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模拟修仙:从长春不老神功开始全文阅读

作者:雪风大明尊     模拟修仙:从长春不老神功开始txt下载     模拟修仙:从长春不老神功开始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模拟修仙:从长春不老神功开始全文阅读

开个单章,解答一些疑惑

    右眼看东西有些模糊,刚才照镜子看了下通红,应该是用眼过度。

    今晚就不熬夜,早点睡了,明早起来更新。

    然后就大家的一些问题进行答复。

    首先,是关于写仙侠结果开篇是造反的挂羊头卖狗肉事件,我只能说可能是小萌新更新太慢了,其实这部分篇幅并不多。

    主角需要一个途径,在这个道法不显的小国家,接触到修仙势力。

    在我的世界观里,这方世界很大,大到七亿人口的朔国和雍国乾国都是小国,除此以外还有道法显迹的人间仙朝。

    就像主角从第一世普普通通的凡人,到后面通天彻地的真仙,我想努力写出普通人一点点在诡异修仙世界成长,揭开这个世界神秘面纱的故事。

    所以第一第二世,主角都不会修仙,但会揭露一些修仙秘闻,我写书也不是自嗨,肯定也要让读者老爷爽爽,下一世开始主角就会踏上仙途。

    第二,关于时间线,从第一世开始是一直顺着往后的,主角就是穿越到一个真实的世界,能一世世重开就是他的金手指,模拟器保证他真灵不溃,重新投胎。

    第三,是关于参属这个特性,这里容我卖个关子,第三世会揭晓,参属绝对不是灵根此类天赋资质,或者更准确说,不只是天赋资质。

    毕竟诡异修仙,可不是你光有灵根就够的。

    这本书的主基调就是克系诡异修仙,主角也绝不会是正常人,后期主角变得不可名状还请大家做好心理准备。

    第四,关于造反,造反从来不是请客吃饭,哪怕暨省是福王的基本盘,但大家要清楚一件事,福王不是守边的实权藩王,他一没兵权,二没人事任免权,他也没那个能力虎躯一震,传檄而定天下。

    就连邱道荣这些私兵,也是他慢慢在军队里掺水攒下来的。

    福王能起事造反,说穿了就是勋贵和六扇门大佬不满当今天子任由文官把持朝堂,挤压自己的权力,才给他找到这个机会。

    但武将与武将也不是一伙的,人家守内地,喝兵血的既得利者,凭啥和你站一块。

    世家大族,如果不是有利益,谁愿意冒着杀头的风险跟你以一省御一国。

    所以有杀戮是必然的,只有倒下一个庞然大物,给了他们威胁,又嘴里吃到好处,别人才会心不甘情不愿的上你的船。

    你只有造成既定事实,我造反了,你们自己看着办吧,才能给别人选择。

    不然你一个除了钱什么都没有的藩王,凭什么让一个省的世家高官聚起来做决定,你敢找人,第二天皇帝就来赐毒酒了。

    传檄而定,那只会是你占据上风发生的事情。

    他们也没有上帝视角,不知道跟着主角必胜。

    最后就是关于古代能不能养活这么多人,别问生产力,有仙人存在,一个呼风唤雨,还怕庄稼不能丰收嘛?【滑稽.jpg】

    最后的最后,有感而发,不知所言,小萌新开学后会争取加大更新力度,早一点让大家接触到我设想中那个阴翳诡谲的克系修仙世界。

    求求大家继续支持小萌新啊~【orz.jpg】

    PS:话说有多少人一直在追读啊,能不能吱一声,让作者君看一下啊,嘤嘤嘤~

第1章 世事无常

    【61岁,你亲眼目睹地龙翻身,有仙人感念苍生,遂显化真形与之鏖战,石崩山摧,永年县上下一万八千三百七十一户,无人幸免,你的精神受到严重污染,异化而亡。】

    【你的第一世人生已经结束,是否选择重开?】

    画面暂停在漫天砂石掩没永年县的前一刻,天上嶙峋虺龙发出震耳欲聋的嘶吟,连同仙人不可名状的身形一并定格,往日种种如跑马灯在曾厚朴眼前掠过。

    【0岁,你出生在永年县蛰龙山下的一户贫穷人家,父亲为你取名曾二牛,在你出生前,家中已经有一个哥哥,两个姐姐。】

    【3岁,你在田里玩耍时,机缘巧合从地下挖出铜钱一罐,家境有所改善。】

    【6岁,你天资聪颖,口齿伶俐,被村口土地庙的叫花子看重,习得六十七个雍国官文。】

    【8岁,永年县新开一家药铺保安堂,你在县里客栈当伙计的三叔听闻药铺要招收学徒,年龄不得超过十岁,想起你这个聪明的侄儿,遂携你前往。】

    【9岁,你顺利通过保安堂的考核,成为一名药铺学徒,东家吴大夫给你更名为厚朴。】

    【12岁,你基本掌握部分常见草药的药性,辨识方法,以及寥寥几种中药的炮制手段,你的勤勉和悟性得到吴大夫的认可,正式被收入门下。】

    【13岁,你开始接触《金匮》《伤寒论》,并随从师父坐堂问诊,颇有收获,你结识师父的独女吴媛儿,对方是你的小师妹。】

    【16岁,你对药理的领悟更进一步,初步掌握望闻问切的看病手段,师父对你很满意,你颇会讨小师妹的欢心,感情日益增添。】

    【17岁,你与小师妹情投意合,你们的爱情受到师父与师娘的认可,经过双方父母的商议,将婚期定在来年,师父决定传授你桩功《三阳桩》。】

    【18岁,小师妹及笄,你向她许下海誓山盟,在双方父母亲友的见证下结为夫妇。】

    【20岁,你通过师父设下的考验,获得独自坐堂问诊的资格,同年妻子为你诞下一子,你请师父替他取名,师父对你好感大增,替外孙取名维文。】

    【21岁,你似乎对武学一窍不通,三阳桩的修炼进度缓慢。】

    【23岁,你渐渐在永宁县小有医名,时常有人来找你看病问诊,同年妻子为你诞下一双龙凤胎,你为次子取名维武,长女取名绣娘。】

    【30岁,你的医术越发精进,名望渐渐在周遭数县传开,就连府尊听闻你的名声,也不远百里请你入府,替爱子医治旧疾。】

    【31岁,你根据这些年行医的经验,撰一良方治好了知府爱子的顽疾,曾神医的称号彻底在安阳府传开,同年你的父亲以老而终,守孝三年。】

    【33岁,你的母亲以老而终,守孝三年。】

    【36岁,你的长子考取秀才,进入府城读书,你很是为他感到自豪,遂替爱子在府城置办房产一处,并请仆人若干,命他安心学业。】

    【37岁,你的次子受兄长激励,亦于次年考中秀才,你也替他在府城购置一处房产,曾氏双杰文名渐渐传开。】

    【39岁,对你恩同再造的师父旧疾复发去世,临死前说出身世,并将一本《青囊要术》传与你,从此,保安堂正式交托到你的手中。】

    【原来师父祖上是武林大派药王谷的弟子,因一时意气之争,失手打死同门,又惧怕门规责罚,心生歹意遂偷盗宗门秘籍《青囊要术》,叛出山门。而后隐姓埋名数年不得参透其中奥义,后人也无甚么习武天赋,索性便以其中医书传家,直至今日。】

    【41岁,有侠客被仇家追杀,连夜潜逃堂上,恳求医治,你因妻子先祖的缘故对武林中人多怀有戒心,故留一手。果不其然,对方事后见色起意,欲对绣娘不轨,被你以药石鸩杀,你从对方身上获得武学《归雁刀法》。】

    【44岁,你悉心钻研青囊要术,颇有所获,医术得到极大提升。】

    【45岁,二子参加秋闱,皆是榜上有名,一时传为佳话,府尊亲笔题匾诗书传家,以示褒意。】

    【48岁,你的师母去世,年过耳顺,无病无痛,喜丧。】

    【56岁,你将保安堂传与女儿女婿,自己留在家中全心钻研青囊要术,同年次子高中进士,欲将你夫妻二人接到身边赡养,被你拒绝。】

    【61岁,你亲眼目睹地龙翻身,有仙人感念苍生,遂显化真形与之鏖战,石崩山摧,永年县上下一万八千三百七十一户,无人幸免,你的精神受到严重污染,异化而亡。】

    “我是曾厚朴,也是……方然,是一名穿越者,这是我穿越后重活的……第一世。”

    方然喃喃道。

    思绪豁然开朗,从亲眼目睹不可名状的空白中脱离,与此一同被剥落的还有名为曾厚朴的一生。

    但剥落并非失去,只要他愿意,依旧很快就能忆起过去的大致种种。

    只是这份回忆终究失去原本的感情,更像是以第三视角冷眼旁观他人的遭遇。

    这是模拟器自带的保护措施,既是为了避免宿主过度沉湎往日的回忆,同时也旨在防范不好的经历对精神造成二次污染。

    至于说起模拟器的由来,那便不得不提及他作为曾厚朴之前的过往。

    那天,他本来只是试玩最近很火的一款名叫人生重开模拟器的游戏,谁料才进入加载画面,自己便蓦地眼前一黑。

    再缓过神,已是蛰龙山下一名唤做曾二牛的婴孩,跟随他一同来到这个世上的,除了眼前可以重开人生的模拟器,便无余物。

    起初,他也想着在金手指的帮助下重造天地,登基称帝,再不济也是封侯拜相,传家百世。

    然而模拟器只是将他带到这个世界,就没了动静,直至今日,作为曾厚朴的一生走向终结,终于又不知从哪儿冒了出来。

    【你的第一世人生已经结束,是否选择重开?】

    当回忆走向尾声,四周的画面渐渐褪色,只有模拟器幽蓝色的光幕充盈视野。

    【确定。】

第2章 重开人生

    得到方然肯定的答复,记载中曾厚朴的生平登时化作一串冗长无序的数据流,随后出现在他眼前的,则是模拟器对他这一世的总结。

    【你亲耳听闻一段武林秘辛,发现这个世界并非你想象中那么简单,开启根骨属性。】

    【你一生青囊竹杖,医名远扬,你获得了两点属性,解锁天赋杏林妙手。】

    【你养育二子,一人中举,一人进士,曾氏文名渐渐传开,你获得了一点悟性,解锁天赋舞文弄墨。】

    【你亲身经历一段仙人轶闻,发现这个世界并非你想象中那么简单,开启参属属性。】

    【你寿长六十有一,在这个医疗水平低下的时代堪称奇迹,解锁天赋颐养天命。】

    【你的子嗣会将曾氏发扬光大,作为安阳曾氏的初祖,你将世代接受曾氏子孙的供奉,你获得了一点属性,限用于悟性、根骨、参属,解锁天赋推陈出新。】

    【你这一世综合评价为凡等上品。】

    【你可以指定一项天赋继承至下一世,你可以提升任意一项天赋的品质。】

    【你可以指定一件物品继承至下一世。】

    “指定天赋勤能补拙,指定物品青囊要术。”

    过目不忘,飞来之财,勤能补拙,这是方然上一世从随机十项天赋中选择的三项。

    飞来之财,让他好险没有被饿死,过目不忘、勤能补拙,则是让他从一众学徒中脱颖而出,被师父所看重,更是为他日后成为一代名医打下基础。

    至于你说小师妹怎会钟情于他?

    自然是凭借他的诗才偶得,他的温柔体贴,还有那微不足道的一点点颜值啦!

