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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陌上殊     覆雪归春txt下载     覆雪归春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三十一章 处理

    温三夫人将往事缓缓道来,最后叹了口气,道:“她许是将你当做她那早逝的孩儿,才一直想让你嫁去段府。”

    阿蘅听后,顿时不知该如何说起。

    倘若那段夫人当真是将她当做了那位早逝的孩儿,又怎么会生出让段瑜之娶了她的想法,那难道不是大逆不道么!

    而且温三夫人不是已经答应段夫人,让她做阿蘅的干娘了么!虽然没有母女之名,却依旧有母女之实,既是如此,她又何必多此一举,任由阿蘅与段瑜之的流言肆意蔓延,而不加以阻止呢?

    “那间寺庙的医僧那般厉害,只一照面就能看出娘亲怀有身孕,而段瑜之与我同岁,只比我大月份,想来那位医僧应当也看出段夫人怀有身孕吧!”阿蘅追问道,“为何段夫人不认为与她更为亲近的腹中胎儿是早逝孩儿的转世,反而认定了娘亲腹中的我呢?”

    不得不说,阿蘅的疑问确实是个问题。

    虽然温三夫人从前没往那处想,可现在想来,着实有几分难以理解。

    她缓了片刻,道:“不如我们直接上段府问个清清楚楚好了,总不能任由他们在外面败坏阿蘅的名声,任那流言继续宣扬出去,我还怎么为阿蘅寻个好夫婿……”

    上门是不可能上门的。

    别的也就算了,但温三夫人如今的身子刚刚好转了些,她就算是去院中转上一转,阿蘅在旁边看着都有些揪心,更不必说是去段府了,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娘亲,娘亲你别急呀!”阿蘅连忙打断温三夫人的行动,匆忙间才勉强想出了个理由,“虽然二伯母他们误以为我与段瑜之有婚约,可那也不是说其他人也都误解了。娘亲此番若是直接找上门去,反而像是默认了流言,倒不如,倒不如……”

    本来就是匆忙间说出来的话,少了下文也很正常。

    阿蘅不知该如何接下去,只好将求救的目光投向一旁的柳嬷嬷,柳嬷嬷跟了娘亲那么久,应当是有办法劝服娘亲的吧!

    有了梦中那一遭,阿蘅是当真不觉得眼下的事情有何重要的。

    她曾听人说,世间事,除却生死,皆是小事。

    这话放在她身上,就变成了,只要与她亲近之人无关的事,哪怕是涉及到她自身,都只能算是小事。

    梦里的温如故也没有那么在意自己的名声,她在乎的只是因为她的缘故,而使父母亲长蒙羞罢了。

    柳嬷嬷也在一旁劝道:“姑娘说的很是在理,咱们如今也不知道那流言到底有多少人知道,就直接冲上门去要解释,倘若段家夫人将错就错,再次提起结亲的事儿,夫人不就不好拒绝了么?依老奴之见,夫人还需从长计议才是。”

    温三夫人摸摸自己的额头,这会儿也冷静下来了。

    仔细思考片刻,她不得不承认阿蘅与柳嬷嬷说的不错。她心中仍是有气,可看着阿蘅担忧的目光,她勉强露出一抹笑:“阿蘅莫要担心,这些都只是小事,娘亲能处理好的,定不会叫她们损了阿蘅的名声。我们阿蘅合该每日都开开心心,无忧无虑的。”

    她不再说要去找谁对质,而是认真想着该如何破局了。

    其实仔细说来,流言蜚语是不值一提的,人们喜欢传些流言,可真正聪明的人,是绝不会将流言当真的,虽然这世上最不缺的就是蠢货。

    一则流言被宣扬出去后,想要让世人忘记它很难,便是用另一则流言将其压下,但总还是会有让人提起的一天。

    真正能让流言消失的,也只有置之不理,亦或是让人不敢提起。

    思量之下,温三夫人很快就决定好之后该怎么做,只是这些都是她们大人需要担心的事情,像阿蘅这样的小孩子们,只需要高高兴兴的去做自己喜欢的事情就可以了。

    温三夫人找来常嬷嬷,吩咐她准备给温家老太爷的东西:“虽是自家长辈,可这该有的礼节也是不能忘记的,阿蘅往后去白马书院读书,路途遥远的,便也不必日日都回家,就直接同你祖父一起住在别院中,等到沐休的日子,再回来……”这时她已经忘记当初送温桓去白马书院时,是如何吩咐他日日骑马坐车都得赶回府中的事儿了。

    常嬷嬷应了下来,接着便下去准备东西去了,除了要准备给老太爷的东西以外,她还得给阿蘅收拾行李呢!

    阿蘅有些迷惑,她们方才不还是在说段夫人与流言的事情么?

    怎么一下子又说到去白马书院读书的事情了?

    虽然她们一开始讨论的话题确实是这个,可现在不是呀!

    温三夫人轻轻地摸了下阿蘅的脸,柔声道:“好好的小姑娘怎么能成天愁眉苦脸的呢?这些个事情娘亲能处理好的,就算娘亲做不好,还有你父亲呢!阿蘅就不要太担心了,你现在尽管去做你喜欢的事情的,其他的就都交给爹娘,有爹娘在,阿蘅只要高高兴兴的就好……”

    虽然阿蘅现在更想留下来,听温三夫人接下来要如何处理这件事,但显而易见的,温三夫人是不愿意让这些令人不开心的事情,持续出现在阿蘅面前的,所以她直接将阿蘅打发回去收拾东西去了。

    毕竟她接下来要做的事情,还是很多的。

    若是将阿蘅留了下来,一不小心误伤到了,或是让阿蘅感觉到不开心,那可就不好了。

    倒不如趁早将阿蘅送到别院处,还能让阿蘅多看看外界的景色,过上几日轻快日子呢!

    收拾行李这些小事,本就不必阿蘅亲自动手,她即便是回了院子,也依旧没什么要紧的事情要做,甚至还有些碍事。

    在多次充当障碍物,令常嬷嬷等人不得不请她换个地方坐之后,阿蘅终于离开卧房,转而去了西边的小书房。

    小书房虽然并不常用,但依旧打扫的很干净。

    从书架上随便抽出了一本书,阿蘅看了半天都没有翻页,恍惚间,她又想起梦中之事。

    温三夫人说,她与段瑜之有婚约的流言之所以会宣扬出去,是因为段夫人在其中起着推波助澜的作用,而且段夫人是非常想要她嫁进段府的。

    可是她在梦中所见的情况,似乎并不是那样。

    温如故嫁进段府之后,除了在成亲第二日见过段夫人以外,就再没见过段夫人。

第三十二章 别院

    白马书院建在城外小青山的半山腰上,与京城相距不远,来回两三个时辰的事儿,阿蘅原本只带了青叶的,可常嬷嬷不放心,便从管家处将青蕊提前带了回去,让她与青叶一同侍候阿蘅。温三老爷派了一大帮子的护卫婆子同行,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出了城,还没有半炷香的功夫,便遇见祖父派来接她们的人。

    阿蘅托温桓送给祖父的书信前几日就已经送到,看到温桓也在对面来接他们的人之中,阿蘅却是有些惊讶。

    她没想到祖父连阿兄也派过来的,明明今日阿兄应该在书院读书的,对此阿蘅也只能无奈的笑笑,祖父只是太宠爱她了。

    温桓骑着马走在队伍的最前面,他倒不是不想同阿蘅说话,只不过从城门到白马书院的这段路,他曾带着阿蘅走过许多遍,这会儿当真是没什么好说的。

    阿蘅也没在意许多,她挑开绯色布帘看向窗外,春日已过大半,路边早就是柳色青青,不远处往白马书院去的路上亦有许多马车,而她们这一行人却走向了旁边的小道,朝着祖父暂居的别院去了。

    别院依山而建,院墙外是一片方方正正的田地,地里面的青色小苗刚刚冒出了头,还有三两农人正在田中劳作,这些都是阿蘅所熟悉的景象。

    她想起了先前的梦境。

    当年祖父任白马书院山长,于永安十五年秋携书院众多书生,前往北地游学,历时三年而归,期间路途遥远,书信难以往来,故而祖父不知温如故的父母兄长皆已离世。待他归来之时,方才知晓三年之中,变故繁多,甚至连温如故都已经嫁为人妻。

    他曾亲自踏上段府的门,只为带温如故与温柠归家。

    可惜那时的温如故仍在自苦,她将自己困在段府的偏远小院中,除却温柠谁也不愿见。

    只能说祖父归来的时机不够巧,倘若再早一些,温如故尚且不曾对温府彻底失望,或者再晚一些,她不再那么的相信段瑜之,然而祖父只在那时来归来,后来也再见不到了。

    梦里的温如故自嫁进段府之后,就再没见过段府之外的风景。

    从前是她不愿,后来是她不能。

    “……阿蘅,可以下来了。”车外传来温桓的声音。

    又有下人抬了矮凳来,让阿蘅踩着下车。阿蘅抬眼看去,这是温府在城外的别院,常德带着几个丫环婆子正站在门口,瞧见阿蘅下车,他们便一起涌了过来。

    常德在离阿蘅三步远的地方站定,不再往前,脸上带着笑:“姑娘可算是来了,老太爷一直盼着您呢!”

    温桓也凑了过来:“可不是呢!那天祖父看完阿蘅的信后,就特地找人给阿蘅布置院子呢!原本祖父打算让你住在西边的碧霞苑,后来觉得西边有些偏,恰好东边还有个竹楼,便将那儿收拾出来给你了。”

    这温府的别院,阿蘅从前也跟着温桓来过几次,对别院中的布局也知道的七七八八。

    祖父一直是住在东边的五柳居,西边的碧霞苑是别院中第二大的院子,只不过因为别院是依山而建的,所以这碧霞苑离后山就比较近,许是考虑到这个,所以祖父才改了主意,没将碧霞苑留给阿蘅。

    别院建成之初,东边是没有竹楼的,那还是阿蘅在与祖父谈话中,无意间提到了一句,祖父便派人在别院中搭建了个竹楼,平日里会派人仔细打扫,却没人住进去。

    竹楼离祖父的院子尚且还有一段路,阿蘅让青蕊带着下人将她的行李送去竹楼,而她自己则带着青叶,跟着阿兄一起去找祖父。

    走进五柳居之中,院子里正热闹着,祖父背着手站在院子中央,他对面还跪着一个小少年,小少年旁边还有个人正压着他的肩膀,不许他站起来。

    阿蘅不由得瞪大了双眼。

    虽然她是昨日才临时决定要到祖父这儿来的,可昨天下午也送了信来,怎的今日还能在祖父院子里看到两个陌生人呢?

    “祖父,我们回来了。”温桓上前喊了一声。

    祖父转过头来,看上去很是严肃,可在他看清来人是阿蘅之后,脸色便柔和下来,笑着道:“是阿蘅来了,你先跟温桓去我书房坐坐,我待会儿再去找你。”

    说完话,他便又看向跪在地上的小少年,说:“我还是先前的想法,他既是无心求学,我纵是许他进了白马书院,对他也是无济于事的,还不如从一开始就拒了他。”

    小少年身后的那人道:“山长,温爷爷,看在咱们俩家是世交的份上,您就放他进白马书院吧,等他进了书院,我就是用鞭子抽,我也会抽的他好好读书的。”

    世交?

    正朝着书房走去的阿蘅听到这句话,不由自主的停下了脚步。

    其实温家的世交还是蛮多的,只不过阿蘅最为熟悉的只有段家一家,故而陡然听见世交这个词,她忍不住想要看看祖父面前的那两人到底是谁,他们与段瑜之又孰优孰劣。

    看看到底是她的眼光不行,还是她们家的世交都不咋地。

    虽然她知道大概只有前者才是合理的。

    只听得小少年冷笑一声:“哼,你就算是打死我,我也不会读书的!”

    如此斩钉截铁的态度,实在是令人佩服不已。

    “合着你今天是非得跟我抬杠,是吧?”小少年身后的那人一手按着小少年的肩膀,不让他起来,另一只手则是捂住了他的嘴,然后道:“你不会说话,就别说了吧!”

