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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陌上殊     覆雪归春txt下载     覆雪归春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十六章 夜谈

    青叶在常嬷嬷面前就差赌咒发誓了,她原本只是担心说给姑娘听,姑娘不仅不会放在心上,反而还会嫌她想东想西,当真没有旁的心思。尤其是今儿个被常嬷嬷一说,她是再不会犯同样的错了。若是放在往常时候,她也不会有这么大的胆子,竟想着越过姑娘,直接找少爷去。

    还不是因着姑娘醒来之后,对她太过优越。

    以至于她在一时之间都有些忘乎所以了。

    在姑娘身边也有五六年时间,青叶同自家姑娘的感情很好,她是舍不得离开这么好的姑娘的。她退后半步对常嬷嬷行了个礼,低声道:“是青叶想的不够周全,我对姑娘不曾有坏心眼,却忘了自己行事不妥当也会连累姑娘。我,再不会有下次了。”

    常嬷嬷听了这话,脸色渐渐柔和起来,姑娘身边能有个衷心为主的丫头,也是件好事,只要用心去教,改掉那些毛毛躁躁的坏习惯,便已经足够了。她心里对青叶的评价又上去了一层,面上仍是淡淡:“这次的事,你记住了便是。”

    入夜时分,常嬷嬷给阿蘅梳发。阿蘅有个习惯,她在睡觉时最不喜欢繁琐,白日里梳好的发髻到了夜里,必然是要拆解开来,再梳理的整整齐齐落在背后才行,便是衣服和手腕上的佩饰,她也要尽数取下来,一一摆放整齐,才能睡得安心。

    “姑娘今日去给夫人请安,夫人可还好?”常嬷嬷平日也会与阿蘅聊些什么,有时是道听途说来的闲人趣事,有时也会是府里发生的事,向来是没个定数的。

    阿蘅听了这话也不觉的奇怪,常嬷嬷这般问法,无非是觉得前两日连同父亲兄长一起,瞒下了娘亲的消息,这会儿见她已经知情,当然会想要探听探听她的想法。

    事实上,便是常嬷嬷不曾瞒她,她又哪里能真的提前去探望娘亲呢!

    毕竟她一连躺了好几个月,骨头都给躺软了,下地都还够呛,更不必说是穿过长廊与小径,跑到娘亲的院子里去了。而且阿蘅前两日也是照过镜子的,那时的她瞧上去可比不得现在好看呢。

    她看着铜镜里的倒影,忍不住用手指去碰了下镜面,叹了口气,道:“娘亲说她只是身体虚弱了些,调养几日便好了。可我听人说,双身子的人最是需要注意,别说是头疼脑热了,就算是只打了个喷嚏,也能算是很大的问题啦!”

    “姑娘从前甚少出门,这些话又是从哪里听来的?”常嬷嬷看着阿蘅故作老成的模样,笑着说:“姑娘莫不是胡诌出来的?”

    “哪里就要胡诌了!”阿蘅觉得常嬷嬷是看轻了她,她已经长大了,再不是从前那个又傻又天真的小孩,所以懂得的东西比从前多,也是很正常的事情啊。她扁了扁嘴,不服气的说:“不光是这些呢!我还知道娘亲现在最好不要喝太多的药,不然柠儿生出来,是会体弱多病的。”

    常嬷嬷却是会心一笑,姑娘说的这些,怕不是从少爷那儿听来的,这不他们俩都已经给将来的小少爷或是小小姐取上小名了,犹记得当初姑娘刚出生时,少爷也想要给姑娘取名呢!可惜少爷没能辩得过老爷,这取名的事,最后还是老爷亲自来的。

    “是是是,我们姑娘如今大了,懂的事情可多了呢!”常嬷嬷顺着阿蘅的话往下说,笑谈间忽然想起自己差点忘记原本的打算,连忙找补道:“说到夫人,姑娘今日去请安,是不是还遇到了什么不高兴的事,青叶回来还说您今儿个差点没被那些个没眼色的家伙给气着了呢!”

    阿蘅摆摆手,不在意的道:“有什么可生气的。不过是些无关紧要之人罢了!”

    “再无关紧要之人,单她们给姑娘气受了,便是大事了!”常嬷嬷满眼的不赞同,她们姑娘呀!千好万好,就是这点不好,总是心太软,以为旁人纵是心生恶意,只要不曾真的伤到了她,便都是些不要紧的事情。殊不知等到伤害真的造成了,那可就晚了。

    人都道,阎王好惹,小鬼难缠。

    姑娘这性子好虽是好,可若是始终不改,迟早是要吃大亏的啊!

    可阿蘅心中自有另一番道理,人心本就有善有恶,哪有人真的能非黑即白。再者说,阿蘅从不觉得自己当真是人见人爱,世人那么多,必然有人不喜她,而她要的也很少,旁的人她是不在乎的,只要她认同的人不会背叛她,伤害她,就已经足够啦!

    常嬷嬷当然也是在她认同的人里面的。

    既然常嬷嬷已经开口问了,她也不好不说。

    有些事情说来就话长了,阿蘅便稍微总结了一下。

    “娘亲身边有个孙嬷嬷,她有个孙女儿,据说是与我有几分相似。前些时候,府中不都在传我命不久矣,眼看着就要入土为安了么!”

    常嬷嬷连忙打断阿蘅的话:“呸呸呸,我们姑娘福大命大,哪些狼心狗肺的家伙,竟敢编出这样的流言,真是,真是……”

    “哎呀,嬷嬷不要气啦!不过是些流言蜚语,随他们传去吧,总归又不是真的。嬷嬷还是继续听我说嘛!”阿蘅是真的不大生气,嘴巴长在别人身上,他们说他们的,反正阿蘅又不会因为那些流言蜚语而变得如何,她清了清嗓子,继续往下说:“恰好那时娘亲又因着我的缘故,险些流产,至今还不能下地。”

    如果说刚才的话,让常嬷嬷气急,那这会儿,她大概已经气疯了。

    她捏着木梳的手还停在阿蘅的头顶,整个人都气的发抖。

    阿蘅却没有注意到,她还在继续往下说:“我在外面听着孙嬷嬷的意思,她是想把她孙女儿放到娘亲身边,让娘亲来个睹物思人。这个物嘛!就是她孙女儿,至于这个人呢,就是我啦!”

    说着说着,阿蘅突然偷偷笑了起来,捂着嘴,眉眼弯弯,仿佛得了什么宝贝似的。

    只听她说:“娘亲都说啦!阿蘅是世间独一无二的,没有人能比得上阿蘅。”

    虽然温三夫人原话并非如此,但实际上的意思,阿蘅的表述也是没有问题的。

第十七章 劝说

    阿蘅向来好哄得很,有了温三夫人一句话,旁的事情她便都不放在心上了。

    从前如此,现在,亦是如此。

    可她不放在心上,常嬷嬷却不能不在意的。

    原本她只在青叶口中听说孙嬷嬷对自家姑娘,似乎存了不好的心思,她就想着在姑娘面前敲敲边鼓,让姑娘对孙嬷嬷有个防备之心。没成想,有些人命比纸薄,心比天高,居然当真是包藏祸心。

    常嬷嬷思量片刻,知道寻常的话是劝不了自家姑娘的,只好另谋他路。

    索性另一条路也不是那么难找。

    她们姑娘心软确实是心软,可一旦涉及到老爷夫人他们,再软和的心,也能变硬的。

    故而孙嬷嬷为她孙女的谋划,常嬷嬷是只字不提,她只与阿蘅说孙嬷嬷可能会对温三夫人有所不满,继而生出不好的心思。

    “虽然我是不大喜欢她的做法,可她也只是为了自己孙女儿谋出路,成也好,不成也罢,又怎会对娘亲生出不满来呢?”阿蘅满心不解,孙嬷嬷的谋划即便不成,娘亲也没有对她做什么,反而对她一如既往。

    娘亲对她这么好,她怎么还会不满呢?

    常嬷嬷缓缓的替阿蘅梳着发,边梳边问:“姑娘莫不是以为她的做法不仅没错,反而还有长者的仁慈之心?”

    “难道不是这样吗?”阿蘅只是觉得,但凡是人都向往更好的生活,为了让自己能够活的更好,使上一些小手段,也没什么呀!

    毕竟她也会因为想让自己过得更加自在,而去讨好祖父和爹娘,当然更多的时候,她还是喜欢跟在温桓身后东跑西跑的。

    常嬷嬷却对阿蘅说了不。

    她说:“姑娘跟在老爷身边学的都是大道理,走的是大仁大义之路,却不知这世上真正仁义的人少见,大多数都是普通人,而普通人是最容易因为一念之差,就误入歧途的。”

    阿蘅似懂非懂,疑惑的问:“那嬷嬷是觉得她已经误入歧途了吗?”

    “长辈替晚辈的前途做打算,是没什么问题,可孙嬷嬷的做法从一开始就是错的。”

    常嬷嬷其实不必说这些,温三夫人他们就从不与阿蘅说这些,他们总是将不好的事情隔绝在外,期盼阿蘅的眼中所见俱是世间美好。从前常嬷嬷只要有老爷与夫人在,她们姑娘不了解世间险恶,也没什么不可以的。可如今看来,明白总好过不明不白。

    她知自己此刻必然是逾越了,然而仍然想要说下去。

    待明日,她便亲自去老爷面前请罪。

    “姓孙的不过一奴仆,却妄图以奴代主,姑娘只想到夫人拒绝了她的提议,可您就不曾想过若是夫人同意了,又是如何光景么?”常嬷嬷知道这话说出来,阿蘅会不高兴,然而但凡是警醒之语,就没有好听的。

    阿蘅摇头:“我不必那样想,因为娘亲肯定不会答应的。”

    常嬷嬷叹了口气,没理会阿蘅的辩驳,只继续道:“夫人若是同意了,那姑娘与夫人的感情必定比不得往日,如果这事传到了别处,哪怕只在温府之中流传,夫人的名誉也会受损。毕竟权贵之家,最忌讳的便是混淆血脉了。”

    虽然常嬷嬷说的挺严重的,可阿蘅理解不了那种沉重感。

    没有发生的,也不会发生的事情,为何又一定要去做那般的假设呢?

    除了会让自己心里不痛快以外,也不会有其他的作用了吧!

    常嬷嬷见阿蘅仍旧一副不能理解的模样,她也不急。她现在说的这些,不过才开了头。她是看着阿蘅长大的,也是真正了解阿蘅的人之一,故而那些能彻底打动阿蘅的话,她当然是要放在最后才说的。

    “姑娘可是忘了,您去给夫人请安时,夫人的院子里可只有她们祖孙两个下人呢?”常嬷嬷的声音放得很轻,在寂静无声的夜里,莫名的平添了几分冷意。

    阿蘅为之一怔,她当然是没有忘的。

    只是不知是出于何种缘故,在常嬷嬷提起之前,她都一直下意识的忘记了那件事。仿佛是触碰到了某个禁忌,不可触碰,亦不可想起。

    “嬷嬷……”阿蘅捂住自己的眼睛,低声唤着常嬷嬷。

    阿蘅此刻的状态并不好,小小的身体在梳妆台前缩成了一团,离得近时,甚至还能看到她在微微颤抖。常嬷嬷看着小姑娘,停顿了片刻,虽然心有不忍,但还是继续按照她原本的打算去做了。

    安静的屋子里,只有常嬷嬷的声音在缓缓诉说着。

    “孙嬷嬷从前一直夫人的心腹,所以能如此轻松的将院子里的其他下人都调离,这一次是因为她对夫人有所求,不曾真正对夫人做什么,可如她这般有野心的人,夫人若是一直强势,那也便罢了,一旦夫人显露出弱势来,您说她会对夫人做些什么呢?”

    阿蘅捂着脸,声音从手掌间的缝隙中传出,有些许的失真。

    她说:“倘若娘亲处于下风,那她为了让自己过得更好,会投靠其他人,反过来伤害娘亲。嬷嬷想和我说的,其实就是这个吧!”