    谁能想到,模拟器随机分配二十点初始属性的时候,居然险些给他的相貌拉满,这也导致他差点就成为第一个被饿死的穿越者。

    区区一点福缘,村口的叫花子都看了落泪,属于是极端属性断不可取。

    这一次,有了额外四点天赋属性,他怎么也不会让那种一点妖的极端情况出现。

    【请选择你第二世的天赋:】

    【杏林妙手(绿):你对医术颇有深究,你总能窥破一些疑难杂症。】

    【舞文弄墨(白):增加一点悟性,减少两点根骨,你对科举一道颇有深究。】

    【习武之人(白):减少一点悟性,增加一点根骨,你大概率出生在一个习武的家庭。】

    【颐养天年(白):你会活的比常人更久一些,六十以后不容易得大灾大病。】

    【灵光乍现(白):减少一点悟性,你偶尔会有超出世俗的奇思妙想。】

    【推陈出新(蓝):增加两点悟性,你做任何事都会得到突破性的创新。】

    【体弱多病(白):减少三点体质,你很容易生病。】

    【草上飞(蓝):增加两点根骨,你对轻功的学习总有远超常人的领悟能力。】

    【舞刀弄枪(白):减少一点悟性,你对刀法枪术的学习能力略有提升。】

    【勤能补拙(绿):减少两点悟性,你的每一分努力必定会有所收获。】

    依旧是十选三,只是其中好几项都被上一世新解锁的天赋所替代。

    看到十项天赋中终于出现两项蓝色天赋,哪怕方然如今已经勉强算是两世为人,仍旧是忍不住热泪盈眶。

    人生重开模拟器的天赋一共分六个档次,从低到高依次分别是白、绿、蓝、紫、橙、红。

    其中白色天赋要么就是作用单一薄弱,要么就是负面影响远大于正面作用。

    你知道在十个矮子里面拔高个是件多么痛苦的事情嘛?

    你知道十个选项里面能一半近似体弱多病有多离谱嘛?

    不过话又说回来,但凡当初再有一个靠谱点的天赋,他都不会选择飞来之财,那么以当时贫苦的家境,能不能撑到保安堂招学徒估计还是问题。

    如此看来,也算是因祸得福吧。

    平复心情,方然轻松排除几个负面作用较大,或者对自己没有什么实质性提升的天赋,还剩下的也就是那么几个——杏林妙手,习武之人,推陈出新,草上飞,舞刀弄枪,勤能补拙。

    首先放弃的就是杏林妙手。

    重开人生并不会剥夺过去的记忆和知识,以他现在的医术,只要不是什么疑难杂症,应付上手都绰绰有余,他也没有誓与华佗比高低的心思。

    至于习武之人和舞刀弄枪,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出是同类型的天赋。

    只不过前者的重中之重在那可能出现的习武之家,一个习武多年的长辈对他日后习武和行走江湖显然会提供不少助力,能让他这个门外汉绕过不少弯路。

    而后者则是干脆明了直接提升在刀枪这两样兵器上的潜力。

    看似各有高低,实则暗藏玄机。

    习武之人背后意味着一个习武世家,对他而言就是一块身份牌,一块步入江湖的敲门砖,而有勤能补拙和继往开来,刀枪方面少许天赋的提升,就显得有些画蛇添足,不值一提。

    在后面就是草上飞,一个可以提升根骨,快速提高轻功水平的天赋,无疑是目前来说的最优解。

    兵器功法,只会决定你将来行走江湖的绰号是天外飞仙,还是莽金刚。

    然而轻功水平的高低,却是意味着你这条命活的够不够久。

    推陈出新和勤能补拙,则是两条道路的选择。

    选择推陈出新,走的就是张三丰、张无忌的路线,重在感悟,精通百艺,推陈出新。

    选择勤能补拙,走的就是郭靖、虚竹路线,选一门武功专精,积年累月,臻至化境。

    尽管后者更符合方然对武道的认知理解,但四点悟性的逆差,还是让他很从心的选择继往开来。

    【习武之人,草上飞,推陈出新。】

    这便是方然第二世江湖人生的倚仗。

    【你可以提升任意一项天赋的品质,是否使用?】

    他这才想起,自己这一世的综合评价是凡等上品,有一次提升天赋资质的机会。

    凡等上品,也就是说自己作为凡人的一生,姑且能称一句上品,那是不是后面还有不是凡等的其他品阶?

    方然不得而知,或许只有等到第二世结束,他才能验证自己的猜想。

    但这不妨碍他早已心有所属,决定要提升哪一项天赋。

    【你已选择天赋推陈出新(蓝),是否确定提升品质?】

    【确定。】

    每次只能选择一项天赋保留至下一世,挑选潜力最高的天赋提升,这难道不是件显而易见的事情吗?

    【继往开来(紫):增加四点悟性,你拥有举一反三的能力,当你熟悉一样事物,很容易将它推演到一个新的层面。】

    【注1:当你参悟功法时,极大概率提升白色功法的品阶,大概率提升绿色功法的品阶,中等概率提升蓝色功法的品阶,小概率提升紫色功法的品阶,极小概率提升橙色功法的品阶。】

    【注2:你对功法的领悟越深,提升品阶的难度越小。】

    这算不算是——

    抽到大奖了?!

第3章 长春不老

    方然被这份大礼砸的有些不知所措。

    就拿他早已烂熟在心的那本《归雁刀法》来说,一旦融会贯通,就有极大概率删繁就简,从一门大路货的白色刀法武学晋品成为绿色功法。

    给他足够的时间,甚至推演到橙色绝学,也绝非没有丁点可能。

    这意味着什么?

    这意味着有外炼桩功,有刀法武学,只要再来一门内炼心法,届时潜心闭关上个三五十年,出山保送一代宗师。

    当然,这是最理想的情况。

    前提是模拟器别再整出什么幺蛾子,不然来个一点体质,体弱多病的一代宗师是吧?

    方然将目光投向四维属性,哦,现在应该是六维属性——

    【相貌:5】

    【悟性:6】

    【体质:5】

    【福缘:8】

    【根骨:Lv3(泯然众人)】

    【参属:Lv0(泥古不化)】

    好吧,看样子还是高兴的太早,合着要是不算上天赋白给的七点属性,他就是个无根骨,无参属的凡夫俗子。

    在模拟器这里,根骨和参属同样分为五等,从低到高依次是泥古不化、泯然众人、尺瑜寸瑕、钟灵毓秀、旷古烁今。

    其中泥古不化对应的就是经脉闭塞,参属蒙尘,属于半点修行天赋都没有那种。

    泯然众人稍微好些,但就是武林中人最常见的水准,倘若没什么奇遇,这辈子撑死也不过是个三流货色。

    尺瑜寸瑕,已经算得上是骨骼惊奇,假以时日,成为一名江湖豪侠几乎是板上钉钉,属于门派的中流砥柱。

    钟灵毓秀之辈,为上天所眷属,只要不中道夭折,日后必能成就一代宗师。

    至于旷古烁今,这等资质往往几百年才会出上一个,别人习武他修仙,只要愿意,几乎学什么都是一日千里,毫无瓶颈可言。

    好在自己还有三点自由属性,这一世修仙算是别想了,全加给根骨,倒也能堆出个尺瑜寸瑕。

    方然安慰着自己,同时把属性加给根骨。

    他算是知道自由属性的宝贵,根骨和参属似乎根本无法分配到那二十点基础属性,若是要想改善资质,只能依靠自己每一世结束后的综合评价。

    【你将一点属性(限用于悟性、根骨、参属)加给根骨,根骨:Lv3(泯然众人)。】

    嗯哼?

    居然还不是一点属性增加一点根骨?

    方然愣住,不信邪地又给根骨加了一点属性。

    【你将一点属性加给根骨,根骨:Lv4(泯然众人)。】

    这下方然总算明白,泥古不化每升一级是一点属性,到了泯然众人居然是一级两点,那后面的是不是就是三点四点……

    还在说十点属性就能堆满根骨,是不是有些太过容易,原来是搁这儿给我等着,方然顿时觉得三点自由属性不香了。

    把最后一点属性加给根骨已经没有意义,断无让自己的资质更上一层台阶的可能。

    既然如此,随着光幕再次跳动,方然下一世的初始属性基本确定——

    【相貌:5】

    【悟性:7】

    【体质:5】

    【福缘:8】

    【根骨:Lv4(泯然众人)】

    【参属:Lv0(泥古不化)】

    【天赋:习武之人(白)、草上飞(蓝)、继往开来(紫)】

    【物品:《青囊要术》】

    最后一点属性加给悟性很难理解?

    有推陈出新这么好用的天赋,根骨不够怎么办,当然是用功法来凑了!

    【你对《青囊要术》钻研颇深,天赋继往开来发动,你从中悟出《长春不老功》一卷。】

    【长春不老功(紫):雍国武林七大门派之一药王谷的镇派绝学,为大长老一脉所持有,功力大成一口长春真气生生不息,有延年益寿,改善根骨,百毒不侵的功效。】

    八点福缘,恐怖如斯!

    上一世,自己花了小半辈子都没能参透其中奥秘,可如今,就这么朴实无华被丢到面前,仿佛有人不屑地在对他说——

    嗟,来食!

    可是,一门能改善根骨,百毒不侵的镇派绝学,它真的好香!

    这就好比别人还站在起跑线等待发号施令,你却早早骑着自行车在终点线准备出发,分明已经赢麻了好吗?

    方然迫不及待想要开启第二世。

    【模拟器正在加载中——】

    【随机出生地点——】

    【锁定性别为男——】

    【家庭背景匹配——】

    【借三尺明月,衔两袖青龙,轻剑快马恣意,携侣江湖同游——】

    【你的第二世人生已经开启——】

    随着一声清脆嘹亮的婴啼,四周的黑暗散去,方然只觉天地豁然开朗,接着便是一阵突如其来的倦意。

    又来这招……

    甚至都没来得及观察四周环境,便已陷入酣睡。

    ……

    【0岁,你出生在朔国兖州府的一个镖局世家,父亲为你取名陈庆之,籍此庆贺老来得子,你是他惟一的儿子,你上面还有两个姐姐。】

    【6岁,你到了上私塾的岁数,父母把你送入府城最好的私塾,同年,父亲开始亲自传授你家传武学。】

    【8岁,你天资聪颖,触类旁通,已经完成启蒙,同年你察觉家传内功心法并非十分高明,遂决定转修长春不老功。】

    【9岁,你经常缠着镖局老人,询问一些江湖轶事,你对江湖武林的了解逐渐深入,你更加留意不泄露自己修炼长春真气的秘密。】

    【11岁,你的父亲押镖归来察觉你真气有异,你谎称去岁曾误食过一枚表皮朱红似火的果子,之后功力陡增,真气也发生了异变,舐犊情深,父亲对你的谎言深信不疑。】

    【12岁,福缘触发,家中生意日渐兴隆,众口交赞,一举成为方圆一府七县之地最大的镖局,你走到哪儿都会受人敬畏。】

    【14岁,你的父亲押镖归来,知你爱好佛经孤本,遂给你带回一本《楞伽经》作为礼物,你未能从中悟出九阳真经。】

    【16岁,你又打通三条经脉,功力大增,根骨也得到了一定的改善,增加一点根骨。】

    【18岁,你的武功到达瓶颈,静极思动,你决定出门闯荡江湖,借机寻求突破,你的父亲在考校过你的武功后,思虑再三,终究还是答应了你的请求。】

    【这一日,你奉父命押送一批药材去往登州府……】

第4章 威远镖局

    天色微明,春日料峭的寒风刺人肌骨。

    兖州府通往登州府的官道上,两面赭黄绣纹的三角狗牙边小旗,迎风招扬!

    右首一支小旗,用黑色丝线绣出一只虎头,张牙舞爪,凶神恶煞。

    左首旗帜,则是名家草书了一个【陈】字,银钩铁划,刚劲非凡。

    威远镖局一十七条好汉,个个劲装束发,腰板笔挺,前前后后将四架押满药材的镖车掩得严严实实,显出一股英悍之气。

    为首一人身躯魁梧,乌冠木簪,身下骑一匹乌云盖雪的北地好马,背后悬一柄百锻精铁的朴刀,狐裘锦袍,端是显出身份的不凡。

    此人正是陈庆之的生父,威远镖局的镖头老大,江湖人称“虎贪刀”的陈镇南。

    然而素日里说一不二的陈大镖头,此刻看向身旁一名少年的眼神却充满慈溺,老妈子似不厌其烦地反复叮嘱道。

    “庆儿,为父知你如今的武功已经不在我下,可是咱们行走江湖靠的不仅是打打杀杀,还有人情世故。”

    “在兖州府这一亩几分地上,旁人姑且看你老子的脸面让你三分,一旦出了兖州府,咱这张老脸可就没那么好使了。”从腰间取下水囊,猛灌进去两口,陈镇南抹抹嘴继续念叨。

    “所以这次押镖,我让你黄三叔孟四叔一路随行,他们同我行走江湖多年,一身察言观色的本事我是信得过的,你莫要忘了向他们多听多学,凡事拿不定主意就与他们共同商议。”

    “庆儿,可曾记下?”