    阿蘅悄悄的揪住温桓的衣袖,轻轻扯了扯,小小声的说:“阿兄……”

    虽然她没有说完,但温桓已经明白她的意思,无非就是想要近距离的观察这场闹剧罢了。反正他自己也蛮感兴趣的,于是他带着小姑娘在书房门口停住了,仔细观察着院中的人。

    跪在地上的小少年比阿蘅大一岁,是谢家的小少爷,名叫谢淮安。他身后的那人是他的兄长,也是温桓的同窗好友,谢家的大少爷,谢淮宁。

    谢淮宁是在白马书院读书的,而谢淮安则是在家里请了先生的,也不知他们今儿个是闹得哪一出。

第三十三章 兄弟

    温桓在一旁小声的给阿蘅介绍着院子里的一大一小,看了半天,他也大概知道谢淮宁想要做些什么,只是不太明白,他怎么就生出将谢淮安送进白马书院读书的念头来。

    他可没在谢淮宁面前说过,要将弟弟妹妹送到白马书院之类的话。

    谢淮安还被强压着跪在地上,他挣扎了半天,也只将衣服弄得脏了些、乱了些,被捂住嘴后,便好半天都不说一句话。

    阿蘅瞧了许久,也不见他们有其他动作,正准备转身进书房。

    这时候谢淮宁总算放开了他弟弟,他在一旁叹着气:“温爷爷,你有所不知,我这弟弟天性顽劣,父亲与我皆不常在家,唯一能管得到他的母亲,又对他过分溺爱,以至于他在族学之中无法无天,经常不去族学也就罢了,他还成天在外与人打斗,隔三岔五的便有人上门来告他的状……”

    谢淮安听了谢淮宁的话,突然站了起来。猛地往后退了好多步,与谢淮宁拉开一段距离,这才咬牙道:“你除了会说我这不好,那不好外,你还会说些什么?你什么都不知道,凭什么这么说我?”

    谢淮宁被他的猛然爆发整的有些懵,他怎么就什么都不知道了!这小子前儿个又被人告上门来,说是把人家孩子的牙都给打掉了,那天父亲不在家,还是他在别人面前说尽了好话,不知道赔了多少个歉,才将事情给摆平的!

    他怎么就说不得他了!

    谢淮安离他有些远,他也没想着凑过去,就站在原地道:“你在外面同人家打架,把人家打伤了,还被告上门来,哪次不是我在背后替你周旋,你瞧瞧你现在说的话,还有道理可言吗?”

    他是真的伤心了。

    别人家的弟弟妹妹都是又乖巧又可爱,偏偏他们家的就是个倔驴,不管你跟他说什么,他都要跟你犟嘴,而且一言不合还离家出走。也就是他还有点脑子,知道离家出走不能走太远,每次都是跑到舅舅家去。

    听到谢淮宁的话,谢淮安的坏脾气就像是爆竹被点燃了引线,一下子全都炸开了。

    “你……你还好意思说,别人找上门来,就一定都是我的错吗!合着在你眼里,我就只会蛮不讲理,见人就想和别人打架,是吧!”

    阿蘅在一旁看着,只觉得那个叫谢淮安的少年,他已经快要委屈坏了。

    连她都能看出来的事情,想来阿兄的那位好友也是能看出来的吧!

    然后她就听到谢淮宁疑惑的反问道:“难道不是这样吗?”

    “天呐!”阿蘅连忙把温桓给推了出去,“阿兄,你快拦着他些!”

    谢淮安看着他哥那副理所当然的模样,心中顿时就怒了,抬起手便要上前去与他一决高下,然后就被旁边窜出来的温桓给拦了个正着。

    旁边还有个小姑娘正担忧的看着他们。

    他没再往前冲,而是放下了袖子,一脸无所谓的说:“你是大哥,你觉得怎样就怎样喽!”

    说着,他便推开温桓,绕开谢淮宁,朝着院门口走去,显然是打算就此离开的。

    “可是……你和你哥哥之间不是有误会吗?”阿蘅不由自主的喊住快要离开的谢淮安,迟疑的道:“你都不解释一下吗?”

    背对着她的少年,毫不在意的挥挥手:“他若是信我,我就算什么也不说,他也是信的。他若是不信我,不论我怎么说,他也都是不信的,所以何必多说!”

    阳光落在少年的肩上,他远去的背影不知为何带上了些许的凄凉。

    “等等……”阿蘅提起裙摆,走下台阶,想要唤住远去的人。

    谢淮安在原地停顿了片刻,叹着气道:“多谢姑娘的关心,可是你也不必劝我了,我和他是没什么好说的了。”

    话音未落,他便继续朝前走去。

    只听见“哗啦”一声,那个凄凉之中又带着几分悲伤的背影就窜进了五柳居门口的小池塘。

    “我原是想说门口有个小池塘,让你别再往前走的。”阿蘅捂着脸,她也是看着谢淮安已经快要走出六亲不认的步伐来,才想起他或许走路是不看路的,可惜她的提醒有些晚了。

    温老太爷有些经不住,这会儿正扶着发疼的额头,摆手让小厮仆人们赶快救人。

    谢淮宁与温桓倒是一听见落水的声音,就直接往前冲了。

    还没等他们二人冲到池塘边,水里就传出谢淮安的声音。

    “你们不用过来,我会泅水,让我自己来……”

    小少年浑身湿哒哒的从池塘里爬出来,脸上还沾到了水里的浮藻,阿蘅略略瞄过两眼,用袖子遮住脸,转身进了书房。

    她总不好继续待在外面,现在瞧见谢淮安平安无事,就已经足够了。

    小姑娘已经进了书房,留在外面的都是些大老爷们儿,谢淮安也不端着架子了,直接盘腿坐在池塘边,双手在衣服上蹭了蹭,又去拧他的头发。

    在他勉强自己打理自己之时,谢淮宁也走到他旁边,反手拍了下他的脑袋,转而对跟上来的温老太爷不好意思的道:“老爷子,您看这小子不小心弄成这副模样,一时半会儿也不好出门,我们今日……”

    这是想要直接住下,琢磨着能不能再磨上几日。

    老爷子平日里极好说话,说不定他再多求求,老爷子就能答应下来呢!

    若是再将谢淮安放回族学,任由他散漫度日,还不知他要给谢家惹出什么祸来。趁他如今做下的都是些小打小闹的事儿,及早防微杜渐,也省得他将来真的犯下天大的祸事,便是他们想救也救不下来。

    温老太爷此刻却有些迟疑。

    如果是在往常时候,留客也就留客了,可现在阿蘅住进别院,再留下谢家兄弟二人是否就有些不妥当了。

    现今虽不如前朝对女子束缚良多,然而南边的那些读书人,似乎是又想将前朝的糟粕给捡起来,四处宣扬‘女子无才便是德’,且朝中百官大半来自南地。

    他自己是不大在意那些的,只是作为长辈,他仍然担心这般做,是否会委屈了阿蘅。

第三十四章 暂住

    阿蘅进了书房之后,在书桌前寻了个椅子坐下,眼睛看着祖父书桌上未完成的那副字,心思却都飘到门外去了。

    她与阿兄感情向来很好,然而两人的交友范围却从未有过重合之处,她惯喜欢与段家的人扎堆凑热闹,温桓交友更为广阔些,其中谢家的谢淮宁更是他的至交好友,只是谢家这一代之中没有姑娘家,故而阿蘅与谢家并不如何熟悉。

    从前没什么可说的,只说说她的那个漫长梦境。

    梦境里的温如故与谢家打交道的次数也不多,唯一一次的交流还是在阿兄的灵堂前。

    永安十六年,阿兄与谢淮宁及其他几位书院同窗一同出门游玩。中途坐船,途径溧水,不幸遭遇匪徒,阿兄不曾弃船而逃,他与船上众人一同迎敌,最终寡不敌众,不幸遇难,尸身落入溧水之中,便寻不得。

    同行之人,唯有谢淮宁一人归来。

    然而溧水之畔便是军营,无论是阿蘅,还是温如故,都始终不明白,为何军营驻扎之处,还有匪徒作乱?朝廷大军,远不止数千之人,难不成个个都是耳背,竟是无有一人发现营地之侧,已是血流成河?

    她只知阿兄亡于溧水,尸骨不存。

    温如故与谢家并没什么交流的机会,唯一一次的接触是在温桓的灵堂之上。

    谢淮宁拖着病体,在阿兄的灵堂前磕头,温如故亲口听见他说他会替阿兄报仇。

    可等温如故再去问时,谢淮宁却说是她听错了。

    也是因为他的那一句话,温如故才会认定阿兄死的不明不白,因而生出想要查明真相的念头,只可惜大伯父他们不愿意听从温如故的话,而她后来相信的段瑜之,或许从头到尾都是在骗她。

    以至于温如故临死之前,依旧未能知晓阿兄死亡的真相。

    回忆着梦境里的事,阿蘅突然怔住了。

    她悄悄走到书房的窗边,透过窗棂间的缝隙看向院门口,祖父与阿兄的背影挡住了池塘边的少年,她听着少年的声音,眼神开始恍惚。

    在梦里,温如故没能跟着阿兄一同往溧水去,而那个少年却跟在他的兄长身后,也坐在溧水之上的那条船里。

    最后他也没能回来啊!

    听说谢淮宁能够死里逃生,便是因为那个少年拼死相救,后来他与阿兄一样,皆是尸骨不存。

    而现在,他们都还活着,且活生生的出现在阿蘅的面前。

    等等,他们未免靠的太近了些!

    阿蘅连连退后,若不是青叶眼疾手快的扶了她一下,恐怕她就要将身后的博古架给撞倒了。博古架上摆放的都是祖父四处收集的古砚台,倘若是不小心摔坏了,怕是要让祖父伤心难过小半年的。

    她再看向窗外,发现方才并非是她的错觉。

    原来就在阿蘅神游天外之时,温老太爷便同谢家兄弟说,许不许他们在温家别院留宿,还得再商量商量,暂且先让他们去温桓的院子,让谢淮安先换套干净的衣裳。

    常德领着谢家兄弟往外走了。

    而温老太爷与温桓则是转道书房。

    书房的窗户只糊了一层薄薄的白纸,小姑娘站在窗边的身影,原封不动的印在了窗户上。温桓一眼就瞧见了,他既然看见了,自然就想要上前打个招呼。

    没成想,却将阿蘅吓了一大跳。

    温老太爷进了书房,看见自家小姑娘捂着胸口,被吓得不轻,回头瞪了一眼温桓,“都多大的人了,还如此跳脱,瞧把你妹妹给吓的。”

    “祖父!”阿蘅放下手,不好意思的笑了笑,“不要这样说阿兄啦,我刚才想到其他的事情了,才会不小心吓到了自己。对了,祖父,刚才的那两个人呢?他们是来做什么的啊,是已经回去了吗?”

    温老太爷态度也软和下来:“你这孩子……”

    几人在书房中分别坐了下来,温老太爷摸了摸花白胡须,这才道:“谢家大郎此番前来是为了能让他弟弟进白马书院读书的,我原本是不打算答应的,可那孩子恐怕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啊!”

    温老太爷很是为难。

    一旁的温桓小小声的给阿蘅解释道:“他们还没走呢!谢淮宁陪着谢淮安去我那院子休整去了,他们还想赖在咱们家别院不走,不过祖父说还要商量一下,再决定许不许他们留下来。”

    他停顿了片刻,接着道:“方才我与祖父都在外面,他们留还是不留,我觉得都是可以的,祖父却还说要商量一番,看样子是还想问过你的主意,你想让他们留下来吗?”

    倘若不是顾忌娘亲亲自教导的礼仪,阿蘅现在真的很想对阿兄翻个白眼。

    哪有人会这样问自家妹妹,想不想要让两个外男留下来的!

    即便今朝没有旧日那般,对男女大防过于看重,可也还没有开放到那种地步。

    不等阿蘅有何表示,温老太爷先赏了温桓一下,瞥了他一眼:“今日淮宁说的一句话,用来送你最是恰当!”