    常嬷嬷没有承认,也不曾否认,她只说:“姑娘向来心软,可有些人却容不得姑娘心软的。”

    如这般的例子,不管是道听途说,还是亲眼所见,常嬷嬷都经历了不少。

    不是所有的人都能衷心不二,有些不背叛,不过是因为背叛无法给他们带来更多的利益。人的一生,最可怕的不是遇到真小人,而是遇见那些表面忠厚纯良,实则在背地里包藏祸心的家伙,因为那时你看不透他们,始终把他们当做自己人,却不知他们随时都有可能在背地里给你捅刀。

    房间里安静了许久,常嬷嬷站在阿蘅的身后,同时保持着缄默。

    有些事情总需要阿蘅自己想清楚的。

    许久之后,阿蘅的声音才出现在房间之中,她低声道:“嬷嬷让我一个人冷静一下吧,我要好好想想……”她的话说到了一半,就已经几不可闻。

    常嬷嬷虽然想要借此机会点醒阿蘅,却没有想让阿蘅再次感染风寒的想法,所以她在离开之前,还特地将阿蘅劝去休息了。

    “这件事姑娘还可以想许久,不必急在一时,如今最重要的还是姑娘的身体,您一定不想继续生病,然后累的夫人再专程来探望您吧!”

第十八章 梦中

    常嬷嬷离开后,已经快到子时,小厨房里又给阿蘅端来些点心,她虽有些饿了,却没吃,只说自己想要歇下,便让她们原样拿了回去。

    这一晚阿蘅一直没有睡好,夜里起了大风,她听到风吹动窗门的声音,起初是哐当一声,很快就又听到轻轻的脚步声,紧跟着就是窗门合上的声音。翻来覆去的毫无睡意,阿蘅用被子蒙过头,视线范围内一片漆黑,在黑暗之中,她想了许多的事情,可拉下被子后,转眼间,她又什么都不记得,就好像她什么也没想似的。

    后半夜窗外的风总算是小了,她也勉强入睡,又梦到了先前反复梦见过的片段。

    那应该是多年以后的某个冬天,前些时候一直在落雪,推开门便能看到皑皑白雪堆满枝头。天空中仍然飘着细碎的雪花,有个红衣姑娘正站在檐下看雪,她面色苍白,眼眶微红,似是刚刚落过泪。

    院门处突然冲进来一个五六岁大的幼童,小孩长得与她有几分相似,他人还没到,就已经先嚷开了。

    “姐姐,姐姐,我们今日也一起去看爹娘吧!”

    话音还未落,小孩便摔倒在院中,身体落在青石板上,发出沉重的响声,听着就让人觉得很疼。那孩子却没哭,飞快的从地上爬起来后,又拍了拍身上沾到的污渍,继续往红衣姑娘的身边跑去。

    在梦里,阿蘅便是那位红衣姑娘,彼时她的名字叫做温如故,跑过来的那个小孩是她一母同胞的亲弟弟,名为温柠。

    温如故执起小孩的手,不意外的看到小孩的掌心已经出现丝丝血迹,她从袖中拿出手帕,轻轻的替小孩擦着手心沾到的泥,一边擦一边说:“爹娘需要养病,等过几日他们病好了,我再带柠儿去给爹娘请安,可好?”

    小孩原本高昂的心情很快低落下去,他小小声的嘟囔着:“爹娘明明一直在睡觉,才不是养病。”

    “进来吧,我要给你的手上点药,再看看可摔到其他地方了。”温如故放下小孩的手,率先朝着屋内走去。

    被留在原地的小孩挑了下眉,忽然举高了自己的手,大声道:“姐姐想要给我上药的话,就要先答应我一件事情。否则,我就不上药,让血一直流下去,干脆痛死好了。”

    温如故走的并不快,此时她与小孩只隔着两三步,听见小孩的话,她原本抬起的脚僵硬在半空上。事实上,不止是脚,她整个人看上去都给人一种奇怪的僵硬感,仿佛真的被人定格在了生命的某一刻。

    然而事实并非如此。

    她不过是因为一时间情绪过于激动,以至于连本能的动作都忘记了而已。

    “不要说那个字!”她回过头冲小孩大声的叫着。

    模样大概是不能说好看,甚至是有些狰狞的,所以小孩被她给吓哭了。

    起初是小声的啜泣,很快就变成了嚎啕大哭,偶尔还掺杂着两句听不大清的话,小孩用手背抹着眼泪,丫环嬷嬷们听到声音也陆陆续续的出现在院子中,只是没有几个是阿蘅熟悉的脸孔。

    “别哭了。”温如故叹了口气,妥协道:“我带你去看爹娘,你别哭了。”

    小孩的哭声渐渐停了下来,他将抹过眼泪的手在自个儿衣服上蹭了蹭,自觉蹭干净之后,才颤颤巍巍的走到温如故的身边,小心翼翼的去拉着她的衣袖。

    他的嘴巴张张合合,似乎是想说些什么。

    可一直等到温如故带着他走到爹娘合住的院子里,他也什么都没说出口。

    今日的探望并不在温如故原本的计划之内,故而她谁也告诉,只带着温柠与她身边的两个丫环。

    温三老爷和温三夫人如今在同一个院子里养病,身旁侍候的下人也整合成了同一拨人,每个人的分工都不大相同,就好比有些人是专门熬药的,也有些是专门喂药的。喂药的往往还不止一个,盖因温三老爷与温三夫人如今大部分时间都在昏睡之中,根本无法自主服药。

    温如故一路走来,没有看到往常应该守在各个地方的人,不知他们是玩忽职守,还是被人调走了。在她看来,第一种的可能性更大,所以当她离开院子时,便找了管家,将那些她没看到的人通通都罚了一顿,当然那都是后话了,再说回到现在。

    小孩抢先一步推开了门。

    门内有个年老的嬷嬷正在给温三夫人喂药,她似乎是被开门的声音给惊到了,手里的药碗晃荡了一下,连带着勺子里的汤药都洒在被子上。

    幸好冬天的被子很厚实,沾到半勺子的汤药,在火炉边很快就能干透。

    “嬷嬷在给娘亲喂药,柠儿在一旁看着就好,不要打扰到娘亲,知道吗?”温如故只是淡淡的瞥了一眼那位看上去熟悉又陌生的嬷嬷,她的注意力大部分还是放在身侧的小孩身上的。

    大夫们都说爹娘是哀思过重,有伤寿元,如今没有旁的药方可开,只能开一些滋补身体的药方先吃吃看,毕竟心病还需心药里医,平日里尽量让他们能有个好心情,倘若无人可以开导他们的话,那就只能等他们自己静养些时日,让他们自己开导自己了。

    早些时候,温三老爷曾对温如故说,他们只是一时伤心过度,等他们休养几日,便会自我调整过来的。

    可惜,他们都已经休息许久,都不曾好转。

    小孩乖巧的点点头。

    两人在喂药的嬷嬷出门后,又在房中逗留至夜幕时分,也不见温三老爷和温三夫人醒来,只好失望而归。

    毕竟他们不可能在爹娘的院子里过夜。

    回去的路上,小孩昂起头,突然说:“姐姐,下次我生病需要吃药的话,能让他们熬药的时候,在药里放一些糖吗?”

    “不能,有些药加了糖会药性相冲,到时候不仅治不了病,还会对人有害。倘若你觉得药太苦,可以在喝完药之后,用清水漱口。”温如故心不在焉的回答着小孩的问题,她的心中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好像有什么可怕的事情正在发生,偏偏她既不知道可怕的事情会应验在什么地方,也不知道该如何去防备。

    小片段的梦境走向了尾声,在细雪中行走的姐弟两人逐渐被黑暗吞没,梦境的主人终于从梦里醒来。

第十九章 难选

    窗外的风不知在何时就停歇了,天还是昏黑的,阿蘅自梦中醒来后,就再也睡不着了,不远处烛火的光透过帷帐洒落进来,朦胧中自带温情。

    然而,阿蘅对烛火的光并不是很喜欢。

    也说不上讨厌,毕竟因着眼前浅浅的光照亮了满室的黑暗,也给了她一个冷静的思索的机会。

    梦中的片段并非阿蘅在病中见过的那些,它更像是衍生出来的东西。如同猜谜时,得到一个非常显眼的提示,于是顺理成章的将所有已知的线索都链接在一起,从而得到完整的谜底。只是阿蘅并不知晓,梦中是真实会发生的事情,亦或是她的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而在梦里给娘亲喂药的嬷嬷,正是阿蘅在入睡前纠结不已的孙嬷嬷。

    在梦里,红衣的姑娘满心满眼都是昏睡中的爹娘,压根就不曾将视线分给过一边的喂药嬷嬷,故而她什么也没有发现。反倒是跟随在她身后的温柠,因为身高的缘故,看不见被挡住的娘亲,却恰好看见了药碗上的那一抹不一样的白。他也将自己看到的东西分享给了红衣姑娘,可惜的是,他的话并没有得到该有的重视。

    阿蘅作为旁观者,从外人的角度亲眼看过了整段的梦境,那些被温如故忽视掉的细节,在阿蘅的脑海中历历在目,连忘掉都做不到。

    熬煮出来的药分明是黑乎乎的一碗,怎么可能会在碗沿上多出一抹纯白!

    如同昨夜谈话中所说,孙嬷嬷本就是个有野心的人,在爹娘病中,失去往日的威严之时,她确实很有可能卖主求荣的。

    确实是这样吧!

    阿蘅在心中暗暗的想着,却怎么也下定不了决心,去真的对孙嬷嬷一家做些什么。

    她的心底还有个小小的声音,倘若,倘若孙嬷嬷并没有背叛娘亲呢?

    要知道孙嬷嬷是娘亲从外祖家带来的老人,是自小服侍娘亲长大的人,她或许会因为逐渐老去,而生出原本不曾表现出来的野心,可她应当并不会真正的去伤害娘亲吧!

    也只有在这种并不清楚前因后果,却又不得不做出选择的时候,阿蘅才迫切的希望自己就是梦中人,清楚的了解梦中的每一件事情的来龙去脉,如此一来,她才有信心做出最正确的选择,而不是选定一个答案之后,心中又始终在担心做错。因为她自己知道,选错要付出的代价,并不是她现在能够承受的。

    时间总是过去的飞快,阿蘅还不曾想好到底应该如何选择,天边就已经泛白。

    她起身喊人:“青叶?”

    今天值夜的是常嬷嬷,她先前虽是出门去了,心里仍旧是担心着阿蘅,左思右想之下便替了青叶留在了耳房里。夜里她曾听见阿蘅翻来覆去的声音,想来姑娘是没有睡好的,她本来还想着今日就容姑娘多睡一会儿,等再过些时候再来唤姑娘。

    没成想阿蘅今日醒的也很早。

    清晨还很安静,常嬷嬷高声回应着阿蘅,三两下就用铜盆打好了水。耳房的热水是用炉子一直在烧着的,为的就是主子能随时有热水用。常嬷嬷倒了小半盆的热水,又掺和了些冷水,让铜盆里的水温保持在合适的温度上,既不烫手,也不会太凉。

    她伺候着阿蘅洗漱,在给阿蘅挑衣服时,常嬷嬷先拿了套淡青色绣竹叶纹的袄裙,那是阿蘅平日里留在院子里不出门时,惯常会穿的衣服。阿蘅看了眼衣服,说:“嬷嬷换一件吧,爹爹今日沐休,我想要去给爹爹请安。”

    常嬷嬷心中一动,姑娘这是已经想好要如何做了么?她暗暗琢磨着阿蘅的脸色,却发现小姑娘如今越发的高深莫测,单从脸上已经看不出她心中是如何作想的了。她虽是好奇了些,却没打算追根问底,姑娘总算有些城府了,便已经足够了,旁的事情大可以慢慢来。

    毕竟谁都知道,心急是吃不了热豆腐的。

    温三老爷在文人之中颇有名声,然而在有些方面他又与普通文人不太一样,比如说对自家姑娘的穿衣打扮,他是最喜欢看到阿蘅神采飞扬的模样,甚至一度认为世道太危险,阿蘅须得多学些武艺才行,当然这其中也少不了阿蘅甩鞭子的模样格外英姿飒爽的缘故。想着老爷先前寻人给姑娘做的许多衣裳,常嬷嬷从里面挑了件撒花云纹百褶裙,替阿蘅换上后又梳了一个小髻,戴上了配套的首饰。

    温三老爷白日里大多会在外院的书房里,有时是看书,有时也会处理些公务。

    外院与阿蘅的院子隔着许远的路,走过去约莫是要费上不少的功夫。

    阿蘅原本是想不用早膳,直接去外院的,毕竟爹爹前段时间请过太多的假,自她醒来后,便日日都要翰林院处理文书,忙的太过的时候,连沐休时也在处理公务。

    她是不清楚为何外人口中最是清闲的翰林院,到她爹爹这里来就变了模样。

    不过她不懂,也是没有关系的。

    因为爹爹他看上去是乐在其中的,那就必然是没有问题的。

    只是在阿蘅出门之前,温桓就溜达过来了。

    按照温桓往日该有的习惯,他现在应该已经去城外书院读书的,然而他现在却出现在了阿蘅的院子里。

    “咦!阿蘅这是准备出门吧,可是父亲昨日还说这段时间不许我带你出门呢!”温桓刚一进院子就瞧见仔细打扮过的小姑娘,一时间头脑没转过弯来。

    阿蘅同样很疑惑,她把同常嬷嬷说的话,又与温桓说了一遍,接着奇怪的问道:“阿兄不是应该去书院了吗?怎么一大早的就到我这儿来了?”