    如此赘余反复的叮嘱,在他身旁,那名同样骑着高头大马,腰悬一柄环首宝刀的锦衣少年却没有丝毫不耐,微笑着拱手轻喏道,“此番押镖,庆之自会多听取几位叔叔伯伯的建议。”

    回忆起少年往日的乖巧懂事,再一想到前日比试,陈庆之展现出来的武学修为,总算让陈镇南将一颗担心按下。

    “大哥,三郎也不是小孩子,婆婆妈妈的像个什么样子,你可别让弟兄们看笑话了,不就是去趟登州府嘛,多大点事情。”

    实在看不下去陈镇南这副妇人模样,孟大富嘿笑着打诨插科道,登时引起手下兄弟一阵起哄。

    “孟老四,你小子是不是三天不打,皮子瘙痒,要老子给你松松不成?”啐了一口,陈镖头停下马步,没好气地伸出蒲扇大的巴掌,狠狠捏在对方肩颈。

    “别的咱也不多说,庆儿也是你的子侄,该怎么做你自己看着明白!”

    “知道,知道,好大哥,你快收了神通罢。”被拿捏住命门,孟大富忙不迭连声求饶。

    不过这么一打岔,陈镇南也被冲散不少“儿行千里父担忧”的愁意。

    “时候不早,趁着日头不高,你们也快些出行吧。”

    眼见旭日就要升起,吁声驾马从车队里分离出来,陈镇南领着两名随从站在道边,挥挥手向众人道别。

    此番陈庆之初入江湖,按他的本意是想亲自出马保驾护航。

    可一来上头临时出了趟重镖,指名道姓要他押送,二是雏鹰终究要离开父母的庇护,自己带队固然安全,却也失了磨砺的意义。

    更何况,他那个武痴儿子,这点岁数一身功夫就已经让他颇有些招架不住,真刀真枪干起来,鹿死谁手还真是个未知数。

    有老三老四这两个惯跑趟子的老江湖陪着,想来应该也出不了什么大事。

    至于心性——

    “臭小子,真以为你爹是傻子,还什么误食异果,莫非你老子昏到连自家祖传的真气都辨识不出来?”

    陈镇南含糊不清地嘀咕一声,目送镖局的车队消失在视野,脸上的柔情也被刚毅替代。

    “走,咱也该回去准备准备,是时候出趟远门了!”

    随着一阵马蹄翻涌,将尘土漾起圈圈涟漪,官道终还是归于亘久的宁静。

    ……

    另一边,与陈镇南的忧虑重重恰好相反。

    跟随陈庆之此次出镖的大多是些镖局好手,除去两个经验丰富的镖头,剩下几个趟子手最不济也是手头沾过鲜血的狠人,没了镖头老大在上面压着,气氛登时欢快起来。

    “好久没接过这么轻松的活了,等到了登州府,老子定要带上哥几个好好快活上几日。”

    孟大富驱马来到陈庆之身侧,不怀好意地朝他挤眉弄眼,“大侄子,要不要四叔到时候带你去开开荤,在兖州府有大嫂管着,可出了这地界了,那就不是她能说的算了。”

    回应他的,是身后飞来的一块擦布。

    “你可把嘴给堵上吧,现在说的花团簇锦的是你,等回去告密告的最勤快的指不定也是你小子,庆之可要小心你四叔这张没遮拦的破嘴。”黄擒虎没好气地笑骂道。

    “再说,你个破落户能去什么好场子,那点银子都还不够你喝的赌的。”

    “嘿,黄病猫你还笑话我,老子是一人吃饱全家不愁,不像你,非吃饱了要供你那宝贝儿子念书考举。”被踩中痛脚,孟大富顿时跳起来,颇有些气急败坏,可说着说着却把自己给说气馁了。

    “不过你家那小子倒也争气,去年过了院试,咱这老叔也要恭恭敬敬称上一声秀才老爷,老子怎么就没这么福气!”

    “你先把自己那点恶习好好改改,还有什么秀才老爷,你身边不就有一位,也没见你假惺惺恭敬过。”黄擒虎反倒被夸的有些扭捏,努努嘴朝陈庆之示意。

    “彼其娘之,大侄子还是个秀才?”这回轮到孟大富吃惊。

    “前些年胡乱考的,不值一提,那时四叔你正外出押镖。”陈庆之微微一笑,表现的很是谦虚。

    穿越前,他好歹也是个名牌大学的高材生,从小到大名次也没落下过,何况再二世为人,背几本四书五经,循规蹈矩写两篇锦绣文章,倒也非是什么难事。

    “还是小三元呢,当时这孩子弃文从武,就连教谕也惋惜上好些时日,这都是温儿跟咱讲的。”黄擒虎闷声开口补充道。

    “好好好,咱怎么也想不出就大哥那副五大三粗的模样,居然还能生出大侄儿你这么个文曲星,这要是读下去,不高低也是个官老爷,何必跟我们泥腿子似的风来雨去地赶生活?”

    孟大富瞪大眼,仿佛想要把陈庆之看出朵花来。

    “相比入朝为官,困在庙堂那块方寸之地,侄儿还是更想四处走走,见识不同的风景,仗刀江湖。”少年把目光悠悠投向远方,还有半句话他没说出。

    同时,更重要的也是寻找那些高高在上的仙人——

    曾经留下的痕迹。

第5章 绿林一十三道

    “大侄子,也别怪老叔给你泼冷水,江湖可没你想的那般洒脱。”

    撇撇嘴,孟大富忍不住给陈庆之泼冷水道。

    作为一个走南闯北大半辈子的老江湖,他早就看惯了那些所谓爱恨情仇,恩怨厮杀,可能上一刻还是义照肝胆的结拜兄弟,下一秒就为某本失传许久的秘籍孤本反目成仇,刀剑相向。

    “你说当官儿的满肚子坏水,老叔我倒觉得,那些所谓个绿林好汉也没好哪儿去。”

    “四叔可否详细说说。”陈庆之眉头一挑,就差没把我要吃瓜几个大字写在脸上。

    前世救死扶伤,他不是没治过绿林中人,可对方态度再怎么恭谨,到底绿林杏林是两条不沾边的阳关大道,断不敢把内里的盘口底细交待给他。

    再者,彼时的曾厚朴只会些粗浅的皮毛功夫,深知活得长久的奥秘就是不要多管闲事,不干他的事坚决不去过问。

    “这你算是问对人了!”见有人捧哏,孟大富顿时也来了兴致,颇有些自得地松松裤带,摆出一个舒服的姿势打开话匣。

    “要说这暨省绿林啊,水陆统共二十四路,其中有两路就在咱们这趟镖要走的线上。”

    “若是按道上的规矩排资论辈,势力弱些,离咱们近的一路叫‘苍黄翻覆,聚义西山’,靠登州府那头的叫‘泰山北斗,宽洪海量’,实力则要强上不少。”

    孟老四一边说着,一边伸出粗短的手指,呸呸沾了点唾沫在马背上写出玄黄二字。

    “这个道上的规矩,自然便是所谓的绿林一十三道,是绿林中人划分地盘和地位的一种标准。”

    “按地位来说,路上的是天地玄黄,江上的是宇宙洪荒,按地盘来说,又得分出个东南西北。”

    “就好比咱之前提过一嘴的‘苍黄翻覆,聚义西山’,说的便是离这儿有数十里远的黑风寨,苍黄翻覆指的是他们寨中连个完成内炼的入流高手都没有,只能勉强靠着侠肝义胆在绿林挂上个号,聚义西山就是讲他们的山头在西边,是一伙拉帮结派的山贼。”

    “至于‘泰山北斗,宽洪海量’,讲的是登州府北面一伙水匪,把持着一府六县的江上活计,他们打出的招牌叫巨鲸帮,只因帮主是个内气小成的三流高手,人送外号‘翻江夜叉’栾明保,在宇宙洪荒里也能排上个洪字。”

    陈庆之闻言了然。

    朔国的武功体系,讲究内外兼修,即内修真气,外熬筋骨。

    习武的第一步就是打熬筋骨,充盈气血,再从丹田蕴出一缕真气,这个步骤叫做内炼,大多数武者一辈子就卡在这当口上。

    完成内炼,就踏入了内气境界,真气的存在能大大提升武者的续航能力,只要真气不竭,一个内气高手能轻松应付数个内炼不成的寻常武夫。

    踏足内气境界,也就意味着你在江湖上已经初步拥有了自保能力,即便是放在威远镖局都大小能当个镖头。

    陈庆之完成这一步是在十一岁,转修长春不老功的第三年。

    当然才踏入内气境,和在内气境呆上个十年二十年,又完全是两码事。

    从内气到外罡是一个水磨过程,需要不断地蕴养丹田真气,冲击十二正脉,直至打通周身关隘方才大功告成。

    因为这个过程过于漫长,所以武林中人往往以内气境真气的多寡,来区分二流高手和三流高手。

    真气外放是外罡高手的标志,当体内的真气蓄满丹田,小周天大圆满,真气即可顺着全身打通的经脉释放出体外御敌。

    这时候,你的一招一式就会拥有自身所修真气的特性,庚金真气无坚不摧,烈火真气炙热难耐,长春真气绵绵不绝……

    修炼到这般地步,已经算得上是江湖中的一流高手,放在绿林那也须得是绿林道总瓢把子级别的大人物,任谁敢不给几分薄面。

    再往上便只有传说中才出现过的先天武者,据说先天武者能以自身小周天沟通天地,根本不存在真气衰竭的说法,一招一式极具威能。

    只是这等强者往往几百年才会出一位,至少朔国立朝已三百零七载,也就昙花一现似的出过那么一位神仙人物。

    “剩下的皮子道,不用我说大侄儿你应该也知道是什么意思,能被绿林中人单独划分出一道,嘿嘿……”孟大富笑得有些轻蔑。

    陈庆之瞬间反应过来对方的话外之音。

    皮子,在黑话里就是狗的意思,连打家劫舍的绿林道都耻与你为同道中人,甚至耻于承认你是个人,一旦遇见便要赶尽杀绝,这都是些什么畜生大家心里门清。

    “三郎,别看他们一个个嘴上喊得那么大义凛然,劫富济贫,哼,脸上倒是惯会贴金,能干出打家劫舍这起勾当的,你以为会有几个好人?”见大侄子若有所思,黄擒虎也不由多嘴补充了一句。

    “就说劫富济贫,你问他们劫的是什么富,济的又是什么贫?”

    “他们可不是劫为富不仁的富,也不是劫贪官污吏的富,人家兵强马壮的,他们哪有这个胆子动手,劫的都是咱们这些勤勉本分跑生活的行商。”

    “他们济的也不是平头百姓的贫,他们济的是赌坊里缺钱周转的庄家,济的是窑子里少零花用的姐儿。”

    黄擒虎一想起逢年过节,就要送往各路山头数目不小一笔买路钱,登时心头窝火猛啐了一口。

    “嘿,好你个黄老三,你骂那帮挨千刀的别把老子也带进去啊?”孟大富闻声好似被门夹住了脑袋,声音又瓮又粗地辩解道。

    “咱也老大不小一个人了,又没老婆孩子热炕头,不去逛窑子还能咋办,难不成憋红了眼随便找匹骡子办事嘛!”