    温桓还在琢磨谢淮宁今日说了那些话,就听见阿蘅对他说:“你不会说话,就别说了吧!”

    温桓静默了一会儿,回道:“是我错了。”

    这不是一时口快,说话前就忘记先在脑子里转个弯了么!

    阿蘅看了眼蔫哒哒的温桓,转头看向温老太爷:“阿兄与谢家兄长是至交好友,留他们在别院住上几日,也不妨事。祖父先前不是让人将西边的栖霞苑给收拾出来了么,让他们在那处暂时歇息,不也正好?”

    “那可是栖霞苑啊!”温桓摇摇头,温府别院总共就那么几个院子,栖霞苑是里面第二大的,祖父原本是想那处留给阿蘅的,虽然阿蘅没在那儿住,可先前里面收拾之后,摆放的东西,仍有许多都是给阿蘅用的。谢家兄弟想在温府别院住上几日,是没有问题的,但栖霞苑,他们是万万不能住的。“我看在西边再重新收拾个院子就行了,栖霞苑旁边的锦竹居就挺不错的。”

    阿蘅摊摊手:“那是阿兄的好友,他们如何安排,那就听阿兄的好了。”

    温老太爷间温桓与阿蘅都商量好了,便也不再说什么。派了人去将锦竹居收拾出来,另外还让人去厨房说了一声,今晚还得在加上几个菜色,毕竟是有客前来。

第三十五章 难过

    眼看着天色暗了,阿蘅同温老太爷一起到垂花厅用晚膳。用膳时,谢家兄弟与温桓单开了一桌,阿蘅则是陪着温老太爷的,两桌之间隔了一道屏风,倒也不是为了什么忌讳,只是该有的规矩多多少少还得照应些。

    本就是在一个厅里,便是隔着一道屏风,声音也是清清楚楚的。只听见温桓与谢淮宁聊得十分投机,一旁的谢淮安却没说半句话。

    温桓与谢淮宁本就是白马书院的学子,两人又是至交好友,说起话来虽不会特地咬文嚼字,但引经据典,还是会的。他们聊的大多是课业,也说了些书院之中发生的事情,可阿蘅对那些却并非十分感兴趣的。

    聊天这种事情,还是需要看场合的。

    若是在学堂之中,温桓他们或许还能就着课业一直聊下去,可现在并非是学堂,而是在温暖又舒适的垂花厅之中,这聊着聊着,便不由自主的聊到家长里短上去了。

    温桓向来以好兄长自居,他说谢淮宁时,也是如此。

    “你从前总是在我面前说你家弟弟幼时甚是乖巧,如今长大了,脾气却越发怪了。可我今日一看,却觉得你这个兄长实在是不大称职啊!”

    谢淮宁就觉得很奇怪:“我还不够称职?他在外面闯了那么多的祸,哪次不是我在后面收拾烂摊子!”

    温桓轻咳一声,看了眼有错而不自知的谢淮宁:“做兄长的,为弟弟妹妹收拾烂摊子不是正常的事情么!问题是你家弟弟在外面惹了事,你都不去问问他到底为何惹事,就只因为别人上门告状,就把弟弟训上一顿,再去给别人赔礼道歉?”

    “不是我有意要说你啊!”

    “谢淮宁你平日在书院不是挺聪明的么!每次先生考核,你必在前三之列,可怎么在你弟弟的事情上,就转不过弯来呢?”

    阿蘅顺着温桓的意思往下想了想,不由自主的插了一句话。

    “就跟出门游玩,被人偷了钱袋,家里的人不去怪偷你钱袋的人,却偏偏怪你带了钱?”

    旁边桌上传来碗碟碰撞的声音,还有人咳嗽的声音,像是被呛着了。

    阿蘅捂着嘴,对温老太爷笑了笑,小声道:“我不多话啦,不啦不啦!”

    指节在桌面轻叩几下,温桓假装没听见阿蘅的话,继续对谢淮宁说:“你说他在外打架,还总是被人找上门来,倘若是对方先动的手,错在对方,你弟弟不过是比对方厉害些,没打输。可你问也不问,就直接判了你弟弟的错,那岂不是太过分了么!”

    这话说的在理,谢淮宁也听进去了几分。

    可他也有另外的道理。

    “他在外面同人打架,回来后从来不会与我们说缘由,倘若真的是对方的错,他又怎会不说,既然不说,那肯定就是他自己的错呀!”

    逻辑自洽,没有半点说不通的地方。

    谢淮宁说着话,还去看了眼谢淮安,那眼神中明显就写满了“我家弟弟就是个惹祸精”,大约他心中也是那么想的吧!

    自家一点也不乖巧的弟弟,和别人家一直被弟弟打的鼻青脸肿的孩子,他会相信的,当然还是……后者!

    阿蘅提起裙摆,凑到屏风的缝隙间,偷偷看了一眼谢淮安。

    少年捧着碗,大口大口的吃着饭,似是半点也不在意谢淮宁说了些什么。

    只是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阿蘅仿佛看到那少年眼中有浅浅的光,微弱的像是夏日的萤火虫,闪烁间,就会消失不见。

    “阿蘅……”

    温老太爷轻轻的唤着她的名字,略微摇了下头,显然是不赞同阿蘅这种行为的。

    小姑娘也不害怕,度量着屏风对面的人应当是没有听见祖父的声音的,她又轻悄悄的提着裙摆回到桌边,不过这次她给自己换了座位,直接凑到温老太爷的下手边。

    “祖父,我觉得那个叫谢淮安的人,他现在应该会很难过。”

    阿蘅小小声的说着话,一边说,还一边偷偷看向屏风,以她说话的音量,也就身旁的温老太爷能听见,再远一些就根本不知道她在说些什么了。

    温老太爷挑了下眉,也很配合的小声说:“这是为何?”

    理由很简单啊!

    阿蘅看着桌面上的白玉碗,她自己从小就是被身边人宠爱着长大的,不管她做了什么,爹娘还有兄长他们都是会无条件的信任她的。便是在梦中,因她之故而使得温府名声一落千丈,祖父回来后做的第一件事,也还是亲自登上段家的门,担心她在段府过的不好,想要带她回家。

    可谢淮安呢!

    人们也都说他是锦衣玉食养出来的小少爷,还说不管他在外面犯了多大的错,谢老爷和谢家大公子都愿意舍了脸面,去替他弥补。

    谢家大公子确实对谢淮安是极好的,倘若不好,又怎能愿意为他舍了脸面。

    只是他们虽然对他好,却从未相信他。

    “因为他哥哥都没想过,他或许不是不委屈,而是不习惯和别人说自己的委屈呢!”

    说不好是因为触景生情,还是莫名其妙的感同身受了,阿蘅的这句话说得还蛮大声的,至少屏风对面的人,只要没有耳聋,那就一定能听见的。

    另一边的温桓,拍了拍好友的肩膀,很自然的接口道:“你瞧瞧我妹妹说的多在理,我看你们兄弟俩,就是太缺乏交流了,今天我做主,给你们安排在一个院里,你们晚上回去了,好好说说话,有什么误会,都摆到明面儿上来说,说清楚了,误会也就解开了。”

    再说下去,这话题就要变成危险话题了。

    温桓给自己灌了口茶水,转而将话题引向了其他的地方。

    阿蘅又朝屏风多看了两眼,也不知是因为在梦里谢淮安是与阿兄一同亡于溧水,还是因为谢淮安的‘备受宠爱’与她的‘备受宠爱’截然相反,总之她对谢淮安的关注不由自主的就多了几分。

    用过饭,温老太爷便将温桓与谢家兄弟都唤到书房议事,阿蘅则是独自回到东边的竹楼,心里虽是对温老太爷他们的谈话很是好奇,但也没想着过去凑热闹。

    毕竟如今天色已晚,也该到了休息的时候了。

第三十六章 认亲

    第二天一早,阿蘅去向温老太爷请安的时候,温老太爷向她问起了段瑜之。

    阿蘅有些疑惑,她从前虽与段瑜之玩的比较好,可祖父向来不会干涉她们的交友,怎么今天却特地闻到了段瑜之,难不成是娘亲做了些什么!

    她想了想才答道:“年前我感染风寒之后,与他便渐渐疏远开来,前几日虽见过一面,但也就那样罢了。祖父突然问到他,我也是不大清楚的。”

    温桓站在一旁的书架前正在找书。

    不论是在书院还是在其他地方,也不管是否沐休,温桓在祖父的要求之下,每日晨起之后,都还得诵读诗文。他写策论很是在行,可于诗词一道,就没了那个灵气。他也看不出诗词的好坏,每次所诵读的诗文都是从祖父处寻得的。

    温老太爷抿了口茶,声音不紧不慢的道:“让丫环小厮们都下去吧,常德,你就在门外守着。”他接下来要说的事情,并不适合宣扬出去。

    常德应了声是,出去后却没有带上门,将丫环小厮都赶得远远的,他自己则站在了门口,好好的守着门。

    温桓已经翻到祖父这次让他看的书,他原本是应该捧着书,回自个儿院子里读书的,转过头来却瞧见那祖父与阿蘅已经摆出一副‘要说什么大秘密’的架势,在好奇心的驱使下,他立刻就不想走了。

    “段瑜之最近不是因为要回去给他母亲侍疾,一连请了半个多月的假么!”温桓将找到的书平放在书桌上,与阿蘅的毫不知情相比,他对段瑜之的了解可以说是面面俱到了。

    温老太爷皱了皱眉,心里有些不快,从温三夫人托人递过来的消息而言,段家的那位夫人不仅没生病,反而是身体好着呢!可她的儿子却以母亲生病为借口,请了半个多月的假,简直是不知所谓!

    阿蘅听着兄长对段瑜之颇为熟稔的语气,不由得转头仔细打量着温桓。青年面色如常,眼中除了好奇再无其他,阿蘅看不出他是否知晓自己与段瑜之的传闻。

    应当是不知晓的吧!

    倘若阿兄知道有人在外乱传流言,说她与段瑜之有婚约的话,他又怎么可能对段瑜之如此温和。

    怎么着也得向娘亲看齐,就算不会冲到书院里去将段瑜之揍上一顿,在背地里,肯定还是会骂上两句的。

    温桓心里开始有些惴惴不安,他将自己给掰直了,没有像方才那般倚着书桌,摇摇晃晃的。祖父的表情越发的严肃了,他对这一幕是熟悉的很,每次他犯了错,祖父便会这般看着他,着实令人心慌。

    他努力想了想,觉得自己这段时间表现还是可以称得上一句‘不错’的,不管是送阿蘅去族学,还是在书院中读书,他哪样都不曾耽搁,所以祖父的严肃脸应当不是针对他的。

    这般一想,温桓心中就安稳了几分,抬起头时正好看见一脸探究的看着他的阿蘅,他吓了一大跳。

    小姑娘的眼神不像是在看兄长,反而像是在看什么稀罕的玩意儿,半是好奇,半是疑惑。

    他方才是说了什么奇怪的话,还是做了什么古怪的事,否则阿蘅怎么会这般看着他呢?

    温老太爷端起茶盏,让温桓好好的找个地方坐下来,不要在阿蘅面前做出吊儿郎当的表现。

    阿蘅听后笑了笑,“阿兄明明一直都是翩翩浊世佳公子,哪里就吊儿郎当了!”

    “若是阿蘅方才说话时没有笑出声的话,那话听上去就更真了。”温桓摸了摸自己的鼻尖,走到椅子边坐下时,也没忘记带上他方才翻找了许久的书。

    温老太爷看向阿蘅:“阿蘅与阿芙、阿蓉岁数相仿,平日里也经常在一起玩闹。我听说,你还经常同她们一起,去她们姨母家做客,可是如此?”

    阿蘅本来还奇怪祖父为何一开始为问她段瑜之的事情,又听见祖父说到二姐姐她们的姨母,二姐姐她们的姨母不正是段夫人,段瑜之的母亲么!

    她停顿了一下,似是在整理思绪,继而道:“我和二姐姐她们确实是经常一起,她们的姨母又与我娘亲是闺中密友,所以我平日里也经常同二姐姐她们一起出门做客。不过我病好之后,就不大喜欢出门,也就与段夫人她们疏远了。”

    温老太爷点点头,又接着问道:“你母亲来信说,段夫人想要认你做义女,你可愿意?”

