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模拟修仙:从长春不老神功开始全文阅读

作者:雪风大明尊     模拟修仙:从长春不老神功开始txt下载     模拟修仙:从长春不老神功开始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256章 贫僧与此物有缘

    煌煌天威,最克妖邪。

    “玄门的雷法,我们还真是看轻阁下这位佛子了。”

    狐妖虚弱地咳嗽几声,口鼻也冒出黑烟。

    只是片刻过后,它身上被天雷噼得焦黑一片的枯毛迅速脱离,重新长出细嫩的肌肤。

    兴许是被天雷噼坏了脑袋,虞平丘的话一下子多了起来。

    “谁也没想到你居然会藏的这么深,呵,果然是内景境界啊,想想也是,在世佛子又岂会被一卷有问题的修行法捆住手脚。”

    “长老他们还是活得太久,越发贪生怕死了,要我说趁你出世时杀了也就杀了,即便是那西漠佛土的佛陀菩萨皆至,难不成我贺牛州就没有高人撑场?”

    “当年玄门何等兴盛,逼空门退走西漠荒土,如今还不是被我族先辈斩断传承,何必与空门那帮秃驴委以虚蛇,自己捆住了自己的手脚。”

    狐妖疯狂汲取着天地间的源气,眼神中凶光毕露。

    玄门传承?

    裴妙德闻言眼神微动,他也没想到对方会给自己爆出这么一个大料。

    这下子就都说的通了,贺牛州当年也是有修行者存在,只是不知出了什么变故,最后让妖族捡了便宜,至于那些有问题的武功秘籍,自然都是妖族为了扼杀人族而动的手脚。

    “想杀我,还要看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

    裴妙德丢下手中已经断裂成两段的木枪,随着真炁运转显现出法身。

    只见天地间香风缥缈,有一头浑身上下五彩呈祥,璎珞缠身的青毛狮子赫然屹立于地上,遍体有金光拥护,剪头摇尾甚是雄伟!

    青狮每走一步,就有金莲自脚底下托生,不沾半点人间的因果尘埃。

    既然已经暴露,就没有继续遮蔽修为的必要。

    裴妙德敢显化出法身,因为他明白只要两头妖魔都死在这里,自己突破内景境界的消息就不会传出去。

    虞平丘也是看出了裴妙德用意,本就嗜杀斗狠的他当然再同意不过。

    若是面前这位佛子只是个粗通些法术的肉体凡胎,便是胜了他也觉得面上无光,可如今化作相同境界的大修士,杀了西漠那帮秃驴也不好说什么。

    想到这里,虞平丘顾不上自己有伤在身,竟是率先携漫天黑云朝着面前青狮扑将了过去。

    血盆大口带着腥臭的恶风,就要咬向青狮的脖颈。

    青毛狮子同样回敬了一声怒吼,身上的金光霎时间便化作万道金针,铺天盖地扎入了黑云中,登时传出沉闷的响动。

    不消片刻,天宇骤然澄清,成片的“黑云”落在地上,定睛一看竟是一只只长短不过针芒大小的蛊虫。

    “同样的亏以为我还会吃第二回吗?”

    裴妙德冷笑了一声,尾巴甩将过去,竟是将尾巴祭作一柄锋锐宝刀,倏忽之间,便剐下虞平丘大块的血肉。

    狐妖吃痛勐地撞开青狮高大的身躯,冷不防就是喷出一口桃红色的迷瘴。

    裴妙德自然不敢沾染这片一看就颇有古怪的毒瘴,披挂身上的璎珞敲击发出悦耳动听的仙乐,阵阵香风便顺着风势,将桃花瘴裹挟,彻底净化作了阵阵甜腻的香风。

    青狮乃是瑞兽,净化些许毒瘴自然不在话下。

    眼见两门神通都被裴妙德化解,虞平丘的眼神中流露出凝重的神色。

    张口一吐,便飞出来四柄飞剑。

    结作剑阵,戍卫在狐妖的周围,剑身上道道凌厉的剑气光是远远地看着,裴妙德都觉得有些寒光刺眼,显然绝非是什么凡品。

    果不其然,只听虞平丘叫唤道。

    “汝可识此阵?”

    裴妙德皱起眉,死死盯住面前剑阵,一种生死危机感莫名涌上心头。

    “此阵唤作绝仙阵,乃是昔日玄门正宗太乙门的镇宗大阵,配合太乙门至宝四柄绝仙剑,昔日可是斩杀了我灵族好几位大圣。”

    “后来我族老祖得了那张阵图,将之传授给族中有潜力的小辈,我也侥幸得了窍门。”

    “如今我手上四把虽非那赫赫有名的绝仙剑,可也被我放入灵台孕育好些年,今日便拿你这位佛子来试试它的锋锐!”

    “起!”

    只见虞平丘咬破舌尖吐出一滴精血,落入阵图中,登时道道青芒被激发,携着无穷剑气将青毛狮子锁死在原处。

    稍一动弹,便有性命难保之虞。

    虞平丘露出得意的神色,仿佛已经看到了裴妙德被万剑穿心的凄惨下场。

    可谁料都到了这个时候,青毛狮子的脸上都没露出动容的神情。

    “请宝贝落下。”

    裴妙德突然从法身变化回人身,没有了金光护体,璎珞缠身的神通,绝仙剑阵眼看就要发动,突然天边落下了一道青光,将将好将裴妙德的肉身护住。

    虞平丘也被这突如起来的玄光端是弄得又惊又怒,仔细一分辨,竟是一座清气缭绕的莲花台。

    这座莲台自然是千佛寺的镇寺秘宝七品吉祥如意青莲,裴妙德在参破其中奥妙之后,便拿另一件佛宝与千佛寺住持做了交易。

    将此天生地养的灵物炼作七品莲台,平日放在千佛寺供养,此番出门前特地去寺中将之请了回来作为后手,如今果然就有了这件宝贝的用武之地。

    不光如此,见虞平丘还不死心,催动绝仙剑不断噼砍七品青莲台的护体宝光。

    裴妙德作拈指一笑,登时青光反转,从四柄凶剑上刷过去,等到虞平丘反应过来,骤然便与绝仙剑阵断了联系。

    “此阵图杀伐过重,恐怕会坏了施主的功德,贫僧见与此物颇有些渊远,不如交予贫僧度化其上凶性,道兄以为如何啊?”

    裴妙德轻飘飘的一句话,差点没把虞平丘气吐血。

    “小秃驴安敢欺我!”

    猝然被人收了宝贝,狐妖端是又气又急,不顾一切地驱使妖躯扑了上来,全然没有先前大放厥词的优雅与从容。

    “嘴太臭,看来还是打挨得少了啊!”

    去了此物,如同削了虞平丘一臂膀,再无后顾之忧的裴妙德翻身变化回青狮法身,与狐妖撕咬在一处,一时间血肉横飞。

    二人从村口打到山川间,这还是在裴妙德有意引导下,都不知道撞塌了几座山峰,多少丘陵被夷为了平地。

第257章 尘埃落定

    咆孝与嘶吼声中,一道庞大的身影狠狠落入吴观村后山的月照潭。

    青毛狮子踩着青色的佛莲缓缓落在山头,周身披挂的璎珞折射着日光,发出澹澹的金芒,它就这么居高临下地看向自己的手下败将,眼眸中无悲无喜。

    “咳咳!”

    “当真是小觑了你啊!”

    虞平丘从寒潭中艰难地爬起身,左前肢无力地耷拉在胸前,就连身后象征天狐族血脉纯粹的狐尾都被扯断了一截,不断从伤口流出腥臭污血。

    明明是受了这么重的伤势,可虞平丘却似乎依旧一副成竹在胸的模样。

    裴妙德面无表情地看向他,身上的金光越发显得刺眼灼目,仿佛天上又升起了一轮红日。

    紫金钵盂高悬在空中,只听得梵音颂念,眼看就要收了潭中已经失去一战之力的虞平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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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突然只见一团紫红色的妖火从它皮毛上燃了起来,竟是短暂隔绝开紫金钵盂的摄人佛光,与此同时白毛狐妖身上的气息骤然恢复如当初,甚至隐隐还有不断攀升向上之势。

    没想到值此紧要关头,对方仍还有压箱底的手段没拿出来。

    尽管不知道对方用了什么法子,可裴妙德心里也清楚,决计不能这般放任对面提升修为,随即结无畏印作狮子吼,声声怒狮啸就连周边茂密的山林都为之倒倾。

    狐妖的口眼鼻也俱是流下鲜血,七窍流血的惨状端是看的人触目惊心,僧人的心却沉了下去,他知道对方只是动用禁忌法,看上去面目狰狞罢了,实际并未受到什么影响。

    就连身上的气息也逐渐地开始趋于平稳。

    等到彻底稳定好修为,赫然只见离神通秘境就差临门一脚。

    “燃血大法?”

    裴妙德有一世的见识,自然一眼就看出了对方的手段,看似神识盈盛,妖气冲天,实则不过是饮鸩止渴,时间一到就只能任人宰割。

    “这是我天狐一族的天狐解体大法,一炷香,我杀你不过如屠狗。”

    狐嘴扬起狰狞的弧度,虞平丘重整旗鼓,四肢蓄力重新腾跃而起,扑向山头的青毛狮子。

    他看向青狮的眼神恨不得将其寝皮食肉,天狐解体大法本就是天狐一族的保命手段,一经用出便是不可逆转,燃烧尽浑身精血换取一炷香的战力。

    便是侥幸活下来,前途也已是一片渺茫,沦为一介废人耳。

    虞平丘之所以悍然使出如此同归于尽的秘法,一者是因生死关头,再不使出这一招,自己的小命都要不保了,二来则是他在赌,赌族中耄老会看在自己打杀佛子的功劳上,替自己续上修行。

    所以现在裴妙德必须得死!

    “以我一气,化作三尸矣。”

    岂料裴妙德只是冷眼看着他的动作,随即只不过是朝前踏出一步,登时一道身形一晃化作了三道一模一样的身影。

    这正是他从七品吉祥如意青莲中悟出的神通,化作斩尸法,可以短暂斩出三具法身与自己并肩作战,甚至三尊法身的修为都有本尊的七八分。

    便是真身被打杀,也能凭着同源的法身借尸还魂。

    只见得三只青毛狮子神态动作各异,一者操纵莲花台,一者持降魔杵,还有一者反握紫金钵,竟是同时施展三种手段。

    “区区幻术,且看我一力破之。”

    虞平丘不信邪地一爪抓向最左边持紫金钵的法身,却猝不及防叫对方丢出紫金钵盂砸了个眼冒金星,倏忽一下从云端掉了下去。

    与此同时另外两尊法尸也是没闲着,降魔杵,莲花台,一并丢砸在虞平丘的妖躯上,端是将他砸的皮开肉绽,不住地惨叫,全无刚才放狠话时的嚣张。

    刚才有多么不可一世,现在就有多么的凄惨。

    就凭这?

    裴妙德露出诧异神色,他还以为对方能有多厉害,原来是个银样镴枪头。

    自己的斩三尸法,顾名思义除了斩出的三具法尸,加上本体应该一共是有四尊法身,如今三具法尸站在面上打生打死,真身却使了个障眼法,躲在暗处伺机给虞平丘来上那么一下。

    结果自己还没热好身,对面却先不行了。

    虞平丘怎么也没想到,自己都不顾道途地使出了禁忌之术,还是被裴妙德给压着打,还是不讲武德以三打一。

    他怎么也想不通,区区不过三十载,便是佛子转世又岂有如此快的修行速度,不仅自身修为没落下,就连手段也多种多样。

    寻常人精通一门便已经是极限,对方却各种神通道术好似不要钱的信手拈来。

    莫非这世上,真有生而知之者?

    虞平丘心头第一次升起了惶恐。

    “你不能杀了我,我对你还有用处,我知道很多族中秘辛,只要你答应不杀我的话,这些都可以告诉你,我我,我以道心起誓!”

    眼睁睁地看着降魔杵离自己的眉心越来越近,虞平丘再也压抑不住心中惶恐,毫无风度地大喊大叫起来。

    在死亡面前,他还哪顾得上天生灵族的骄傲。

    为了活下来,便是出卖自己的亲朋同族,他都不会皱一下眉头。

    人只有活着,才能赢回曾经失去的一切,可要是死了,那就是真的什么也都没有了。

    虞平丘脑海中闪过千百般念头。

    “此话当真?”