    “去去去,多大的人了,张口闭口就是胡话!”黄擒虎嫌弃地撇开脸,没眼去看自己这个鲜廉寡耻的结义兄弟,同行的趟子手也是一阵哄笑。

    “你若有空,可以去问问兖州府治下的村庄,看哪个没被黑风寨的山匪给骚扰过的。”

    “难道官府就不管管?”陈庆之闻言有些疑惑。

    “管什么,你以为咱们缴上去那些钱财,真没上头哪位青天大老爷的份儿?”

    孟大富哂笑着凑上前,话间满是对那帮官老爷的奚落。

第6章 泥菩萨庙

    “老四,慎言!”见他张口也没个遮拦,黄擒虎脸色骤变,猛地出声制止道。

    孟大富蓦地反应过来,赶忙讪讪闭上嘴,脸上露出勉强的笑容,“都是自家弟兄,又没甚么外人在场,不碍事不碍事。”

    环顾四周,见除了自家镖局,官道上再无第二拨人烟,黄擒虎总算放下一颗悬着的心,转而厉色看向自家四弟。

    “孟大富,你是黄汤灌多了,还是真昏了头,我看你是越活越回去,这等话也是能,”黄擒虎余光不留痕迹扫过一众趟子手,见无人有什么异色,方才压低嗓音,“能在外面乱嚼舌头的?”

    “这不是大侄子在嘛,咱想着日后镖局总要他来接手的,索性先提点上两句。”

    孟大富心虚地企图拿陈庆之当借口挡枪。

    “这话等回去你和大哥解释,看他会不会信你的鬼话。”懒得同这起泼皮无赖分辩,黄擒虎直接搬出陈镇南这尊大佛。

    “别啊,三哥,我的好三哥,我喊你亲哥成不成,这事若要让大哥知道,非短了我两个月嚼用不可,断人钱财如杀人父母啊!”

    一想要两个月不能去赌坊花楼,孟胖子顿时急红了眼,悄摸摸伸出粗短手指,就去扯自家大侄子的袖子。

    闻弦知意,陈庆之赶忙出声替他求情。

    “三叔,四叔也不是有意,您大人有大量,便看在侄儿的面子上放过他这回吧。”

    “哼,这次有三郎替你求情,我姑且放你一马,等到了登州府还这么口无遮拦,我非一五一十告诉大哥不可。”黄擒虎沉吟良久,终于还是松动了口气。

    “知道知道,嘿嘿,下次一定不敢再犯,还是咱大侄子面子好使。”

    好悬保住自己月钱的孟大富喜不自禁,想都不想便随口应下,完了好似生怕对方反悔,竟直接策马跟到车队最末,离得黄擒虎远远的。

    “你四叔就这性子,人不坏,只可惜多张了一张嘴。”恨铁不成钢地瞪了自家四弟一眼,黄擒虎转身对陈庆之解释道。

    “四叔的秉性,侄儿自是知道的,真要说起来还是侄儿多谢三叔才对。”

    话都说到这儿,陈庆之那还不知道三叔的用意,分明是拿自家不成器的义弟,来给初次押镖的自己立威。

    毕竟他虽说是威远镖局的少镖头,可此行众人,除去他父亲的两位结拜兄弟,便说剩下那些个趟子手,谁又不是跟随镖头老大多年的老人。

    真论起来,他能支使动哪个?

    更不要说孟大富几乎是看着他光屁股长大的,在他眼中,自己这个侄儿可有半点少镖头的威信可言,也不是说什么阳奉阴违,但到底还是把他当做孩子看待。

    倘若陈庆之此番只是跟着叔叔出来见识世面,却也无妨,但临行前陈镇南说的清清楚楚,这趟押镖便是由他全权负责,两位老叔跟着出门也不过是替他出出主意。

    真正拍板做决定的,只能是陈庆之他自己。

    说白了,就是陈镇南在替他铺路,先从几个镖局老人那里竖起威信。

    不然以他的内功修为,哪需要这些连真气都没修炼出来的人替他保驾护航,分明是他一个人保护一群好吧!

    黄擒虎听出自家大哥这层深意,所以一路极其配合,可孟大富这个二愣子看不出来啊,才走了几里路,连带大侄子出趟远门喝花酒这种话都说的出口。

    与其叔侄后头闹得难堪,心里埋下芥蒂,还不如他随便找个由头,先把对方从决策圈踢出去。

    正是看明白这一点,故而陈庆之才会真心实意地同对方道谢。

    心里感叹一句孺子可教,黄擒虎也不点破,随口就将话题岔开说起登州府的风土人情,两人便这样边走边聊着向东边赶去。

    ……

    日上四竿,不知不觉业已走出兖州府二十余里。

    陈庆之作为少镖头,骑在马上倒也没什么感觉,不过扭头四下望了一圈,那些只靠自己双腿赶路的趟子手却大多面带疲色。

    “三叔,时候也不早了,要不找个地方,让大伙儿歇歇脚力?”

    因为是第一次赶镖,对路程时间也没什么概念,少年遂放缓身子,询问一旁的黄擒虎。

    黄擒虎仔细看了眼周围的地形,回忆一番,朝自家侄子点点头。

    “差不多再走三里路,临了莫丘有间荒废的泥菩萨庙,过去我和你父亲押镖,都会在那里歇歇脚力,顺便吃点干粮。”

    “既然如此,那便听叔叔的。”陈庆之随即抬起头,转身向身后众人朗声喊道,“大伙儿再加把劲,等过几里到了泥菩萨庙,就让大家停下稍作休息。”

    “天黑前若是能赶到客栈,庆之自掏腰包给几位叔叔伯伯加几个菜。”

    “少镖头仁义!”有人愿意请客,大家伙儿闻声登时精神一振,原本酸胀的双脚也似乎又有了走下去的动力。

    说是庙宇,其实也就是两三间破砖烂瓦凑起来的小屋子,里面值钱的物什件这些年下来早就一件不剩,也就案头那尊朽了一半的泥胚菩萨,勉强能让人识出是座寺庙。

    陈庆之看向佛像脚下厚厚结起的蛛丝网,眉头一皱。

    倒也不是觉得这寺庙破败不堪,而是在他们之前已经有一伙儿人在里面。

    “在下威远镖局少镖头陈庆之,见过几位好汉,此番尊父命押送镖物,途径泥菩萨庙本想稍作休整,不曾料想几位竟是比我们先来,多有得罪,还请海涵。”

    翻身下马,拱手朝庙中五人做了一揖,陈庆之嘴上说的谦虚,但手放下时已是不自觉按在了刀把上,一有不对随时都能拔刀御贼。

    行走江湖,要的就是小心谨慎,谁知道田里插秧的年迈老汉是不是过去名震江湖的武林耄老,手不能提的柔弱女子是不是哪家名门大派下山游历的女侠……

    休说眼前这几个明显就有些不对劲,荒山野岭的能够遇上人本就可疑,尤其是庙中五人精气神饱满,手指关节都有厚厚的茧子,怎么看也不像是什么良善之辈。

第7章 这喝米酒多是一件美事啊

    “不敢当,不敢当。”只见为首戴着斗笠的大汉忙不迭站起身,对陈庆之唱喏道。

    “好让少侠知晓,小的贱名王顺,乃是此处向北十五里外赵家庄的庄客,只因年轻时粗学过几手棍棒,主家抬举,侥幸混口饭吃,此次奉命送些时令的新鲜枇杷去兖州府叫卖。”

    “我们身上除了些防身的刀枪棍棒,唯一值钱的恐怕也就只有这几筐果子。”

    伸手虚指了指供桌脚边堆着的七八个小半人高的竹筐,王顺一边说着,一边小心翼翼用余光打量庙外威远镖局一行人。

    镖师常年行走在外,干的是刀口上舔血的买卖,都是惯与山贼水匪打交道的人,能指望有几个有道德底线的。

    若是雇主实在财帛动人,又没什么与之匹配的实力,他们也不介意偶尔客串客串盗匪,反正这年头做长途买卖风险高的很,路上出点意外很是寻常。

    这汉子早年行走过江湖,对此颇有耳闻,如今抱有戒心也在情理之中。

    “王大哥误会了,我们也是走了半天官道,眼见临近晌午,想找处地界暂作休整,凑巧知道附近有间废弃的寺庙,不知可否匀出一间让弟兄们歇歇脚力。”

    “况且,大家都是赚些跑腿的血汗钱,你没甚么大本钱,难道小弟便有嘛?”

    陈庆之苦笑着晃晃空荡的袖口。

    对王顺的话,陈庆之是半个字都不带相信,但对方既然没有暴露意图的打算,他也不好仅凭先入为主的猜测对人喊打喊杀。

    眼下能做的,也就无非八个字——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见少年始终态度谦和,伸手不打笑脸人,王顺似乎也放下了戒备,尴尬地将手从身后收回放在脑袋上。

    “不碍事,不碍事,这年头大家跑生活都不容易,大晌午的确实应该好生歇歇,都说相见是缘,要不我散些枇杷给各位好汉解解渴如何?”

    说罢,王顺反身将一个竹筐揭开,从黄澄澄一箩筐果子里取出几枚,向少年递去。

    “枇杷,哪儿有枇杷吃,咱可是约莫有一年多没尝过那味儿了,大侄子,快些先让老叔尝尝。”

    谁料没等陈庆之伸手去接,蓦地从一旁跳出个五短三粗的汉子,二话不说拿过王顺手里的枇杷,此人正是早上才被黄擒虎训斥过的孟大富。

    三下五除二扒去枇杷表面那薄薄一层衣皮,还没等陈庆之开口阻拦,孟大富似乎已经迫不及待将果肉塞入嘴中,吃得端是汁水四溢。

    “不错不错,味道好极了,大侄子你要不要来一个?”

    孟大富背对王顺一行人,向陈庆之使了个眼神,示意手里的果子并未被人动过手脚。

    谁也不会想到,表面看上去身宽体胖,说话没遮没拦的孟大富,实际上却是一行人中唯一一个使镖用毒的好手。

    方才抢在陈庆之前头要吃枇杷,也是怀疑对方在果子里下药,小心驶得万年船,不露痕迹地验上一验。

    其实即便他不出手,以陈庆之上辈子行医采药的经验,再加上长春真气百毒不侵的特性,这世上也没几种毒能将他放倒。

    “你这汉子,未免也太过心急,咱又不是吝啬鬼,会缺你几颗果吃?”没反应过来,就觉自己手上一空,王顺有些哭笑不得。

    正要再往篓里去取,陈庆之却从怀里掏出一把铜钱塞到他手里,“这里是四十文钱,还麻烦王大哥卖五斤与我,好分给弟兄们解解渴。”

    “好说,好说!”手里摸到铜钱沉甸甸的分量,王顺登时眼前一亮,嘴上客气着,手头收钱的动作却没有慢上丝毫。

    同时还不忘招呼自家几个兄弟,“保善,铁牛,还不快给陈小兄弟包枇杷果。”

    “得嘞,”立马有两个汉子应声站出来,一人从背囊取出杆秤,一人则是手脚笨拙地往秤盘上放起果子,“三斤六两……五斤二两……五斤一……”

    “别一两二两数了,多出几两,权当咱做主送给陈兄弟的!”王顺实在看不下去,一巴掌掴在铁牛脑袋上。

    此时黄擒虎已经吩咐众人将骡车卸下,进屋休息,陈庆之又劳烦对方将果子一一给手下的趟子手散去,至于自己,只截下了两枚。

    粗略检查过枇杷的表皮,确实没发现什么针眼的痕迹,少年这才放心地剥皮将果肉塞入嘴里,登时只觉清甜可口,唇齿留津,没一会儿两枚都进了肚里。

    正当犹豫要不要再买下几斤路上当做零嘴消遣,陈庆之耳朵一动,却是听见一阵虚浮缓慢的脚步从庙外靠近,与此同时还有一声吆喝响起——

    “沽酒咯,自家酿的米酒——”

    顿时,小庙内仿佛变了氛围,众人都已经把手按在武器上,就连陈庆之都察觉到不对,这帮久跑江湖的镖师又哪里不会觉察到异样。

    且不说这荒郊野岭哪来的酒家,再者早不来,晚不来,偏偏在他们歇脚的时候经过,你说有没有问题?