    “当然是为了替大忙人传话嘛!”温桓挑了下眉,话语中带上了些许的酸味。

    昨天夜里他在自个儿的院子里睡得正香,他爹就派人来把他喊到了外院书房里去。三更半夜的,他连衣服都是边走边穿的,提了个灯笼走在夜晚的温府里,险些摔到池塘里去。进了他爹的书房后,他爹半晌没说话,就在他以为自己又有事情出了纰漏时,就听他爹很自然的说了句,“这么晚叫你来,也没别的事,就是想让你明日传个话。”

    有什么话不能当面说,还非得在背后转道弯。

    反正在没听温三老爷正式开口前,温桓是这样想着的。

第二十章 传话

    温府的规矩向来是个很奇怪的东西,府里发生的大大小小的事情,基本上传不出正大门的,可在府内流传的速度又是非同一般的快。东边院子里有人打了个喷嚏,不到一炷香的功夫,就连西边院子的人都知道了。故而阿蘅在温三夫人院子中的所见所闻,半下午的就已经传遍了温府。

    有些人,譬如孙嬷嬷。

    自以为行动谨慎,倘若不是碰到心血来潮的阿蘅,那就根本不可能有失败的。可惜被她支走的那些人里,有些是不曾对她有防备,有些即便察觉到什么,也会为了明哲保身而假做不知,还有一些就是真的蠢,蠢的别人一说,就什么都信以为真了。

    没有实力,却空有野心,这一类人的下场大多不如何。

    温三夫人如今身子弱,一时半会儿空不出手来收拾人,可不能亲自出手,并不代表她就不能告状呀!

    顺理成章的,温三老爷的马车刚到门口,就被温三夫人派去的柳嬷嬷给拦下了。尽管柳嬷嬷是在后半段才出现,并不知晓孙嬷嬷前面说了多少惊世骇俗的话,可那又有什么关系,光她知道的那些就足够孙嬷嬷喝上一壶的。

    温三老爷可不像阿蘅那般心软。

    他是不会将潜藏危险留在妻子儿女身边的,想让一个人成长的方法有许多,没必要非得让他们经历一个又一个挫折,一边挥洒着血泪,一边迫不得已的长大。既然有更温和的方法,那不如就这般温和下去,为人父母者,想要为孩子遮风挡雨,亦是理所当然。

    故而当阿蘅还在纠结要用何种态度对待孙嬷嬷时,温三老爷就已经决定好对方的去向。

    人心生来便是偏着的,温三老爷更不是话本里的圣人,比起他从不曾注意过的嬷嬷,自然是他的妻女更加重要。

    这也是人之常情,没什么可辩驳的。

    温三老爷原本是可以将事情办得滴水不漏,任谁来查探都找不出毛病来,然而只要一想到他同妻子视若珍宝的小姑娘,曾坐在冰凉的石阶上,听着孙嬷嬷说那些不知所谓的话,他便觉得心惊胆颤。

    俗话说,杀人不过头点地。孙嬷嬷的那番诛心之言,便如同钝刀割肉,初时不觉疼痛,等到时日一久,就知刀已入骨,疼也就成了不间断的,始终出现的事情。

    小姑娘该有多疼呢?

    温三老爷不敢想,他甚至是希望自家的小姑娘在这件事上,仍如同往日一般的单纯就好了,如此一来,小姑娘睡醒之后,便什么都想不起来,伤害也好,疼痛也好,通通都忘在了昨日。

    “大忙人?”阿蘅甚是疑惑,一时间竟不知温桓在说谁,毕竟阖府上下只要是同她相比,就没有不是大忙人的。

    温桓将方才那点子酸味都抛之脑后,凝望着眼前的小姑娘,缓声道:“父亲让我同你说,他已经遣人将孙嬷嬷一家送到别院去了,让阿蘅不必为那等不知所谓的家伙而烦心。”

    说话间,温桓又往阿蘅身边凑了凑,叹了口气,略带委屈的道:“昨日我从娘亲院子领走阿蘅时,都不曾听到阿蘅提起孙嬷嬷的事,还是到了后来,我才从旁人口中听说阿蘅被欺负了。”

    阿蘅本就是想今日去寻父亲说说孙嬷嬷之事,她虽一时未曾做下抉择,可又想着车到山前必有路,准备临场发挥一下。

    没曾想,现在不需要她再做选择了!

    她低头想着孙嬷嬷的事情,没听清温桓后边又说了些什么,见温桓还盯着她,似乎是想要她的回话。阿蘅凝眉细思片刻,回望着温桓,试探性的说道:“阿兄,说的,都对?”

    微微上扬的尾音,将小姑娘的心虚显露无疑。

    温桓没奈何,昨日之事还历历在目,他是不想小姑娘再露出那般惶惶不安的模样,只好顺势转过了话题。

    谁让这个不好好听他说话的小姑娘是他妹妹呢!

    除了宠着,让着,他也不可能再做其他的了。

    “既然阿蘅都这样说,那从明日起,便由我接送阿蘅去族学吧!”温桓朝阿蘅露出善意的微笑,继而补充道,“幸好我们书院与旁的地方不一样,它是没有早课的,即便是先送阿蘅去族学,再往书院去,时间也是绰绰有余的呢!”

    宠溺是真,来自兄长的愤怒也是真的呀!

    小姑娘从前都是在父亲的书房读书,最不喜欢的便是读书时又旁的人在她身边吵闹,而且她更不喜欢起早。

    想来他说出那番话之后,阿蘅肯定会哭丧着脸,摆出要哭不哭的样子。这个时候,他就可以上前敲着小姑娘的脑门,数落她不好好听人说话的坏毛病,然后装作不经意的告诉小姑娘,他先前帮祖父做了些事情,得了祖父的一个承诺,恰好他也没什么特别想要的,便求祖父免了族学的早课。

    小姑娘听了这话,自然会十分高兴,往后对他这个兄长定会更加言听计从。

    然而想法是美好的,现实总是不尽如人意的。

    阿蘅听了他的话,不仅没有表现的可怜兮兮的,反而还一副了然的模样。

    “我原就在想着许久不往父亲书房去,也不见父亲找我询问功课,便猜着是不是想要把我往族学送呢!”阿蘅也是笑着的,她的笑带着几分跃跃欲试的滋味,仿佛对即将有的新生活很是向往。很快就听见她雀跃的声音,“原来以后都是阿兄送我去族学,那可真是太好啦!”

    温桓有些茫然。

    他怎么记得小姑娘从前对去族学是格外的抗拒,否则也不会到现在都还没去过族学了。

    现在忽然就变了态度,是他错过了什么吗?

    这般想着,他下意识的就问出了口。

    面对温桓的疑问,阿蘅表现的及其的理直气壮,她说:“这不是很明显的事情吗?那当然是因为我已经不是从前的那个小孩子啦,我现在十一岁,是个大姑娘了,喜好什么的,出现些变化,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

    温桓默然,他确实是忘记了。

    从小看着长大的小姑娘在他眼中,自然始终都是个小姑娘。

    至于长大,那怎么可能呢!

第二十一章 族学

    春日已过去大半,府里的绿意渐浓,青石小径的两旁,抄手游廊的左右,又都呈现出生机勃勃的景色。

    阿蘅每天醒来后先在院子里用过朝食,再等着兄长接她去族学,与温芙等人听了一上午的课程。因为族学只有半天的课,故而午食既可以在族学中用,也可以回家中再用。话虽这样说,但有些规矩流传已久,所以温府中的几位姑娘都是在族学中用饭的。

    听说这则规矩是多年以前的族长定下来的,为的就是照应族中某些家境贫寒之人,能在外面多蹭一顿饭,就可以为家中多节省一份钱财。为了个人的脸面着想,族长便说但凡来族学读书之人,都要在族学之中用一顿饭。

    用过饭之后,便是各自归家的时候。

    温桓在城外书院读书,每日到黄昏时分方可离开书院,他虽然每天早晨能送阿蘅入族学,却不能接人回家。

    往往这个时候,阿蘅都是同温芙等人一起回去的。

    相似的行程又过了几日,阿蘅便觉得有兄长相送实在是个甜蜜的负担。

    阿蘅对此其实是不怎么在意的,她自梦中醒来后,便始终觉得自己已然算得上是个大人,时刻想着能够独当一面,偏偏又不忍心驳了父母兄长的安排,于是就只好依旧按照从前的生活步调走。

    在高兴之余又多出了几分被人小觑的不满。

    恰在这时,她又听到温芙的抱怨。

    温芙在她面前说话一向是不懂得什么叫委婉的,一张如花似玉的脸阴沉下来,可就说不上好看:“你这人可真够麻烦的,每天早上都不与我们一道,中午回去却又来蹭我们的车,现在确实是没什么问题的,可过几日席柔也要与我们一起到族学读书,那时我们可没有空位给你蹭。这会儿提前与你说了,你自个儿自作准备吧!”

    饶是阿蘅因着梦中之事,平白对温芙多出许多好感,也抵不住温芙的那张嘴。

    光听她吧嗒吧嗒的说了一长串,可那么多的话放在一起,听上去怎么就让人格外的不顺心呢!