    裴妙德闻言停下手头动作,同时挥挥手散去两具法尸,似乎有所意动。

    “当真,比真金还要真哩!”

    虞平丘见裴妙德态度似乎有所松动,当即是喜出望外,不由分说就要发出天道誓言。

    “弟子虞光天狐法号平丘,今立下……”

    然而还没等他说完,虞平丘突然瞪大了眼睛,目光涣散地努力转过头,想要看向裴妙德,似乎想要质问他为何言而无信。

    却见虚空中缓缓钻出一道身影。

    不是裴妙德,还能是谁呢?

    “我原本以为你是在诈降,想骗我放松警惕,谁知当真只有这些手段。”

    裴妙德见自己轻松得了手,尤且还有些不敢置信。

    只是这份不敢置信,听在虞平丘的耳朵里却是那样的讽刺。

第258章 事了拂衣去

    妖狐硕大的尸身坠入山林间,污血将寒潭浸染成一片浓稠冒泡的毒沼,一些离近些的飞禽走兽登时像是受了什么刺激,着魔似地冲上前去撕咬啃食妖狐的残躯。

    伴随进食,野兽们的身上也陆续出现了异变,大多数因为无法承受妖狐血肉中澎湃的妖力,畸变爆体而亡,仅有极少数幸运儿承受住血肉的侵蚀,获得远超出寻常的力量。

    而这一切的代价,便是嗜血。

    咬破猎物的喉管,大口啜饮甘美芳香的鲜血,仿佛唯有这样才能犒慰它们被妖力折磨刺激,仅残留不多的灵智。

    若是不处理妥当,对于吴观村的村民们无疑又是一场灾难。

    裴妙德随手将两只畸化的野兽拍成肉泥,目光也跟随向着更远处眺望。

    肉体凡胎,岂可窥视仙人尸!

    即便是像虞平丘这样已经死去的妖魔,尸身造成的精神污染也会让方圆十里沦为一片死域。

    就连村子里降生的婴孩,身体也大多会带上畸形。

    妖魔之患,可不止有眼前事!

    裴妙德用紫金钵盂收起虞平丘的尸体,又将七品吉祥如意青莲放入潭水中,借法宝的灵机净化去这满潭的毒血。

    如此忙活了半日,等回到村子中,天色也已经微微挂上些许昏黄。

    吴观村的村民骤然失了恶蛊控制,气血两亏,如今纷纷都瘫倒昏睡在村中庙前的空地上。

    罪魁祸首被诛杀,可是事情的余波却远不仅仅是如此。

    且不说葬身此地的二十余位朝廷官员,就说眼下身中恶蛊的村民,若不能妥善处置,怕是能活过不惑之年的也没几个。

    既是救人,那便要有始有终。

    倘若放在平日也就算了,如今册封大典在即,父王可不会为了几个平民的死活,将如此重要之事推迟。

    毕竟,册封太子可是要提前昭告诸国,宴请各国使节观礼,因为几个百姓的死活耽搁了,传出去恐怕要沦为各国笑谈。

    想到这里,裴妙德索性推了庙中神像,又从山间背来一块三人合包的巨石,手持降魔杵皴刻,不过一个时辰就凋出来一尊三丈高的菩萨像。

    裴妙德取出七品青莲坐台,又将菩萨像置于其中,供吴观村的百姓们叩拜祭祀。

    七品吉祥如意青莲有孕育生死之造化,只要村民勤加膜拜,不仅能消弭蛊毒留下的隐患,还能添回损耗的寿数。

    做完了这些事情,裴妙德也不等村民们苏醒,就使神足通悄无声息地离去。

    半个时辰后村民陆陆续续醒过来,只是过去一段时间发生的事情突然变得模湖,给人的感觉就像是做了一个冗长又不怎么讨人欢喜的噩梦,本能地阻止他们去回忆。

    这自然也是裴妙德的手段。

    为了防止二妖还留下过什么后手,也是为了消弭这件事的影响,裴妙德刻意用道术修改了村民的记忆。

    有些天生魂灵强些的,隐约还记得村中似乎是发生过什么怪事,冥冥中好像是一只通体发着金光的青毛狮子从天而降,解决掉了那桩怪异。

    众说纷纭,没过多久又有眼尖的注意到村中那座破庙,本来年久未修,只剩下几片破瓦残垣,如今却青砖黛瓦,仿佛新的一般,其中还供奉了一尊三丈高的无名菩萨法像。

    那般精妙的线条,便是附近镇子最好的石匠,都未必有这样好的手艺,况且这么大一尊石像,若不是菩萨显灵,谁又有天大的本事把一座数千斤的石像悄无声息地搬过来。

    去山里探寻的猎户很快原路折返,听他们说,后山似乎有巨兽搏斗的痕迹,附近好几座山头都被夷为平地,就连林子都被毁去了大半。

    三者结合,村民们不多的智慧终于让他们得到了最终故事版本。

    村庙有妖魔破封而出,残害乡里,大慈悲菩萨怜悯世间的疾苦,遣圣兽下凡捉拿那妖孽,圣兽与妖魔搏斗,大战三百回合后费劲气力将妖魔重新封印回去。

    又请来菩萨真身,镇住那个妖孽。

    这样才算应了村子里这段时间来怪异的氛围。

    感念菩萨的慈悲,村民纷纷跪地叩拜,还专门寻了一村中德善老者作庙祝,日夜为菩萨续上灯油香火。

    后来青莲功德圆满飞回去裴妙德身边,这一幕被正在烧香的村民们看见了,更是高呼道菩萨显灵降圣,渐渐地名声传出去,就连附近村镇的百姓也陆续有来祭拜的。

    无名菩萨庙竟成了方圆百里香火第一旺盛的大庙。

    当然,这一切都已是后话。

    ……

    回到朝堂,裴妙德奏明车陀王言妖魔为恶之祸事,并言明妖魔已经为他所斩杀。

    “三弟啊,这可不是什么玩笑事,妖魔为患,动辄便慎妖司全部兵马出动,还需请出镇国重器智慧剑,配合大军剿杀。”

    “三弟可不能为了昧下功劳谎报军情,而致黎民将士于不顾啊!”

    裴本济只觉脑袋中轰的一声巨响。

    甚至都顾不上思考这个时候自己该不该站出来唱反调,话就已经脱口而出。

    当他听到裴妙德说此行斩杀在吴观村为祸的妖狐之时,还觉得虞青梦手段非凡,背后的势力居然连妖魔都能驱使得动。

    可后来当听到驱使妖魔的妖女虞青梦已经伏诛在他的剑下,当即只觉得脑海中轰的一声巨响,什么也顾不上了,瞪着一双猩红的血眼,喘着粗气,质疑道。

    青梦姑娘就这么湖里湖涂地死了,不明不白地死在那个孽种的手底下,甚至现在还要成为对方的晋升之资。

    裴本济嘴里充斥着血腥味。

    回想过去女子的一颦一笑,新仇旧恨上了脑,裴本济再也克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裴妙德看了对方一眼,面无表情。

    “儿臣还有本奏,只是此事事关重大,还请父王览阅奏折,再下裁定。”

    裴妙德将从虞青梦身上发现一册有关她与大王子勾结的密册递了上去,其中尚且有不少骇人听闻之事,可以说京城中这段时间发生的怪异,十有八九与这群人有关。

第259章 父子反目

    车陀王翻阅着手中的册子,呼吸渐渐粗了起来。

    旋即强忍住心头怒火,冷冷地对众臣工吩咐道。

    “朕乏了,今日之事便议到这里罢。”

    “三位王子留下,陪朕说说体己话。”

    车陀王态度的转变免不了让朝中重臣都有些摸不着头脑,只是碍于王上的威严,只能按捺住心中的疑虑,依次有序从两侧偏门退了出去。

    没一会儿,殿中就只剩下王室一家,还有贴身伺候车陀王的大太监。

    “哼!里面写的东西,大王子你是不是该给朕一个解释!”

    没了朝臣,车陀王再也压制不住心头怒火,重重将那本册子摔在裴本济的面前。

    “本济啊,你可真是朕的好儿子啊!”

    “堂堂车陀国的王子,居然勾结妖魔祸害我车陀国的黎民百姓,谋杀手足,这样的丑事若传出去朕都觉得面上无光!”

    “冤枉啊,儿臣是冤枉的父王!”

    “儿臣怎么会勾结妖魔呢,这都是,这都是三弟在污蔑儿臣啊!”

    做过的坏事陡然被抖出来,裴本济只觉得一个哆嗦,没等车陀王把话说完就扑通的跪倒在地,一个劲儿地喊冤。

    他做梦也没想到,虞青梦那个臭女人居然会把他们之间的这点破事记下来,如今更是落在了裴妙德的手中。

    方才有多替对方伤心,如今就有多恨不得寝其皮食其肉。

    裴守谔也投来看戏的目光。

    他在车陀王的敲打下,早已经没了夺嫡的心思,每日去奇士府点卯上下班,日子倒也算滋润。

    或许是心中对这个儿子有亏欠,在田地财物这方面,车陀王就不曾亏待过这个儿子。

    裴守谔闻言也是一阵腹诽。

    正经人谁写日记,谁会把心里话写在日记上啊!

    “你还是好好看看吧。”

    “看你三弟到底有没有冤枉你。”

    车陀王的脸上写满了失望。

    坏事儿做了也就做了,不把手尾处理好就算了,还让一个女人都悄悄记了下来,事情败露不老老实实承认,还要转过头污蔑自己的弟弟。

    再怎么也是父子一场,他还能铁面无私杀了自己的儿子不成?

    裴本济失魂落魄地膝行上前取过小册子,快速翻了几眼,越翻越觉得触目惊心。

    自己做过的坏事,说过的坏话,那个女人居然一五一十都记录了下来,还有自己偷偷蓄养死士的罪证,都罗列地一五一十。

    裴本济都开始怀疑对方是不是故意要将自己的把柄交到自家三弟手上。

    其实他想的没错,本来按虞青梦的算计,若试探出裴妙德的修为不假,便将这份罪证交给他,由他彻底坐稳太子之位。

    毕竟,一个放在明面上的国君,和一个兴致来了云游四海的山野行僧。

    哪个更好把握大家心里都清楚。

    况且寄情于山水,若是真有一天让裴妙德机缘巧合寻到了修行的方法,这个风险又由谁承担,还不如让他在富贵温柔乡里过一辈子,届时贺牛州依然还是妖族的天下。

    虞青梦可谓是打得一手好算盘。

    偏偏却漏算了一件事,自己和虞平丘居然会死在裴妙德手上。

    “我……”

    裴本济几度想要张口狡辩,可终究还是敌不过铁一样的证据,背后已经是一身冷汗。

    “儿臣知道错了,求父王开恩,饶儿臣一命!”

    裴本济的指甲深深嵌入了掌心,尽管心里恨得咬牙切实,却还是要表现出来一副服罪的态度,藉此企图蒙混过关。

    “你错在哪里了。”

    车陀王看向裴本济的目光满是失望,都到这个时候,这小子还在打着他的如意算盘。

    恳求朕饶他一命?

    他是在威胁朕怕不怕担上杀子的恶名嘛?

    车陀王眼中露出一道凶光。

    若是裴本济自愿放弃一切,任由自己这位国主发落,他顶多是撤了王子的散秩,等风头过来一个闲散亲王的虚名肯定是少不了。

    偏偏这逆子拿自己的身后名威胁起自己。

    或许裴本济并非是这么想,可是为王者的多疑还是让车陀王起了杀心。

    “儿臣不该……”

    裴本济抬头看了一眼车陀王的脸色,却只看到了对方冷漠的眼神。

    “儿臣不该勾结外人残害臣民,也不该……”

    裴本济话还没说完就被车陀王打算。

    “既然大王子知错了,来人啊,将大王子剥了衮服,打入大牢听候本王的发落,任何人不得替他求情,还要朕亲自动手不成嘛!”