    阿蘅低下头来,有些迟疑。

    先前娘亲还在为她与段瑜之的流言而怒火冲天,也曾说过她与段夫人实际上是有实而无名的干亲,娘亲不想让她与段家牵扯太多,才不曾将她与段夫人之间的关系,说与旁人听。

    现在是因为想要盖过前一个流言,所以才准备坐实后者么!

    她认定的娘亲自始至终都只有温三夫人一人,段夫人于她而言,更像是一个陌生人。

    倘若她应承下这件事,是不是就代表她得将段夫人当做自己的亲生母亲一样看待?

    若是如此,她肯定是不甘愿的。

    可如果不答应,是不是就枉费了娘亲为她而付出的苦心呢?

    “娘亲说过我刚出生之时,段夫人就想要将我认作义女……我已经许久都没有见过段夫人了,上一次与她见面还是在年前的时候。如果她仍然希望认我做义女的话,我应当是愿意的。”

    明明是说着愿意的话,声音也是平平淡淡,听不出丝毫不愿意,可阿蘅说话之时,始终不曾抬起头来。

    温桓心中一怔,他是知道阿蘅与段夫人之间本就是有实无名的干亲,却不知娘亲为何特地给祖父送信,这是要彻底彻底坐实段夫人与阿蘅之间的关系么!

    可娘亲先前不是还说段家奇奇怪怪的规矩太多,不想让阿蘅在明面与段家有太多的关系,她只与段夫人交好就足够了。

    现在竟是改变主意了么!

    既然他没走,反倒是将祖父与阿蘅间的谈话听了一清二楚,那该有的疑问也是应当直接问出来的。

    他说:“段夫人向来与娘亲交好,她的人品自然是信得过的。可段家的男人就不一样了,我听父亲说,段老爷近些年来越发的急功近利了,阿蘅当真要认段夫人做义母么?”

第三十七章 想法

    就不能和从前一样,只保持私交么?

    段府如今再怎么辉煌,他们家的阿蘅又不需要去沾段府的光,何必非得让阿蘅与段夫人做亲戚呢!

    温桓抬头看向阿蘅,发现阿蘅也在看他,说话不免就有些吞吐:“这个……若是,若是阿蘅已经想好了,那我刚才说的话,你就别当回事,就当做我什么也没说过……”

    阿蘅弯了弯嘴角,对他说:“这也没什么,娘亲跟我说过,段夫人从前就已经认我做义女了。只不过我同她的关系,并不曾放到明面上来说,就如同阿兄所说的那般,是私交。现在只是将私底下的交情,摆到明面儿上来,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娘亲为了她的事,已经有够劳累的了。

    若不是她傻乎乎的当真以为自己与段瑜之有婚约,还任由他人传扬出去,也就不会需要面对今日的选择。

    然而事情既然已经出现,且是到了无法更改的地步,继续怨天尤人,未免显得太过落魄,倒不如放手一试,能挽救回来几分,就挽救几分。

    思及此,阿蘅忽然有些怅然。

    终究不是梦中人,千般宠爱也不是肆无忌惮的理由。

    一个人的成长,必然是先从承担起自己的责任开始的。

    温老太爷见状后,开口道:“阿蘅既然已经做好打算,那你便在别院中再住上几日。待我让你父亲去钦天监问问,寻个黄道吉日,用来做认亲的日子。在此之前,就不必多说了。”

    祖父都已经发话了,这件事显然是已经定了下来。

    认亲自然不是口头上说说就可以了的,定下黄道吉日之后,再就是找寻认亲礼上该送的礼物。鉴于阿蘅还是个孩子,礼物的事情自然是用不到她担心的,一如温老太爷话中的意思,阿蘅只管休息到认亲日便足矣。

    温桓在一旁看了半天,见事情都定了下来,可他的心中仍有许多疑惑。约莫是缺了个引子,故而他所知晓的东西无法串联到一起,真相自然也无法直接的浮出水面。十多年的时间都过下来了,也不见段夫人特地上门来说要办个认亲宴。怎么阿蘅病好还没多久,段夫人就如此之快的改变主意了呢?

    这事怎么瞧都是内有蹊跷!

    不过,眼下他却无法考虑更多。不管怎么样,这件事内里牵扯到的也是阿蘅与温三夫人,他甚至连捎带都算不上,小姑娘表现的如此不求甚解,已经是直截了当的应下来,他就算在旁边着急上火也是没有用的。

    还是往后再看看吧。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等麻烦真正到了,他总会有办法应对的。

    温桓站起身来,书房再待下去,也不会有什么进展,最重要的是,他今天的诗文没有背,下午却还有一堂诗词鉴赏课,讲课的程先生是最喜欢找人起来作诗的。

    而且次次都要点他的名。

    “祖父,时间也不早了,我今日还得去书院一趟,就先行离开了。阿蘅,可要与我一同去书院逛逛?”

    白马书院呀!

    阿蘅仔细考虑片刻,不出意外的话,她接下来应当是会去白马书院读书的。以前她也去过白马书院,可那都是走马观花式的走上一遍,到底记不真切,所以要不要趁此机会,细细观察下白马书院呢?

    转念一想,今日并非阿兄的沐休日。

    故而他仍旧须得去进学,如果阿蘅跟在他身后去了白马书院,末了仍是她一人在书院中闲逛,这般算来,有些不大划算。

    毕竟再过两日,就又是阿兄的沐休,倒不如此次不去,直接约了下次。

    温桓最后一个人去了白马书院。

    连他的好兄弟谢淮宁也没跟着他一起。

    昨日晚饭过后,温老太爷又与谢淮宁等三人来了场谈话,在温桓的劝说下,谢淮安虽然还没有与谢淮宁解开误会,但他已经答应会乖乖去白马书院读书。

    左右他谢家小公子,又不需要科举入仕,只多读几本书,当个富家子弟,不去祸害他人,就已经足够了。

    这边谢淮安才刚答应下来,那边谢淮宁一大早就骑马回了谢家,去给谢淮安收拾行李去了,路上半点没耽搁,生怕谢淮安会后悔似的。

    从祖父的书房离开,阿蘅原本是想直接回到竹楼的。

    路上走到一个分叉路口,往右是回竹楼的路,往左是去栖霞苑的路。

    她听别院的丫环说,祖父后来将她安排在东院的小竹楼,然而在此之前,他也派人将西院的栖霞苑给整治出来了。栖霞苑的装饰不敢说处处都是祖父费心安排的,可至少有八成是祖父亲自过问的。

    便是阿蘅最后没住进栖霞苑,那院子也还是留给阿蘅的。

    昨天夜太深,阿蘅就没来得及去看。

    而今日阳光明媚,恰好她刚才还经历了一场劳心费力的谈话,一时半会儿不想回竹楼去,瞧见岔路,便不由自主的往左走了。

    跟在她身后的是青叶和青蕊。

    上一次对姑娘不加以阻拦的结果,太过沉重,到现在还没消化完。故而青蕊刚瞧见姑娘往左看了一眼,便想要上前去提醒一句。

    还没来得及上前去,就被青叶给拦了下来。

    青蕊是有前次教训的,可青叶她也不是没有啊!

    常嬷嬷教导她,不能因为觉得是为了姑娘好,就擅作主张。

    如今她瞧着青蕊有擅作主张的打算,立马就伸手拦住了。拦下人后,她才在心里暗自叹道,还好她手脚快,才没让青蕊扰了姑娘的兴致。

    虽然她觉得姑娘现在是不大高兴的。

    “你这是做什么?”青蕊掰着青叶的手,瞪了青叶一眼,说:“没瞧见姑娘快要走偏道儿了么,你还不拦着些!”

    青叶当然是看见了的,可她不像青蕊那样想。

    “这可是在姑娘自个儿家中,姑娘想走哪条道,就走哪条道,哪里用得着我们来质疑。”青叶拉着青蕊,不肯放手。

    这温府的别院,她们姑娘从前也不是没来过,虽然从前都不曾留下来住宿,可别院中的布局,她们姑娘又怎么会不知情!再者说,这条路她们今儿个早上才走过一遭,而且她们姑娘的记性好着呢!

    姑娘既然不走右边那条道,自然是不打算回小竹楼的。

    至于她往左走,是走去哪儿,那就不是她们该管的事儿了,且看姑娘高兴呗!

    只要姑娘能高兴,她想走哪儿,就走哪儿!

第三十八章 院墙

    阿蘅回头看去,青叶与青蕊不知何时就僵停在了原地,两人手挽着手,似是在说着些什么。她也停了下来,笑着看向格外亲近的两人:“看着你们还是如此要好,我感觉又安心了不少呢!”

    年前的时候,她身边青字开头的侍女有四个,现在却只有青叶与青蕊两人了。至于另外两个,她们是不愿意因为阿蘅自个儿的任性而惩罚自己的,早就在被送去管家处之前,就使了银子,寻到了人,改过名字后就去了别个院子服侍其他人了。

    也就只有青蕊是真心实意的到管家那儿,重新学了规矩,在听说她身边少了亲近的丫环,就铆足了劲想要回到她身边来。

    小姑娘心中很是感动,落在后面的两个丫环却是格外的不敢动。

    两人对视了一眼,青叶眼疾手快的将青蕊的胳膊给压了下去,自己脸上带着笑,回着阿蘅的话。

    “奴婢与青蕊是姑娘身边的丫环,都一心一意的侍奉着姑娘,这心都往一处使了,两人的感情自然就格外的要好了。”

    青叶说到‘一心一意’时,压着青蕊的手就又多了几分力。

    她旁边的青蕊也并非是看不懂他人脸色的人,只是方才‘为着姑娘着想’的心思占了上风,过于担心姑娘了些,行为才有了些许的失控。

    被青叶拦下这么一说之后,她自然也就清醒过来了。

    顺着青叶的话往下说了两句,见姑娘眉宇之间的郁气似乎散了几分之后,青蕊便试探性的问道:“姑娘,咱们现在先不回小竹楼么?”

    “嗯,我想去栖霞苑看看。”阿蘅看着青石小径尽头的月形拱门,想着待会儿会见到的栖霞苑,心中不免就生出更多的期待来。

    现在的她依旧是被亲人捧在手心里,百般呵护着长大的孩子,来自父母亲人的温柔,在她的眼中已经成为惯例。

    可多了梦里的那一遭,她才发现习以为常的优待失去之后,给人的落差会有那么大。

    梦里太苦,所以梦外她想多吃点糖。

    今日份的糖,就从栖霞苑开始吧!

    带着青叶与青蕊,阿蘅沿着记忆中的路线,朝着栖霞苑走去,路过了长长的青石小径,穿过了几座月形拱门,栖霞苑的院墙就已经近在眼前。

    院墙约莫有一人半那么高,平滑的让人没有借力踩上去的点,可它也很厚实,就算有人坐在上门,也不会摇摇晃晃不稳当,甚至还能让人横躺在上面,优哉游哉的翘着腿。

    等等,她方才是不是联想到奇奇怪怪的东西了。

    阿蘅原本是朝着栖霞苑的大门走去的,没走两步路,忽然就觉得有些不对劲。

    停下来思考片刻后,她猛地回头看向身后的院墙。

    逆着光,她瞧见墙上多了个躺在那儿的人。

    石青色的杭绸直裰穿在那人身上,有些松松垮垮的,让他看上去像是个偷穿大人衣服的小孩。似是瞄见了路过的阿蘅等人,他从院墙上坐了起来,两条腿搭在墙上,双手则是撑着墙,像是想要直接跳下来。

    “等等,你先别动!”

    阿蘅连忙出声,想要制止那人的动作。

    倒不是因为担心那人下来后,会对她们三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姑娘做些什么,毕竟温府别院的护卫很尽责,还没让外人闯进来过。而那人,阿蘅也是认识的。

    昨夜暂住在温府别院的谢家小公子,今天早上他兄长回去收拾行李时,没有带上他。

    故而他还留在温府别院之中。

    阿兄给他们安排的院子是锦竹居,锦竹居虽然是与栖霞苑比邻而建,可阿蘅还是不明白谢淮安怎么就跑到栖霞苑的院墙上,是锦竹居的院墙不好爬,还是栖霞苑的院墙太好爬呢?