    就连王顺这些贩枇杷的,也被他们弄得有些紧张,摸出棍棒扁担抄在手上。

    “有人要沽二两……你们这是作甚么,老汉可没什么闲钱好与各位。”

    那人见庙内久久没有回音,正打算迈脚踏入庙中,冷不防看见一二十个大汉手持刀棍,一脸戒备地看着他。

    当即吓了一跳,肩上担着的沉甸甸两桶米酒都险些撒了。

    只见来人佝偻着腰背,发须皆是半白,脸上皱纹深得几乎可以夹住蚊子,看上去像是个五十出头的老汉,脚步也是虚浮无力,不像是有功夫在身的样子。

    再看庙外,也不像是藏有强人的模样,众人这才松了口气,将武器收回放好。

    “你们这些后生仔,真是个个七窍玲珑心,老汉家就住不远处的徐家村,知晓此处每有来往的商队,便自酿了些米酒,与他们换些铜钱补贴家用,倒不想反被你们防备。”

    听明白众人这般提防的缘由,那老者仰头哈哈笑了起来。

    “你们既然信不过,老汉且先喝一碗与你们看看,”言罢,竟是摘下扁担,不由分说先给自己倒上一碗,“度数不高不低,这喝米酒多是一件美事啊!”

第8章 真当我没读过水浒

    瞧那沽酒的老翁神色并无甚么异样,又闻得桶中浑浊却又带一丝清冽香气的米酒,跟在王顺身后的周保善忍不住吞咽了口唾沫。

    “好汉,真不来上一碗?”美美饮尽碗中最后一滴酒液,老者伸手向众人示意空碗,讨好地招呼道。

    镖局这边一行人还在观望,王顺那边几个庄客却已有人禁受不起,撺掇起来。

    “好大哥,我的亲哥哥哟,咱几个要不凑钱买上半桶,这大晌午的还在外头奔波,也好消磨消磨暑气。”

    方才角落一未出声的汉子怂恿着,他的建议很是得身侧二人的响应。

    “这仲夏都还没到呢,你小子哪来的暑气?”王顺笑骂一声,不过见他脸色也有些意动。

    “不成不成,主家将生计托付于咱,怎的能喝酒误事,你们休要劝动我。”

    只是公务在身,大汉喉头一阵滚动,思量再三还是选择了放弃。

    “那便一人一碗,大哥你还信不过咱哥几个的酒量嘛,就这点酒都还不够咱开胃的,能碍了什么事,”听出王顺语气有些松动,那汉子喜上眉梢,“况且我们不是也卖了些果子与陈小兄弟,剩下那点天黑前若是送不达兖州府,大哥你直管算在咱的头上。”

    “罢了,你这话恁的膈应人呢,难不成我这做大哥的还能亏了你们,老翁,你且说说这米酒怎么卖啊?”

    寻思对方说的也有些道理,难得王顺也存了这份心意,笑骂一句索性便做了顺水人情。

    “好说好说,十文一碗,两贯一桶,客官要来多少?”老汉一听,顿时放下碗拿汗巾擦了擦手,利索比划出一个数字。

    “好你个老头,咱诚心做你买卖,你竟敢消遣洒家,十文大钱的酒,你这酒是金子做的,还是你这桶是金子做的。”

    王顺刚要掏钱,却被这价钱吓了一跳,当即是怒目圆睁。

    见陈庆之与王顺他们不是一路的,老翁胆子也大了起来。

    “你这汉子好不君子相,看你穿的衣冠鲜亮,未想却是个银样镴枪头的样子货,”老翁冷笑一声继续说道,“这附近方圆几里,就我一处沽酒的,卖贱些咱不如不干这赔本的买卖。”

    “休要说咱这自家酿的米酒,用的是莫丘上的清泉,上田出的好米,养人的很,你这穷酸汉爱喝不喝!”

    显然是看出王顺几个没什么财力,老汉又把心思放在陈庆之身上。

    “这位少侠,舟车劳累,要不来点老汉自家酿的米酒?”

    “谁说咱不喝的,你这老头,也不晓得通通人情,快些给我几个兄弟把酒端上,不就是几文破钱嘛,这顿酒咱还就真给请了。”王顺一杵手中的齐眉棍,瓮声喝道,一边心疼地从怀里往外掏钱。

    “嘿嘿,好说好说,小老儿这就给几位好汉端上。”

    见对方没受住自己的挤兑,竟真愿出那个冤枉钱,老翁脸上褶子都笑开了花,一面应声,一面手脚利索拿起酒具就给他们沽酒。

    “你这老翁,酿酒的手艺不错,只可惜心黑了些。”不一会儿牛饮下半碗浊酒,王顺咂咂嘴,颇有些埋怨道。

    “你便知足吧,小老儿虽说心贪,可小老儿用料从来不假。”将钱从手上一枚枚排过,老翁嘿笑着正回他的话,突然变脸色回头向后抓去。

    “你这汉子好生不讲廉耻,趁老汉我不备,做这等下三滥的糗事。”

    还能是谁,正是被抓了个人赃俱获的周保善,却见他手里把着酒碗已经舀进了酒桶,想趁老头分神的空儿再偷上一碗。

    说罢,老汉将酒碗抢来劈手夺住,舀出的半碗水酒也顺手倾入桶中,随即面色不善地盖了桶盖。

    “多大点事,收了咱们五十文大钱,也不许多喝一口,”周保善嘴里嘀咕着,有些挂不住面子地快步往人群中去,“便是放在府城,也够咱兄弟五个喝个痛快。”

    “府城是府城,莫丘是莫丘,这里的规矩咱说了算,喝不起就别喝!”

    老翁尤在挖苦,可一瞧见陈庆之又瞬间换了副嘴脸。

    “你看似这位少侠一般仪表堂堂,一看就不像是那种会为几文钱计较的人,少侠,过了这个村儿就没这个店了,你们不要一人来上几碗米酒喝?”

    似乎是被老汉说的有些不好意思,陈庆之迟疑一会儿,露出好爽痛快的笑容。

    “也罢,大伙儿也忙了一上午,那小侄便先买上一桶米酒,分与叔叔伯伯们解馋,等傍晚临了客栈大家再敞开膀子吃喝如何?”说完伸手指向其中一桶,“老人家,我要这桶。”

    老汉正努力想隐去脸上不易察觉的喜色,可等看清陈庆之手指所指方向,却是不由得僵在原地。

    原来少年指的,并非是那桶已经被王顺等人喝过,动了手脚的米酒,而是另外那桶原封不动的。

    “怎么,这桶米酒未曾动过手脚,不方便卖与在下是吗?”

    闻言,拥挤的小庙内登时一片拔出刀剑的声响,原本慵懒散漫的镖师早已三两人一伙,隐隐将酒家连同王顺几人围在当中。

    忽的有一阵穿堂风吹过,云卷遮没晌午的暖阳,案台上慈悯的菩萨默然不语。

    “吴某自认伪装的毫无破绽,阁下又是如何发现端倪的?”沉默片刻,见陈庆之丝毫没有听他狡辩的意思,那老翁竟缓缓挺直腰背,摘取斗笠,声音沙哑显得阴森低沉。

    任谁都想不到,居然是一个精壮汉子伪装成了老翁,来使他们放松警惕。

    我能告诉你我不仅读过水浒传,高中语文书上还专门有篇课文叫作智取生辰纲?

    陈庆之笑而不语,只是从腰间抽出随身的环首宝刀,横在身前。

    “罢了,既然你不想说,那便算了,本想使些手段兵不血刃地将你们拿下,再栽赃给黑风寨那群蠢货,到头来却还是要做过一场。”

    话音刚落,就见那人浑身气势一振,手无寸铁便轻松撞开围攻他的两名趟子手,脚下使上功夫跑回酒摊,伸手摸向装酒具的竹篓,从里面抽出一柄细软长剑。

    刀剑相错,两人身形同时一震,居然也是个修出真气的高手。

    反手将将挡住陈庆之劈来的环首刀,吴兆荪一边向庙外辗转,一边高声向庙里喊道:“并肩子,托线孙可灵了,亮青子,招呼吧!”

第9章 归雁七式

    这句话,是绿林道上的黑话,大意是弟兄们,押镖的察觉了,亮兵刃,动手吧!

    吴兆荪感受到手上传来的力道,也是心里不自觉一颤。

    眼前的锦衣少年看上去不到双十之数,一手刀法却是狠辣老练,而且气态从容,呼吸平稳绵长,一看就是练出真气的好手。

    兖州府一亩三分地界上,什么时候又出了这个么怪胎。

    本以为威远镖局只有“虎贪刀”陈镇南一位入流高手,所以在打听到这趟镖不经过他手,吴兆荪就动了心思。

    谁料甫一动手,就遇上了硬茬。

    陈庆之不知对方心中思量,得势不饶人,凭借着先手的优势,归雁七式出刀霸道无比,招招直逼要害,狂猛刀风压得人喘不过气。

    归雁七式,乃是他花了六年时间从归雁刀法中悟出的蓝色武学。

    这本江湖刀客几乎人手一件的大路货色,在他手里却衍化成为斩落鸿雁的绝技,化腐朽为神奇的同时,刀势也凌厉上许多。

    吴兆荪到底久经江湖,一眼便看出这套刀法的精妙,深知不可力敌,当即右手软剑一抖,一招毒蛇探洞,竟是摆出以伤换死的架势,拼着换掉自己一条胳膊也要致少年于死地。

    陈庆之自然没有跟他同归于尽的打算,挥刀逼退刺来的软剑,正想续上方才刀势,谁料此人竟不顾及江湖前辈的脸面,猛地一个懒驴打滚,险之又险逃出他密不透风的刀网。

    “看镖!”

    眼看对方就要逃出自己的刀锋,陈庆之没有半分慌乱的神情,手腕一抖,一点寒星已经如蝗虫般射向吴兆荪的面门。

    到底还是太年轻了,这年头,正经人谁使暗器还要规规矩矩喊上一声,你以为是在演布袋戏吗?

    吴兆荪心中哂笑,手上功夫却丝毫不减,软剑一横,便将那枚暗器挡下。

    彭的一声,只见空中顿时爆开一捧灰烟,即便他反应过来,及时闭上双眼,还是有少许粉末迷进了眼睛。

    “卑鄙小贼,竟敢用生石灰暗算老子!”

    一边胡乱舞着剑锋,不让陈庆之靠近,吴兆荪一边忙着用袖子去揉眼睛上沾到的石灰,可惜为时已晚,泪腺已经反射性的开始分泌眼泪。

    生石灰遇水释放碱热,眼球顿时传来一股钻心的灼烧感。

    然而这一切远还没有结束,又有一阵犀利的破空声传入他耳中,慌乱中吴兆荪下意识想用剑身将其挑开。

    谁料刃口碰上异物却如切开一块黄油般轻松,伴随一声皮革破开的嘶响,登时便有清凉的液体淋洒在他的身上。

    这是……水!