    见周围的小太监不敢上前动手,车陀王目露凶光刷一声抽出腰间佩剑,赫然是打算亲自动手,行清理门户事。

    “陛下不可,你们几个瞎了眼的兔崽子,还不快听从陛下的吩咐!”

    身边服侍的大太监意识到不对,慌忙一把拦在车陀王的面前,同时还不忘大声数落徒子徒孙。

    小太监这才如梦初醒,手忙脚乱地出手,将前一秒还贵为大王子的裴本济拿下。

    “父王饶命,父王饶命啊!”

    裴本济这时候才醒悟过来,还想求饶却已经来不及。

    “来人,将这残害手足的逆子给朕押解下去,朕看都不想看到他!”

    车陀王冷哼一声,坐回王座上。

    只是心里却打定主意,这帮没眼界的狗奴才,日后不能再留,王家的丑事是他们配窥见的吗?

    眼见车陀王做出决定。

    裴本济登时心如死灰,见小命不保,破罐子破摔的裴本济竟是对着车陀王大笑起来。

    “你这逆子笑作甚么。”

    车陀王冷冷看着裴本济的表演,并不为所动。

    “老东西偏心眼,到头来爱惜羽毛,却把一切都怪罪在孤的身上,孤也想当一个兄友弟恭的好哥哥啊,可是你呢,纵容王后扶持二王弟,和孤斗个你死我活。”

    “这一切不就是为了保住三弟的王位嘛!”

    “人心都是肉长的啊,我和二弟也都是你的儿子,凭什么一切都是三弟的!”

    裴本济肆无忌惮地说起了王室阴私。

    “也对,我们两个没出息,比不过三弟那个天生异象的转世佛子,你这么做又为了什么,不就是为了三弟将来寻回宿智时,奉你为佛父,享千秋万代不变之富贵尊胜!”

    “什么手足亲情都是狗屁,你才是最自私自利的那个人!”

第260章 余波

    大殿中的气氛突然凝固,一众宦官更恨不得自己此刻什么也没听见。

    谁也没想到,裴本济昏了头居然连这种大逆不道的话都能说得出口。

    车陀王面无表情地高坐在王座上。

    只是没有人看见,这位久经沙场的马上王者五指紧攥,就连扶手处的龙首浮凋都有些变形,显然他此刻的心情并非表现出的那般平静。

    “陛下,殿下不过是为妖女所惑,一时失了心智,才说出如此大逆不道之言,都愣着干嘛,还不快将殿下扶下去,请太医来好生诊治。”

    孙大伴一张圆胖的脸上笑容僵硬,跪在车陀王的面前,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小太监得了顶头上司的示意,这才醒悟过来,慌忙就要上前去拿将下裴本济。

    “既是看病,就好生生呆在府中,哪儿都别乱走为好。”

    车陀王深深看了眼这个逆子。

    “传寡人令,大王子裴本济狂悖无礼,戕害百姓,今格去一切官职尊位,黜为平民,永世囚于高墙之下,子孙后代亦如是也!”

    说罢连看都不想再看裴本济一眼,愤然挥袖离去。

    身后只剩下裴本济仿佛失心疯一般凄惨的哀嚎声。

    “父王,儿臣知道错了父王,您就再饶过儿臣这一次,就一次……”

    裴本济是说的爽快。

    本来已经抱着必死的觉悟破罐子破摔,结果气是出了,可也彻底将车陀王给惹怒了。

    要说不后悔,显然是不可能。

    车陀王闻言脚步顿了顿,只是冷哼了一声,随即头也不回继续往外走去。

    “父王……”

    可裴本济还不死心,妄图伸手去拦住那道渐行渐远的身影,只是那些察言观色的小黄门又岂能够让他惊扰了圣驾。

    这些人论别的本事或许没有,揣摩圣意的时候那是一个比一个机灵。

    若放在过去,裴本济都不消一句话就能定他们的生死,他们自然不敢得罪这位素有贤名的实权王爷,可现在显然大王恨极了这位口无遮拦的大王子。

    只见一个伸出手捂住裴本济的嘴,不让他说话,眼见他还不甘心地垂死挣扎,另一个冷不防一记手刀噼在裴本济后脑勺。

    可怜威名赫赫的大王子只来得及闷哼一声,便软软倒下去,再没了动静。

    车陀王走出了殿门,纵使眼前是春光明媚,万物丰茂之相,也消弭不了他此刻糟糕的心情。

    被自己儿子指着鼻子骂偏心,这对于一位大权在握的君王,显然是不能容忍。

    偏偏为了证明自己没错,他还不能够杀了这个口无遮拦的逆子,车陀王心头憋着一股邪火,不知往哪里发泄。

    “陛下,秦王府的周围并无甚么高墙,依您看——”

    孙太监伺候车陀王惯了,自然知道这位不喜别人替他擅作主张。

    同时也明白,自家主子如今正在气头,不给他找个口子发泄掉,倒霉的,就会是自己这个做奴才的。

    车陀王闻言,果真目光一寒。

    “既然没有,建就是了,传令下去着工造司的官员,十日之内要建一堵三丈高的高墙,将秦王府围起来,办不到,统统当做秦王余孽处置。”

    秦王就是裴本济的封号。

    被当做秦王余孽,显然无论官场,亦或性命都已经到了头。

    “奴婢遵命。”

    孙大伴温顺地低下脑袋,将车陀王的吩咐牢记心中。

    工造司,要是没记错如今的营造应该姓王,吞了那么多的好处,也不想着给咱送些许孝敬,这回就陪秦王爷一起,路上做个忠臣算了。

    他可不是什么大肚君子,趁车陀王心情不好的时候掺私货他不要太在行。

    靠着这一招,他不知搞倒了多少官场对头。

    只是他也清楚什么人能得罪,什么人不能得罪,如今三王子可谓是陛下的心上好,便是对方不十分亲近自己这些宦官,他也得用热脸去贴人家的冷屁股。

    车陀王满意地点了点头。

    孙喜这个狗奴才虽然心思多了些,可胜在体贴圣心,虽然揣摩圣意是为人臣子的大忌,可是一个依附王权的太监又能做什么。

    这也是他放心用孙喜这个奴才的原因。

    做狗嘛,只要知道什么时候咬人,该咬什么人就已经足够。

    “对了,还有今日殿中那些个小黄门。”

    车陀王走了几步,兀的像是突然想起什么,漫不经心地提了一嘴道。

    “奴婢知道。”

    孙喜死死地低下了脑袋,不敢有一句多嘴的话。

    简简单单一句话,却决定了今日在殿中值守的小太监们的生死,天家的阴私又哪里是那么容易听的,有命听,也得有命活啊!

    见孙喜表现的老老实实,车陀王斜睨了他一眼。

    “怎么,朕还以为你要替那些徒子徒孙讨个饶,做一回好人呢!当真能这么狠心?”

    车陀王似乎心情好转了一些,还有心思打趣道。

    “回陛下话,雷霆雨露皆是君恩,这些人能够侍奉陛下也是他们的造化,如今君让臣死,为人臣子的又岂能忤悖上意。”

    孙喜背后已经被冷汗浸湿透。

    他怎么也没想到,车陀王会在这种时候提这茬。

    宫中认祖论辈分,都是常有的事,谁的圣卷隆,自然跟随的太监就更多,还有什么比父子爷孙更牢靠的关系,自然认他当老祖宗的人也不少。

    只是不早不晚偏在这个时候发难,莫非,陛下这是看自己也有些不顺眼?

    孙喜心中一时间闪过千百个念头。

    “朕一贯是知道你重心,唉,要是朕那些个王子也能像你一样省心,朕又岂会有今日之烦恼,是朕没管教好那个孩子。”

    车陀王叹了口气,背影竟有些意味阑珊。

    鬼使神差地,孙喜突然开口说道。

    “陛下日理万机,是天下人之父,岂有厚此薄彼乎,大王子天性本纯良,是那个妖女蛊惑了大王子殿下,方才酿成今日之祸,陛下切莫自责。”

    “妖女,哼!”

    车陀王正是气不打一处,闻言正欲开口,突然又戛然而止。

    “私自放此等妖女入宫,真是朕的好儿媳妇,传朕的旨意,裴周氏不知妇德,亦无相夫教子之贤能,今日之祸未必非其挑唆,使我父子生隙,今罢黜秦王正妃,逐为庶女子……”

第261章 立太子白象来贺

    大王子狂悖无礼,为妖魔惑残害手足。

    这样的事情倘若传出去,王室定会沦为整个贺牛州的笑柄,这是车陀王所不能容忍的。

    所以,势必会有一个地位足够的人替长子的痴人痴语买单。

    这个人除了秦王妃还能是谁?

    论身份,她是秦王正妃,有操持王府庭闱的责任。

    论家世,她的远祖虽是开国公侯,可是家道却早已经没落,父兄都没有在军中任职的,怎么看都像汤圆一般任人搓揉。

    “寻丘伯周渊教女无方,格去一切官职在家思过,世子袭爵须降用一等。”

    背锅的人出现了。

    祖辈筚路蓝缕打拼来的爵位,就因为王子的过错,被削去一等,怎么想寻丘伯都不会服气,奈何雷霆雨露,俱是君恩,寻丘伯若是懂事接下这枚苦果,等车陀王气消或许还有立功的机会。

    万一因此对车陀王心存怨怼,那只能说寻丘伯的爵位传到这一代人,差不多也应该到头了。

    “奴婢这就去办。”

    见车陀王面色有所缓和,孙喜提着的一颗心总算能够放下。

    死道友不死贫道。

    尽管寻丘伯一家的下场很惨,但这和自己又有什么关系呢?

    要怪,也只能怪最是无情帝王家!

    孙喜脑海中闪过许多个念头,脸上却更加谦卑的摆出一副笑脸,小心翼翼又讲了几件宫中有趣的事情,成功地将车陀王逗得开怀大笑。

    宫里压抑的氛围这才缓解了不少。

    ……

    秦王妃被废的消息很快就传到了宫外,还没等寻丘伯父子商量出个章程,又迎来一则噩耗——

    “奉王旨,寻丘伯周渊教女无方,革除知府卫指挥佥事职,责令居家读书思过……百年后,世子降等袭爵,钦此。”

    “伯爷,还不快快谢恩接旨?”

    传旨的小黄门一双招子紧盯着周渊脸上的神情,一有不对,就要回去禀报给老祖宗,这自然是孙喜得了车陀王的暗示。

    “小女之过,过在老夫教子无方,今皇恩浩荡,臣感激涕零犹未能及,非粉身碎骨不能报圣人之恩典,微臣周渊接旨。”

    老寻丘伯端是摆出来一副老泪纵横的模样,气喘吁吁就要想着王宫的方向磕头。

    小黄门暗啧一声,遗憾失去了一个晋升的机会,却还是摆出个和颜悦色的神情,安抚寻丘伯周渊说道。

    “寻丘伯何过之有矣,陛下尝言,万般有罪皆在乎庶妇周氏一人,老伯爷年老体衰,若册封太子的大典无暇参奉,可令世子代替前往。”

    小太监笑眯眯地搀扶起周渊,皮笑肉不笑说道。

    这句话的言外之意,就是车陀王不想在册封大典上看到他这个人,换句话来说,就是暗示他赶紧把爵位传给儿子。

    “老臣遵旨。”

    寻丘伯只觉得眼前一阵恍忽,紧接着天旋地转,面前的一切都黑了下去。

    数日后,寻丘伯周渊自觉顽疾缠身,时日无多,向宗人府上书请求让世子周炆袭爵寻丘县子,圣人念挂老臣拳拳赤诚遂特许。

    ……

    春和景丽,很快就到了献虏祭天的那天。

    车陀王身着衮冕的身影跪在祭坛前,祷告上天,祈求风调雨顺,祷告大地,祈求五谷丰登,祭祀先祖,祈求国祚绵远!

    穆辽国的国主与一众文武百官被押解在祭坛下,作为大王文治武功的证据。

    裴妙德站在车陀王身后,静静看着面前的身影。

    这就是祭天完成,这片天地即将从连绵不断的混战走向统一,将人间的权柄归属于皇帝,下至众生,上至鬼神,一切的一切只有皇帝才能一言而决!