    只听见‘嘭’的一声,谢淮安便直直的从院墙上摔了下来。

    阿蘅捂着脸,有些不忍直视。

    栖霞苑的院墙有一人半高,那是按照成年人来论的,若是放在谢淮安身上,就得有两个他那么高。

    从上面直接跳下来,哪能跳的那么恰如其当,十有八九是会直接摔下来的。

    阿蘅本是想让谢淮安再等等,她好让人去拿个梯子过来,虽然这样做是多费了些时间,可好歹安全呀!

    可惜同昨日一般,谢淮安压根就没听她的。

    谢淮安似乎摔得有些重,阿蘅见他半天都没有爬起来,吓得赶忙跑了过去,连忙吩咐青蕊去将别院中的大夫请过来。

    幸好因为祖父一年之中的大半时间都是住在别院之中的,所以别院与温府一样,也都有府医坐镇。

    寻大夫是件极方便的事情,便是谢淮安真的摔出个好歹来,也能及时医治。

    “不用了,我没事……”

    谢淮安原地摆了摆手,抹了把脸,麻溜的从地上爬了起来。

    昨天夜里刚下过一场雨,地上还有些潮湿。

    少年的衣服在院墙上蹭了半天,又在地上滚了两圈,沾了不少泥。他的脸上也是如此,好好的一个富家小公子,现在瞧上去却是格外的落魄。

    “真的不用将大夫找来吗?”阿蘅担忧的看向倚着墙的少年,这人站都站不稳了,看着不像是没事的样子呀!“你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来,我觉得还是让大夫看看吧!”

    谢淮安双手环胸,对阿蘅微微一笑:“我是习武之人,摸爬滚打是常有的事,不过一个小小的院墙,对我并无影响。”

    怎么说呢!

    阿蘅刚才还在为谢淮安担心,可听他说话之后,不担心确实是不担心了,却又对谢淮安多出了一种似曾相识的错觉来,明明她与他从前应当是素不相识来着。

    兴许是他此刻的神态,像极了阿蘅记忆中的某个片段,偏偏她又想不起更详细的东西来。

    相对两无言的状态持续的并不是很久。

    阿蘅见谢淮安确实不像是有事情的样子,便放下心来,她原本还想学着阿兄的模样,说上两句客气话,然而瞧着谢淮安的脸,顿时就说不下去了。

    再好看的人,脸上糊了一层泥以后,也都好看不起来。

    “那你要擦一下吗?”阿蘅没能忍住,将手帕直接递给了谢淮安。

第三十九章 少年

    谢淮安看着面前的手帕,愣住了。

    等他回过神来,已经不由自主的捂着脸,蹲在了墙角跟处,背对着阿蘅,自觉没脸见人了。

    他不会刚才一直没反应过来,自己脸上也沾到泥了吧?

    阿蘅被他的举动给逗笑了。

    想想昨日的谢淮安,再看看今日的他,怎么看都给人一种蠢萌蠢萌的感觉,与谢淮宁话中的那个人一点也不像呢!

    笑归笑,该做的事情也还是得做的。

    谢淮安昨日是临时才决定借住在温府别院的,衣服什么的,一样也没有带。他身上的这套衣服还是找温桓借的,所以才会不大合身。如今这套衣服也脏了,昨天的那套洗了以后,还没干。

    他只能再去找温桓借一套衣服。

    原本阿蘅是打算让谢淮安先回锦竹居,她派人去找阿兄借套衣服回来,但是现实情况并不允许她那样做。

    “你说什么?”她被谢淮安话中的意思给惊到了。

    谢淮安还蹲在墙角跟,没打算站起来,闷声闷气的说:“锦竹居的门被人锁上了,我回不去。”

    其实不止是回不去,他本来连出都出不来的。

    只不过锦竹居靠墙的地方栽了一棵树,谢淮安是借着那棵树的力,爬上了院墙。

    他不想被锁在院子里,可爬上院墙后又无处可去,便顺着院墙随便走了走,走累了就停下来休息了一小会儿。然后还没躺多久,就遇到阿蘅一行人,他也就从墙上跳了下来。

    而且由于操作不当,好好的一个风流倜傥的出场方式,被他演绎成了狗啃泥。

    阿蘅闻言回头看向栖霞苑,锦竹居去不了,那栖霞苑可不可以呢?

    大约也是不行的。

    祖父虽是派人将栖霞苑整理过了,但没人住进去,下人婆子也就没安排多少,只留下两个看院子的。

    阿蘅纵是让谢淮安进去,里面能用到的东西也没有。

    念念不舍的回望着栖霞苑,看样子今天是不能进去了,还是改日再寻个机会过来吧!

    糖就放在这儿,什么时候吃,都是一样的。

    心里暗暗的安慰着自己,阿蘅上前拍了拍谢淮安的肩膀,说:“没关系,那我就带你去我阿兄那里吧!”

    温桓现在应该已经到了白马书院,书院里不许带下人,他身边的丫环小厮都留在别院之中。

    只是不知道他留在别院之中的衣服,可有谢淮安能穿的。

    不等阿蘅催促,谢淮安就自己从原地站了起来,许是觉得身上衣服脏了,他刻意往旁边挪了两步,与阿蘅拉开了些距离。

    几人转道去了温桓的院子,一路上倒也安安静静的,遇见了几个别院中的丫环,其他的便没有了。

    阿蘅刚走到院子边,里面就正好有人提着食盒走出来。

    今晨温桓早起后,曾吩咐青禾做些云片糕送给阿蘅。

    云片糕的用料和做法虽然都不是很复杂,可在别院之中想要凑齐材料,还花了不少的时间,所以温桓都离开好久,青禾才将这云片糕做好。

    装进食盒,正准备送到小竹楼去。

    谁知在门口就遇上了阿蘅,且阿蘅的身后还跟着陌生少年。

    青禾没见过少年,却认得他身上的衣服。

    她听青雪姐姐说过这件事,青雪姐姐还说如果不是时间不凑巧,她还能将少爷的衣服再改一改,好让对方穿的合适一些。

    青禾将手里的食盒递给了青叶,自己上前去握住了阿蘅的手,有意无意间挡在了谢淮安与阿蘅之间,她说:“这是怎么呀?”

    阿蘅越过青禾,看了眼不说话的谢淮安,也没说旁的,只让青禾再去找件阿兄的衣服,给谢淮安替换一下。

    门口的说话声很快就惊动了院子里的人。

    不多时,院子里的几个大丫环就都出来了,她们几个以青雪为首,恰好昨天给谢淮安准备衣服的就是青雪。

    与昨天相似的流程,青雪进屋去找衣服,有小厮引着谢淮安去了一旁的厢房,里面已经备上热水及洗漱用品。

    青雪寻来温桓少时穿的衣裳,让小厮送给了厢房里的谢淮安。

    阿蘅将人送到了,见后续也有人接手,便准备回小竹楼去,结果她就被青禾拦了下来。

    刚出锅的云片糕在食盒里放了一小会儿,也不影响口感,若是继续放在食盒里,再提到小竹楼,味道虽然不会大变,但现在吃肯定是最好吃的。

    满满当当的食盒里,自然不可能只有云片糕一种糕点。

    阿蘅见青禾已经将食盒里的糕点都取了出来,摆在桌面上整整齐齐的,一时没忍住,就直接坐下来吃了。

    当然,这也是为了省事。

    已经摆在桌上的糕点,再收回到食盒里去,提到小竹楼后,再重新摆出来,怪麻烦的。

    还是现在直接吃比较简单。

    绝对不是因为阿蘅被美食吸引的走不动路了。

    一边用着茶,一边用着糕点,时间很快就过去了。

    厢房里的谢淮安也重新换了一套衣服,出来了。

    阿蘅确实是可以直接离开的,可谢淮安回不去锦竹居,阿蘅又不可能把他带到小竹楼,这人只能留在温桓的院子里。

    只是温桓又去了白马书院,若是让谢淮安一人留在这里,他应该会感觉十分尴尬吧!

    阿蘅觉得自己是个善解人意的好姑娘,便决定在阿兄的院子里,替阿兄招待谢淮安。

    能用来聊天的话题实在是不多,两人没说两句话,就陷入了冷场之中。

    阿蘅忍不住在心中感慨,看来段瑜之从前确实为她付出了不少,否则为什么他们每次聊天都会聊得很久,都没有冷场过。

    正在她埋头吃糕点,觉得说话不如吃东西时,谢淮安突然说话了。

    “你愿意跟我同桌吃东西,就不害怕我吗?”

    谢淮安是真的很好奇,他的坏脾气在世家圈子里已经传了个遍,每次他跟着父兄去参加什么聚会,鲜少有人愿意与他同桌的。

    他们都担心他会突然发疯,乱掀饭桌,毕竟那也不是没有过的事。

    可阿蘅看上去似乎就一点也不担心,是因为相信他吗?

    阿蘅其实是有些茫然的,她咽下口中的糕点,仔细思考谢淮安话中的意思。

    她平日里不大喜欢外出的,也没交到什么知心的好友,玩的最好的只有段家人和温府的自家人。

    所以她还真的就不知道谢淮安在外有什么样的名声呢!

    如果知道的话,她十有八九也是不会在意的。

    闻名不如见面,谁知道流言之下的人又有着怎样的真面目呢!

第四十章 试探

    通常情况下,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是好,那就保持微笑好了。

    沉默微笑几乎可以用来应对所有突发状况。

    阿蘅微笑着,努力不让气氛变得更加的尴尬。

    漂漂亮亮的小姑娘笑起来总是十分的温柔,轻易间便能让人卸下防备。

    谢淮安虽然年幼,素日里在家中也颇受宠爱。他的母亲对他的宠爱近乎溺爱,不管他做些什么,母亲都是无原则的支持着他,然而面对这样的母亲,他就更加无法说出心里话。至于他的父兄,则又有些不同。他们平时也对他很关心,可每次只要有人上门告状,比起相信自己的孩子,他们更加倾向去相信外人。

    而朋友!

    年少间的朋友多是在玩笑打闹间相识,偶尔说些生活里的小烦恼,就已经足够了。

    真正的心里话也还是没办法说。

    因为说出来也没有人会感同身受,除了让人多看一场笑话,也不会再有其他的收获。

    如此压抑的过着每一天,生命中的色调似乎都有些暗淡无光,然后忽然得到了一份来自外界的温柔,他的心理防线虽然不至于瞬间崩溃,但多少也有些松动。

    深藏在心底的话还不可能与人分享,然而也还有些能够说出口的话。

    “我没有无缘无故的伤人。”谢淮安突然没头没脑的说了这么一句话。

    阿蘅微微一怔,听到这么一句开场白,她大约也猜到谢淮安接下来恐怕是要真情流露了。

    看着屋里的其他人,阿蘅悄悄对她们扬了扬手,暗示她们出门去。

    她想谢淮安连对他嫡亲兄长解释都不肯,今日同她说这番话也不过是机缘巧合,若是让青禾她们留下,恐怕这边谢淮安才说完,那边温桓与谢淮宁就已经知道了全过程。

    阿蘅还不知道谢淮安愿不愿意将今天的谈话传出去。

    所以青禾她们还是出去的好。

    青禾她们也看懂了阿蘅的暗示,却半天不见有其他动作。

    留姑娘一人与谢家小公子共处一室,她们少爷回来知道了,定是会生气的。

    她们不动,阿蘅便偏头看向青叶与青蕊,道:“你们去门外守着吧,我这边暂时用不上你们!”