    若是往常,被水泼上一身倒也并无甚么大碍,可现在刚被石灰粉末撒了一身,如今再被冷水激的批头盖脑,吴兆荪瞬间脸色大变。

    要知道,他今日为了扮演好老翁,可就只穿一身粗麻短衣,胳膊胸膛都漏在外面。

    果不其然,很快全身到处都生出一股灼热的异感,那种仿佛要往骨头缝里钻的痛痒,让他恨不得把自己一身皮肉都挠去。

    真气境界的高手对战,往往生死就在那么一霎,瞅见吴兆荪已自乱了阵脚,陈庆之作势纵跃,身子忽地一个窜进闪到那人跟前。

    先前他不惜丢出水囊,既是想让石灰反应的更加充分些,同时也是为了溶去空气中飞舞的粉尘。

    毕竟那些研磨好的生石灰细末,可不会因为他是主人就额外放他一马,沾到自己身上,照旧还是一般受罪。

    吴兆荪仍在垂死挣扎,然而已经被石灰战法破去视觉,如今又要忍受身体上的灼热感,便是有一身傲人的本领又能发挥出几成。

    不出三个回合,陈庆之狂喝一声,一条大脊背宛如一张弓被拉满,化撩为抹,手中环首宝刀一吞一吐,再收回刀鞘,吴兆荪脖子上便已是多出一道血线。

    江湖上也算小有名气的“追风剑”吴兆荪,一身实力甚至都没能发挥出个十之一二,就在陈庆之的无耻打法下饮恨黄泉。

    与此同时,破庙内的战斗也已进入尾声。

    被偷袭再加上没有惯用的兵刃备在手边,除了王顺好歹靠着手中的齐眉棍撑了一会儿,其余四人不过几回合,就被配合默契的趟子手们砍翻在地。

    而王顺也不过和黄擒虎多缠斗了十余回合,就被孟大富抽冷子喂了一镖,直接洞穿他持棍的右手,被生生擒住。

    “哪儿来的不长眼的蟊贼,居然敢把主意打到你爷爷头上!”不屑地朝王顺呸了一口,孟大富正想出门看看自家大侄子安危,却不料见陈庆之已经拿着吴兆荪的兵器走了进来。

    “大侄子,这么快就把那个内气境的高手给拿下了?”

    虽然知道自家侄子一身武艺精悍,和大哥互相喂招也时常不分胜负,但这么快就把一个真气境的高手拿下,未免有些强的离谱吧?

    再一看他手中那柄刃口锋利的软剑,孟大富突然失声喊道,“追风剑吴兆荪?”

    “吴兆荪?此人很有名气吗?”陈庆之看向手中剑镗上刻着的一个【荪】字,随即将它递给自家四叔。

    “有名算不上,臭名昭著还差不多,”孟大富啧了一声,翻转着剑身,看两眼剑又抬头看两眼陈庆之,仿佛在看什么稀罕物什。

    “你先前不是好奇皮子道都是些什么人嘛,眼前这人便是,此人一手快剑颇有些名堂,据说全力施展开犹如清风拂面,还没等人察觉就丢了性命,故江湖人送绰号‘追风剑’。”

    说到这里,孟大富有些厌恶地丢开软剑,“说起来,吴兆荪本是风鹰寨的三当家,谁料此人色胆包天,居然与大当家的美妾暗通曲款,事情败露后更是鸩杀结拜大哥,一路从寨子里杀将出去。”

    “后来被绿林中人除了名,就没了踪迹,未曾想却是跑到咱们兖州府这块儿来了。”

    弑兄霸嫂,放在哪儿都是为人所不齿的,也无怪乎孟大富说起此人满脸都是厌恶。

    “不过此人人品虽差,一身武艺倒不疏松,若不是有庆之你在,今日我们兄弟能否全身而退,尚是未知。”

    黄擒虎收起枪头,感慨万分道。

    这次他们同行本是给陈庆之增加些江湖阅历,谁料到头来反被侄子救了自己二人性命,令人不得不叹上一句造化无常。

第10章 云来客栈

    见大势已去,那王顺倒也是个光棍脾气,也不求陈庆之能饶他一命,只求刀子锋利些给个痛快,便竹筒倒豆子似的一股脑儿把知道的事情全说出来。

    原来庙中这几人过去都是吴兆荪的心腹,当初担怕受到牵连,索性一并反下了山去。

    可惜到底是山贼出身,除了一身亡命本事,也没个甚么谋生的手段。

    靠从山寨里偷出来的金银珠宝快活过一段时日,只是好景不长,眼看逐渐就要坐吃山空,吴兆荪商量着又打算重新做回往日的无本买卖。

    然而几人都是上了皮子道的下九滥,绿林好汉恨不能人人得而诛之,更不消说自立门户,怕不是今日才竖立起招牌,明天就被仇家给寻上门。

    还是吴兆荪心思活络,想出一招偷梁换柱的把戏。

    他打听到兖州府这边有一伙剪径的强人,武功修为稀疏寻常,只是仰仗背后的靠山居然也能在绿林坐上一把交椅,登时意有所动。

    白手套别人做得,自己难道做不得,反正都是捞偏财的,一条内气境界且有把柄在手的忠犬,不比一帮内炼都没完成的废物,用的更称心如意?

    大家各取所需,我帮你捞足钱,你给我容身处,岂不美哉!

    只是在如何取缔这件事上,吴兆荪实在有些犯愁,剿灭黑风寨这件事,谁都可以动手,就是不能由他们去做。

    别人打了寨子,他们再去报仇邀功,这叫投名状!

    他们打了寨子,再反过去通知老爷,这叫做威胁!

    否则但凡是个武功高强的,都能做掉原班人马取而代之,这黑风寨究竟是你们说的算,还是背后那些老爷们说的算?

    这不是在打老爷的脸嘛!

    吴兆荪可再了解不过那些所谓的官老爷们,私底下一个比一个手黑心贪,天高三尺,表面上却个顶个的道貌岸然,真让他们觉得忤了脸面,怕不是拼着亏损条钱路也要将自己捏死。

    那么替死鬼该从哪儿找呢,吴兆荪扒拉一眼兖州地界,很快心底里便有了答案。

    威远镖局的陈镇南这头猛虎,正值壮年,一身功夫也丝毫不在自己之下,是块难啃的硬骨头,若是能施计赚得他与黑风寨两败俱伤,日后何愁不能在兖州府为所欲为,呼风唤雨。

    至于机会何来?

    得知威远镖局的少东家此次亲自出门押镖,他当镖头把子的爹居然不保驾护航,只是遣了两个没修出真气的手足兄弟帮衬一二,吴兆荪心知自己要的契机到了。

    方圆几十里只有黑风寨一伙山贼,若是得知自己一根独苗的宝贝儿子死在押镖的路上,更何况还搭上两个拜过把子的手足弟兄,于情于理,陈老虎都得亲自上黑风寨讨个公道。

    甭说黑风寨背后的靠山能不能震住这只地头虎,但凡陈镇南退后半步,威远镖局这一张金字招牌也就作废了。

    连自己独子和兄弟的仇都不能报,镖局上下的人心还能存住几分?

    吴兆荪定下了计谋,甚至为了保险起见,王顺几人的刀兵都压在装枇杷的篓子下面,只等把一行人都药倒,再挨个取了性命。

    只是天不遂人愿,千算万算,他没算到半路竟然杀出陈庆之这么一个怪胎,年纪不到双十之数,为人心思缜密不说,就连一身功夫也端是俊俏的很。

    关键下手还黑,石灰粉,哪有少侠随身携带这玩意的,说出去不怕人家笑话?

    心中起了轻蔑,自然也就有了取死的道理,工于心计半辈子的风鹰寨三当家,最后居然死在了一个才入江湖的黄口小儿手上。

    这让孟大富感慨之余,也信守承诺给了王顺一个痛快。

    等陈庆之养足精神,同时也命人一把火烧掉王顺几人的尸体,正打算继续启程,就看见孟大富带着一个盒子神神秘秘走了过来。

    “少镖头,我的好大侄子,你猜这是什么好货?”孟老四贼笑着小心将盒子递到陈庆之面前。

    登时,一股肉类腐烂连带着石灰的刺鼻气息扑面而来。

    陈庆之打开盒子,里面摆着正是吴兆荪死不瞑目的头颅,已经被硝制好封存起来。

    “四叔,你把这玩意儿留下来作甚?”强忍住心头涌起的那一丝不适,少年皱着眉头将盒子封好递过去,不解地问道。

    料到侄子没有江湖经验,孟大富嘿笑一声,又将盒子宝贝似的挂回马鞍一侧。

    “你可不知道,风鹰寨现在那位大当家,可是花重金悬赏他昔日这位三弟,足足有一千两白银,甚至许诺谁能活着把吴兆荪抓回山上,他甘愿退位让贤。”

    孟大富不屑地笑了一声,“这厮倒是打的好主意,能够生擒住吴兆荪的,起码也得是个真气大成的二流高手,那等人物会看上他风鹰寨这点家当,摆明是为了给自己留个义照肝胆的好名声!”

    “能换一千两白银,庆之就已经很知足了,怎么,难不成四叔还想小侄去那风鹰寨落草为寇?”

    听到面前这个盒子居然能换足一千两银子,陈庆之顿时心里好受了许多,那份不适仿佛也随真金白银的即将到手烟消云散,甚至还有闲情同孟大富打趣。

    “那大哥非杀了我不可。”孟老四恨不得把脑袋摇成拨浪鼓。

    “只是这脑袋又该怎么送去风鹰寨?对了,四叔你还没告诉我那风鹰寨在哪里。”惊喜过后,陈庆之又想起一个很现实的问题。

    孟大富知道这是陈庆之没有江湖经验,随即开口解释。

    “那风鹰寨在距此处百里外的东昌府,和我们此番可不顺路,”见自家大侄子才舒展开的眉头复又皱起,连忙续上前话补充道,“当然,这种事情也不需要我们发愁,庆之你可知道,咱们今夜留宿的云来客栈是何人所设?”

    有了正面搏杀真气高手的战绩,孟大富自己都没察觉到,他对待陈庆之的态度已不敢如从前那般随意,反而颇有些类似见到镖头把子一样耗子碰见猫的感觉。

    “据说是咱这暨省地界唯一那位王爷,这位可是当今的亲叔叔,就连一省总督都要留上几分薄面的存在,所以无论是朝廷中人,还是江湖豪杰都不敢在云来客栈造次。”

    “自然这云来客栈的业务也就慢慢做了起来,包括这悬赏追缉的活计,只要你肯付出半成利,云来客栈自会有人妥善帮你安排好一切。”

第11章 杀人放火金腰带

    云来客栈这半分利,收的还不止是一方。

    通常是委托方那边收半分利,再从受托方这边拿半分,所以陈庆之实际能够到手的白银只有九百两。

    “这么黑,居然还有人做他家生意?”

    陈庆之有些难以置信。

    “怎么没有,你有没有想过,倘若你拿着吴兆荪的人头去风鹰寨,大当家的不认账,你又能怎么办?”孟大富反问道。

    “人家可是山匪啊,况且一千两也不是小数目,尤其那场火并后风鹰寨更是元气大伤!”

    在这个鲜肉包子只要三文大钱的世道,十两纹银足够六口之家舒舒服服过上一整年,一千两白银都快抵上风鹰寨一成的年入。

    “云来客栈就能保证对方信守承诺?”

    陈庆之并不十分理解,江湖中人素来桀骜不驯,怎么因为人家一个名头,便老老实实把到手的真金白银拱手相让。

    “你把吴兆荪的脑袋交给云来客栈,客栈的掌柜验收无疑,当场便会把银票交付给你,接下来发生的事情也就与你无关。”

    “换句话说,这笔买卖和你已经钱货两讫,接下来风鹰寨欠的可不是你的债,而是那位福王殿下的债了。”

    “在暨省的地界上欠那位福王的债,是真不知道死字怎么写吧,那位只要不造反,还有什么是当今圣上不能容忍的,更别说只是一些小钱。”

    “欠那位的钱,第二天六扇门就能把风鹰寨给剿了。”

    孟大富的话让陈庆之恍然大悟。

    这福王倒也是个灵光脑袋,知道自己经商惟一的优势在于自己的身份,竟把云来客栈的信誉同自己的宗室身份绑在一起。

    朔国七万万人口,就连龙椅上那位都要卖他几分薄面,谁还敢当真赖了这位殿下的账。

    想必皇帝也很乐意藉此机会,展示一下自己对宗室的优待。

    ……

    斜阳西下,老树昏鸦,天边只剩最后一丝绛红色的余晖。

    威远镖局的骡队总算赶在天黑前,抵达了位于安康县的云来客栈。

    “老蔡头,来两坛好酒,再来三桌鸡鸭鱼肉,有什么拿手菜都给招呼上桌,可把洒家肚子给饿瘪了,今儿咱家少镖头做东,说要好酒好肉款待我们这些叔伯,你可别给他省钱。”

    才进门,孟大富就扯着嗓子对柜台高喊。

    “你个破落户,一把年纪连自家子侄的便宜都要占,也不知羞耻。”

    掌柜的扒拉一下面前的算盘,头也没抬出言讥道。

    “你懂什么,这叫图个吉利!”