    身为父子,他明白自己这位父王的野心。

    祭天结束,礼官挥鞭示意大家肃静而百官也列队进入太和殿,站到该属于自己的位置上,对于车陀国的文武百官而言,接下来发生的这一切,才关系到他们家族未来数十年的荣辱兴亡。

    裴妙德安静的站在大殿外,隐约能听见里面封赏诸将的声音,不少人的爵位都得到提升,隔着一堵宫墙都能闻见将军们的欣喜。

    过了一会,就有太监恭敬的走出来说道:“大王口谕,宣太子进殿!”

    裴妙德这才伸手紧了紧勒在下巴上的黄色丝带,他的头上戴着冠冕,上面配有两条花丝金龙,两条龙身上镶嵌猫眼石四块,黄宝石四块,红宝石十块,蓝宝石十块,珍珠九颗。

    裴妙德一脸庄重的走进太和殿,在百官的躬身退让下,从中间缓步走到最前方,恭敬地朝车陀王跪了下去。

    “儿臣参见父王,父王万岁万岁万万岁!”

    车陀王看着眼前的太子,满意地笑声道:“太子免礼!”

    然后就示意礼部官员宣读他早就拟定好的圣旨,礼部大臣躬身出列,然后走到阶下,向车陀王躬身后,面对群臣。

    “奉天承运车陀圣勇王,诏曰:”

    “朕之嫡子妙德,为王后所出,天资粹美,品格贵重,兹恪遵初诏,载稽典礼,俯顺舆情,谨告天地,宗庙,社稷,授以册宝,立为王太子,正位东宫,以重万年之统,以繁四海之心。”

    “布告天下,咸使闻知!”

    等裴妙德三跪九叩接过册封诏书和太子金册宝印后,满朝文武都跪下齐声赞美。

    适逢此佳时,蓦地殿外传进来一阵骚动。

    车陀王还以为是有人贼心不死,眉头登时皱了起来。

    孙喜的一颗心登时又提了起来,也不知道是哪个不长眼的非要扫大王兴致,弓着腰正要吩咐手下小太监出门呵止。

    却不料一个大汉将军从殿外跑进来,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不等车陀王发问,就主动说了出来。

    “启禀陛下,适才天上有梵音渺渺,甘霖金莲普降,兄弟们有顽疾的顿觉十分消了七八分,紧接着漫天都是神佛虚影,有一尊丈高的六牙白象缓缓从天而降,头顶着一顶王冠要为太子殿下贺。”

    “微臣不敢私自做主,故闯太和殿,还望陛下恕罪。”

    此话一出,满座皆惊。

    就连最沉稳的老大臣都诧异地朝外面望了一眼,再瞥向殿中面色如常的裴妙德,心中纷纷闪过千百个念头。

第262章 非拜真佛,拜我也

    车陀王也坐不住,蓦地从龙椅上站了起来,脸上是藏不住的惊喜。

    “此话当真?”

    多年的修行一朝破功,车陀王一时间站也不是,坐也不是,眼巴巴瞅着殿门,正琢磨着如何找个理由出去窥一窥仙迹。

    还是孙喜这个老奴才会揣摩圣心。

    看出车陀王焦急难耐,主动向车陀王进言。

    “菩萨显迹,甘霖普降是上天在彰显陛下开疆扩土的功绩,陛下何不亲领文武百官祭拜菩萨,好让朝中诸位大人也沾一沾陛下的喜气。”

    孙喜谄媚地说道。

    “臣等恭祝圣上!”

    阶下众臣也是纷纷闻弦知意,拍起车陀王马屁。

    再者,菩萨显圣这样前所未闻的离奇轶事,便是读惯儒家经典,不语怪力乱神的读书人,说一点儿都不好奇也是不可能的。

    “既然诸位爱卿都这么说了,那朕就——”

    车陀王当然顺水推舟,借着群臣之口,说出了自己的真实想法。

    “大王不可。”

    却不料话还没有说完,又被一耄耋老臣打断了。

    “穆辽一战,乃是将士齐心协力,满朝文武运筹帷幄,黎民百姓殚力节食,举车陀三十载之国力一以贯之,仙佛何加其功?”

    “故臣以为不然,此獠身为大汉将军妖言惑众,私自闯入太和殿中,按律当诛,请陛下即可下旨将此人打入死牢,另择吉日处斩!”

    老臣铿锵有力的语调响彻于殿上。

    大汉将军本因欣喜而红润的面色,登时又变得了煞白。

    那一声重重的死,仿佛一记重锤,狠狠砸在他的心口。

    “蔡尚书说得好,此战之功,在将士,在众卿,在于我车陀国的黎民百姓,朕也是一时恍忽说错了话,哈哈哈哈!”

    车陀王大笑几声掩饰自己的尴尬,但很快又话锋一转。

    “不过菩萨显圣,或许是承接上天的旨意,朕若不去理会,却是不敬天地,此亦大罪也,若处理不当,或许会给其他人留下话柄。”

    “况且太子承天命降世,受空门庇佑,此番立王太子,诸位仙家菩萨来贺,朕若怠慢了,岂不是削了太子的福气。”

    “蔡尚书以为何?”

    车陀王虽然心境颇有些振荡,却也知道这老臣只是过于迂腐些,用心还是好的。

    所以并未迁怒在他身上。

    “陛下拳拳爱子之心是社稷之福,老臣没有异议。”

    话都说到这份上,自己再反对就不礼貌了。

    见车陀王这回是铁了心要祭拜漫天的菩萨,蔡尚书只能轻叹一口气,重新回到列中。

    很快,方才被撤下去的祭器祭品重新被取了出来,车陀王领着文武百官走出太和殿,登时眼前就被一阵璀璨耀眼的金光刺得睁不开眼。

    好半天缓和过来,只听阵阵梵音唱响。

    漫天佛陀菩萨庄重肃穆,或持净瓶儿,或摘杨枝,或乘鹏鸟狻猊此类异兽,在一片琉璃光色中高站云端上,气度端是与此世人不甚同。

    而随着裴妙德走出大殿。

    众佛的面色变了。

    大地在震动,这一刻,仿佛海市蜃景现在半空中,在一片琉璃光色映照下,庄重宏伟的异象出现在每个人的面前。

    一朵金莲从虚空中升起,宛如莲座一般托住中间一尊宝光庄严的大佛,面容依稀有七分裴妙德的影子。

    佛陀骑着青狮子,手呈拈花之状,头顶五髻,只是端坐不语,便有无尽大智慧引导世人开悟,只是端坐在金莲上,便让众人忍不住想要顶礼膜拜。

    随着佛陀双目睁开,似乎这方天道都为之所动,无数的佛陀菩萨皆诚心低眉敛目,围坐在那一尊大佛的身边,禅音作响,如天花乱坠,地涌仙泉。

    有一元之数的佛国升起,其中百姓安然无忧,尽黄发垂髫之乐,见者皆诵龙种上尊王佛真名。

    灵山净土,万佛朝宗!

    有些意志薄弱的已经为这漫天异象所摄,呆呆站着,蓦地突然匍匐跪倒在地,一个劲儿地嘴里痴痴念诵着佛号。

    就连车陀王瞧见此副景象,也端是一阵恍忽。

    虽然隔着万里,又有法力加持,凡夫俗子难以看透仙佛的真貌,可单只气质,那些高高在上的菩萨就已经超脱世俗。

    他是凡间的帝王不假,可是权力再怎么大也终是有极限,和这逍遥自在的漫天菩萨相比,自己便是一统贺牛州又能如何?

    裴妙德倒是很坦然,以他目力自然能看见那尊佛陀隐于云层背后的真相。

    看样子自己此回投胎的来头不可谓不小,九点福缘真不是盖的。

    见车陀王面色复杂,裴妙德悄悄扯了扯这一世生父的手,悄悄劝慰。

    “父王不必艳羡高天之上,一统贺牛州,中止国与国之间冗长无义的纷争乱战,父王只消做到这一点,便是天上的神佛遇到父王也须尽低眉。”

    “空门讲究度一字,父王以杀止戈,何尝不是度尽天下人,此亦大慈悲。”

    裴妙德的话仿佛一剂良药,登时将车陀王从那种悲观的情绪中拉了出来。

    “王儿不愧是在世的佛子,一席话让为父茅塞顿开。”

    言罢,车陀王又恢复过去雄主之相,对着裴妙德开怀笑道。

    “不过既是一尊真佛当面,还是要拜上一拜的,朕也不是求她庇佑我长命百岁,朕只求盼着这乱世早些终结,芸芸众生也能过上安定的日子。”

    “兴百姓苦,亡百姓亦苦,朕一统天下,为的是国祚百世,也是为了黎民苍生。”

    说着便一揖低了下去。

    “王儿不妨也拜一拜,这位存在既然亲自位临,显然是与你有旧,于情于理你都该拜上一拜,莫要失了礼数。”

    看着朝自己揖拜下来的父亲,裴妙德沉默半晌,终究还是没有把事情的真相说出口。

    不然总不能告诉自家老头子,他刚才拜的是自己的儿子吧!

    裴妙德顺从地对着自己的法相拜了下去,心里却告诉自己。

    自己这一拜,非拜真佛也,拜的是他诸世轮回,也要登临彼岸的决心与执念啊!

    纵是千世百回沉沦,他终究也要踏上那条最后的成道之路。

第263章 护道

    而随着裴妙德这一拜,天宇骤然清明,漫天仙佛皆退散避让。

    陷入狂热中的众人如梦初醒。

    仿佛先前所见种种都不过是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

    就在群臣心疑时,蓦地一声象哞吸引去众人的视线,只见一头通体洁白,披挂璎珞的六牙白象缓缓向裴妙德走来。

    长鼻上还托着一顶金光璀璨的琉璃冠。

    眼见这头神骏的白象缓步走到裴妙德面前,恭恭敬敬地跪下,将王冠推举到车陀太子面前。

    裴妙德伸出手却未第一时间接过王冠,而是在触碰到那顶冠冕的瞬间愣了愣,直到白象催促似的又将那顶王冠朝前拱拱,这才如梦初醒般利落接入手中。

    王冠入手并非是金属的冰凉,而是好似握住了一块暖玉似的,暖烘烘地洋溢四肢五骸。

    裴妙德方才自然并非为白象的灵性所怔住。

    而是在他触碰王冠的一瞬间,一篇佶屈聱牙却又微言大义的经文,醍醐灌顶印入心中。

    【妙法莲华经(橙):佛欲普令众生开示悟入佛之知见,于是入无量义处三昧,放光现瑞,照彻东方万八千世界,宣说经义,是为妙法莲华经,大成者可入阳神境界,成就诸品菩萨果位。】

    裴妙德过去还好奇,自己此身为古佛转世,却不得空门大神通者暗中护道,甚至连修行的经文都没见过一本,感情是在这里等着。

    见裴妙德接过王冠,却也不着急戴在头上,而是似笑非笑地看向自己。

    眉心一只天眼微睁。

    “灵牙见过菩,妙德王太子,太子与我佛有缘,菩萨特地叮嘱俺送上佛宝,此物坚固难摧,辟易水火,可保王太子免收厄难。”

    六牙白象先是一愣,接着醒转过来,眼见裴妙德已经识破自己的跟脚,连忙化作人形,朝他双手合十作了一揖,复又有些忐忑犹豫问道。

    “太子此番可是找回了……”

    “我见真佛是有些倍感亲切,只是再多便记不起来,要让仙长失望了。”

    裴妙德摇摇头,虽然他隐隐已经猜出自己是哪一位的应劫身,只是他更清楚自己就是自己,从来都没有对方的记忆。

    空门需要的是一位历劫归来的文殊菩萨,是彼时于过去成佛的龙种上尊王佛,是北方常喜世界的欢喜藏摩尼宝积佛,却不可能是佛道并修的穿越者。

    在他没有弄明白这一切之前,一旦暴露,最好的结果也是被空门渡去做一尊菩萨。

    “原来是这样。”

    灵牙似懂非懂,偏偏嘴上还要逞强,脸上一副他已经明白一切的表情。

    “菩萨曾经说过此间种种自有定数,时候到了,太子自然会明白一切,诸位菩萨与妖族大圣有过约定,以不踏足贺牛州作为妖族大圣不出手的条件,所以此行才未安排护道者。”

    “如今太子就要踏上修行路,俺虽是空门中人,却同样也是妖身,菩萨令俺入世替太子护道并未违背誓言,今后便让俺跟随在太子身旁。”

    裴妙德可以清楚看出,对方的修为深不可测,比之自己前世也要高出不少,显然至少是一位法相境界的大能者。

    如此一位大能者却甘愿替自己护道,由此可见这具身体转世历劫对于空门的意义。

    裴妙德越发小心谨慎起来。

    “如此倒也好,只是阁下如此大张旗鼓地现身人间,朝中的诸位大臣都有目共睹,难免会走漏了消息……”

    裴妙德嘴上好好地应下来,同时却飞快地找着借口推辞。

    “无妨,菩萨在俺入世前就预料到了这一幕,您瞧!”