    说实话,青叶与青蕊其实也是不想动,然而姑娘都已经发话了,她们就算不走也得走了。

    绕过自家姑娘,往对面去将窗户给打开,再携裹着青禾几人一同退出门去。青叶她们离开时没有关上门,出去后衣角便在门槛处若影若现。不多时,阿蘅对面的窗户那儿,也能瞧见有人影在那儿守着。

    谢淮安轻笑一声,学着阿蘅方才的模样,捏了块糕点丢进嘴里,品着糕点的味道,他停顿了片刻,才继续着先前的话题。

    “半月前,胡善白到我家中来告状,说他在茶楼里和好友论诗时,我突然闯进他们包厢,将他的腿给打断了……那日父亲不在家中,兄长替我赔罪,罚我在祠堂跪了半个月。昨日我刚从祠堂出来,他便带我到温府别院,说是往后让我在白马书院读书,不许我再出去胡闹……”

    阿蘅看着面无表情的谢淮安,忽然不知该从何劝起,别人的心情应是如何,她向来是看不透。

    可谢淮安在她眼中,却总是在难过着的。

    谢淮安喃喃地道:“胡善白是京都出了名的执绔子弟,平日里混迹的都是酒楼赌坊,成天游手好闲,谎话随口就来。可他那样的人说的话,谢淮宁都愿意相信。唯独我说的话,他们谁也不信。”

    阿蘅小心翼翼的问:“许是他不知道那个叫胡善白的是个什么样的人呢?你再多解释几句,他应该就会信你了?”

    谢淮安看着桌上盛着糕点的碗碟,没有接阿蘅的话,而是继续轻声道:“我从前在谢家族学读书,族学之中的人大多是虚心好学之辈,我不善文而喜武,故而与他们格格不入。有时我不愿去族学,便会到街边的茶楼小坐,听听说书先生讲的各类故事。”

    阿蘅仔细听着他的话,没听出什么大问题。

    世上不喜欢读书的人还是挺多的,谢淮安自己不愿意读书,别人逼他也没用。

    只是这与前面所说的话题有关系吗?

    阿蘅想了半天,只琢磨出了个关键词‘茶楼’,她问:“所以你是在茶楼遇见那个胡善白的吗?”

    “是,也不是。”谢淮安往椅背上一靠,突然露出个嘲讽的笑意,“我有没有说过,我与胡善白其实算是狐朋狗友!”

    “咦~”阿蘅一脸震惊,倘若他与他是朋友的话,那先前的事情,岂不是另藏玄机?

    谢淮安:“我的脾气确实不大好,但凡让我知道有谁在背后说我坏话,我一定会当着面打回去,偏偏那些人表面上一个比一个装的更厉害,久而久之,关于我的传闻也就更坏了。”

    “那天我和往常一样,在茶楼听评书,胡善白瘸着腿进来找我。他说他新买了一匹汗血宝马,刚骑上马就被摔下来,断了条腿。大概是我听评书听的昏了头,他问我怎么这么不高兴时,我就同他说了。然后我们就商量出了一个计划……”

    听到这里,阿蘅心中陡然生出几分不好的预感来。

    她一向觉得与她岁数相近的少年都格外幼稚,可谢淮安看上去并不像是那么幼稚的人呀!

    “其实也没什么,胡善白的坏名声和我一样,都已经传的人尽皆知,谢淮宁也说过,让我不要总是和胡善白他们混到一块去。所以胡善白说他愿意帮忙试探的时候,我答应了。”

    谢淮安的唇角微微勾起,他设想了无数个后果,最后也确实让他料到了。

    尽管他所预料到的并不是他希望有的结果。

    “可是人是经不起试探的,”阿蘅闷声闷气的说,“你想要什么样的父母兄长,为什么不直接对他们说呢?也许他们不会理会你,可你至少也得努力过后,才能像现在这样子破罐子破摔吧!”

    谢淮安摇了摇头,似乎是不想与阿蘅辩驳。

    阿蘅见他这般不在意,就说:“而且,我觉得你哥哥也不是不知道吧,不然你相信他从前是如何罚你的,再想想他这次是如何罚你的!”

第四十一章 上山

    应当可以说是一语惊醒梦中人吧!

    倘若阿蘅没有问,谢淮安可能还会一直沉浸在‘兄长宁愿相信外人,也不愿意相信他’的感情之中,自然也就不会考虑谢淮宁这次的应对,为何有如此大的变化。

    从前有人上门告状,谢淮宁也是每次都替他道歉,可道歉过后,他顶多会说他两句,再不痛不痒的罚几个月的月钱。

    可谢淮安什么时候在乎过那点月钱,谢夫人总是想尽办法给他塞银子,生怕他会少了钱花。

    唯独是这一次,也只有这一次,谢淮宁将他关到了祠堂里去。

    然而这终究只是他的猜测,心底的伤痕已经出现,想要抹平伤痛,所需要的远远不止是猜测。

    那一日面对阿蘅的疑问,谢淮安并未有过多的反应,他只在说完想说的话之后,便扬长而去。

    少年郎离开的背影甚是潇洒。

    阿蘅不知道谢淮安最后是否去他兄长面前求证,她在那场谈话之后,就再没见过他。

    温府别院说来并不算大,可一个人若是想要躲着另外一个人,却有千百种办法。

    余下的时光总是匆匆,阿蘅很快就等到了温桓的沐休日。

    白马书院始终都是开着门,便是逢年过节时,也有人在内居住。

    所以无论何时去,都不必担心会吃闭门羹。

    从温府别院到白马书院,沿小路至山脚下,途中大多是农家田地,田里水稻青中泛黄,阡陌纵横之间,自成一派风景。

    到了山脚下,再往上就都是青石铺成的台阶,马车是上不去的,众人须得下车步行。

    路旁有一群又一群聚在一起,穿着褐色短打的汉子。他们大多是山脚下的农人,趁着农闲的时候,出来挣两个力气钱。

    上山的路本就不好走,更何况是那些平日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富家太太姑娘们,可她们又确实想要上山去。

    山下的农人便用竹子编出了竹轿,若是有人想要上山却又不耐烦亲自走上去,便可花钱雇了他们,他们可以直接用竹轿将人抬上山去。

    温桓下了马,大跨步的往山上走去,没走两步路,忽然想起来,今日他并非一人前来,立刻就停下了脚步,回头看去。

    小姑娘带着两个丫环在后面晃晃悠悠,走的并不是很快,偶尔还停下来,看看小路两旁的风景,倒也没露出疲惫的模样。

    温桓仍有些不大放心,往回走到小姑娘的身边,指着路旁的褐色短打说:“阿蘅前几次来书院都是自己走上去的,这次要不要试着坐一下轿子?”

    人力的轿子看着是单薄了些,不够贵气,可它还是很实用。

    若是其他东西,阿蘅试了也就试了,只是这人力轿子,她却不大敢尝试的。

    那是几年前的事情了。

    温三老爷曾去云州下面的一个小县城访友,他那时还带上了阿蘅,路途之中也不乏趣事。只是在临近返程之时,阿蘅出了点小意外。

    小县城中对孩童的束缚并不大,因此时常能看见小孩在大街小巷中窜来窜去。温三老爷之所以带阿蘅出门,本就是想让阿蘅开朗活泼些,便也没拘着她,而是放她出去找小伙伴们一起玩耍。

    眼看快到返程的日子了,阿蘅便带着她亲自挑选的礼物,去找小伙伴们告别。

    她才走到街上,就瞧见对面有位穿着湘妃色裙装的姑娘正要上马车。

    侍候那位姑娘的下人忘记准备登车的矮凳,恰好马车旁边即使酒肆,阿蘅原本以为那位姑娘会让下人去酒肆借下凳子,可实际并非如此。

    湘妃色裙装的姑娘直接解下了悬在腰间的长鞭,鞭身带着倒刺,将下人身上抽出道道见血的伤痕,尔后她便让那下人跪倒在地上,充当人梯。

    倘若只到这里,阿蘅大概只会督促自己,不至于成为那位姑娘一般刁钻蛮狠,一点也不讲道理的人。

    然而事情还有个后续。

    就在湘妃色裙装的姑娘踩上下人的背,那下人突然站了起来,将姑娘摔倒在地不说,他还从怀里掏出一把匕首,对着姑娘连捅了数十下,刀刀见血。

    那姑娘很快就没了气。

    阿蘅也被那般惨烈的场景给吓到了,连礼物都没送,直接给吓晕过去。

    还是跟在她身后,帮忙拿礼物的下人将她带回去的。

    就因为那,阿蘅还一连高烧数日,回去的路上,她就没能起身,全程都是躺着的。

    如果说从前阿蘅待下人就不错,那么从那以后,她对身边的人就更好了。

    最重要的是,她对那些人力充当的东西就有些很大的阴影。

    面对兄长的好心好意,阿蘅十分感动,然后果断拒绝了。

    “从山下到书院的路也没有多少,我自己走就可以啦!”

    小姑娘拒绝的态度干净又利索,温桓盯着她看了半天,确定她不会改变主意了,这才放慢了脚步,等着阿蘅一起往书院走去。

    左右今天也不着急,若是阿蘅中途累了,大不了他们就在一旁歇息会儿。

    办法总是要比问题多的。

    一行人便继续沿着石阶往山上走去。

    白马书院所在的这座山,原本就是温家的山,旁边还有温家出钱修的一座寺庙,叫清泉寺,平日里的香火还不错。又因为后来修建了白马书院,山道之上每日来来往往的人就更加的多了,青石台阶时常有人打扫,每隔上百来个台阶的地方还修了凉亭,供来往行人歇脚。

    附近的村民时常会去清泉寺上香,不过他们大多不会走白马书院这边的路,他们往往会走些山间小路,省时又省力,就是一般人走不了。

    这天的日头有些大,阿蘅又是养在深闺之中,不大爱出门的性子,走了不到一半的路,便已经累得气喘吁吁。

    唯有温桓平日里是走惯了的,这会儿瞧上去仍然是一脸轻松。

    温桓指着前方的凉亭,道:“我也有些累了,不如先到前面的凉亭那儿歇一会儿,可好?”

    阿蘅知道兄长这是顾忌她的面子,才借口说自己累了的。

    不过她其实并不在乎这些小细节的,便转头冲温桓笑了笑:“好的呀!”

    虽然心里知道事实是如何,可阿蘅也没打算驳了兄长的好意。

第四十二章 书院

    青石台阶旁边的凉亭是八角檐边,每个檐角都挂着一串铜铃,风一吹便铛铛作响。

    凉亭里有石砌的桌凳,更加的方便行人歇脚。

    温桓进了凉亭后,四下打量了一番,凉亭之中多有人往来,瞧上去倒是干干净净的。他身上也没带帕子之类的东西,便直接用袖子擦了擦凳子,回头看向阿蘅,笑着道:“来,我把凳子擦干净了,阿蘅坐这里!”

    他这番动作如同行云流水般,余下的人连打断的时机都没找到,就瞧见他回头了。

    阿蘅拿帕子擦拭着额角的汗水,来自兄长的好意不可辜负,只是她有些好奇,阿兄到底是从哪里学来这些的,明明阿兄从前可想不到这些。

    果然是书院里的日子更加的能教育人么!

    阿蘅自凉亭向山下望,回看着她们来时的路,郁郁葱葱的草木间夹杂着细小的花,方才身处其中之时,并未想过太多,如今跳出格局来看,细小的花连成了片,存在感也变得强烈许多。

    石阶之上,除了她们这一行人外,就只有三三两两的行人。

    不过想来也是,山上是书院,来往的大多是书院弟子,要么就是他们的家人前来看望,不论是哪种情况,在这半上午的时间里,也不大可能会看到人山人海,毕竟这座山也不是什么出名的景点。

    方才登山时,出了不少汗,在凉亭歇息片刻,疲惫之感确实减轻了不少,可山间的小风一吹,凭空就多出了几分凉意。

    温桓虽然比从前更加会照顾人一些,但他大多是照本宣科。

    陪着阿蘅在凉亭里歇息了半天,他自己还直接坐在了风口上,也不见他有其他的反应。

    阿蘅将手背贴在脸上,只感觉冰凉凉的,也不知是手太冰,还是脸太凉。

    “阿兄,我们接着往上走吧!”阿蘅还是比较了解自家兄长的,她深知倘若自己不说出这句话,阿兄真的能陪着她,在这里待到地老天荒。

    温桓正闲的无聊,听到阿蘅的话,正准备直接答应下来,谁知一回头就瞧见阿蘅那奇奇怪怪的姿势,不禁问道:“你的脸怎么了吗?”

