难得。

    王妈妈抹着眼泪站起身:“三少爷,老奴做牛做马也不足以报答你的恩德。”

    夏辰叹了口气:“我不喜欢听这些话,以后你也不要再说了,赶快回去休息吧,养好伤好帮我打理家务啊。”好心有好报果然没错,王妈妈竟清醒了过来,她打理家务井井有条,月娘也算有了个得力帮手,她一直不想月娘太辛苦。

    王妈妈连连施礼:“哎,老奴打扰三少爷和两位公子说话,还请恕罪,老奴这就退下了。”

    卫寒看王妈妈离去,看向夏辰道:“她管你叫三少爷,难道是夏府的人?”

    夏辰点点头:“她本是夏府的管事婆子,我祖母去世后,她被我大伯母赶了出来,还一度得了失心疯,今日我在街上碰巧遇见她,当时她摔伤晕迷便把她救了回来,所幸的是她这一摔竟清醒了过来,不然我真是有的受了。”

    卫寒惊讶地道:“你这胆子还真是不小,失心疯也敢救。”

    夏辰耸了下肩:“她再怎么疯还能吃了我不成。”

    卫寒咧嘴一笑:“我怕你受不了吃了她!”

    “滚蛋。”

    岳飞云沉思片刻:“你是夏府的三少爷,哪个夏府?”

    卫寒道:“还有哪个,自然是皇上眼前的大红人。”

    “你说夏忠扬?”说着他看向夏辰:“辰儿,夏辰?你是夏青扬将军的儿子?”

    夏辰眉头微楚:“你认识我爹?”

    岳飞云道:“我第一次骑马就是夏叔叔教我的,当时我才五岁。”

    夏辰苦笑道:“难得你还记得家父,我却连他的面也未曾见过。”但听提起夏青扬的人,无一不钦佩赞赏,她两世都是孤儿,无时不在希望着能体味一下天伦之乐,哪怕只是一次、一天。她有多羡慕那些有爸妈疼的孩子,她有时候甚至觉得自己不该到这个世界上来,可是她又真的很爱有阳光、月光、轻风、花香……她感恩生命,哪怕遍尝这苦、辣、酸、甜。

    卫寒没有忽略夏辰眼中闪过的那抹哀愁,而这抹哀愁令他心疼,他轻声道:“辰儿,你还好吧?”

    夏辰摇了下头:“我没事。岳少将军,关于我爹失踪之事你可知情吗?”这事除了夏忠扬,必然还有旁人。

    岳飞云迟疑片刻摇摇头:“事出之时我也不过六岁,具体情况知道得并不多,你若想了解,有机会我问问家父。”此事他其实略知一二,但父亲再三叮嘱他不要向旁人提起,要以大局为重。

    夏辰点了下头:“多谢岳少将军。”

    岳飞云道:“你若不介意,以后叫我岳大哥可好?”

    “岳大哥。”一听他管夏青扬叫夏叔叔,夏辰心里也顿感几分亲近,不过一想自己穿越以来认了这么多大哥,她心里说不上是什么滋味,在现代她就特有哥们缘,这回扮成男装,怕是更没啥机会走桃花运了。

    “对了辰儿,我听说你搬去祖宅其实是被你大伯父赶出来的,他还说你……”卫寒没有说下去。

    夏辰嗤笑道:“他还真以为我喜欢住在夏府了!其实夏府那点家产,我真没瞧上眼。哼!最好他能替我找出那个所谓的爹来,我马上改名换姓。”

    卫寒笑道:“辰儿果然有志气,不过改名换姓这种事还是免了吧,毕竟你才是夏家的嫡亲血脉。”

    岳飞云拍了下桌子:“他竟做出这种事来,家父可是再三叮嘱他照顾好你的。”

    夏辰一挑眉:“照顾?他的确很‘照顾’我,希望我变成养尊处优的公子哥,科考前夜派人放火想烧死我。”说到这儿她凤眸一眯:“想他们现在已知道我还活得好好的了。”

    岳飞云道:“辰儿,原本我该马上帮你解决此事,但我刚回安阳城,许多事急于处理,只好暂且委曲你几日了。好在你现下住在我这边,绝对没有人再敢动你。”

    卫寒干笑道:“飞云,你这还真是豪言壮语啊,你要怎么解决?莫忘了夏忠扬有严太尉做靠山已今非昔比,更麻烦的是辰儿也是夏家人,万一处理不好,辰儿也会受牵连。”家事有更难办,这事他已想了不是一天两天,但也没有个万全之策。

    岳飞云道:“所以我才说等几日,到时我们再仔细计划一下。”

    夏辰看着月娘走进来起身道:“这事我已有打算,当然少不了要请两位帮些忙。现在呢先填饱肚子。”

    此时夏家上下的确都已知道了祖宅失火之事,并似乎并没有人被烧死,原本钱氏还心存一丝侥幸,但听曹妈妈提起在街上遇到夏辰的事,最后一丝希望也破灭了。

    而自打与那位吴公子聊过,她便开始坐立难安,越想越觉得夏辰不是一般孩子,小小年纪就已有这么深的心机算计,再过三五年会变成什么样她几乎不敢想,最重要的是他现在已有相当可怕的人脉,单是能请动风月公子就已不简单,何况还有多位世家公子邀请过他。

    用过午饭钱氏便把孙氏叫到自己房中,示意左右退下开口道:“妹妹,这次的事你怎么说?”

    孙氏讪笑道:“这……具体情形我也不清楚,但孟护卫明明说屋里有人,他还在外面上了锁。”

    钱氏哼道:“那人还能长了翅膀飞了?”说到这她斜眼瞥着孙氏:“咱们不会是被那姓孟的骗了吧?”