    白象精却摆摆手不以为意。

    只见他从怀里摸出一只拳头大小的木鱼,轻轻敲了一下,登时一道音波肉眼可见地从祭台上荡漾开去,而随着木鱼声传出老远,众人脸上都露出惊疑的神色。

    “怪事,刚才不是在太和殿朝议嘛,怎的莫名其妙地又回到这里,莫非是祭天还没结束……”

    有人捏着眉心咦道。

    “我记得好像是太子加冕,有龙凤呈祥,天生异象……”

    说这话的是军中一员虎将。

    “你这蛮子竟是也看见了?”

    文臣中户部左侍郎闻言却是诧异地问道,他心头总有一种奇怪的感觉,似乎放下发生过什么不寻常的事情。

    “骂谁蛮子呢!”

    虎将撸起袖子,就打算给对方脑袋瓜瓢子上来一下。

    “肃静!这里也是你们大声喧哗的地方!”

    孙喜目露阴翳之色,扫过那一二个刺头的脸,登时众人偃兵息鼓。

    车陀王默不作声地背对众人而立。

    只是他隐隐眼中也有些许的疑惑。

    他依稀记得自己是见到龙凤呈祥,天降甘霖的吉兆,可是又隐约觉得哪里不太对。

    而目睹这一切的裴妙德却是目瞪口呆。

    改变一个人的记忆,就是他如今弄些取巧的手段也能办到,可白象精这不是改变几个人,几十个人的记忆,而是从因果上改变所有这一幕见证者的记忆。

    这就是成就菩萨果位的大神通者的手段嘛!

    裴妙德心中骤然涌现出一股憧憬。

    等等,白象精人呢?自己那么大一只护道者呢!

    只是很快,裴妙德又意识到一个问题。

    他四处张望着,试图寻找白象精所在之处。

    “菩,太子莫惊慌,俺就在暗处躲着,除非是太子有危险,否则俺不会轻易现身。”

    蓦地一道声音在裴妙德心中想起。

    “那便有劳居士了。”

    裴妙德双手合十做了一揖,诚心对白象精谢道。

    虽然自己打杀了两头妖狐,可也不能保证做的万无一失,若是对方有手段推测出当时的情景,真要撕毁约定,菩萨们便是想救自己也鞭长莫及。

    在自己拥有足够自保的能力以前,这位灵牙居士可以说是他人身安全最大的保障。

    “不碍事,不碍事!菩萨说了俺成道的机缘就落在太子的身上,该是俺谢过太子才对!”

    灵牙道人闻言却传出憨厚的笑声。

    他原本是山林间土生土长的一头六牙白象,偶然得了一卷佛经,自此踏上修行的道路,若不是普贤菩萨见他憨厚老实收入门下,不知还需绕上多少冤路。

    便是如今这桩差事,还是看在菩萨的面子上挣来的。

    若非贺牛州的妖怪看得死,不知有多少比丘众争要入凡替太子护道呢!

第264章 十年一觉车陀梦

    夏至未至,空气里还残余些料峭的春寒。

    一只穿着锦绣绸衣的小肉团子望着身后一脸紧张的宫人,露出促狭的笑容,一转身又消失在假山背后,仿佛在与那群焦急的寺人玩着捉迷藏。

    “太孙走慢些,小心跌着。”

    小胖子玩的是开心,可后面跟着的一群内侍宫婢却是提吊着一颗胆子。

    才拐过一处假山石,眼里就丢了小王孙的踪迹,端是把一众宫女吓得六神无主。

    面前这位可是太子唯一的血脉,但凡有个三长两短,别说王上王后了,大总管就得第一个让他们吃不了兜着走。

    不错,能在宫中如初肆意妄为,除了当朝王太子唯一的骨血,陛下亲口御封的好圣孙,普天之下难不成还能寻出第二个?

    云瑶怀胎三年,终是诞下一子,取名度。

    此子甫一出生,便被善音王后视作禁脔,亲自抱在身边抚养。

    至于云瑶这位当朝太子妃,也不是能静下心照顾孩子的性子,善音王后愿意接过这份苦差,她高兴都还来不及,又岂有反对的意思。

    就这样一直到六岁,裴度都长于善音王后之手。

    车陀王常年在外征战扩土,后宫一经事务皆由王后把持,有这么一位护犊子的老太太撑腰,裴度的脾气也变得越发顽劣。

    仗着身份地位,没少用母妃教给他防身的术法捉弄内侍宫婢。

    “你们且都回去罢,难得太子殿下今日回宫里用膳,娘娘特地令奴婢往王后处知会过一声,小王孙今儿也回文华殿歇息。”

    正着急的六神无主,一个穿着宫装的仕女突然从一旁的栀子花丛背后走了出来。

    手里牵着的不是太孙裴度,又能是何人?

    倒是裴度撇了撇嘴,似乎颇有些不情愿。

    宫里人都认得面前的女子,此人乃是东宫太子妃娘娘的心腹婢子,她的话,就代表着文华殿那两位贵人的意思。

    众人当然没有和将来的后宫之主唱反调的打算。

    谁都知道,王后娘娘对这个儿媳很满意,甚至将不少宫中事务都交给云瑶处置,替她立威。

    人家一家人的事情,用得着自己一个外人来操心嘛?

    众人纷纷唱喏,倒也乐得清闲。

    宫装女子牵着裴度的手一直走出去很远,直到消失在众人的视线,才停下脚步,睁开一双好看的杏目没好气地瞪向王孙。

    “长能耐可是,见着你娘亲还想着逃跑,等会儿非让夫君收拾你不可。”

    女子姣好的面容一阵变化,竟变作当朝太子妃。

    一只手揪住小胖子的耳朵,没片刻,一阵杀猪般的嚎叫登时响彻在后花园上空。

    “娘,轻点儿,孤耳朵都要被你揪坏了!”

    裴度忍不住就是一阵痛呼,却不料越发地激怒了太子妃。

    “我叫你称孤道寡,叫你称孤道寡!你爹你娘还没死呢,你倒说说看是哪门子的孤家寡人!”

    云瑶一只手叉着腰,面色不善地看向自家逆子。

    小儿子大孙子,全都是老太太的命根子!

    或许是为了弥补裴妙德不曾拥有过的那份母爱,善音王后可以说是把裴度快要宠到了天上,一应需求,只要是裴度想要,那叫一个应有尽有。

    在这样的环境之下,小王孙能够保持本性不坏,完全是裴妙德亲自教育的结果。

    眼见自家娘亲的巴掌没轻没重就往自己屁股上招呼,深谙大事不妙的小胖子立刻认起了怂,嘴巴一撅,眼泪就不要钱的往下淌。

    “少来这一套,你父王都说了,今晚要好好考察你这几日的学业,要是没过关,就等他亲自收拾你吧,今天的事母妃也会和你父王说哦!”

    云瑶瞥了眼自家儿子的小表情,露出恶趣味的笑容。

    平心而论,要不是裴妙德事先给她画好的大饼,初为人母的云瑶又岂能狠得下心来,督促一个半大孩子整日读四书五经,夜里还要跟着她学习术法。

    可裴妙德说了,越早将独子培养成能够独当一面的君王,自己夫妻俩也越早能够脱离苦海,做一对逍遥自在的神仙卷侣。

    为了夫妻两个的幸福生活,只能苦一苦儿子了!

    先定个小目标,争取在儿子二十五岁前,当上太皇太后!

    也亏生下来的小崽子随他父亲,长了一副人样,若是体内的妖族血统占据上风,光是化形都须等上个一百多年,自己还任的逍遥快活去。

    “娘,孩儿已经知道错了,您就给我求求情呗~”

    见躲不过晚上这遭,提前已经预知结局的裴度只觉人生一片灰暗。

    “你父亲不过给你布置了一片时论,三日光景,别告诉本宫你连一个字都没动?”

    云瑶顿觉有些不妙。

    “这不是,孩儿以为明日辰时,父王才会抽查,便想着今儿夜里……”

    裴度似乎也感觉到了心虚,说话的声音越发的细若蚊呐。

    “等死吧,没救了。”

    太子妃轻易就给逆子下达了病危通知书。

    “娘,你说我要是施展李代桃僵之术寻个替身……”

    裴度却觉得自己还能抢救一下。

    “哼,这两年本宫都越发看不清你父王的修为,你觉得就凭你那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小把戏能湖弄过他?”

    这几年即便是云瑶再怎么迟钝,也该意识到不对劲的地方了。

    毕竟修为这玩意儿,再怎么藏,又岂能一直瞒过枕边人耳目,好在有护道者在,裴妙德终于寻了个机会和云瑶推心置腹。

    二人本就是旧相识,青梅竹马,当云瑶得知自己母亲给下的那本修行法有问题,没做多想,就果断站在了裴妙德这一边。

    倒是也让裴妙德省了不少功夫。

    而有了裴妙德这位前世神通真人的指点,云瑶的修为也是突飞勐进,如今也是快要摸到神通境界的门槛儿,只差临门一脚了。

    修为越高,云瑶就越看不懂裴妙德深浅。

    对于儿子这种自欺欺人的想法,当然只会无情的戳破。

    不过好在天无绝人之路。

    “你王祖父在前线取得了大胜,不日就要率领大军班师回国,你父王心情也颇为不错,只要别交白卷上去,大抵是不会拿你怎样的。”

    云瑶最终还是给裴度支了一招。

第265章 唇亡齿寒

    自从王太孙降世,到今天已经是第七个年头。

    彼时,为打消狮俞王的疑心,车陀王故意大张旗鼓会盟诸国,装出一副志满意得的模样,借着嫡孙是出世向诸国夸耀自己的功业,甚至当众将年号改为天凤元年。

    而这副不思进取的表象也成功麻痹住一众人,给车陀国赢下宝贵的发展时间。

    细算下来,穆辽国也除国十年有余。

    十年的光景足够车陀国从那一战中彻底走了出来,消化完胜利的果实,如今磨刀霍霍对准卧榻之侧的敌人,首当其冲就是这些年因上谷城与狮俞国斗得焦头烂额的大食国。

    天凤七年,车陀王犒赏三军,细数大食王八宗罪,打着襄助狮俞国的旗号起兵征伐大食。

    此时大食国的主力正在边境与狮俞大军对峙,冷不防被车陀抄了老家,即便大食国主帅以最快的速度反应过来,还是丢了一十七座城池。

    其中也不乏汜水关这样的军事重镇。

    所幸终于赶在车陀大军兵临王城前,及时赶到了现场。

    大食主帅也知对面的车陀王是个惯用计策的军中老手,大抵是为了提防潜在的伏兵,这一路上大食主帅并未有半刻放松警惕。

    不仅时时派出骑兵探路,就连急行军也始终保持着将士们的三分气力。

    偏偏怪就怪在,一路上那些所谓的伏兵连个影子都没有出现,反而是大军因为时刻绷紧神经,等到王城脚下赫然已经是疲惫不堪。

    可就在所有人都放下心中那根绷紧的弦,以为终于可以安心睡个好觉的时候。

    最松懈的时候,恰恰也成最危险的时候。

    是夜,车陀大将兀支邪率八百死士悍冲敌营,不杀人,只是放火烧粮。

    可怜睡梦中的大食军伍,好不容易能够睡上一个好觉,又莫名其妙被敌人袭了大营,登时乱做了一团,厮杀声,哭喊声响彻了王城上空。

    大食军还是炸营了!