    阿蘅是没想到席柔也会与她们一起去族学的。

    毕竟族学到底只是温氏一族为了自己族人才开办的小型学堂,里面的先生也都是温氏中人,学生之中也少有外姓之人,即便是有,那也是因为他们的母亲是温氏中人。还不曾听说会有旁的外姓之人会进入温氏族学。

    只是阿蘅也知道,温芙从来都是有一说一的人,她说席柔会入族学,那十有八九就是真的,更何况她也没必要说谎话来哄骗阿蘅。

    阿蘅仍旧是不喜欢席柔的。

    她小时候不喜欢一个人,就一定会表现的很明显,但凡那人出现在她的视线范围之内,都能叫她生出不满,非得将人赶走了,才能让她心平气和下来。如今年岁渐长,阿蘅自觉不会如幼时一般任性,赶人的事情她是不会再做的,然而她也不会刻意去与人虚与委蛇,只做素不相识便可。

    如此一来,既放过了旁人,也放过了她自己。

    于是阿蘅便等着温桓的下一次沐休,趁着他空闲的时候,方才能有个细致的谈话。

    正是春日里的好时候,阿蘅坐在西厢房里,阳光从半掩的窗棂中透进来,照在屋内的红木矮凳上。阿蘅手里捏着一本书,是温桓为她寻来的话本子,她半天才翻过一页,眼睛看到的字,半点没往心里去。市面上正流行的话本,写的都是些才子佳人的故事,落魄书生得了佳人相助,一举成名天下知,本该是他迎娶佳人,谁料想他又被贵人看中,那贵人非得将女儿嫁给他,百般波折后,书生必然能坐享齐人之福。

    他人如何作想,阿蘅不知。

    她只知自己尤为讨厌那书生,话本里的主人公在她看来是如此的不讨喜,这话本自然也就没什么看头了。

    温桓一进门就瞧见阿蘅百无聊赖的模样,便问道:“话本又看完了,可是要我再去买些新的。”

    听见温桓的声音,阿蘅顺手将话本递给了身后的青叶,叹了口气,说:“这些个话本内里都是一个样的,我现在是不大爱看这些的。”

    温桓仔细想了下,他对话本的兴趣不大,也不好就此作什么评价,便说:“不如我下次给你带些游记过来,我倒是觉得那些文人雅克写出来的游记要比话本好看的多。”

    阿蘅其实也不喜欢游记的。

    身为闺阁女子,她去过最远的地方就是城外的小青山,旁人的游记写的再好又能如何,都是些她想象不到的东西。

    “不过是想要用来打发时间的,阿兄不必太过认真。”阿蘅笑了一下,很快又严肃了起来,“我今日找阿兄来,其实是有要紧的事,想要与阿兄商量的。”

    小孩子家家的,能有什么要紧的事。

    温桓忽然就想到好友谢淮宁时常会挂在嘴边的一句话,他总说他家的弟弟最喜欢没事找事,成天摆出一副‘我有重要的话要说’的模样,等人问他,他又什么都不说,简直不可理喻。

    和谢淮宁相比,温桓觉得自己真的称得上是绝世好兄长,但凡阿蘅说出的话,他都会当成最要紧的事。

    这才是一个好兄长应该做的事。

    才不是谢淮宁那样成天嫌弃自己弟弟,还好意思说自己是个好兄长。

    “阿兄要我做什么,只管说便是。”温桓接过丫环递过来的杯子,抿了口茶,大有阿蘅说什么,他便去做什么的架势。

    阿蘅却是眉头微蹙,她是有些心烦的。

    “我听说席柔也要去族学读书,”阿蘅停顿了片刻,又道:“虽然说不出缘由,但我实在是不想与她同行的。”

    温桓知道这个消息,再听阿蘅说时,也不觉意外。

    他想了片刻,道:“那不如以后我早晨送了你,便将马车留在族学给你用,我改成骑马去书院吧!书院里对骑术的要求还挺高的,刚好我还能顺便练习一下骑术。”

    阿蘅看了兄长一眼,而后摇了摇头。

    她说:“阿兄,我连与她同路都不愿意,更不必说是在同一屋檐下读书写字了。”

    温桓大惊失色:“你莫不是连族学都不想去,那怎么能行?”

第二十二章 方法

    温桓一时分不清阿蘅到底是因为不喜某个人而不想去族学,亦或者她本就不愿去族学,才说不喜某个人。仔细想想,他又否认了后者,阿蘅如今是与往日大不一样,可内里仍是旧日的那个人,她是不会因为自己的缘故就去迁怒旁人的。

    所以那个席柔到底是什么人?

    他分明记得阿蘅与席柔并未有过多的接触,她们似乎只在上次温芙过来探望时,才见过一面吧!

    温桓又喝了口茶,眉头皱得紧紧的,他低声道:“这事儿不太好办啊!”

    温氏这一代的族长是他们的祖父,席柔能去族学自然已经得了祖父的准许,更何况人家席柔是千里迢迢,上门投奔的亲戚,人们见她自然就将她放在弱者的位置上,故而温桓对她做些什么,在外人看来必然就是在仗势欺人。

    名声不好听倒还是小事。

    问题是人家什么也没做,他总不能平白无故去对付人家小姑娘吧!

    便是阿蘅明说了不喜席柔,他也不可能真的对人家小姑娘下手。

    所以说啊!

    这件事可真的是非常难办啊!

    温桓在那头唉声叹气,左思右想,也想不出个两全之策。

    席柔肯定是不可能赶走的,可学也还是要上的。

    以至于温桓忍不住开口问道:“那个叫席柔的到底与你有何过节,竟让阿蘅这般讨厌她?”

    有些事情并不是三言两语就能解释清楚的,若真的说出来不仅不能取信于人,反而会让人觉得她是得了癔症,阿蘅看向满脸疑惑的兄长,突然叹了口气,半真半假的说:“阿兄你是知道的呀,人与人之间也是要讲究缘分的,有些人本是素不相识,见面后却会觉得一见如故。而我与席柔则是恰恰相反,我和她是没有缘分可讲的,自一见面我便尤为不喜她。”

    阿蘅又说回族学的事,“我依稀记得祖父曾说,城外的白马书院也有女子在内求学,祖父还想过让我也去白马书院,只是书院离温府太远,而我又不喜在别院久居,他便没有再提过那事儿。”

    温桓倒是没有想过还有这么一回事,他也是在白马书院读书,若是阿蘅也能去,那自然是再好不过的。

    他半是高兴半是担忧的问道:“可书院确实太远,父亲和娘亲肯定舍不得你去的。”

    阿蘅却在笑,“不会的,只要祖父应下了,父亲和娘亲一定会愿意的呀!”

    “所以,阿兄你要帮帮我嘛!”阿蘅可怜兮兮的看着温桓,眼神里充满期盼之意。

    温桓承受不住,只好应下来。

    他心中还是有些慌张的,他完全能够想象得到爹娘得知小姑娘要往白马书院去,而他还在其中掺和了一脚后,他的下场可想而知。

    青叶走过来,自从和常嬷嬷谈过话,她这几日都安静了不少,但凡阿蘅吩咐的事情,她绝对不会废话,完完全全的按照阿蘅的意思行事。她捧着信走到温桓的身边,说:“少爷,信。”

    温桓看了青叶一眼,小丫环说话很是言简意赅。

    阿蘅解释道:“祖父这些日子都不曾回府,我便想着写封信送给祖父,等祖父看了信,自然就知道我想要什么了。阿兄且帮我看看祖父是如何想的,倘若祖父不愿让我去白马书院,那阿兄再帮我说几句好话。”

    温桓接过信,有些不解:“我与祖父直接说便是,何必这般麻烦?”

    阿蘅却道:“因为这本来就是阿蘅的事啊,是阿蘅不想再去族学,而不是阿兄不想阿蘅不再去族学,所以应当是阿蘅去同祖父说。只是祖父先前有说他这几次沐休都不回府,我才让阿兄帮忙代为传话呀。”

    小姑娘前半句话说的颇为绕口,可想要表达的意思却已经很清楚了。

    她暂且见不到的祖父便由温桓代为传话,而家中的父亲与娘亲,则是她亲自去开口了。

    父亲那边尚且好说,可娘亲那边就不一定了。

    温三夫人是个特别喜欢宠溺孩子的娘亲,于她而言,她的儿女就没有不好的地方。若是阿蘅贸贸然的前去说自己不愿去族学,那她定然会以为有人在族学中欺负了阿蘅。

    她是真的会拖着病体冲到族学里去的。

    为了族学中人,也为了娘亲着想,阿蘅觉得自己还是应该要委婉一些。

    比如说先确定好能去白马书院,再同娘亲说,比起族学,她觉得白马书院更有意思,这样一来,娘亲应该能更好接受一些。

    阿蘅看向温桓:“阿兄莫不是以为我会连父亲娘亲那里,都要阿兄帮忙吧?”

    她说完自己又笑了,“父亲一早便说过,让我们自己的事情须得自己去做,我找了阿兄帮忙,也无不可,但若是全都让阿兄去做,那就是大大的不妥了呀!阿兄放心好了,这点事,我还是明白的。”

    温桓收好了信,忽然上前去拍了下阿蘅的脑袋,在阿蘅满是不解的眼神中,略带失落的道:“我们阿蘅果然是长大了,考虑事情都已经这么全面……”

    他似乎还想说些什么,可他到底没有说。

    温桓走后,阿蘅的手放在温桓刚刚拍过的地方,转头问青叶:“阿兄方才是想再与我说些什么吗?”

    青叶迟疑了一下,右手掐着左手的指尖,低声道:“许是少爷觉得姑娘能独当一面,在欣慰呢!”

    是欣慰吗?

    好像有些不太像呢!

    阿蘅看向青叶的指尖,松开后仍然留下了浅浅的印记,又想到青叶这几日说的话都变少了。她问:“你为何要自己掐自己,不疼吗?”

    青叶忙道:“这是奴婢的习惯,一想事情便不自觉的掐指尖了。”

    阿蘅却记得青叶以前是没有这个习惯的,她自己不愿意说,阿蘅也没勉强她,只暗想等一会儿同常嬷嬷说说,好好的一个小姑娘,学什么不好,非得学自虐呢!

    多不好,得趁发现得早,早些改正了。

    她这边刚想到常嬷嬷,常嬷嬷便过来了。

    “姑娘前几日不是说在府中待得久了,便觉得闷了么!这不段夫人遣人上门来,说要请姑娘去小住几日呢!”常嬷嬷笑眯眯的看着阿蘅,她们姑娘确实已经许久不曾出去玩,这次有段夫人来接人,姑娘应该会高兴吧!

第二十三章 旧梦

    段夫人么!

    阿蘅眼中放空,原来她曾经与段家的人这般亲近过吗?

    连常嬷嬷也认为段夫人的邀请会让她高兴呐。

    从前阿蘅就曾听说过人心易变这句话,然而她不曾想到,有些人一旦变化,就尤为可怕。完完全全的与过去判若两人,叫人很难说清从前与现在,谁真谁假,又或者两个都是假的。而她不配被那些人真心相待。

    “嬷嬷,我……”不大想去。

    她的话还不曾说完,便听常嬷嬷笑呵呵的说:“我方才从夫人院子出来,听夫人的意思是想要让姑娘与段家少爷结亲呢!”

    段家的少爷有许多个。

    能被常嬷嬷这般光明正大说出来的却只有段瑜之。

    一个从前阿蘅见了便觉得欢喜,如今哪怕只是听到他的名字,都会恶心反胃的家伙。

    定亲从来不是说说便成的,阿蘅在梦中所见,她与那段瑜之虽是自幼指腹为婚,可真正的定亲礼却是在两年后,她十三岁那年。不论梦真梦假,只要有梦境横贯在那儿,阿蘅今生今世都不会再想要嫁给段瑜之的。

    撇开段瑜之不谈,她对段府也没什么好感的。

    温如故十六岁嫁给段瑜之,便始终住在那座小院里,段瑜之欺骗她,污蔑她,段府上下又有哪个不知,哪儿不晓!即便如此,也没有人会为温如故说上半句好话,谁都说温如故狼心狗肺,在父母尸骨未寒之际,便为着一己私情胁迫段家娶她。

    可他们从不说,是段瑜之先说要娶她的。

    是段瑜之说只要她嫁给了他,他们便是夫妻一体,温家的人胆小怕事,不愿去查温桓的死因,等他们成为夫妻时,他自会用段家的人帮她查。

    他还说温柠失了父母兄长,唯一的姐姐也要嫁与他人,徒留他一人在温府,必然会被人欺负的。他便许了温如故,带温柠一并入段家。

    段瑜之从前说的话有多好听,后来做的事就有多恶心。

    段家的人亦是如此。

    阿蘅回过神来,忽然想到倘若没有梦中之事,她此刻应当与段家人还是十分亲近的。现在她不愿意与段家人再有牵扯,自然是要寻个理由与那段瑜之,彻底地一刀两断才是。

    她会努力克制自己,不让自己因为梦中之事而去仇恨,甚至是报复段瑜之。

    然而她也再不会像从前那般与他们友好相处了。

    克制住报复的想法,对阿蘅来说,已经足够艰难,更不必说假装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似的相处。