    孙氏冷笑道:“他敢,他不把这事儿办妥,就别想与雅蓉订亲。”

    钱氏眼珠一转:“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的什么算盘,他就是把事办成了,癞蛤蟆也吃不到天鹅肉。不过此事到底委曲了雅蓉,回头我会向老爷说,一定让他替雅蓉择一门好亲事,凭她的姿色不愁嫁不到个如意郎君。“

    孙氏巧笑道:“哎呀,那就劳烦姐姐费心了。”

    钱氏道:“我答应你的事从来没食过言,你答应我的……自己看着办!”

    孙氏忙道:“姐姐只管放心。”

    这时张妈妈敲着门急切地道:“夫人、夫人。”

    钱氏道:“张妈妈,你进来吧。”

    张妈妈一进屋看到孙氏也在,福了一福:“三夫人在,那老奴待会儿再过来。”

    孙氏很是识趣,起身道:“我这就回去了。”

    见孙氏离开,钱氏冲张妈妈道:“都多大岁数了,还这么毛毛躁躁的。打听到那孩子的下落了么?”

    张妈妈来到钱氏身边:“夫人,我今儿去祖宅那边,见有一帮工匠在砌屋子,我一打听那管事的,他说屋主并不姓夏,而是姓陆。”

    钱氏眼睛一瞪:“你说什么?主人姓陆?你莫不是找错了地方吧?”

    张妈妈一拍大腿:“夫人,老奴还没老糊涂,祖宅怎会记错,再说那院子还能看出刚失过火。”

    钱氏略一思忖:“你可见到屋主了?”

    张妈妈道:“屋主虽没见着,但见着屋主的公子了,是个相貌挺周正的青年,说话也是客客气……”

    钱氏瞪了她一眼:“我管他长好长赖,你倒问没问他可有房契?”

    张妈妈道:“自是问了,他还拿给我看了,他说是从一中年妇人手中买的。”

    钱氏忙问:“那中年妇人姓什么叫什么?”

    张妈妈摇摇头:“他说不方便透露,因为对方请他保密。”

    钱氏站起身在屋里来回走了几圈:“那你问没问他是在失火前买的还是失火后?”

    张妈妈想了下:“听他说买下还没等来收屋子,就失火了,他还说本也准备拆了重建,火一烧倒省了许多事,而且火烧旺运,又去霉气,是好兆头……”

    张妈妈自顾说着,钱氏的脸色却越发阴沉:“那你就没打听下辰儿和月娘的去处?”

    “打听了不少人,但没一个知道的。”

    “行了行了,你下去吧。”钱氏不耐烦地挥了下手。

    “是。”张妈妈说着退了出去关上房门。

    钱氏将拳头攥得紧紧的:“好你个孙氏,难怪你巴巴地来找我谈合作,原来竟是已得到了房地契,想用这手段打消我对你的怀疑啊,你以为老娘那么好骗!”

    孙氏随后自张妈妈口中知道了这些事,她沉思片刻问:“张妈妈,大夫人听了这些后什么反应?”

    张妈妈略一回想:“大夫人一开始显得很惊讶,后来……似乎有点生气,但她什么也没说。”

    孙氏哼道:“装模作样!我说她这么痛快就答应给英儿试题,还说哪个成为生员全看天意,并且只要我除掉辰儿便分我三分之一的田产打理,原来她竟是暗里把田产卖了!”

    张妈妈越听越糊涂:“三夫人,老奴这就听不明白了,大夫人卖了田产拿什么养活夏府的人啊?”

    孙氏白了她一眼:“你呀,难怪大夫人不肯让你接掌管事,你这脑子还真是不转弯!大夫人算计得可是精呢,其一勇儿和英儿都考中,这生员一定是勇儿的,这事儿他们一定早打点好了,不过是送我个顺水人情。其二她先卖掉这田产,待与我分算后,她再用手里的钱去购置新的,我帮她除去心头之患结果只闹个一场空。”

    张妈妈倒抽了口气:“三夫人既然知道,为何还要答应大夫人呢?”

    孙氏轻哼道:“你呀,自个儿慢慢想去吧。”想让自己的儿子成为生员至少要保证儿子先考过童试不是,将来勇儿若有个意外,生员自是落到英儿头上。至于田产,她只是想试探一下钱氏是否真的到手了,她曾一度怀疑徐老太君是不是暗暗交给夏辰了!

    宅地契已在钱氏手上,这事还真有点不好办,至于夏辰,他虽然聪明,但一没能参加科考,二没能得到家产,三已被逐出夏府,怕是半点指望不上了。

    原本她并不急于解决夏辰,因为他的首要敌人是夏忠扬和钱氏,但事已至此,孟护卫这边总要有个了断,他杀得了夏辰固然两全其美,杀不了他自己也会惹上麻烦!哼!那点儿家底儿还想娶我女儿,真是痴心妄想,也不撒泡尿自己照照。

    这时丫环在外面敲门道:“夫人,孟公子过来了。”

    孙氏瞥了眼张妈妈:“你先回去吧,小心点。”

    孟护卫一进门施揖道:“夫人找我有事?”

    孙氏哼道:“你自己事情办得怎样心里没数么?”

    孟护卫道:“我……夫人放心,我会马上把他解决掉。”

    孙氏抬了抬手:“既然你都清楚,我也不再多言,事情办好前你都不用来夏府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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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妃介绍:
这是一个奇葩女人的奇葩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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