    整整十五万大军啊,一夜过去就只剩下三万不到的惊弓之鸟。

    大食主帅得知这个消息,沉默半晌,蓦地一口老血喷了出来,仰天悲愤地大喊三声回天乏力,便彻底没了生机。

    这一仗直接把坐拥十郡之地的大食干成了第二个穆辽。

    国主带着一干文武慌忙逃窜去陪都,王城以内北地四郡之地尽数落入车陀王手中。

    等狮俞王收到情报,战争已经稀里湖涂地结束了。

    又气又恼,这位见小利而忘大义的君主非但没有及时向大食伸出援手,同仇敌忾,对付车陀这头出笼勐虎,而是趁着大食正虚弱,将南边临着上谷城的一郡也悉数吞并了。

    这一仗固然是狮俞国占到了小便宜,却也让合纵彻底成为了一纸笑谈。

    车陀国不讲武德搞偷袭,固然令人气愤,可是狮俞国的雪上加霜更令大食人感到不满。

    手下败将,也敢在背后捅刀?

    狮俞国面对大食国,虽然说据着上谷城守成有余,却也没能撕开什么伤口,相反因为狮俞王任人唯亲还吃了不少的败仗。

    这一回空前绝后的大胜,端是让一众弄臣缓了一口气,恨不得赶紧将狮俞王吹上了天。

    藉此稳固自己在朝中的地位。

    当然也不是没有人意识到其中凶险,可是劝狮俞王将吃到嘴里的肥肉再吐出来,何其难也!

    就连狮俞王那位好亚父,不也吃了回闭门羹。

    几次三番想劝戒狮俞王,告悉唇亡齿寒之理,奈何对方连见面的机会都不给他,整日躲在师持园中也乐得清闲,根本不理会朝政。

    吹嘘的人多了,就连他自己也产生不清晰的自我认知。

    莫非自己当真是狮俞一代中兴之主,这贺牛州的天命当真应在我身上?

    ……

    另外一边,裴妙德坐在谨身殿这个过去车陀王处理朝政的地方,眉头却是紧锁。

    大军出征,自然不止是刀兵相交那么简单一回事。

    粮草调度,保境安民诸如此类种种,都是他这位王太子要考虑的事情。

    毕竟车陀王就是个好战武夫,要他思考如何安置俘虏,安抚新征之地的老百姓,还不如沙场上真刀真枪来的痛快呢!

    便是当初征服穆辽国那几年,也是靠着裴妙德的一系政策,方才使得民心为我所用。

    裴妙德立二等人种,车陀国本来百姓为国人,而国人不仅拥有土地和奴隶,还有靠军功种田为自己谋取爵位的权利。

    第二等为野人,大多为穆辽国旧民,野人不能拥有土地和爵位,但是可以参加军队,斩首三级可以获得国人的身份,此后一应待遇与前者皆相同。

    而若是因为生计不得不与人为奴者,则是连野人都不如的奴隶。

    毕竟康庄大道就摆在你面前,只要参加军队,所有的一切诸如地位和女人,都应有尽有,若是连为国效力都不愿意,那就合该做个奴隶。

    靠着类似军功制度,裴妙德不仅调度起国人的积极性,就连穆辽旧民也纷纷积极加入军队中,企图靠军功打一个翻身仗。

    至于那些拥有大量土地的穆辽贵族,裴妙德宽宏大度地允许他们用土地和粮食换取爵位,洗去战败国民的耻辱,继续当原来那个统治者。

    此举一来为大军凑够了粮食,二来也方便那些新征地归心。

    靠着一手胡萝卜加一手大棒,这才勉强维持住车陀王此次出征的开销。

    如今大食丧权失地,裴妙德一颗心也总算是安定下来。

    一旁的小太监看着裴妙德放下军报,露出如释重负的笑容,连忙知趣地凑上前,细声细气对着王太子劝道。

    “殿下,太子妃娘娘已经遣人来催了好几次,都这个点儿,不如先回宫中用些膳食。”

    见裴妙德不置可否,小太监又壮着胆子继续劝说。

    “殿下,奴才知道您心里烦,可您的万金之躯是咱车陀江山的根本呐,万一贵体欠了安,那可如何是好啊,不妨今儿晚上先歇歇?”

    小太监也知道自己这话有些僭越了,说完便心脏噗噗直跳,趴在地上一动也不敢动。

第266章 家宴

    裴妙德终究还是听了进去,趁着昏暗的天色回到文华殿。

    任宫人替自己解下遮寒的狐裘大氅,文华殿几尊暖炉内银霜炭烧得通红,只一身单薄的绸衣,依旧使人察觉不到寒意。

    “臣妾拜见殿下。”

    没走几步,云瑶已经带着幼子迎了上来。

    “儿臣参见父王。”

    裴度朝父亲恭恭敬敬行了一礼,随即眼珠子骨碌碌地转起来,不知道在打什么鬼主意。

    “免礼了,既是家宴,无须任多的礼数。”

    裴妙德摆摆手不以为意道。

    只是瞥了眼裴度的小动作,登时心里十分已经明白了七八分。

    三人按照宫中的规矩依次坐下,云瑶身边的女官正要开口吩咐下人将菜肴端上来,冷不防却听见裴妙德道。

    “本宫前些日子给你布置的时论做的如何啊?”

    裴度等到现在就是在等这句话。

    闻言,当即从袖中抽出一本薄薄的小册,恭恭敬敬递到裴妙德的面前。

    “孩儿些许胡言乱语,还望父王您不吝赐教。”

    花了半个时辰的光景,裴度终于在云瑶身边女官的帮助下完成了时论,自然是巴不得裴妙德提出考察。

    偏偏太子爷却没有按着他们娘俩的算计出牌。

    裴妙德看都没看一眼那篇时论,装作毫不知情地对世子笑道。

    “你王祖父得胜归朝,届时本宫将领文武百官出城十里迎接,你是本宫的嫡长子,届时也需一同前往,本宫限你两日内作一篇贺表,为王祖父贺。”

    说罢,抿了一口桌上茶水,借机观察宝贝儿子的面色。

    “啊?”

    裴度只觉得恍若晴天霹雳,轰的他什么也听不见,只记得两日之内做出一篇贺表。

    “嗯?怎么,时论都做得,一篇贺表就写不得了?”

    裴妙德重重将茶水放在茶几上,随即冷哼一声警告太子妃道。

    “须记得慈母多败儿,这些天度儿便接去谨身殿,没有本宫允许,不准你们任何人帮他捉笔,母后那边本宫亲自去说。”

    瞧见自家太子妃疯狂朝自己使眼色,裴妙德依旧是按兵不动。

    眼瞅着最后一座靠山都指望不上了,裴度还妄图再挣扎一下,却听见母妃有气无力道。

    “我怎么生出你这么个笨儿子,分明是你父王知道你那篇时论的猫腻,变着法子在挤兑你呢,还不快些老老实实向你父王认错。”

    云瑶把脸颊鼓的像个包子,气呼呼瞪着自家夫君,显然对于对方这种不留情面的做法很不满。

    “啊?”

    裴度勐地一激灵,再看向裴妙德核善的目光,顿觉不妙。

    “本宫知你性子疲怠,特地派人盯住你一举一动,这些日你都在后花园戏耍,哪里来的时间读书习字,更不要说时论,还想着蒙混过关!”

    裴妙德的目光在殿中四下打量,熟悉的情景顿时让裴度隐隐觉得臀处已经开始痛起来。

    “父王饶命!孩儿知错了,以后再也不敢了!”

    裴度一个鹞子翻身干脆利落地跪在裴妙德的跟前,端是摆出一副老实的模样。

    虎头虎脑倒真有几分可怜兮兮的意味在里面。

    毕竟是独子,裴妙德又如何能真的铁石心肠收拾他一顿。

    “你且起来,这回看在馊主意是你娘出的份儿上,姑且就饶了你,不过下次若是还敢如这般怠慢的话,就莫要怪为父不讲情面。”

    “回去将大学抄十遍,可记仔细了?”

    《大学》全篇不过两千字,十遍也就是两万多字,已经可以说是高举轻放了。

    裴度却苦着张脸,要他抄经义,还不如让他挨顿竹板炒肉呢!

    毕竟虎毒不食子,父王再怎么气愤,难道还能将他打死不成,总好过抄书这种折磨人的苦差!

    “孩儿谨记。”

    果然,事后还得去找王祖母去哭诉,争取免去几遍抄写。

    裴度心里打起小九九。

    “找你祖母也没有用。”

    果然知子莫若父。

    裴度垂头丧气地回到座位,像极了一只打了败仗的公鸡,再也不复方才那股积极劲儿。

    至于太子妃,讪讪地迎上裴妙德的眼神。

    云瑶灵机一动突然朝一旁的女官吩咐道。

    “都已经这个时辰了,还不快去让御膳房将席面呈上来,殿下忙了一天,一点眼力见都没有。”

    “罢了罢了,还是本宫亲去吧,省的下人粗手笨脚,毁了本宫辛苦做的芙蓉云糕。”

    说罢,就要起身逃离,放儿子一个人在殿中吸引住火力。

    只是都还没等裴妙德开口,裴度却先一步揭穿自家母亲。

    “娘你一贯笨手笨脚,这回怕不是又要拿云瑛姑姑做的点心来湖弄人了。”

    裴度朝云瑶吐吐舌头,扮鬼脸,显然是看穿了对方的小算盘。

    自己倒大霉,这个罪魁祸首也别想着熘。

    娘白疼你了!

    云瑶朝儿子投去了不善的眼神。

    死道友不死贫道,再见了母亲,还有我的懦弱!

    裴度同样是目光坚毅。

    关键时候还是救星解了围,只听女官云瑛从殿外走进来,悄悄附到云瑶耳边。

    “回娘娘话,菜已经端上来了,可要现在就使奴才布菜。”

    云瑶眼巴巴地看向裴妙德。

    “让他们上菜吧,自己家里哪来的那么多规矩。”

    裴妙德横了云瑶一眼,算是将这件事一笔带过。

    “嘿嘿嘿,吃饭吃饭!”

    太子妃这才如释重负地拿起银快子,伸长脖子望向殿外,已经迫不及待等着呈上来的美食。

    修行者风餐露宿,偏偏此妖却是个贪恋人间繁华的,说的好听点叫道法自然,说的难听些机遇是胸无大志。

    没有裴妙德看着,恐怕踏入内景后期至少还得再等个一百载。

    酒足饭饱,裴度也被宫里人送回了王后所在坤宁宫。

    夫妻俩终于有功夫说些体己话。

    “瑶儿啊,为夫这两天或许有一件事需要你办,当初云岚国随你出嫁来的婢女中,可有同你一族的修行者。”

    裴妙德也不隐瞒。

    “找一个说得上话的,过些日车陀大抵要向狮俞国发难,届时云岚国或可与车陀结作同盟,一举覆灭那狮俞国,分其疆土。”

第267章 假道灭虢

    和狮俞王预料中的不同,打赢与大食的一战,车陀王并没有打算偃兵息鼓,而是暗中集结兵马准备趁狮俞人放松警惕的时候,一决胜负。

    大食王城一战,被车陀人夜袭大营,大食十五万精兵死的只剩三万余。

    得知主帅身陨的消息后,甚至都没有组织起什么像样的抵抗,大食人就选择了向车陀王投降。

    三万精兵,即便如今业已丧失斗志,可谁也不能否认,让这群人聚在一起,对于车陀大军始终是一个不稳定的因素。

    于是,车陀王做了一个决定。

    他让手下找来一个瓦罐,里面浅浅掺杂了小半罐豆子,有红豆有绿豆,红豆的数量恰好是绿豆的四倍,又令大食降兵自佰长以下依次序取豆。

    取到红豆者活,取到绿豆者则反之,并且还要让取红豆者亲手杀取绿豆者。

    听上去很残酷,却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

    若是此战结束后车陀王没有征狮俞国的打算,自然可以徐徐图之,慢慢将这三万余人的降兵打散入军伍中消化。

    可偏偏这群人不仅要跟着车陀大军征讨狮俞,还是攻坚先登的主力军,忠诚便成最大的问题。

    全部坑杀,又过于可惜。

    于是有人给车陀王出了一个馊主意,让活下来的大食人自相残杀。

    手上一旦沾染了袍泽的鲜血,这些人便再也没有回到故土的可能。

    也有人担忧这么做,会不会把已经投降的大食人逼上绝路,造成不必要的伤亡,然而车陀王力排众议通过了这一项决策。

    事实证明,车陀王的直觉是正确的。

    已经被吓破了胆的大食人根本不敢反抗车陀王的决定,哪怕手上会沾满同袍的鲜血,但毕竟自己活下来了对吗?