    两人显然是老交情,口头上丝毫没半点相让。

    “承惠二两银子,小本生意,概不赊账。”

    低声朝身边的小厮吩咐一句,老掌柜推了推玳瑁眼镜的边沿,斜瞥一眼淡淡地说道。

    “你这厮好不讲理,哪有饭菜还没下肚,先收银钱的,怎么,还怕咱赖了你的账吗?”

    左手隐晦朝蔡掌柜比了个把式,孟大富见目的得逞,嘴上却是依旧不饶人。

    左手拇指顺着转半个圈,再有其余四指包住转回来,这是云来客栈接悬赏生意的暗号,掌柜的见着自会不动声色替你安排好人接待。

    毕竟有些悬赏动辄几千上万两白银,被有心人知道了难免会心生贪婪,动起一些不该动的心思。

    “你再嚷嚷,我便让人把你给丢出去。”

    沉声恐吓了孟大富一句,老掌柜微不可见地朝角落努努嘴,转而又面色温和看向方走进栈门的陈庆之,“这位小兄弟,可还按照老规矩?”

    “老规矩?”陈庆之显然有被问住。

    “这破落户没和你讲吗,你们威远镖局的老规矩,趟子手三人一间丙字通铺,镖头一人一间乙字客房。”

    “镖物有咱们云来客栈的人手看顾,丢了照单全赔,你们要是放心不过,也可以自己派人看守,届时若是丢了可就与我们无关。”

    老蔡头对陈庆之耐心解释了一番。

    “那便有劳老丈了。”朝掌柜的拱了拱手,陈庆之虚心受教。

    “二喜,带几位贵客上楼。”

    有气无力地喊了一声,很快,从楼道的阴影里走出一个面容稚嫩的青年。

    “好嘞!几位贵客,楼上请!”

    店小二擦擦眼角的秽物,明明很困依旧还是强打起精神,小步快跑到陈庆之跟前,给他引路。

    乙字客房空间不大,却胜在物什干净,空气也没什么异味。

    陈庆之正四下打量着,冷不防那名为二喜的店小二已经换了神情,关上房门静候在那里。

    回想起四叔来时路上教的那些江湖门道,陈庆之不再犹豫就把手上的盒子递送过去。

    当着客人的面将储有吴兆荪人头的匣子打开,店小二再三确认,点点头又将盒子关上,抬头对陈庆之说道。

    “可还有其他能证明此人身份的物什,烦请客人一并都拿出来。”

    “还有一柄此人随身的佩剑。”陈庆之取下缠在腰间的软剑,将那一个荪字指给对方看。

    一个武者,最不能离手的就是自己的武器,贴身武器若是落在敌人手里,那么小命差不多也就交待了。

    确认过这柄就是委托中吴兆荪的佩剑,店小二的面色顿时有所缓和,看向陈庆之的眼神也有所不同。

    “小的还要将人头交给掌柜的掌眼,如若确认无误,稍后自然会有下人将银票奉上,客栈惯例,还请贵客谅解。”

    “无妨。”松下一口气,陈庆之笑着摆手。

    云来客栈开业至今,商誉极好,从没传出过侵吞赏金的轶闻,对此他当然是信得过的。

    况且信不过又能如何,比起绿林好汉的节操,怎么看也是福王数十年的信用更有保障!

    目送店小二离去,陈庆之不由心中感慨。

    威远镖局一行人辛辛苦苦押一车药材,从兖州府去登州府,来回也就不过二十几两银子的赀费。

    自己只是杀了一个吴兆荪,所得的银钱就能抵上几十趟走镖的总和,无怪乎江湖上总有人说“杀人放火金腰带,修桥补路无尸骸”。

    这无本的买卖谁又能不爱啊!

    当然,陈庆之得到的还远不止这九百两的现银,那本从吴兆荪身上搜刮出的《七步尘技》同样也是此行的收获。

第12章 提点

    七步尘技,据传为道家高人所著,乃是一门上乘的轻功功夫,练至大成境界,辗转腾挪,七步之内不会溅起一粒尘土。

    在模拟器的标注中也显示出蓝色的品阶。

    陈庆之只是粗略翻过几眼,便已察觉出这门七步尘技的玄妙。

    假使方才吴兆荪用出这等上乘轻功,即便依旧不是对手,想从自己手上逃走也绝非什么难事。

    不过话说回来,倘若真如那般,现在疲于奔命的恐怕就该是自己。

    “客官,掌柜的让小人给您捎些特产。”

    门口传来一个机灵的声音将他的思绪打断,陈庆之心念一动,迅速将轻功秘籍贴身收好,这才不慌不忙地朝门外喊了一句。

    “进来罢!”

    推门进来的是另一个面容清秀的小厮,手里还托着一盘用红布盖好的物什。

    “放在桌上你就可以出去了。”

    心知盘子里装的是何物,陈庆之并没有当着外人面查验的打算。

    “好嘞!”小厮爽快地应了一声,随即躬身原路退回门口。

    待确定店小二的脚步声渐行渐远,陈庆之方才将覆在托盘上的绒布揭开。

    云杉木的托盘上,薄薄一沓银票闪着诱人的光彩。

    陈庆之拿起银票粗数一下,不多不少,刚好九张,每张面值都是一百两,根脚处还盖有兴隆钱庄的印章。

    云来客栈做事果然通透爽快。

    连带他对那位未曾逢面的福王殿下,感官也好上不少。

    将银票同秘籍藏于一处,估摸着差不多也到了用饭的节点,陈庆之收拾好行礼便施施然从楼道上走了下去。

    客栈正厅偏北一角,三张白桦木打造的四角方桌,已经依孟大富的吩咐,将鸡鸭鱼肉摆的满满当当,威远镖局一行人亦是各自分好座次,就等他一个人了。

    “刚才小侄有些忙事,耽搁了不少功夫,各位叔叔伯伯且坐,尽情吃,尽情喝,千万莫要与小侄客气,”快步坐回自己那桌,陈庆之诚恳地拱手唱喏。

    “明早还要赶路,因此酒水就只得这么一点了,还望诸位叔伯体谅。”

    这一桌只有黄擒虎和孟大富两人坐着,饭桌上布的酒菜比另外两桌也要好上稍许,显然是只属于三位镖头的小灶。

    “少镖头这是哪来的话,这么一桌好席面,咱们跟着孟镖头可从来没享受过,兄弟们,你们说是不是啊?”角落里有机灵的奉承道。

    客堂登时响起一阵哄笑。

    “我呸,好你个赵老屁,吃了少镖头的好就忘了我这个老镖头,往日那些酒肉都请你白吃了,麻利些快给老子吐出来。”

    猝不及防被人开涮,坐在主桌的孟大富不乐意了,作势就要去掐那叫赵老屁的趟子手。

    “好了,快些吃完就给我回屋休息去,明早咱要看看又是哪个憨货起不来身!”

    黄擒虎扮起黑脸,冷哼一声,直到看着陈庆之夹了第一筷鱼肉,这才不紧不慢从背囊抽出一双筷子用起晚饭。

    见几位镖头都动了筷,一众趟子手也没了嬉闹的心思,动作麻利地拿起碗筷,生怕下手晚了好肉都被其他人给挑走。

    相比之下,陈庆之这桌就要斯文上许多。

    “三郎,和三叔说说,你是怎么看出那伙儿人有问题的?”慢慢呷了一口水酒,黄擒虎微笑着看向自家大侄子。

    孟大富闻言也支起耳朵,显然同样好奇。

    面对两位叔伯的问题,陈庆之自然不敢怠慢,就着一口温酒咽下嘴里的鸡肉,开口说道。

    “三叔有疑惑,庆之自是知无不言。”

    “其一,那伙人的反应太不寻常。譬如小侄我,便是庙中只有一人,也要怀疑是不是周围埋伏了同伙。”

    “咱们一行十四人,个个都是腰挂刀兵的精壮汉子,他们五人手无寸铁,怎的敢主动上前与我们交谈?”

    “其二,我也趁他们称量枇杷时仔细观察过,其中三人的虎口食指处都有厚茧,看形状分布分明都是使刀的好手,一把次些的朴刀都要三两银子,又是哪家庄子如此敞气?”

    要知道,就算兖州府附近的几处大庄,护院的庄丁也只会些稀疏的枪棍功夫,一个离兖州府四十里开外的小庄子,哪能供起这么多刀手。

    吴兆荪自诩计谋过人,却在这些细节上生了疏忽,不过也是志高才疏之辈。

    “其三,他们表现的太过急切,生怕我们不知道那桶酒他们都吃过,可以放心饮用,反而显得过于可疑。”

    扳着手指一点点讲出自己的顾虑,陈庆之一抬头就看见黄擒虎二人满脸笑容,哪还不知道这是两位叔叔对自己的考校。

    “原来二位伯伯都已经看出他们的疑点,放在这里考验庆之来着。”

    “我们是没有你想的那么多,”黄擒虎摇摇头,“不过常走江湖的都知道一点,无故献殷勤,非奸即盗,看见就该离得远远的。”

    “换做是我和你四叔,出门在外,甭管他说的再天花乱坠,也绝不可能吃自己带的水和干粮以外的食物,除非是到自己信得过的店里。”

    “寻常强人剪径,看你兵强马壮的又不肯去中他圈套,便知道是老手,对上两句春典,识趣的立马各走各的阳关道,真要动手拼个你死我活,这时候就该各自显神通了。”

    “还有出门远行,路过野外的客栈酒家,除了整鸡整鸭整鱼,像那些剁碎了卖的猪牛羊能不碰的就别碰,酒水自是半滴不敢沾,筷子也合该用自己的。”

    说到这儿,陈庆之才发现,除了自己,所有人用的筷子竟都是自带的。

    即便云来客栈就开在安康县内,那些老江湖也不会因此放松警惕,毕竟谁也不想因为一时的疏漏害去身家性命。

    “不过这江湖究竟还是实力代表一切,就像今日,你三叔再怎么小心又有何用?”

    “一个真气高手若是存了心要弄死我们,几个还在内炼蹉跎的武夫又能如何反抗,不过是任其宰割的鱼肉罢了!”

    咽下一口酒水,黄擒虎的声音竟有些颓靡。

    “这世道,终究还是有本事的人说了算的!”

    “庆之啊,三叔老了,你又是个心思缜密的,兴许这趟镖押完回去,三叔也就没什么本事好教给你喽。”

第13章 买路财

    晨光熹微。

    临近官道两旁的树林里,蓦地一个身影从树上跳下。

    只见此人胡乱找了一处矮小的灌木丛,紧接着伴随一阵短促有力的水声,那疤脸汉子长长吁了一口气。

    “顾三指,不就是撒泡尿嘛,看你整得跟去城里玩了娘们儿似的。”

    离开四五米远的另一棵树上,传来调侃奚落的声音。

    “去去去,就你长了张嘴是吧,恁的多事!”顾三指一边提着裤带,一边嫌弃道,“你可仔细盯紧了,要是把哪路商队放过去,伍……五当家的非扒了你一层皮不可。”

    “嘿,别的你信不过,咱小武这一双眼你还不信过,别说是人,哪怕是一只苍蝇从面前飞过去,咱都能把它给盯下来!”

    “我说什么,”树上那矮瘦汉子拍着胸脯保证,正说着目光却是骤然一凝,随即面色一变兴奋地对顾三指大喊道。

    “快去叫五当家的,顺带把兄弟们都喊上,买卖这不就来了嘛!”