    段家与温家是世代相交,如今的那位段夫人与阿蘅的娘亲是闺中密友,恰好她与阿蘅的二伯母是同胞姐妹,故而段家与温家本就算得上姻亲关系。

    他们家既然派人前来邀请她上门小住,来人必然是要去见二伯母的。

    毕竟温三夫人如今身子弱,是招待不了客人的。

    阿蘅到二伯母住处时,才知道段夫人派来接她的人正是段瑜之。并且在她来之前,段瑜之与二房的几个姑娘正聊得开心,那一堆人的中间正是——席柔。

    也是这个时候,阿蘅才忽然想起来,她为何会讨厌席柔了。

    在梦境中,段瑜之与她撕破脸皮,露出伪善面具后的丑恶嘴脸,就是因为席柔。

    那时温如故难得走出门散心,却发现段府上下突然张灯结彩,偏那时又不是逢年过节时候,她遣青叶去问段府的丫环,便听她们说是因为段家少爷要娶亲。她虽不明白段瑜之为何不告诉她,有兄弟要娶亲的事,但并未想过太多。兴许是他太忙了呢,毕竟娶亲之前不曾说,等到娶亲当日,她自然也就知晓了。

    可青蕊却说不对劲。

    温如故让青蕊去查了,然后便从青蕊口中得知,段府之中要成亲的那对新人是段瑜之与席柔。

    那时温如故才知,她在外的名声已经被段瑜之败得一干二净了,连带着她的爹娘也因为有她这么一个女儿,便是死后也要承受外人不明就里的辱骂。

    外面的人都说温如故不仅狼心狗肺,她还蛇蝎心肠。

    他们说段瑜之守礼,愿为岳父岳母守三年孝,故而不与温如故同房,偏温如故自己不肯,她甚至还对段瑜之下药,险些连累自家姐妹,幸亏段瑜之是正人君子,宁愿跳湖也不愿意冒犯他人。即便是如此,那个上门做客的姑娘也被吓了一跳,于是段瑜之为表歉意,不得不娶了那位姑娘做平妻。

    温如故是真的没想到世间还有如此颠倒黑白之人。

    她为爹娘守孝,在小院中闭门不出良久,两年之中去过最远的地方当属段府的后花园,甚至都不知道段瑜之平日里在外面是如何污蔑她的。

    撇开守孝之事不谈,席柔又算哪门子的自家姐妹。

    分明,分明全都是无中生有的事!

    可是,离开了温府的温如故,她连自证清白都做不到。

    于是她身边的丫环下人,要么对着段府的人摇尾乞怜,卖主求仁,一个跑的比一个快,要么对她忠心耿耿,然后被活生生的打死在她面前。

    而温如故也成了他们口口相传的疯女人。

    段瑜之却成了重情重义,对疯癫的发妻依旧不离不弃的绝世好男人。

    世道多可笑,世人便有多愚昧!

    阿蘅在门口停下了脚步,远远的看着段瑜之他们欢笑打闹,她回想着梦境里的所见所闻,忽然用袖子遮住了脸。

    她此刻的表情必然十分的狰狞且不堪,否则青叶瞧见了,怎会露出惊慌失措的模样。

    “青叶,有沙子迷住我的眼。”阿蘅后退着,挡在脸前的袖子也没有放下,她说,“我现在外面吹吹风,等过一会儿再进去。”

    青叶慢半拍的上前扶着阿蘅的手,与她一起退出了那扇门。

    门内的人继续着他们的欢笑,谁也没发现曾有人在门口逗留。

    又或者说他们是知道的,只是不在意罢了。

    青叶低头看着地面,脑海中出现的却是阿蘅方才的那张脸。

    并不是阿蘅所想的那般可怕。

    若是叫青叶来说,她也说不好该如何来形容,只知道阿蘅当时的模样格外的让人心疼。那模样像极了落水之人,寻不到依附之物,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坠入绝望的深渊,看不到一丝希望。

    可她们姑娘那么好的一个人,怎么可能会落得那般地步呢!

第二十四章 邀请

    春日里的风,柔和的吹拂在身上,风中满是草木的清香,阿蘅在外面的院子里又站了一会儿,待心情平复过来,这才带着青叶等人进屋去。

    幸亏常嬷嬷没有跟着来。

    阿蘅想着自己临出门前,常嬷嬷就已经使唤着丫环为她收拾出门要带的东西,有些头疼。

    她呀!

    现在恨不得再不见段家的人,更不必说是住到段家去了。

    屋里正经的主子只有段瑜之,温芙姐妹俩,以及温杭与席柔,至于温二夫人,她此时并不在屋内。

    段瑜之与阿蘅一般年纪,只比阿蘅大月份,否则温三夫人当年也不会与段夫人订下指腹为婚的约定了。他今日听从段夫人的吩咐,上温府邀请阿蘅前往段家小住。原本他是该往温三夫人院子去的,他又听说温三夫人身子弱招待不了客人,便连她的院子都没去,径自去了温二夫人处。

    他来时,温二夫人还招待了他,将他要接人去段府小住的消息传给温三夫人后,便让温杭来招待段瑜之,她自己借口临时有事,就离开了。

    至于温芙姐妹与席柔,却是不请自来的。

    “我有小半年没见到阿蘅了,也不知她最近如何了?”谈笑声过去后,段瑜之捧着茶盏,叹了口气。

    温芙便说:“你现在倒是想她了,先前她在病中之时,怎不见你来探望她?”

    自年前阿蘅感染风寒,直至今日,段瑜之还是第一次登门。

    温蓉拉着温芙的手,也小声道:“表弟,你应该早些来看望阿蘅的。”

    段瑜之脸上露出一抹苦涩的笑容:“确实是我的错,若不是我随先生闭关学书法,连府中送来的消息都不去看,也不会现在才知道阿蘅病了那么久……”

    说话间就有小丫环进来了:“四姑娘来了。”

    段瑜之立刻停了下来,屋内的人不约而同的看向门口。不一会儿他们便瞧见阿蘅正缓步走来,她穿着一件湘妃色绣衫罗裙,青叶并另外介个丫环跟在她身后,俱都是两手空空。

    段瑜之看着阿蘅走过来,脸上的喜色渐深,看上去是十分欢喜的模样。

    原本被围在中间的席柔这时便凸显出来,她先看了看身旁的段瑜之,又仔细打量着越走越近的阿蘅,突然小声嘟囔了一句,“也没有十分的相配嘛!”

    她的声音很小,小到除了她自己,也没有旁的人听到。

    阿蘅进来后,先问了二伯母,得知是有事出去了,便不再提起,转而同屋内其他的人问好,一一问候过了,她才在椅子上落座。

    段瑜之原本是坐在席柔的右手边,而他自己的右手边是温杭,而阿蘅坐下的地方离他最远。他瞧自己左右已无空座,便浅笑一声,站起来又走到阿蘅的身旁落座。

    他敲了敲木椅的扶手,说:“我先前跟随汪先生学习,许久不曾回府,也不知道你曾病的那般重。我这会儿看你,只觉得你消瘦了许多,”他让段府的下人拿来几个盒子,接着道:“这是一些滋补药材,听大夫说这些最适合用来调养身体,我便买了些给你。”

    阿蘅看着盒子,沉默了几息,转头示意青叶接过盒子,她道谢后说:“我也不缺这些,往后不必给我买的。”

    但段瑜之笑了笑:“你有的是你的,而我的这些都是我的心意。”

    温芙看着,觉得段瑜之勉强是过了关,她见阿蘅似乎仍旧不是很开心的样子,就说:“你们两个向来是关系好,旁的事情,我们也不好多说。只一点,你们俩若是有什么不高兴的事,还是彼此之间说清楚了是好,毕竟人家都说夫……”妻之间没有隔夜仇。

    她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温蓉给捂住了嘴,“好姐姐,你且说少说两句吧!”

    温蓉看向阿蘅,眼里满是歉意。

    她姐姐在亲近之人面前说话,一向是想到什么就说什么的,有时候说的话便与场合不太相称。

    她是知道温芙没有什么坏心思,不过是觉得表弟与阿蘅从小指腹为婚,往后必然会是一对夫妻,见表弟与阿蘅之间似乎有误会,便想着让他们俩早日解开误会。

    可她却忘了,阿蘅与表弟还未真正的定亲。

    指腹为婚的事情,两家人都是知道的。

    定亲信物还不曾交换,他们也是知道的。

    若是眼下没有外人,温芙说就说了,可这会儿她们中间不是多出了个席柔么!即便席柔也是她们家的亲戚,可为了阿蘅的名誉着想,有些话能少说还是少说些。

    温蓉回忆着早些时候听说过的京都传闻,就有好几个原本指腹为婚,结果两家孩子长大后却各自婚嫁的例子。这并不是她就觉得表弟与阿蘅成不了,她不过是习惯了未雨绸缪。毕竟在那几个例子之中,无论对错,都是女方处于弱势。

    她一边想着,一边用眼神示意温杭上前打破眼下的僵局。

    温杭清了清嗓子,咳嗽两声后,见大家都盯着他看,憋了好半天才冒出一句话:“表弟不是要接阿蘅去段府小住么!不如表弟留在这里等一会儿,让阿蘅先回去收拾收拾行李。”

    段瑜之回头看了眼阿蘅,默默地点了点头。

    阿蘅可不想去段府。

    她说:“我来这一趟,原本就是想说我不准备去段府的。”

    “阿蘅还在生我的气吗?”段瑜之眼神中忍不住流露出几分委屈,他说:“我愿意同你道歉,所以你不要生气了,跟我一起去段府小住,好不好?到时候表姐她们也会一起去,你也去,好不好?”

    阿蘅似乎从没见过段瑜之这么委屈的模样,她有些茫然。

    你瞧,他看上去如此喜欢她。

    明知她是在耍小脾气,他也只会道歉,顶多可怜兮兮的看着她。

    哪里会像是梦里的那个人,会微笑着在背地里捅刀,完全不在乎彼此之间的情谊。

    梦里的人或事,是真的,还是假的呢?

    阿蘅也希望那个漫长的梦境都是假象,可是梦里温如故感受的痛,她也仿佛是亲身经历了一般,痛其所痛,爱其所爱,恨其所恨。

    “我娘亲如今怀有身孕,她现在需要我,而我也不想离开她。”

    她对段瑜之一本正经的解释着。

第二十五章 拒绝

    段瑜之过了好一会儿才道:“……可温夫人也同意你去我家小住了。”

    他口中的温夫人指的是阿蘅的娘亲。

    阿蘅说:“是我太担心娘亲了。娘亲现在是双身子的人,本就应该格外爱护,可她前些日子才摔了一跤,休养了许多天也只稍微好了些。虽然我知道我留下也帮不了什么忙,但是我仍然不想离开的。”

    其实温三夫人的情况要比阿蘅说的要好上一些,至少她现在出来逛花园,已经是没问题的。

    她之所以依旧不接见客人,不过是因为阿蘅与温三老爷都认为她仍然需要静养,然后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而温三夫人永远没办法拒绝他们两个的。

    段瑜之听了便道:“我知道阿蘅与温夫人向来是母女同心,只是,只是我觉得温夫人那么疼爱阿蘅,她一定不愿意看着阿蘅整日整夜的为她担心。说不定她也正想着让阿蘅放松一下呢,不然姨母派过去的人回来后,也不会特地说温夫人听到我来请你去小住的消息就十分的高兴啊。”

    怎么说呢!

    段瑜之如今还很年幼,有些事情做的不够周全,也是能够理解的。

    但阿蘅就真的很不明白,他既然知道她与娘亲母女情深,又是抱着什么样的心态,才会将话说的那般理直气壮。

    他上门邀请她去段府小住几日,却连探望她娘亲都不愿意,别说什么温三夫人不见外客,他段瑜之不是一向以她未来夫婿自称么!最要紧的是他自己不去拜见娘亲也就算了,还让二伯母的人帮他传话,他自己就没带人来么,简直就是不可理喻。

    若不是他自己说了出来,阿蘅都不知道段瑜之还能做出这种事。

    真是太令人失望了。

    阿蘅有些生气,说话时那态度又冷了几分:“你这人好没意思,竟听不懂人话了么!我都说了我不愿意去,你还想怎样?”