    于是,活下来的人举起车陀人发下来的矛与槊,面目狰狞地仿佛恶鬼,大吼着将兵器刺入那些与自己朝夕相处的战友们体内。

    当然也有人不愿意做这种事,代价就是和那些倒霉蛋一起成为车陀人的刀下鬼。

    顺从的人得到赏赐,车陀王赐下来稠厚的肉粥,甚至还许下承诺,只要这些降兵在一次攻城战中不死,就能获得国人的身份,还可以被编入车陀人的军伍。

    就这样胡萝卜加大棒的,活下来的大食人便摇身一变,成了车陀人征伐狮俞人的马前卒。

    甚至那份期盼比车陀老兵还要来得热切。

    说是得胜归朝,实际上大军才进入车陀国境内,便一分为二,一部由车陀王本人来统帅,共计二十万兵马,从良郡借道出其不意攻打上谷城所在的灵桓郡。

    另一部人马则由裴妙德的母舅善难执掌,虽然只有区区五万人马,其中还有一万多降卒,可这部分人的任务就是在边境上配合云岚国的援军,抵挡狮俞人的进攻。

    仰仗金帷关的天险,五万兵马足以抵挡住三十万大军。

    车陀王欲一战而毕其功,自然不许有意外发生,尤其是被狮俞人围魏救赵,抄了自己的老家。

    狮俞人被打个措手不及,接下来无非两种反应,要么是和车陀王所率主力在灵桓郡一决胜负,要么就是仰仗上谷城抵抗,再派出一只奇兵围魏救赵攻打车陀的金帷关。

    毕竟金帷关一破就是万里平原,车陀人要是不想回去发现自家都城都没了,就只有撤军。

    以裴妙德父子对狮俞王的了解,此人懦弱无刚,定会选择避开车陀主力的锋芒,分散兵力攻打金帷关。

    相比于战场上真刀真枪的决一死战,此人更趋向于逼车陀王退兵。

    未虑战先虑亡,在气势上狮俞王已经输了一半。

    而车陀王写信回来,无非只是为了两件事,第一件就是要裴妙德放出消息,大军班师回朝太子欲率文武百官出京郊十里相迎,第二件就是结盟云岚。

    车陀王许诺只要云岚国出兵伐狮俞,获得的土地人口车陀国分毫不取,有车陀这个冤大头在前面顶住攻势,云岚王又何乐而不为呢?

    裴妙德很快得到云岚王的答复。

    国书上只有一个字,可!

    惯以和平标榜自我的云岚国也在暗中厉兵秣马,打算趁狮俞国两线交战的时候,冷不丁从背后来一下勐的。

    而就在这时候,车陀王率领的兵马也悄无声息来到了上谷城二十里外。

    一夜修整,第二日便正式开始攻城。

    突然从地平线上窜出来的敌军吓了上谷城守将一大跳,就连昨日夜里饮的酒也登时清醒大半,好在此人虽然是佞幸之辈,却也不是没半点本事,否则不会被狮俞王放到如此重要的位置上。

    此人一面下令全城人进入战备状态,一面立刻派传讯兵快马加鞭赶赴最近的城池求援,为了防止车陀人彻底将后路截断,此人一共派出了六拨人马。

    与此同时,包括城中商队又拼凑出十余个车队,真真假假,一并放出城去。

    只是车陀人没有半点儿拦截的打算,任由他们去调请援兵。

    攻城器械一点一点被推近城墙,而守将的心也一点一点沉下去,他终于明白为何车陀人任由传讯人马离去,他们竟是想在援军抵达之前,攻破上谷城这座灵桓郡第一险关。

    “风!”

    随着车陀王大手一挥而下,登时十余门砲车一齐发动,两人高的巨石从天而降,端是砸的狮俞人哭爹喊娘。

    “快,都找隐蔽的地方躲起来。弓箭手,都给老子拿出来吃奶的劲头,瞄准那些砲兵给老子往死里打,打死一个老子重重有赏!”

    一块巨石擦着守将的头皮飞了过去,一连砸断十几个士兵的躯体才力竭落下来。

    无数的断肢残骸在血泊中躺着,呻吟声,哭喊声,将城头烘托得仿佛地狱一般。

    “继续打,不要停下!”

    车陀王眯起眼睛看向城头负隅顽抗的狮俞人,突然转过头问向身旁的心腹。

    “地道那边,搜寻的怎么样了?”

    “回禀陛下,已经找到一条荒废的密道,确认过应该是穆辽贵族逃亡修的,和那些降人说的大都吻合,清理出来还需用上半个时辰。”

第268章 攻城攻心

    穆辽贵族过去留在城中的那一条暗道,其修建的初衷,就是希冀能够在你死我活的官场倾轧中保留住一丝血脉。

    本是给子孙保命的暗道,自然做不到掩护太多车陀人进入城中。

    所以掌握在车陀王手中这条通往城内的暗道,只能当做是关键时候打出来的一张王牌。

    城外,车陀人的攻势正如火如荼。

    手上沾满了袍泽的鲜血,那些作为先登死士的大食人非但没有怨恨,反倒是一门心思想替车陀人效忠卖命,只求能够比自己的同胞们更高人一等。

    头顶是密不透风的落石,脚底下是悍不畏死的先登营,好在上谷城连年征战不休,城中守卒都是精锐善战之士,所以只经历短暂一阵骚乱,狮俞人很快稳住了阵脚。

    “禀陛下,先登营伤亡惨重,再要这么下去,恐怕会……”

    车陀王的亲卫望着城墙脚下,已经开始有些畏手畏脚的大食人,不无担忧地说道。

    车陀王抬头瞅了眼天色。

    “朕知晓,汝速速派人传令各部,鸣金收兵,全军向后退三里原地扎营整修,安排好营中巡夜的将士,莫要让狮俞人偷了营。”

    “再令弓箭手向城中射书信,只要守将愿意投降,金银珠宝,香车美人,凡有所求朕都可以许诺给他,若是不投降的话,破城之日便是屠城之时。”

    车陀王知道这种时候急不得,前些日子的大捷终究是占了大食人未作防备的便宜,像今日这般胶着难缠才是攻城的常态。

    上谷城据三山之险,只要守将思想不出问题,短时间内必定是攻克无望,做好打持久战的准备方才是上上之选。

    至于那一条秘密通往城中的暗道,远远还没到启用它的时候。

    ……

    城头上不知已经厮杀了多久的上谷城守卒突然只觉压力一轻,待到反应过来,遥远的地平线上是如潮水一般撤去的敌军。

    “车陀人退了,大人车陀人退了!”

    守城将士骤然发出一阵欢呼,而那位郑姓守将闻声,只是呆呆提着手中已经砍卷刃的朴刀,半天才总算嘘了一口气。

    “大人你说咱们要不要趁着车陀人撤兵,出城乘胜——”

    有人看着前营慌乱无章的阵脚露出心动之色,只是话都还没说话就被郑信一巴掌扇了上去。

    “追追追,你拿命追吗?”

    郑信啐了一口血沫,恨铁不成钢地敲打那人的头盔。

    “没看见中军那面黄牙大纛?这次车陀人统军的可是车陀王,此人身经百战,会在撤军时犯这种低级错误?”

    “分明是将前军当做了弃子,在引诱我上钩!”

    郑信冷笑一声,一语道破车陀王的算计,显得信心满满。

    “和兄弟们说,都好生歇息,但千万不能放松警惕,另外再寻些年轻力壮的小伙,分成三班彻夜巡视,提防车陀人半夜突然偷袭。”

    却是和车陀王想到了一块去。

    “唯!”

    众将似乎也被郑信的自信给感到到,闻言肃然站起,用手重重敲击胸甲应道。

    “既然都听清楚了,便下去歇息吧!”

    直到众人散去,郑信方才不复方才镇定自作的神色。

    守城有多难他心里清楚,今日不过车陀王一次试探性的羊攻,城中就已经抛下了数千具尸体,虽然其中大半都是车陀人,但狮俞人的死伤也绝不在少数。

    况且车陀王率大军千里奔袭,耗费大量人力物力又怎会轻易撤军。

    可想而知,真正的战斗还在后面呢!

    当下,也就只能寄希望于陛下能及时从其他各郡调来守军了。

    郑信对此并不抱乐观的态度。

    原因无他,还有一个大食在一旁虎视眈眈。

    大食人这次丢了五个郡,疆土一下子丢失整整一半,可想而知大食人必不可能善罢甘休。

    若是狮俞没在背后捅上一刀,或许双方还有合纵共击车陀的可能,奈何狮俞王被到手的垣郡迷红了眼,居然趁着车陀人和狮俞人酣战时痛打落水狗。

    这下,本就是世仇的大食和狮俞彻底没有了缓和的余地。

    如今车陀转战狮俞,大食王必不可能袖手旁观。

    只是方在王城下被车陀人将主力大军悉数剿灭,大食王短时间内显然没有再和车陀王一较高低的勇气,那么从狮俞身上咬两块肉,就成为了几乎必然的可能。

    郑信猜的不错,车陀王大军刚出发,大食王那边差不多同时开始接见裴妙德的使节。

    裴妙德的态度很是强硬,不仅要大食王承认车陀对那些新占领土地的合法占有,还要求大食王一同出兵伐狮俞。

    若是大食王敢在背后做什么小动作,车陀国在边境陈兵数万,必将竭全力击之,大食王听后气的当场就要斩杀使者,还是被朝中的大臣给拦了下来。

    现阶段大食显然已经没有和车陀国的一战之力,倒不如看车陀和狮俞去狗咬狗,若是两败俱伤便是给大食国的机会。

    就算车陀赢了,能够从狮俞国身上咬下一块肉,大食也能弥补些许年初一战的损失。

    在大是大非和尊严面前,大食王还是很诚实地选择了到手的利益。

    当然,车陀国也没有就此放松警惕,京营还有三万兵马,负责拱卫国都,倘若那大食王胆敢反戈一击,裴妙德便会亲自率大军抵御外敌。

    狮俞国如今已经是三面环敌的危险处境,偏偏狮俞王还依旧自我感觉良好的很,沉浸在佞臣们给他描绘的歌舞升平,丝毫没有意识到危险即将来临。

    ……

    “报,陛下,狮俞守军没有追上来!”

    负责率一只偏师断后的善忠风尘仆仆赶了回来,朝车陀王单膝跪下复命。

    “倒也是个知兵善战的。”

    车陀王略微有些许惋惜,拿大食人组成的前军作饵,被袭击了也不可惜,换而言之,要是能趁机换来将狮俞守军一网打尽的可能,车陀王会很乐意。

    “看样子这一仗要有的打了,令写书信的士卒动作快些,天黑前,朕要看到劝降信射入城内。”

    只是这样也越发激起他想收服那员守将的心思。

第269章 先登死士

    夜色渐深,上谷城城头却时不时有士卒巡逻,提防车陀人故技重施夜袭城关。

    灯火映照的亮如白昼。

    “禀将军,车陀人从外头射进来不少劝降信,上面说……”

    派去巡视的副将去而复返,手里似乎还拿着什么东西,欲言又止。

    郑信并没有在将军府休息,而是与手下士卒同甘共苦,披着全副甲胃大马金刀地坐镇城门楼,时刻提防着车陀人夜袭。

    “说什么?”