    阿蘅放下手,微微泛白的脸色很快又红润起来,她摇了摇头:“没什么呀!”

    姑娘家的想法总是千奇百怪,让人猜也猜不透的。

    温桓心中悻悻然,他原以为自家妹妹不一样的,小姑娘的心思会特别好猜,没想到是他想多了。

    不过这个时候他也不能怂,得表现出见多识广的模样。

    于是他很淡然的点点头,率先站起身,走出凉亭,道:“那就接着走吧,再过一个凉亭,就能到白马书院了。”

    阿兄果然越来越高深莫测,这么一看就更加让人无法猜测出他在想些什么了。

    心中漫无目的的胡思乱想着,阿蘅很快就跟上了温桓的脚步,应当是顾忌着身后的小姑娘,所以温桓走的并不快。

    休息一番之后,精气神也补充足了。

    这个时候再一鼓作气的沿着青石台阶往上走,很快就到了白马书院的门口。

    白马书院正门上的匾额出自当今之手,是皇家御赐的匾额,且不说上面的字都是用真金上的色,单就是它的来历就很不容人小觑了。阿蘅还听人说,当今赐下这块匾额之时,曾亲口应许,白马书院之中不论君臣,只论师生。

    换而言之,倘若今上到了白马书院,书院之中的人也不必对他行君主之礼,论资排辈也是从师生方面来的。

    就在阿蘅目不转睛的盯着正门上的匾额时,温桓突然反应过来。

    他迟疑的看向阿蘅:“阿蘅,我从前带你来白马书院时,都只是带着你在书院外围转上几圈,便去寻祖父了。今日我们也是如同往常一般么?”

    阿蘅偏头不解:“当然不是呀!”

    “从前我是看阿兄读书的地方是什么样子的,可现在我是要看自己读书的地方是什么样子的,当然不能只在外边转转,就算了的!”

    听得此言,温桓不免捂住了脸,冷静半天后,才憋出了一句话。

    “阿蘅呐!我有没有跟你说过白马书院之中的男女学生并不是在一块儿上学的。”

    阿蘅点点头,这个她知道啊!

    不仅如此,她还知道白马书院名义上是一个大型书院,实际上它是分成两个学堂的,一东一西,分别为女子学堂与男子学堂。两个学堂大体的格局都是相似的,有用来给老师专门讲课的院子,也有学生们住宿的院子,还有用来吃饭的食堂。而先生们不与学生住在一起,他们大多住在白马书院旁边修建的大别院里面。

    温桓一言难尽的看着还没有反应过来的小姑娘,叹了口气:“书院里有规矩,男子学堂的人不能随随便便的往她们女子学堂跑,女子学堂那边守门的婆子从前是跟着镖局走过南,闯过北的人物,要不是年纪大了,不想走镖,想要做些轻松的活计,她也不会被祖父请过来守门!”

    他说这么多,中心思想只有一句。

    那就是他根本不可能带着阿蘅去逛女子学堂的,不是心有不愿,而是实力他不允许啊!

    女子学堂的那位是真的会将人往死里打的。

    虽然温桓他自己没有亲身经历过,但他是亲眼目睹过那种特别惨烈的场面,被打的那位大兄弟送回家后,愣是躺了小半年,才能下地行走。

    从那以后,温桓就对女子学堂敬而远之了。

    就算他自己是不会有什么坏心思的,但不代表别人就不会误会他。

    前几日他和谢淮宁带着谢淮安在食堂用饭时,还碰到一位外地来的学子,说谢淮安长得像他娘,气的谢淮安当场就掀了桌子,他这会儿还被斋长关在书房里抄书呢!

    连谢淮安都能被人认错,温桓不免摸了摸自己的脸,温家的姻亲多着呢,和他长相相似的也大有人在。最重要的是,温桓听人说女子学堂的那位曾遇到过一位姓温的负心人。

    大家都姓温,倘若那个负心人恰好和他长相相似,那他岂不是会被打!

    温桓虽然不想撂挑子,可他是当真很心慌,就在他想着要不要拉上谢家兄弟一起走,多个把人,也能多分担些危险时,阿蘅说话了。

第四十三章 好友

    白马书院里的规矩大多是温老太爷与书院中的其他先生一起商量出来的,阿蘅从前不是白马书院的学生,对这些的了解并不是太多。

    故而听到兄长的话之后,她并未想过太多,只以为是自己思虑不够周全。

    现在她们都已经到了白马书院的门口,总不可能再半途而废,直接打道回府。

    当然阿蘅也不愿意再往男子学堂去,那边她从前跟着阿兄去过好几次,再多去几次也没什么用处,毕竟她又不是要女扮男装,跑到男子学堂去读书。

    阿蘅回头看向青蕊,“看来青蕊准备的东西,果然是派上用场了。”

    青蕊默默地将早就准备好的东西,递到阿蘅的手上,然后安静的退到阿蘅的身后,继续保持着沉默不语。

    温桓的视线在阿蘅与青蕊之间来回打着转,颇为疑惑。

    提前……准备的东西?

    与白马书院有关的,能准备什么东西呢?

    阿蘅扬了扬手上的书卷模样的东西,对温桓说:“阿兄你忘记啦!白马书院每年都要招收新生,可书院的位置又比较偏,所以祖父就找人写了本书来介绍白马书院,嗯……我看看,应该是在第几章来着……写到书院有专门带人熟悉环境的地方,是在第几章呢?”

    这厢阿蘅捧着书来回翻找着,这本书刚写出来的时候,阿蘅还大概的看过几眼。

    毕竟它是用来推荐祖父的白马书院的。

    只可惜那是许久之前看过的,阿蘅现在也只记得大概内容,看样子她还得从头看上一遍,才能找到她想要找的东西呢!

    温桓站在一旁有些尴尬。

    小姑娘请求他帮忙,他就没有不应下的,这还是他第一次帮忙帮到一半,就没了后续的。

    温桓纠结了一小会儿,觉得自己不应该那么怂,便对阿蘅说:“你看你找了半天也没找到,要不还是我带你去吧!书院的规定是不能随随便便的去女子学堂,而我现在的身份怎么说也得是家长一类的,陪同自家孩子考察她将来读书的环境,也是很正当的理由了。”

    “哦~~~~~”阿蘅还不曾搭话,温桓的身后就传来一阵起哄声,“果然是个好办法,你说我从前怎么就没想到这个方法呢!”

    来人身穿绯红色锦袍,一双狐狸眼微微眯起,配上那偷笑的表情,看上去就不大像是好人。

    他手中的折扇哗的一下打开,在胸前轻飘飘的扇了两下,整个人往温桓身边又凑了凑,小声道:“温兄可真是小气,竟是认得如此美貌的小姑娘,都不与我等介绍介绍……”

    温桓知道元应问平日里就是个口花花的性子,实际上人品还是有保证的,然而纵使如此,当他听到元应问说话时,也不免生出想要让这人再也说不出话来的想法。

    阿蘅捏着手中的书,悄悄的往后退了两步,“阿兄是遇到同窗好友了吗?你们大约还要再聊上一会儿,女子学堂那边,我自己去就可以啦!”

    她原以为阿兄的好友都是如同谢淮宁那般正经的人,没想到也有如同这位绯红锦袍的公子呀!

    阿兄果然是交游广阔,实在是令人敬佩不已。

    不止是阿蘅退后了两步,她身旁的青叶与青蕊一见到元应问,就下意识的挡到了自家姑娘的面前,如元应问这般的浪荡子,就应该隔绝在姑娘的视线范围之外的。

    “别介啊!这位妹妹想要参观咱们书院的女子学堂么!可以找我陪着呀,我保证让妹妹你,宾至如归……”

    元应问的声音本就给人一种风流的感觉,尤其是他掐着嗓子说话的时候,会让人听了就忍不住想要打他。

    温桓一把薅过元应问的头发,在他直喊‘痛痛痛’的时候,冷静的回望着自家妹妹,“我还有些事要做,阿蘅就先进书院,进了书院,你只管顺着大路往前走,去藏书楼看会书,我稍后便会去与你汇合。”

    阿蘅一直以为自家兄长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读书人,今日却瞧见阿兄如此熟练的薅头发的动作,若不是手里还拿着书,她都要忍不住去摸摸自己的头发了。

    还好她不会惹阿兄生气,否则这样被薅头发,迟早要被薅秃的。

    小姑娘乖巧的点点头,同情的看了眼还在温桓手中苦苦挣扎的元应问,心里为他默哀几息,很快就在青蕊等人的簇拥下,朝着书院里的藏书楼走去。

    目送着小姑娘的身影渐渐远去,确定她走的够远,听不见身后的动静了,温桓这才一脸狰狞的看向元应问。

    “我看你小子最近很能耐嘛!就这么一张破嘴,都没人给你套麻袋!”

    元应问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方才似乎是惹恼了温桓,可他记得自己也没做什么事啊!

    因此分外的委屈的道:“没啊,就上次我被人打得小半年都下不了地之后,我说话就很克制了的。”

    没错。

    女子学堂的那位用来充当下马威的人就是元应问了。

    温桓至今还记得元应为是如何一时想不开,跑到女子学堂门口去调戏小姑娘,然后被狠狠的教着重新做人了。

    “呵!”温桓冷笑一声,如果元应问这样都叫做克制,那他放肆的时候,还得是什么不堪入目的模样不成,“当着我妹妹面前,胡说八道,这也叫克制!”

    元应问微微一怔,傻乎乎的道:“那是你妹妹啊,我还以为是你相好的呢!这不,我还想着用自己来衬托出你的高风亮节呢!没想到原来是妹妹啊,不过你妹妹长得还真的怪好看的,就是和你不大像呢!”

    他这不是看着温桓都是快要奔二十的人了,连个看中的姑娘都没有。

    好不容易瞧见他身边多出了一位姑娘,便好心好意的想要帮人抱得美人归么!

    就是没想到人关系和他想象的不太一样,这才一不小心就出了意外。

    意外天天有,可他这不是出于好心么!

    温桓看向元应问的眼神中都充满了杀气,他语气很冲的道:“合着我是不是还要谢谢您嘞!”

    元应问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那倒不用,你把我头发给放开就行了!”

    “我妹妹才十一岁,你脑子里面都装了什么玩意儿!”温桓已经气得快要骂脏话了,他撒开手,给元应问下了个定义,“你个禽兽!”

第四十四章 书楼

    从书院门口到藏书楼,要走过一条青石小径,小径中间也有岔路口,往藏书楼去的路却只需笔直的往前走。小径两帮并没有栽种太多的花草,而是隔上两三步的距离就摆上了两盆花,花盆里盛开的花种类繁多,不一而足。

    这也是白马书院的另一个特点了。

    但凡是在书院读书的人,先生都会要求他们种上几盆花花草草,小径两旁花草的来历便是如此。阿蘅曾听温桓说过,学堂里的先生会在月初之时,让学生过去抽签,抽中了的人便要在接下来的一个月里,负责小径两旁的花草摆放,且摆放的花草必须是他们亲自种植出来的。

    想到这里,阿蘅的脚步不免又加快了几分。

    她在路旁的花盆中仔细寻找着,很快她就眼睛一亮,在众多花草之中准确无误的找到了温桓亲手种植的那一盆。

    无他,唯特殊尔。

    温桓在家中的院子向来是郁郁葱葱的,花草树木繁茂的很,可那都不是他亲自打理的。

    他自己养的花根本就活不到花开。

    为了避免每日都要来换花,所以温桓在他的院子里洒下了一片苜蓿,这种植物生命力足够强大,根本不需要他多此一举的照料,就能自己活得很好。

    看过了阿兄养的花草,阿蘅继续朝着藏书楼走去。

    藏书楼有三层,虽然不算大,但在京都也是十分出名的,盖因藏书楼建成之初,当今曾允许祖父将宫中的部分藏书抄录后,放在此处供书院学子观看,而且祖父也将温府历代收集来的藏书,抄录后放进藏书楼之中。虽然大多不是真迹,可这抄录的版本也足够众人追捧的了。

    守在藏书楼之中的是一位姓田的大儒,也是祖父的师弟,论资排辈的话,阿蘅还可以唤他一声田爷爷。

    田大儒是个爱书成瘾的人,向来是书不离手。

    他见阿蘅一行人前来,先是皱了下眉头,接着对阿蘅说:“我听你祖父说,你先前生了场大病,现在身体还好吧!”