    “这话就有些过了,”温蓉习惯性的出来收拾残局,她知自己若是不来打个圆场,今日出了这个门,谁也高兴不起来。她原本是想要两边各打五十大板,分别揪出错来,马上两句,再说上两句好话,看在她的份上,想来两人不会吵起来的。

    只是她的话还不曾出口,旁边的席柔倒是先开口了。

    “温姑娘与段少爷莫要再争了,你二人再说下去怕是要吵起来的。”席柔站起身,来到段瑜之与阿蘅的身边,只是她有意无意间,更加的靠近段瑜之,近到咫尺的距离,尔后她似是好心好意的劝道:“你们二人身在局中看不太清,可我这个外人却是看的清清楚楚的。”

    她一手指着段瑜之,一手指着阿蘅,不紧不慢的接着说:“温姑娘是因为担心娘亲,故而不愿出门。而段少爷呢,他则是因为担心温姑娘,才一直想要请温姑娘上门小住,原本是再简单不过的事,二位何必将事情弄得太过复杂呢!段少爷的做法归根结底不过是为了能让温姑娘高兴,而温姑娘觉得在家中便高兴,那段少爷又何必拘泥于形式,非要请温姑娘上门小住呢!”

    段瑜之听过,忍不住点了点头。

    不仅如此,他还故意凑到阿蘅身边,伸手指了指自己,说:“阿蘅你且看我,我当真只是想要你高兴些。我原本都打算好了,等你跟我去段府时,我们可以从城中饶谢路,听说那儿新开了一家醉仙楼,我们可以去吃过饭再回去。听说他们家的饭菜很好吃,每天排队的人都很多,我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从他们那儿定了一桌酒席呢!”

    阿蘅低头看着笼在袖子里的手,并不去理会在她旁边说话的段瑜之。

    在梦境出现之前,阿蘅就一直知道段瑜之对她很好,他总会将阿蘅喜欢的东西捧到她的面前来送给她。可是在梦境出现之后,她才陡然发现,段瑜之是对她好,像是冬日里的碎雪,落在掌心后就会消失不见。

    又或者说,他对她的好,就像是养小猫小狗似的那种好。

    不会真的去在意小猫小狗会需要什么,他给的永远是他认为她会需要的。

    一如此刻,一如将来。

    莫名的,阿蘅就想到了一件事,倘若段瑜之连生她养她的父母都不愿意尊重,那他又怎么会真心在乎她这个人呢!

    所以,她只低着头,不说话。

    她是不愿意说话,而有些人的话还没有结束。

    席柔双手合十,轻轻的拍了两下,总结似的说:“既然段少爷已经知道温姑娘在温府之中会更加高兴,那不如这次就只请芙姐姐和蓉姐姐吧,毕竟温姑娘不大想离家呀!”

    段瑜之淡淡的瞥了眼席柔,回看阿蘅时,眼神瞬间从冷漠变成了小委屈,他问:“阿蘅,你真的不想跟我去段府住两日吗?哪怕只是一天,也是好的啊!”

    席柔在段瑜之冷漠的眼神中倒退了两步,一旁的阿蘅也是看到了他方才的模样,完全不同于在她面前时的模样。

    原来段瑜之和席柔也没有一见钟情。

    甚至,他还是有些讨厌她的。

    毕竟阿蘅与段瑜之算是打娘胎里就相识,她对段瑜之的了解就目前而言,还是很清楚的。

    比如说,此刻段瑜之对席柔的讨厌已经达到了七分,倘若满分是十分的话。

    若是阿蘅愿意的话,她大可以就此接受段瑜之的提议。

    要知道人都是会改变的,在梦境中,段瑜之不过是朝着最坏的方向改变了。

    现在只要她愿意,完全可以提前做好防范,提防着席柔等人,让段瑜之朝着好的方向改变。

    可是她能提防的了席柔,并不代表她就能防得了其他人。

    更何况,一次不忠,百次不用。

    阿蘅觉得自己没必要继续留在这里,反正她与段瑜之也没有旁的话要说。

    她便站起身:“我便不去了。我娘亲那里还需要人照料,我就先走了。其他的事情等到回头得了空,再说吧!”

    听到阿蘅的话,段瑜之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好目送着她离开。

    阿蘅已经走出门,快要到院子里时,忽然听见后面段瑜之的声音:“……便是不想去我家小住,那醉仙楼呢,阿蘅,我请你去醉仙楼吃饭,可好?”

第二十六章 席柔

    阿蘅缓缓地走出二伯母的院子,青叶沉默的跟在她的身后。

    阿蘅一时间还不想回去,便沿着青石小径一路向前,转了几道弯后,就到了小花园的秋千边。秋千架是温三老爷找人特地做的,两边的扶手上雕刻着一串串紫藤花,她坐在秋千上,两只脚离地后,一前一后的晃荡着,人却是目不转睛的望着她来时的方向。

    青叶知道自家姑娘此刻肯定是不开心的,一时间心中有诸多疑问:“姑娘从前不是和段少爷玩的很好么?怎的这次他特地请姑娘上门小住,姑娘反倒是不愿意了呢?”

    阿蘅:“人们都说世人心易变,我与从前不是一般心意,也不无不可。”

    她坐在秋千架上看着天,秋千架在花园的一角,故而她此刻看着的天并不是完整的。被院墙束缚着的天空是蔚蓝色的,今日天边有云,屋外有风,云是一团软乎乎的小狗崽子的模样,让风缓缓的吹着,它便朝着东南方跑去。在离开时,它的身影就越来越淡,很快的就消失在阿蘅的面前。

    天空很快就恢复了往日的宁静。

    遥望时,空无一物。

    仿佛谁也没有来过这里,又好像谁也没有离开过。

    阿蘅已经分不出什么是真,什么又是假。

    她只知自己是绝对不愿意轮到梦中那般的地步,失去生命中最重要的几个人之后,却连为他们报仇的能力都没有,反而还因为她自己的缘故,而让故去之人的名声蒙上一层阴霾。

    所以来自段家的好意,阿蘅是不敢接受的。

    她又如何能知那份好意是否是顶着蜜糖外壳的毒药呢!

    为了守护最重要的人,拒人于千里之外又何妨,她已经努力不去伤害别人,更不愿意给别人伤害她的机会。不曾让自己变成自己最讨厌的虚伪模样,已经是阿蘅最后的坚持了。她自嘲般笑笑,也不知这份最后的坚持又能持续到什么时候。

    “该去看望娘亲了。”阿蘅跳下秋千架,与段瑜之的疏离之路还有的走,眼下不过才刚刚开始。

    那些现在没有发生过的事情,阿蘅也做不到假装不知道。

    谁也不能保证梦中的事情就真的不会发生,梦里她倒是一直对段瑜之全心全意,可段瑜之在外污蔑她,抹黑她的时候,可曾想过他也曾对她真心过呢!

    又或者,他的真心从头到尾都是假的。

    自阿蘅离开后,段瑜之便一直闷闷不乐,连话都不愿意再多说半句。任由温家三姐弟在旁边如何劝说,他依旧是眼巴巴的望着门口,似是在期待阿蘅能够回心转意。

    席柔看着段瑜之用情极深的模样,不免露出羡慕的神色。

    她笼在袖中的手悄悄攥紧,心中对阿蘅也多出了几丝不满,那样冷漠的一个人,又如何能配得上段瑜之的情深义重呢!思及往事,她突然想到一句话,人总是在死后,才逐渐变得完美无缺的。

    倘若她温家四娘不是因为死的早,又如何能在少年天才的段瑜之心中留下那般浓墨重彩的一笔,以至于他往后余生都不曾再真心爱恋过一个人。

    如今天赐良机,她有幸能与段瑜之生活在同一个时代,岂不是她为段瑜之修改遗憾的好时机么!

    反正她是不知温家四娘除了那张脸,还有什么地方值得称赞的。

    那不如就从此开始吧!

    让段瑜之看清温家四娘的真面目,离了温家四娘的这个泥潭,他自然能与自己真心爱恋的人双宿双栖。

    席柔在原地停顿片刻,忽然绕开段瑜之,坐在了阿蘅先前坐过的位置。

    段瑜之原本没想要理会席柔的,即便他们在阿蘅没有来之前,曾有过一段比较愉悦的对话,可现在他满心满眼都是阿蘅,旁的人是再入不了他的眼的。

    只是他没想到席柔会这般没眼色。

    明眼人一看便知他如今心情正不好,席柔这样做,难道不是在摸老虎胡须,胆大包天么!

    “谁让你坐这儿的!”段瑜之皱着眉头看向席柔,“阿蘅就是走了,这里也是她坐过的地方,怎么能让些不相干的人占了去,你还不换个地方坐。”

    又是这样的话!

    席柔面上还是柔柔的笑着,暗地里恨不得将牙都给咬碎了。

    段瑜之后来拒绝娶亲时,也是这般的话,他说他的妻子只有温家四娘一人,旁的人再好,也是入不了他的心。为了温家四娘,他拒绝了多少想与他联姻的人,即便是后来迫于子嗣压力,他不得不纳了几名妾室,可那都只是因为温家四娘死的太早,他的心只给了温家四娘一人。

    席柔虽然想要早点揭开温家四娘的伪装,可她更知道以如今她与段瑜之的关系,定然是无法让段瑜之取信的,故而一切都得从长计议。她便说:“我原本还想同你说说阿蘅的事呢!”

    段瑜之一怔,他看向席柔,问:“阿蘅怎么了?”

    甚至连他方才的质问都顾不上了。

    果然只要一提起温家四娘,段瑜之就会表现出不一样的一面来。

    席柔舔了舔干涩的唇瓣,对温蘅的嫉妒就更上了一层。她说:“段少爷是否注意到阿蘅今日的态度过于强硬了些,不论段少爷说了些什么,她都是不愿意听的,只一昧的固执己见。”

    段瑜之却道:“她是在跟我耍小脾气呢!从前也是这般,我若是惹她生气了,她就会不喜欢与我说话,任我说些什么,她都是不愿意听的。可她生气从来都不会超过两天,只要我送她些好吃的,她就又会对我笑盈盈的。”

    说话间,段瑜之的眉眼都是温柔的,仿佛会发光一般。

    听到他这么说,席柔的嘴角抽动了两下,很快又柔声道:“既然段少爷也是知道,那你就更应该知道,阿蘅此刻正在气头上,短时间内她是不愿意再见到你的,你若是一直出现在她面前,她定然会气上加气,我看你这几日还是离她远些吧!”

    段瑜之皱着眉:“既然阿蘅在生我的气,那我不应该去道歉么!怎么还要远着她?”

第二十七章 送信

    当然是为了能让你看清她的真面目啊!

    心中这般想着,席柔连忙道:“我与你说这些,自然是因为大多数人生气时,最喜欢迁怒,你若是不在温姑娘面前晃荡,等她气性过去,冷静了下来,就会想起你的好。到时候你再上前去解释一番,一切问题自然也就都迎刃而解了。”

    段瑜之半信半疑:“是这样么?”

    席柔肯定的看向他,说:“不信你可以问问温芙姐姐们,我说的话,你是不大相信的,她们说的,你总是信的吧!”

    “芙姐姐,倘若有人惹你生气了,他还老是在你面前晃荡,你是不是越看就越生气啊?”席柔转头问温芙。

    温芙仔细琢磨了一小会儿,略显迟疑的点了点头。

    她觉得席柔说的确实是没错,可又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偏偏她又说不好到底哪里不对劲。

    一旁的温杭听了好半天,这才忍不住插话道:“表弟,我跟你说,女孩子家家生起气来,是最没个定数的,她们还特别喜欢迁怒旁人,我看你还是就像席柔说的那样,过些时日再去找阿蘅吧!”

    虽然在他看来,阿蘅并不是喜欢迁怒于人的人,可她与温芙向来交好。

    而温芙么!