    郑信瞪着一双通红的牛眼。

    白日里的厮杀早已经令他困顿不堪,只可惜对手是那位威名赫赫的车陀王,这让他无论如何也不能安心回府中去歇息。

    “信上说,说只要将军您归降,车陀王愿以高官俸禄,香车美人为赠,还要保举将军您作车陀国的大将军……”

    没等他把话说完,郑信已经一把将劝降信抢过去撕得粉碎。

    “这不过是敌人动摇我军军心的小把戏,传我令下去,若军中再有人私下妄议此事,皆依照军法处置。”

    郑信对车陀王的惜才之心嗤之以鼻。

    郑家三代人身负皇恩,自己若为了荣华富贵背叛故主,百年之后,又有何面目面对列祖列宗。

    如今,他的心里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无论如何也要把狮俞王托付给自己的上谷城牢牢守住。

    然而郑信可以对此事熟视无睹,城中军民却不会当做没发生一样对待。

    只是一来如今这上谷城中尚未到山穷水尽的时候,二来狮俞国与大食国多年来就此地反复拉锯式作战,也养成了此地人彪悍的民风。

    这群还没有丢失骄傲的狮俞人依旧坚信,自己能够坚持到从其他地方调来援军,届时上谷城之围自然也就迎刃而解了。

    翌日清晨,守夜的将士正准备和换防的兄弟交接手头的任务。

    突然大地颤抖了起来,声音由远及近传入到耳中,转瞬间就已经化作千军万马奔腾似的咆孝。

    “敌,是敌袭啊——”

    发出声音的守卒还没从城头上下来,就被远远一箭射穿右眼,身体扑通一声从城头坠了下来,再不复一丝生机。

    谁都不会想到车陀人居然选择挑在狮俞人换防这个最松懈的时候攻城。

    紧接着的便是铺天盖地的落石。

    “少卿啊,朕这一箭射的可准?”

    车陀王放下手中宝弓,得意朝身边的副帅炫耀道。

    “陛下乃是真命天子,自然是神勇不减当年,末将莫能及也!”

    表字少卿的副帅心悦诚服。

    六里外一箭洞穿守卒眼眶,车陀王固然占了神兵利器的优势,但更令人佩服的还是惊人眼力。

    寻常的天意宗师,一双眼睛可以洞悉百米内微毫芥子,此中操弓好手,更是可以在二里地内事无巨细面面俱到,可是隔着六里地还能够保证准星,显然这位车陀王的功夫颇为了得。

    当真是盛名之下无虚士啊!

    车陀王受用的点点头,提起马鞭指向上谷城城门,不无遗憾地叹息道。

    “那厮终究是拒绝了朕的好意,狮俞王荒淫无道,怎值他如此舍生忘死地效忠,我观此人必定是心志坚定之辈,届时即便是破城也无投降的可能,给他留一个全尸好生去安葬了吧。”

    “唯!”

    衢少卿双手合作一礼,将此事牢牢记在心上。

    “昨日攻城结束,大食那四万降卒还剩多少?”

    车陀王将目光从城头挪开,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语气随意问道。

    “禀陛下,先登营的士卒,如今还剩三万两千余,今日可还要继续让他们先上?”

    副帅恭恭敬敬将昨夜清点的人数报上去。

    “免了吧,一而再再而三的做炮灰,便是一群绵羊也会起反抗的心思。”

    “且传我令下去,今日攻城之一战,先登营皆可自愿报名,朕只要绝对的锐士,凡是今日一战不死者,国人进爵两级,赐田亩,降卒亦可晋升为国人。”

    “朕只要三千人!”

    昨日的攻城只不过是车陀王的试探,今日方才拉开了序幕。

    等大军调拨得当,三千先登营也被副帅挑选出来。

    都是军中的精锐,其中整整有两千三百余人是跟随车陀王南征北战的老车陀人,剩余的大食人也都是军中锐士。

    “寡人亲自斟酒,且与诸位壮士饮!”

    “届时谁第一个登上城头,这杯酒连同这只寡人御用的酒樽都是他的!”

    车陀王举起酒壶将琥珀色的酒液缓缓住入酒樽中,黄金打制的酒樽在阳光下散发耀眼的光彩。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况且还是当今王上亲自斟的酒。

    等狮俞人再交手之时,顿时感觉到压力。

    ……

    “他娘的,这帮车陀人跟吃了春药似的,怎么一个个连命都不要。”

    陈老八是上谷城老卒,这样的攻防战打过没有十场也有七七八八,只是他却从未见过如此悍不畏死的士卒。

    手指断了,用牙齿咬,被金汁泼了,依旧强忍着烫伤往城头上爬。

    “头,再这样打下去,兄弟们快要坚持不住了啊!”

    只是身后却没有传来回应。

    陈老八疑惑地转过头,映入眼中却是老伍长死不瞑目的双眼,还有那挂在他脖子上车陀人醒目的脑袋。

    即便是被一枪刺穿了腰腹,对方还是拼尽全力和老伍长同归于尽。

    这份悍勇,让陈老八不禁有些胆寒。

    但是很快他也来不及多想,又有两个车陀人登上了城头,陈老八咬紧牙关,正要挺槊刺过去,冷不防却被什么东西绊倒了,身子也是不由自主地踉跄了一下。

    不好!

    脑海中最后闪过一个念头,下一刻陈老八便被两根长矛抵死在城墙上。

    至于那绊住他腿脚的,居然是之前一个还没死绝的车陀老卒。

    这场攻城战一直从清晨打到了晌午,上谷城的城头几次三番险些沦陷,又被郑信及时带人打退了回去。

    眼看无论是攻城的还是守城的都有些饥肠辘辘,车陀人的攻势终于缓和了一些。

    “头,今儿车陀人的砲车怎么跟哑火似的,还没昨天一半来的响,莫不是石砲不够了?”

    趁啃干粮的功夫,一个副将苦中作乐笑道。

    “昨日车陀人不过是试探,上阵的都是些新兵蛋子,今日可不同,依我看至少有半数以上是军中老卒,车陀人的砲车今日如此温驯,恐怕就是他们觉得光靠这些人就足以攻破城关。”

    郑信却是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

    照这样下去,恐怕自己未必能等到援军啊!

第270章 庙算

    护城河早在昨日就被填平,作为城头攻防利器的金汁滚木,基本也已经所剩无几。

    即便郑信下令在城中搜刮,亦不过是杯水车薪。

    如今他能仰仗的,也就只有三山之险,以及上谷城之固若金汤。

    “跟弟兄们吩咐下去,趁车陀人暂时退去,赶紧把破损的城垛修补一番,伤员都替换下去,敌人可不会给时间让我们安心休整。”

    看着在稀稀疏疏的箭雨中退走的先登老卒,郑信并不觉得对方会如此的好心。

    果不其然,等到先登营都从城下撤走,原本哑火的砲车立马又不安生了起来,若不是郑信事先让人做好了防备,光是这一波枪林弹雨,都能让才经历过一场恶战的守卒死伤惨重。

    车陀人这是光明正大的疲军之计,就是仗着自己人多势众,想要靠人数硬生生耗尽城中一切可用之兵。

    只是知道归知道,你又能奈之何?

    眼下,也就只能寄希望于送信的骑兵,能够及时将求援信送到陛下手中。

    郑信抬头看了眼天空,骄阳火辣辣的烘烤大地,恰和他此刻的心境相反。

    晴空万里,对于守城的一方可不是什么好消息。

    若是能有一场及时雨,车陀一方攻城的难度就会几何倍数增长,他也有更多信心等到援军到来。

    奈何天公不作美。

    郑信将视线挪回到城头下,莫名联想到一则在诸国之间流传甚广的传闻。

    说车陀国蒙神佛庇佑,几十年来风调雨顺,一直都没受过什么大灾大害,就连车陀大军出征也从没遇上过骤雨暴雪的极端天气。

    郑信看着城墙脚下又悍不畏死冲上来的先登卒,深深吸了口气,努力将脑海中的杂念撇除,随即举起宝剑身先士卒朝着攀爬上来的车陀人噼砍过去。

    ……

    然而令郑信没有意料到的,是他那封十万火急的求援信居然足足在狮俞王的桉头摆了一日,朝堂上下都还没争出个子丑寅卯来。

    狮俞王高坐殿上,目光涣散无神,时不时还打上一个呵欠,从他身上丝毫看不见为君者的威严。

    “王上啊!”

    老丞相痛心疾首地一声大呼将狮俞王吓了一个哆嗦。

    “爱卿有何要事……”

    狮俞王仿佛是做错事情的熊孩子,脸上露出来尴尬的神情,他今日百般推脱不想来上早朝,就是怕看到自家亚父这张老脸。

    自己不听劝谏被那狼子野心的车陀王哄骗,又亲手斩断与大食人合纵抗敌的可能。

    一手提拔上来的大臣又只会喋喋争吵不休,仿佛自己除了会做错事,什么都不会,甫一对上老丞相失望的眼神,狮俞王就感到浑身不自在。

    “车陀大军叩关,当务之急是组织周围几镇兵马日夜驰援,否则一旦上谷城被克,我狮俞三郡之腹地就彻底暴露在车陀人的眼皮子底下了!”

    “除此外,还需派一队精骑出兵骚扰车陀国腹地,令难以顾全首尾,届时上谷城之围便可以迎刃而解!”

    老丞相虽已年迈,思路却很清晰。

    “亚父说的在理。”

    狮俞王努力做出一副虚心纳谏的样子。

    “至于这统帅的人员,陛下,臣举荐犬子为此番驰援上谷城的统帅,届时城若在,人就在,城若忘了,犬子决不苟且偷生!”

    见狮俞王终于听进去自己的谏言,老臣激动不已,甚至不惜让自己的独子立下军令状。

    只是这君臣相宜的一幕却不是有些人愿意看见的。

    “朕……”

    狮俞王闻言正要答应,突然旁边又窜出一个相貌俊秀阴柔的美男子。

    “老相国内举不避亲,当真令下官佩服不已,只不过杀鸡焉用牛刀,上谷城地势险峻,只需派出援军,车陀人若识趣,自当退避三舍。”

    “徐将军是大才,倒不如令他率领骑兵骚扰车陀腹地,至于统帅的人选,微臣倒也有一个。”

    此人正是奸相奚里南。

    话音刚落,他没等老相国开口又飞快地说道。

    “这个人大王应当也知道,就是已故首阳君的嫡子杨本忠,微臣听闻此子素来喜兵书,首阳君在世时,也说过论兵法,他未必是其子对手,可谓是虎父无犬子。”

    “臣请让杨本忠出战,原因有二,一来可以告诉那车陀王我狮俞国并非无人,随便一员小将都能令他铩羽而归,二来也是为王上荐贤,年轻人只有磨砺过,方可为国之栋梁。”

    奚里南一席话可谓说的冠冕堂皇,任谁也挑不出一个错字,倘若是抛开事实不谈的话。

    此人会推荐杨本忠只有一个原因,就是他们是臭味相投的狐朋狗友。

    而奚里南也需要在军伍中有一份自己的声音。

    “首阳君真这么说过?”

    狮俞王一下子起来了兴致,悄声问向自己身边的吴怜卿道。

    “禀陛下,首阳君确实这么说过。”

    吴怜卿规规矩矩地回答道。

    只是他也故意漏了一句话,首阳君的原话是此子善读兵书,吾不能及,然尽信书不如无书,若让此子统帅大军,恐非国家之福。

    倘若裴妙德在此,定要感叹上一句这是什么异世马服子啊!

    “这样啊……”

    狮俞王又开始犯优柔寡断的毛病。

    见狮俞王犹豫不决的样子,吴怜卿想起这些年车陀使节隔三差五送来的金银珠宝,鬼使神差又轻声补充了一句。

    “陛下啊,徐将军虽骁勇,可毕竟是徐相的儿子,臣听闻徐家和庄王殿下走的很近啊……”

    吴怜卿刻意只把话说一半。

    庄王,就是老国王的三子,当今狮俞王一母同胞的亲兄弟,为人贤德,颇受一众文臣好评,老相国和这家伙走的很近……

    狮俞王面色微冷。

    和徐相相识这么多年,他不否认老相国一片忠心,断不会行废立擅权之事。

    可他不会不代表他的儿子,他的子孙后代不会有这个想法!

    对于一位王而言,最忌惮的并非你是不是有这个心思,而是你是不是有这么做的能力,若是徐将军这一仗再大胜归来,那徐家的声望……

    狮俞王心中立刻就已经有了决断。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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