    “我如今已是大好了。”阿蘅连忙回道,倘若不是还顾忌着自个儿的形象,她倒是想在原地蹦上两圈,以示真心。

    她从前也听田大儒这样问过她兄长,阿兄当时风寒还未好全,便也实话实说了,结果田大儒就不许阿兄进藏书楼了。

    原因也很简单,他担心阿兄一时脑子不清楚,会伤了藏书楼里的书。

    田大儒勉为其难的点了点头:“阿蘅是个好孩子,你若是想进藏书楼,便进去吧!只是你身边的这些丫环,就得留在外面了。”

    阿蘅回头看了眼青叶等人,左右她也只是在藏书楼暂做歇息,等着阿兄过来寻她。

    青叶等人不留在她身边,也是可以的。

    恰好藏书楼旁边便有供下人休息的地方,阿蘅便说:“我去楼中借本书看看,你们就暂且在旁边歇息会吧!”

    青叶等人自然是连连应是。

    就在阿蘅往二楼走去时,田大儒忽然道:“藏书楼中久不见日光,你病才刚好些,就不要多待了。”

    分明是赶人的话,一点也不好听,阿蘅却是笑着回了句好的。

    生命渺小,因而来自外界的一点善意都是如此的珍贵。

    眼看着小姑娘登上了二楼,田大儒捧着书,总觉得自己似乎有什么话忘记嘱咐了。

    可是该给出的劝告他也很用心的说了,所以还有什么东西被忘记了呢?

    能被忘记的,大概都是些不重要的东西。

    既然都是不重要的东西,能否想起来也就不太重要了。

    想明白之后,田大儒便不再纠结,有这个纠结的时间,他还不如多看两本书呢!

    藏书楼里的书五花八门,若是让爱书之人来看,定然会让他们流连忘返。

    可惜阿蘅现在对这些书并不是十分的感兴趣,她往二楼去,还是因为二楼西边角落的那排书架最底端放的都是游记类的书,有位水西居士写的游记很有趣味,她曾看过开头,现在还想要找出来看看。

    楼中摆放的都是易燃的书籍,故而藏书楼之中的第一大规定,就是不许在楼内点燃明火。

    没了烛火,藏书楼之中用来照明的也就顺势换成了萤石。

    阿蘅也不知祖父从何处寻来的萤石,放置在藏书楼之中,散发出萤萤之光,虽然亮度比不得夜明珠,但好歹不至于让人摸黑寻书。

    只是阿蘅也没想到,田大儒会忘记提醒她,藏书楼之中还有其他人。

    以至于她在听到旁边有其他动静之后的第一反应,下意识的将手中的书给砸了出去。

    线装的书页还是很结实的,在空中旋转了好几圈都没有散,还准确无误的落在了来人的脑门上。

    ‘嘭’的一声砸中之后,那本书就被另一个人给拿在了手里。

    “你不是温蘅么?不在别院里待着,怎么跑到这儿了?”

    略带熟悉感的声音忽然在寂静的空间中出现,阿蘅停下了心中的求神拜佛,抬眼向前方看去,顿时一怔。

    眼前的少年,她是认识的呀!

    看清了人之后,阿蘅不免在心中松了一口气。

    还好是个人,不是什么妖魔鬼怪,可怜她都快要吓掉半个魂了。

    “我过几日便要到白马书院来读书,便提前来看看学堂是什么样的。倒是你,今儿个不应该是沐休么,你怎么都没回家?”阿蘅站起身,来到谢淮安的面前,伸手接过他手上的书,满是歉意的道:“方才很抱歉,我没想到藏书楼里还有其他人,我还以为是……”

    小姑娘没有继续往下说,她现在还心有余悸呢!

    谢淮安想到先前发生的事,顿时就气不打一处来。

    但他又不能迁怒于阿蘅,便闷声闷气的道:“我们斋长罚我抄书,书没抄完暂时回不了家。”

    阿蘅见他似是很不开心的样子,便没有再追问下去,只是她看着藏书楼里的昏暗光芒,看向谢淮安的眼神也就有些奇怪了。

    “你不会是在藏书楼里抄书吧?”

    谢淮安停顿了片刻,道:“其他地方都太吵了,也就这藏书楼安静些。”

    其实是因为只要他往别处去,其他人见了他就会笑,都怪食堂里的那个蠢货,没事喝什么米酒,喝醉了还乱认亲戚。

    可别再让他看见那人,但凡他看见了,那肯定是见一次打一次!

第四十五章 多情

    阿蘅是不知道背地里还有这么一重关系的,她思考片刻,觉得看在梦中之事的份上,得给谢淮安提出一些建议。

    毕竟藏书阁的光线这么不好,在这里抄出来的书能看么!

    就算抄出来的书能看,那谢淮安的眼睛再这么折腾下去,还不得瞎了。

    白马书院本就是温家的产业,只不过现在已经半归入公家而已,尽管如此,温家的人对白马书院的了解也比外人要多上那么一些。

    外人对白马书院的认识,约莫就只有男子学堂、女子学堂外加一栋藏书楼,可阿蘅知道的就远不止这些了。

    譬如,自藏书楼向后行数百步,至书院的后花园,可见一座假山群像,姿态峥嵘。从小径向左三步,再看向假山,便能看到假山之中有一隐秘入口,进去后便能得到一个特别安静的抄书地点。

    只是阿蘅同谢淮安说过之后,他的脸色颇为奇怪。

    “这应当算是书院之中的隐秘了吧!你就这样说给我听,没有关系吗?”

    谢淮安说话之时,不自觉的往后倒退了好几步。

    他就说怎么会有姑娘不害怕他,原来是这么一回事儿啊!

    然而他现在还不想成家立业,所以阿蘅对他的一腔情谊只能是赋予流水,向东一去不回头了。

    阿蘅不解的看向谢淮安:“这有什么关系呢!”

    “那本来就是给书院学子用来温习功课的地方呀,只不过建造的稍微隐秘了些,同那处相似的地方还有许多个,只是我来书院的次数不多,还没有找全罢了!”

    白马书院已经开办多年,而阿蘅所说的温习功课的地方却是近年来,陆续新建起来的。

    这缘由还得从阿蘅小时候说起,她五六岁大小的时候,最喜欢听人说侠客的故事。

    而侠客么!

    天生运气就比旁人好,随便闯进个山洞,都能捡到天材地宝。

    那时候,温老太爷很想让阿蘅到白马书院读书,便找人在书院中建造了许多隐秘的房间,想要用来给阿蘅充当捉迷藏的场所,还在房间里面放了许多阿蘅可能喜欢的东西,比如说珠宝首饰和话本。

    只不过阿蘅一直到现在才肯入白马书院。

    而且阿蘅后来不大喜欢玩捉迷藏了,温老太爷只好让人将那些房间里的东西都收拾出来。可新建好的房间,总不能白白放在那儿落灰,他便将那些房间变成学生们温习功课的地方。

    虽然那些房间由于位置太过隐秘,从兴建之初到如今,也只有假山那一处被找到了,还是被阿蘅找出来的。

    谢淮安默默地收回了那颗自作多情的心,心中暗暗叹道,还好刚才没有说出什么奇怪的话,不然现在还不知道要如何尴尬呢!

    “那……那就先谢谢了!”

    他礼貌性的向阿蘅道着谢,也开心了不少。

    在藏书楼里抄书真的实在是太费眼睛了,他现在每天回到房间,都感觉自己快要瞎了。

    这时楼外传来温桓的声音,阿蘅连忙将手中的游记放回书架之上,匆匆忙忙的同谢淮安道别之后,便蹭蹭蹭的沿着楼梯跑了下去。

    原地只留下谢淮安一人,心中微微有些怅然若失。

    瞧瞧别人家的家长劝孩子读书是怎么做的,再看看他们家,简直就不能比!

    要不他下次沐休回去,就跟母亲提点建议,给白马书院再捐个练武场……

    现在夸人不都夸文武双全么!

    这白马书院哪哪都好,就是他们的练武场太令人失望了,连武器都没有备全,实在是令人扫兴。

    温桓教训过元应问之后,便往藏书阁来了。

    元应问还跟在他身后,明明两个眼圈都已经黑了,可他却丝毫也不在意。

    手里的扇子哗啦啦的扇着风,元应问追着温桓,小声道:“温桓,你就带我一起呗!我保证待会儿在妹妹面前,绝对不开口,你就带我一起去呗!”

    温桓毫不犹豫的拒绝了他。

    书院有书院的规矩,正是因为他的祖父是白马书院的山长,他才更要遵守规矩,万不能给祖父的名声蒙灰才是。

    他瞧着元应问死缠烂打的模样,知道这人今天是不达目的就不肯罢休的。

    “不是我说你,女子学堂是她们姑娘家读书的地方,你一个大男人去什么去!”

    元应问听得这话,顿时脸都红了。

    人也不走了,就停在原地,扭扭捏捏的,半天不说话。

    温桓都已经走出去大半截路,突然发现身后少了些声音,一回头就看见元应问矫揉做作的模样,他无声的干呕一声,想着元应问莫不是被打坏了脑子,怎么突然就变成这副鬼模样。

    那厢元应问扭捏了半天,才不好意思的说出了缘由。

    “我听我母亲说,她给我订下了一门媳妇。”

    温桓在一旁面无表情的应了一声。

    他与元应问同岁,只不过他连相看都没有相看过,更不必说是有妻子了。

    不过那又有什么关系!

    是经纶不好看,还是策论不好写,为什么非得给自己找媳妇!

    没错,今天的温桓兄长,也是想要注孤生的一天呢!

    “你母亲给你订了一门媳妇,和你往女子学堂跑有什么关系?”温桓黑着脸看向元应问,没想到这人看着浓眉大眼的,实际上竟是如此龌龊么!

    当然啦!

    温桓的眼光向来不差,他交的朋友肯定不会有这么大的人品瑕疵的。

    只见元应问从怀里拿出了一枚金灿灿的发簪,他期期艾艾的说:“我听说她也在白马书院中读书,便想着送她些礼物,可……可你也知道,守门的那位说了,见我一次就打一次,我就想着能不能让你带我一起去……”

    理由是相当的充分了。

    温桓看了眼元应问手中的发簪,很是感动,然后再次拒绝了。

    “你若是想要给人家姑娘送东西,就大大方方的去送。毕竟如你所说,你与她也是定过亲,你们是已经定过亲了吧?”

    元应问忙不迭的点头,他们当然已经定过亲了。

    温桓便继续道:“我把不好听的话说在前头,为朋友我可以两肋插刀,但是这个前提是不会对我的亲人造成伤害,你想借着我送阿蘅的机会,偷溜进女子学堂,那你有没有想过事情泄露出去,外人会如何看待我家阿蘅?”

    元应问脸上的红晕快速消失,他愣了一下,然后低声道:“抱歉,我……”

    温桓摇了摇头:“我知道你没有坏心思的,这样吧!待会儿你和我们一起去女子学堂,我可以请女子学堂那边的先生带阿蘅熟悉环境,至于我就陪你,在外面等人。虽然我不能带你进去,但可以找人帮你传个话,若是那位姑娘愿意的话,她自会出来见你。”

    元应问听了这话,连连点头,立刻满怀希望的跟着温桓去藏书楼接人去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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覆雪归春介绍:
她在寒风凛冽中失去最后一丝温暖
却在春日艳阳中醒来
恍惚间,好似穿过了漫长的梦境
梦醒之后,仍是世间客。
【更新时间修改一下:每天固定更新四千左右,以前是分开为两章,现在合二为一了,更新时间还是晚上九点半以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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