    只要一想到温芙,温杭就忍不住腿抖,他的姐姐总是跟旁人家的不一样,每次外面有人惹她生气了,她回来总会用很失望的眼神看着他,然后碎碎念,总是在说为什么她就没有一个嫡亲的兄长为她出头。

    温杭能怎么办呢?

    他也很无奈的。

    母亲怀了三胞胎,姐姐温芙最先出生,而他最后,这难道是他能控制得了的吗?

    再者说了,就算没有兄长,他也是可以为姐姐出头,顶多效果没有那么好罢了。

    人们常说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温蘅既然能与姐姐温芙交好,想来也是一类的人,应当也是个喜欢迁怒的人吧!

    看着温杭悻悻然的模样,段瑜之觉得自己仿佛是要被他们说服了,他看向在场唯一没有对此发表意见的温蓉,试探性的问道:“蓉蓉姐,也是这样觉得的吗?”

    温蓉向来是个老好人,只是这会儿她的表情过于严肃了些,与往日大不一样。

    她的目光从面前几人身上一一划过,最后定格在段瑜之的身上:“大部人确实如同柔儿所说的那般,你若是问我的话,我大约也是这样……”但在你眼中阿蘅也是这般模样么?

    温蓉后半句话还未曾说出口,她便瞧见段瑜之低下了头,整个人都低沉下去。

    只听见他叹了口气,声音低低的道:“我知道的,阿蘅向来娇气,这次本就是我行事不妥当,她即便是怨我,也是理所应当的。”

    “阿蘅既是不愿出门,那我也不好再强求。”段瑜之又看向温芙等人,脸上露出一抹勉强的笑意:“母亲原本就是想要请表姐们与阿蘅一起去小住几日的,阿蘅已经不去了,姐姐们就不要再推辞不去,总不能让我真的空手而归吧!”

    温芙自然是上前去安慰他,旁的话也不好多说,便只道:“我们当然是去的。”

    她其实是不大擅长安慰旁人的,这会儿说了开头,却也接不下去旁的话,只好将求助的目光投向了自家妹妹。

    可温蓉此刻心情却颇为微妙。

    她当然知道阿蘅娇气,寻常时候受了些委屈,便会摆出不高兴的模样来。可阿蘅也只会在亲近之人面前抱怨两句,这难道不是人之常情么!

    怎的就值得他们特地来说?

    还有她表弟段瑜之,今日也很是奇怪。

    温蓉心中很是不明白,她看着段瑜之身旁的席柔,微不可查的皱着眉。心想,还是寻个没有旁人的时候,再同表弟说说阿蘅的事情吧,旁人传的话不清不楚,许是表弟还不知阿蘅此番是在生死关前走了一趟呢!

    她也走到段瑜之面前,说:“我们也有好些时日不曾见过姨母,这会儿也是十分想念着呢!表弟不妨同我们说说,姨母近来身体如何……”

    话题很快被岔开了去,席柔在一旁默不作声。

    她也不觉自己是被冷落,只柔柔的笑看着说话的几人。

    第二天一早,阿蘅原本是想要去给娘亲请安的,谁知温蓉却先上门了。

    往日里,温家二房的三姐弟一向都是同进同出的,也不知今儿个是怎么了,竟是只有温蓉一人。阿蘅先请她喝茶吃点心,又下意识的朝门口看去。

    温蓉抿了口茶,说:“阿蘅不必看了,他们昨日应了邀约,去段府做客了,今日只我一人来了。”

    阿蘅不解:“二姐姐同三姐姐向来是形影不离,怎的这次二姐姐应了约,三姐姐却是留在府中了呢?我原以为你们都会去的。”

    温蓉仔细打量着阿蘅,一时间有些错愕。

    她一直以为阿蘅是因为表弟在阿蘅病重之时,没有传来任何消息而生气,故而即便是表弟这次亲自上门邀请,阿蘅也依旧是旧结难解。

    不过现在看来,阿蘅似乎没有她想象的那般在乎这件事。

    温蓉看了眼身后的丫环,从她手中拿过了一封信,递与阿蘅。

    她说:“瑜之说你现在许是还在生他的气,他便不出现在你面前,让你气上加气了。只是他又有许多话想要同你说,便写了封信,托我转交给你。”

    信封之上用火漆封了口,图案依旧完整无缺,显然这封信在封好之后,就再没被拆开过。

    阿蘅看着那封信,仿佛在看毒药似的。

    她始终没有伸手去接。

    看着被温蓉放在桌面上的信封,阿蘅的眼中分明露出抗拒的神色。

    她很快调整了情绪,正面看向温蓉:“三姐姐还是将这信从哪儿拿来的,就送回哪里去吧!他若是想要与我说些什么,大可以直接到我面前来说,信我就不看了。”

    温蓉很是诧异:“阿蘅你这是怎么了,我总觉得你病过一场后,整个人都变得不一样了。若是在从前,你早就接过信了,哪里会像现在这般,连看都不想看。”

第二十八章 过分

    温蓉犹豫片刻,接着说:“收不收下这封信其实也没那么重要……只是,阿蘅你当真恼了瑜之么?”她的语气充满着迟疑。

    阿蘅抬头看着她,心中有些慌张。昨日在二伯母的院子里,因为又想起了梦中之事,她说话时便少了斟酌,多了几分没成算,确实与往日大不一样。但她病重多时,前不久才好转过来,因着这一层缘故,她不论做些什么,旁的人都会替她自圆其说了。

    三姐姐也不例外。

    即便如此,也不过是让阿蘅少解释了一件事,其他该有的问题,她照样躲不过。

    比如说三姐姐现在的这个问题。

    恼了段瑜之?

    当然是恼了呀!

    她曾对梦中温如故的经历感同身受,无论是被困在院子里的那几年,还是被欺骗、被伤害后的绝望,她通通都经历了一遍。感受过相同的痛,带来的自然也是相同的恨。她恨着梦里的段瑜之,却不能同样憎恶梦外的人。

    因为梦里梦外,终究是两个世界。

    可恼怒也是真的。

    因为从眼前的蛛丝马迹而言,无一不在显露着段瑜之正在朝着梦里的那个人转变。

    阿蘅心中有怨,却不能对人而言,她只淡淡的说:“自然是当真的。”

    温蓉不免想到段瑜之在她面前说尽好话的模样,又想到他往日里与阿蘅极为要好,但凡得了什么好东西,必然都是要捧到阿蘅面前来献宝,一时间心有所感,柔声道:“我仍记得旧日里,你与瑜之一向玩得来,温桓阿兄带你出门,十次里有九次是去找瑜之的。就连你病重之前的那一次出门,也还是去找了瑜之。怎么到了现在,你反倒要与他疏远了呢?”

    这些话,都在说着阿蘅往日与段瑜之有多友好。

    阿蘅平静的看着温蓉:“三姐姐也说我往日里与他交好,现在我不过是不愿意与他交好了。我知三姐姐想要知道我为何疏远了他,其实着也没什么不可对人言的。既然三姐姐想听,那我说便是了。”

    “你也说了,我病重之前才去找过段瑜之,可那时他并不曾提起要闭关读书,不仅如此,他还曾约我一起去看白马书院的诗会。三姐姐你是知道的,那诗会是白马书院的学生在年前的最后一次聚会。可后来他说,他是去闭关读书,不曾收到我病重的消息,这才没能来看我。倘若是不了解前情的,自然以为他有多真心实意,可是我知道,而且我也不是傻子,能被人随便糊弄。”

    最后一句话,阿蘅的声音变得很轻。

    温蓉一时之间怔住了,她原以为自己此番前来,除了送信,便是打听阿蘅恼了段瑜之的缘由,再想办法让他们俩和好如初。

    现在缘由是打听清楚了,可和好如初实在是太难了。

    她没想过事情的真相竟会是如此,心中对段瑜之也不免生出几分埋怨。

    今日他因阿蘅重病缠身,便弃了阿蘅。倘若她将他们俩劝好了,谁又能知道往后段瑜之会不会因为其他的缘由,再次弃了阿蘅呢!总之她这次应下的请求,是万万不能做的了。

    阿蘅看着温蓉半天不说话,脸色青一阵白一阵的,她觉得这个话题也该结束了。

    她看向桌上的信封,缓声道:“三姐姐把这个拿回去吧,我方才同姐姐说的话,句句都是出自真心,他段瑜之再好,往后与我也没什么关系了,我知姐姐此次前来定是受了他的嘱托,不过那也没什么,你只管将我说的那些话再说给他听,从今以后只做陌生人相处,便已经是极限了。”

    温蓉过了片刻才问:“……可,可是阿蘅,他段瑜之虽不是绝世天才,可也不大像是做出这种蠢事的人,兴许是你们之间有什么误会呢?”

    阿蘅却道:“就算是有些误会又能怎样呢?我这些时日的伤心也不是假的啊!”

    原本她还想着要找些借口来远离段瑜之,谁知事情竟是如此的巧,都不用她去特地琢磨,该来的便自然的出现在了她面前。

    只能说她前些时候确实是不大好,像极了将死之人。

    连她娘都被吓到了,更遑论其他人。

    大概是认定她活不长久,段家的人才会连掩饰都懒得掩饰,毕竟一个注定要死的人,是不值得他们花费过多的精力的。

    阿蘅有时候也在想,倘若她真的死了,现在的段瑜之,他的伤心又有几分是真的。转念又一想,段瑜之的伤心是真是假,在所不论。她的爹娘与兄长,肯定是十分伤心的。

    那样的假设,也不值得她多想。

    温蓉见阿蘅露出落寞的神色,心里也为她难过,将桌上的信又拿回到手中,她也不好再坐下去,便起身告辞了。

    回到自己的房间后,温蓉仍然在想着阿蘅与段瑜之的事情。

    无论是阿蘅,还是段瑜之,在温蓉眼里都是至亲之人,原本他们两个好的时候,温蓉也是开开心心的,现在阿蘅单方面的想要与段瑜之老死不相往来,偏偏她的理由还十分的在理,这就让她很是为难。

    手心手背都是肉,不管伤了谁,都是疼的。

    尽管温蓉已经知晓阿蘅的态度了,可她仍然想要去查查看的。

    若是其中真的有误会呢?

    虽然阿蘅说她现在伤心够了,可若真的是误会导致了今天的局面,纵使解开了误会,他们两人也不可能和好如初,但总比真的当个陌生人要好吧!

    这厢温蓉已经决定明日去段府后,定要打听清楚段瑜之先前的行踪,是否确实如他所说的那般,在跟随先生闭关读书。

    她是希望是的。

    倘若当真查出不是,她也不知道自己最后该怎么办。

    另一边的阿蘅在自己院子用过迟来的朝食之后,便朝着温三夫人的院子去了。

    她有几日不曾见过娘亲,听说娘亲近来已经大好,都能在院子里面小走几圈了。而且她这次没有去段府,娘亲知道后肯定也是十分疑惑的,她有必要亲自前去解释一番。

    倘若能够就此与段府再没了关系,那当然是最好不过的。

    鉴于此目标实现太过困难,阿蘅觉得还是先定个小目标吧!

    就先与段瑜之断绝牵连好了。

第二十九章 原来

    阿蘅来时,温三夫人正在同柳嬷嬷说话,因大夫说她身子尚有些虚弱,这院子中大大小小的事情便都交给了柳嬷嬷,而温三夫人只偶尔会问上两句。

    “今儿个倒是赶巧了。”温三夫人朝柳嬷嬷摆了摆手,转而看向缓缓走来的阿蘅,笑道:“昨日段家那孩子送来许多滋补药材,还说要请你和芙儿她们上门小住几日。我想着你这些日子似是有些不大高兴,便替你应下了。却不知你原来竟是不想去的……”

    温三夫人虽不曾问阿蘅缘由,可未尽之语中仍是带着些许的疑惑。

    阿蘅点点头,她确实是不想去的,而且她也知道自己突然拒绝了段瑜之的要求,在亲近之人眼中,约莫是有几分不大正常的。要知道她与段瑜之向来要好,就是偶有争吵,也不过三两天的功夫,便又会和好。

    从未见过她如此坚决的拒绝过段瑜之的邀请。

    温三夫人轻叹了口气,柔声道:“阿蘅觉得白马书院如何?”

    小姑娘愣了一下,很快回道:“当然是很好的,祖父在白马书院任山长,阿兄也在那里读书,那应该是个极好的书院。”

    白马书院开在城外,有许多大儒坐镇书院,京中子弟大多都在内读书,甚至有小道消息传闻,还有皇子公主隐姓埋名在书院读书呢!

    温三夫人道:“你祖父当初辞官之后,仍有许多世家子弟想要拜在你祖父名下,只是其中有多少是为了你祖父的学识,又有多少是为了你祖父帝师的名头,谁也说不清。后来,你祖父便在当今的支持下,在城外开了间白马书院。”

    阿蘅不知娘亲为何突然与她说起祖父开办白马书院的事情来,疑惑地看向她,温三夫人脸上带着笑:“白马书院开办之初,说的便是有教无类,无论是世家还是寒门,皆可入内求学。后来你祖父还请来好些位女夫子,于是这白马书院便也准许女子求学……”

    阿蘅突然预感到娘亲要说些什么,她低低的唤了一句:“娘亲……”

    温三夫人接着道:“当年你父亲为你开蒙时,你祖父就说往后可以让你去白马书院读书,倒也不必再往族学去了。”她停顿了一小会儿,像是回想起那时的光景,嘴角的笑也变得更加温柔,“只是白马书院到底路远,我与你父亲是极不放心的,便婉拒了你祖父。如今看来,倒是拒绝得早了些。”

    阿蘅有些不大好意思的问:“是不是阿兄同娘亲说的呀?我原本还想着自己说的……”

    温三夫人轻轻的摸了下阿蘅的脸颊,她的指尖仍旧有些冰凉。

    倘若不是温桓与她说,她也不会知道小姑娘竟是想要去白马书院读书的。她们阿蘅自小便是娇宠着长大,但凡是想要什么,哪次不是直截了当的说出来,唯独这次不一样。

    阿蘅的变化如此之大,偏她的掩饰又做的不到位,温三夫人自然是一眼就看出来的。只是近来发生的事情那么多,温三夫人也不好开口去问,毕竟她们阿蘅也是前不久才死里逃生,姑且这样说吧!

    虽然杨神医口口声声说她们阿蘅的病,不算什么。

    可是她们阿蘅,是被御医判过死期的孩子呀!

    如今不必面对生死离别,阿蘅不过是性格变化大了些,温三夫人就已经是心满意足了。

    “你父亲已经遣人同族学的先生说过了,这几日你便先在家中休息,等回头你祖父派人来接你,你再直接往白马书院去。”温三夫人说着,突然惊叹一声,见阿蘅疑惑的看向她,她这才解释道:“若是我记得不错,段家的那孩子也是在白马书院读书吧!”

    先前温桓与她说起阿蘅读书的事时,温三夫人就已经发觉不对劲了。

    转着弯问了好几圈之后,她才知晓阿蘅想从族学转到白马书院的真正缘由。虽然她不明白阿蘅为何不愿与席柔一道,可转念一想,她们家小姑娘不过是不喜欢那孩子,想要敬而远之,又不是想对人家做些什么,便不再过问。

    但是现在,她们家的小姑娘似乎也不大喜欢段家的那孩子了呢!

    “娘亲不问我为什么不喜欢段瑜之了吗?”阿蘅疑惑的看向温三夫人,她都已经想了好多个理由,就等着温三夫人问她呢!

    可是温三夫人一直都不提这件事哦!

    果然,温三夫人怜爱的看着阿蘅:“那有什么好问的呢?喜欢也好,不喜欢也罢,只要能让阿蘅高兴,不管怎样,娘亲都是赞同的啊!”

    明明面对娘亲这样毫无理由的偏颇,她应该高兴才对。但是阿蘅怎么也高兴不起来,小小的脑袋瓜里面充满大大的疑惑。

    她握着娘亲的手,不解的问:“可是我与段瑜之不是自幼指腹为婚,我都不喜欢他了,那我和他的婚约呢?”

    温三夫人反握住阿蘅的手,皱着眉,声音略显高昂:“谁说你与他指腹为婚了?”

    “不是这样的吗?”阿蘅忽然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了,她小小声的回道:“大家都是这么说的。”

    “哪些丧良心的家伙,竟在你面前胡说八道!”温三夫人气的脸色发白,一旁的柳嬷嬷连忙给她递上了一杯茶。喝了口茶,暂时平缓了下心情后,她才咬牙切齿的道:“我与段夫人确实是闺中密友,当年我们俩先后怀有身孕,她虽是起过指腹为婚的心思,可我想着不能在不知根底的情况下,就为你订下一门亲事,便回绝了她。”

    阿蘅:“可是我与段瑜之没有婚约的话,娘亲从前又怎么会让他与我走的那么近?”

    这话问得好。

    温三夫人说起这个,心中也还是有气的。

    “当年我回绝了段夫人想要结亲的心思后,她便同我商量着要认个干亲,你原本是要唤她做干娘的。只是段府的规矩颇为复杂,这干亲的说法我们便没有拿到明面儿上来,虽有干亲之实,却无干亲之名,否则我哪里愿意让你隔三差五的往段府跑。”

    原来竟是这样么!

    阿蘅不免心神恍惚,从前迷惑的地方,听娘亲这么一说,似乎也就迎刃而解了。

第三十章 生气

    怪不得在梦中,她与段瑜之是在几年之后方才定亲,定亲时所用的信物也是后来才准备,并非从前就有的。

    原来,指腹为婚什么的,竟是杜撰出来的么!

    “可是,可是大家都说我和段瑜之早在娘胎里,就已经定下婚约,我将来是会嫁给他的……”阿蘅怔怔的看向温三夫人,如果能够选择的话,她当然是更加相信娘亲所说的话,但是她自小到大这么多年的认知,难道真的就是假的么?

    平白杜撰出来的谎言,是最容易被揭穿的。

    真的能有一个谎言,能够持续十多年,始终骗着听说过它的人么!

    十成十的谎言自然是做不到这般的。

    只有那些三分真,七分假的谎言,才能哄骗世人,蒙住眼,遮住心,只要不说到真正知晓的人那里去,又有谁能来揭穿它呢!

    温三夫人听到阿蘅的话,脸色显而易见的又变坏了几分。

    她说:“大家都那样说,哪里来的大家?我不曾说过那样的话,你父亲与兄长也不曾那样说过,还有谁在你面前胡说八道?你且说给我听,我必是要与她当面对质!”

    温三夫人的态度强硬极了,气急之下也顾不得自个儿身体才好转了些,直接一拍桌子,就站了起来。只等着阿蘅说出个名字,她马上就去找人当面对质去。

    阿蘅却记不大清楚了,和温三夫人说:“……我也不记得是什么时候听说过那样的话,只知道后来,后来大家都说我与段瑜之关系好是理所应当的,因为我和他本就有着指腹为婚的关系……”

    柳嬷嬷还站在旁边,突然插了一句话:“姑娘总记得有哪些人同姑娘说过那般话吧!”

    阿蘅紧抿着嘴唇,略显迟疑的点了点头。

    柳嬷嬷便说:“姑娘不必害怕,只管将那些人都说出来,知道了他们有那些人,想要找出最先说出那种话的人,也就简单多了。”

    阿蘅一时说不出话来,知道她与段瑜之关系好的人有许多,说过她与段瑜之指腹为婚的人也有许多,让她一下子将那些人的名字都说出来,实在是有些不切实际。

    见阿蘅半天不说话,温三夫人突然想到一件事。

    她问阿蘅:“段夫人……和段瑜之,他们两个可曾在你面前说过与指腹为婚有关的话?”

    段夫人每次见了阿蘅,说的话都不是很多,她通常会先关怀阿蘅一番,接着便是让段瑜之带着阿蘅出去玩,她自己却是去院中的小佛堂诵经。阿蘅与段夫人貌似亲近,其实还是很疏远的,她每次去段府,接触最多的人,仍然只有段瑜之一人。

    而段夫人说的话本来就不多,更是从未提起过她与段瑜之的关系。

    至于段瑜之,他从前一直对阿蘅很好,便是温芙等人在他面前打趣,他也只说他对她的好,是理所应当的,却也从未说过他到底为何会对她好。

    “他们从来都没有说过那样的话,便是有人打趣我与他,他也没有明说,尽管他的做法看上去就是在默认我与他的关系。”阿蘅琢磨了半天,忽然觉得自己往日里是不是一直在自作多情,要知道段瑜之从来没有说过想要娶她。

    倘若抛开她与段瑜之有婚约的这一点不谈,那么段瑜之平日里的行为,尽管亲近了些,但瞧上去竟是与阿兄不相上下。

    阿蘅仰头看向温三夫人,眼中的情绪变换不定:“他们从来不说,却让所有人都默认了我与段瑜之的关系。就连二伯母也以为我与段瑜之有婚约,娘亲,我是说,如果我没有跟你提起这件事,那你会和我说清,我和段家的关系吗?”

    自然是不会的。

    温三夫人向来觉得段府中奇奇怪怪的规矩太多,倘若不是因为段夫人是她的闺中密友,她是绝不会与段家人有过多牵扯的。然而就算她与段夫人再亲近,她也绝不可能将阿蘅嫁进段家的。

    让阿蘅认段夫人做干娘,已经是温三夫人的极限了。

    她原本是想着阿蘅如今尚且年幼,让她同段夫人亲近一些,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等阿蘅年岁渐长,她便慢慢减少阿蘅与段府的往来,再为阿蘅择一良婿,许她往后平安美满的度过一生。

    却不想段夫人竟一直没有放弃当初的念头,温三夫人皱眉,觉得自己有必要去找段夫人好好谈谈了。

    阿蘅却觉得很是奇怪。

    她知道自己在爹娘眼中是无价珍宝,可在外人眼中就不一定了。

    段家在京都算是新贵,他们家的段老爷在朝中的势头很猛,年纪轻轻就已经官居一品。而她们温府虽然是京中世家,可唯一能打的老爷子早就辞官当山长了,便是她爹这一辈的,官位最高的也是她大伯父,如今任御史大夫。

    就是段家想要与温家有什么联系,可那也不应该是和她呀!

    温家的下一任家主是她的大伯父,而大伯父家的姐姐也还没有出嫁呢,怎的段夫人就盯上了她呢?

    阿蘅:“娘亲,是段夫人往外传话,说我与段瑜之有婚约的吗?”

    温三夫人道:“即便这件事不是她做的,可她肯定也在里面推波助澜了。”

    “可是为什么呀?”阿蘅满心不解。

    段夫人就那般想要她嫁进段家么?

    在她尚未出生之时,便那般想。甚至在她出生之后,百般设计,段夫人难道就不担心她会长偏,将她娶回去后闹个鸡犬不宁吗?

    可真是有够奇怪的!

    温三夫人的脸色变了变,她听着阿蘅的话,忍不住想起些往事来。

    段夫人如今只有段瑜之一个孩子,可早些时候,她也曾有过一个女儿的,只是那孩子命薄,不足三岁便已夭折。幼儿夭折,不入祖坟,后来那孩子的尸骨便被供奉在城外的一座寺庙中。

    许是巧合过甚,当年温三夫人在陪同段夫人去寺庙祭拜之时,被医僧看出怀有身孕,那时段夫人便觉得温三夫人腹中的孩子与她有缘。而且更为巧合的是,阿蘅的生辰与段夫人死去的孩子是一模一样。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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覆雪归春介绍:
她在寒风凛冽中失去最后一丝温暖
却在春日艳阳中醒来
恍惚间,好似穿过了漫长的梦境
梦醒之后,仍是世间客。
【更新时间修改一下:每天固定更新四千左右,以前是分开为两章,现在合二为一了,更新时间还是晚上九点半以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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