    说罢甚至都等不及对方反应,谢小武已经把手指圈住放在唇边,顿时尖锐仿佛鸟啼的哨子在树林里远远荡开。

    ……

    官道上,瞅见前方树林里惊起一片飞鸟,孟大富就知道行踪暴露,脸色不喜地呸了一口。

    “娘希匹的,本以为起个大早兴许能蒙混过去,想不到如今这帮拦路虎也学聪明了,连盯梢都是轮换着来的。”

    被那谢小武隔着老远发现的正是威远镖局一行人。

    “三郎啊,昨日蒙你请的席面,今个儿四叔替你破趟财,做回东。”

    没等陈庆之开口,迎面就看见二十余骑人马,稀稀疏疏从林子里钻了出来。

    “并肩子,甩个蔓?”

    领头一人穿着豹子裘,脸色蜡黄,拉住马嚼子高声吆喝。

    “五当家的,是我老四啊!”上前两步,孟大富顿时一改先前那副厌恶的嘴脸,下马熟络同对方招呼道,“怎么,您贵人多忘事,连咱镖局的人马都认不出来?”

    “晦气。”

    却说那人看清楚来者,登时一张黄脸耷拉下来,不情不愿地翻身下马,嘴里嘀咕声更是连远一些的陈庆之都能听得清楚。

    “你看我这记性,出门匆忙也没准备什么像样的贺礼,这点银子勉强请当家的喝个花酒,等明儿您来城里,老四我必在德春楼备上一桌上好的席面,扫榻恭迎。”

    然而孟大富却好似没听见一样,依旧热情地主动伸手握向对方,同时不露声色将一锭银子塞进对方手里。

    “是吧,我就说看着眼熟,原来是孟镖头,手底下这帮兄弟非说不是。”

    掂量着手里的分量,五当家脸上的冷意有所缓和,却依旧尤有些不满足地努努嘴向孟大富暗示。

    “你也是知道的,咱这帮老兄弟都多久没开张了,肚子里没油水,眼睛花也是在所难免,我这个领头的替他们给你赔个不是。”

    “唉哟,五当家您可别这么说,我忘了谁还能忘了弟兄们吗,见者有份,见者有份。”

    哪怕心里恨不得给对方扎小人,孟大富脸上却还是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从怀里掏出一袋铜钱递到五当家手中乐呵呵道。

    “我说怎的今个儿出门听见喜鹊在叫,原来是有贵客临门,五当家的听起来多生分,孟镖头喊周五哥就成。”

    见对方这么识趣,五当家也露出满意的笑容,字里行间都客气上了不少。

    “怎么,要不回寨子里坐会儿,老哥哥我请孟镖头喝杯茶?”

    “不了不了,咱这批镖物货主催得紧,去晚了非但挣不得银子,反倒还要赔上不少,就不劳烦周五哥费心了。”

    一听对方还要邀请自己去寨子里做客,孟大富登时将一颗脑袋摇的跟拨浪鼓一般。

    开玩笑,光是眼前几只拦路虎,就散了他差不多一两半银子,真要去黑风寨坐上一坐,把他卖了都凑不齐那么多钱。

    见孟大富拒绝的这么果断,姓周的也不生气,只是回到马上对手下笑眯眯地呵斥。

    “下次招子都给老子放亮些,威远镖局的陈总镖头可是咱们大当家的座上客,他的人也是你们能随便拦的?”

    收钱放行,显然这位山贼头子在这方面还是很有职业操守的。

    毕竟比起这点喝花酒的蝇头小利,年底威远镖局送上山寨的孝敬才是大头。

    “周五哥莫要责怪弟兄们,他们也是恪尽职守,不碍事,不碍事!”

    心里头都在滴血,走过对方身边,孟大富依旧还是强忍着欢笑劝慰道,随即对身后低喝。

    “你们还不快些跟上!”

    听见对方放行,少顷,骡车又缓缓移动起来。

    就在陈庆之走过那人身边时,五当家眼睛一眯,皮笑肉不笑地询问。

    “这位小哥看着面生,孟镖头不给咱介绍介绍?”

    “在下陈庆之,家父正是威远镖局总镖头陈讳镇南,见过五当家的。”

    见孟大富和黄擒虎都示意自己不要旁生枝节,陈庆之拱手唱喏,心平气和地与对方作自我介绍。

    “陈庆之,好名字!原是陈总镖头的公子,果真生的一表人才,威远镖局后继有人啊!”

    五当家上下打量陈庆之一番,突然笑着开口称赞。

    “五当家,要是没别的什么要紧事,不如我们就此别过,你看如何?”

    不知对方葫芦里卖的究竟是什么药,孟大富有些警惕地提醒道,语气也不如先前平和。

    “没事,你们走你们的,还不准老哥哥目送一程吗?”

    周五当家摆摆手,倒也没有为难他们的意思,只是直到威远镖局的车队化作道路尽头的黑点,依旧还是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你说乐怡那丫头能看上这小子嘛,我倒是蛮中意他的,家境不错,人也有股沉稳劲,要不派个人去兖州府打探打探?”

    半晌,此人方才开口说了一句,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询问。

    “俺是个粗人,弄不明白这些,反正只要伍长一句话,就算是跑到天涯海角,标下也定将那小子绑回来。”

    三只指,也就是方才在林子里放水的那名汉子,看看周围无人应答,扬起手挠挠后脑勺恶狠狠地说道。

    “把他绑回来,就凭你?真当那头老虎是吃素的吗?”

    五当家有些哭笑不得。

    “还有,都说了在外人面前要喊我五当家,下次再让老子听见你喊伍长什么的,非赏你几鞭子不可!”

第14章 登州府

    陈庆之自然不知道五当家的算计。

    往后一旬,随着镖队离开兖州府的地界,人烟渐渐开始稀少,道途也变得泥泞崎岖。

    暨省自古多丘陵。

    兖州府到登州府千余里的官道,有三成都是蜿蜒的山路。

    几处陡峭的地方,就连陈庆之这些镖头,也只能下马小心翼翼地缓步趋行。

    这样的穷山恶水,自然就成了滋养刁民的沃土。

    有些大山深处的村落,村民们平日朝耕暮耘,男耕女织,端是一派美池桑竹之属。

    可一旦有商队经过,蒙住脸面拿起草叉,原本淳朴的村民转瞬就化身凶横的匪盗。

    虽说不至于像黑风寨那样占山称王,但三五成行的旅客,落到这些人手中,怕不是连皮带骨的给一起嚼吃干净。

    好在陈庆之一行人尽管为数不众,个顶个都是身怀利刃的彪形大汉。

    这一路下来,纵使路过几处不对劲的荒郊野店,也没见哪个眼瞎的敢在太岁头上动土。

    就这么有惊无险的,陈庆之终于抵达此行的目的地——登州府。

    ……

    过了城关,街道上的人流渐渐多了起来。

    恰好正值晌午,叫卖鲜货吃食的小贩纷纷游走在街头,相竞着声声吆喝。

    “三叔,这便是登州府嘛?”

    陈庆之牵着高头大马行走在街上,看向周围的一切都是新鲜的。

    与深居内陆的兖州府有所不同,三面环水,享尽交通水利之便的登州府作为朔国水运枢纽之一,商业繁荣,文脉昌盛,花繁锦簇便是比之江南水乡也所差无几。

    “可不是嘛,要我说,就是这花楼里的姐儿,都比咱那旮沓地方的要白嫩上不少!”

    没等黄擒虎张口,孟大富已经迫不及待地插嘴道。

    “你也就这点出息!”

    黄擒虎的语气颇有些恨铁不成钢。

    “大侄子,真不要四叔带你去见见世面?”不理会黄擒虎越来越黑的脸色,孟大富朝陈庆之一阵挤眉弄眼,“你是不知道,那云来舫上的花……诶,怎么还兴动手打人的!”

    话还没说完,脑门上已经挨了自家三哥一下。

    “够了,镖物都没送到呢,就见天想着狎妓,自己玩不算还要带上三郎,有你这么做叔伯的?”

    黄擒虎沉声训斥道。

    “我这不也是和庆之闹着玩笑,怎的还会有人当真……”

    眼见自家三哥脸色愈发不善,孟大富从心地闭上嘴巴,心里却盘算着等回头交接完手头的活,便径直去花满楼潇洒一回。

    难得来登州府一趟,不玩个尽兴,就这么回去岂不可惜?

    “三郎,这一路下来你也辛苦了,别听你四叔胡诌,交接完手尾就回客栈好好歇息,明日再出门长长见识也不迟。”

    训斥完孟大富,黄擒虎看向陈庆之的眼神重新温和起来。

    毕竟如今可不比在家,大半个月的跋山涉水,尤其时不时还要夜宿荒庙破观,栉风沐雨,那酸爽隔着一层衣服陈庆之都能闻出味来。

    “三叔所言甚是。”

    陈庆之拱拱手,话音刚落已经来到百草堂门前。

    登州府的地貌属于冲积平原,少有崇山峻岭,因此像红景草、连翘花这些多长在山中的草药,往往需要不远千里从兖州府押运过来。

    陈庆之他们此番做的也正是百草堂的生意。

    百草堂的大掌柜是个精瘦的中年汉子,一来二去生意做的多了,自然同威远镖局一众人也算半个相识。

    按照规矩吩咐学徒简单清点一下数目,见大致无误,也没多做刁难就很痛快把银钱给结算了,甚至还塞了个鼓囊囊的红包在陈庆之袖里。

    这也是以往的惯例,算是雇主给趟子手们额外的打赏。

    事后陈庆之掂了掂,差不多有半两碎银子。

    这些钱都是趟子手辛苦拿命换的,身为少镖头自然没有克扣的道理。

    只是半两碎银子分给十几个人多少有些寒酸,与众人说清楚情况,陈庆之干脆自己又添上半两在酒楼请了桌席面。

    酒足饭饱,等少镖头再度清醒过来,已经是天明。

    孟大富打着恭祝少东家开门大吉的幌子,暗中指示一众趟子手拼命给他灌酒,这回就连黄擒虎也在一旁笑笑不做阻拦。

    结果可想而知,即便有着真气压制醉意,陈庆之最终在众人的围攻下光荣不省人事。

    所幸一觉醒来,不是莫名出现在哪家花魁的舫上。

    低头嗅嗅身上那股夹杂着汗馊味的扑鼻酒气,实在佩服自己是怎么睡过去的,少年当即招呼店小二打来一桶热水,舒舒服服洗了个热水澡。

    不多时,焕然一新的陈庆之徐步走出客栈大门。

    他此行的目地是城北胡府,受母亲嘱托去探望外祖阖家。

    陈庆之的外祖父单姓一个胡字,复名仲卿。

    早年也曾游历天下,凭一身棍棒本事在江湖上也算小有名望,后来人到中年动极思静,遂在登州府开了家武馆安稳下来。

    因为有这位真气高手撑门面,胡家武馆几十年下来倒也经营了不少生意,赫然一副烈火烹油,鲜花着锦的富贵景象。

    只可惜胡老爷子英明一世,几个子女的武艺却都稀疏平常,一个练出真气的也没有。

    没有与之匹配的实力,再多的财富也不过是为他人做嫁衣,深知这一点的胡老爷子迫不得已,只能把希望寄托在女婿身上。

    母亲胡雪媺是外祖父最小的嫡女,老来得女,打小受尽老夫妻俩宠爱,即便是后来跟随父亲千里迢迢嫁到兖州府,两家也没断了来往。

    当初陈镇南能白手起家开起威远镖局,很大一部分银钱都来自老岳丈的支持。

    逢年过节,陈庆之还能收到外祖父寄来的节礼。

    事实证明,胡仲卿也没看错人,他这个小女婿不过四十就已经真气小成,日后搏上一搏,未必没有冲击二流高手的可能。

    看在这么一份情面上,待他百年以后,好歹也能给胡家子孙留一条活路。

    惦记着泰山大人的恩情,此番送往登州府的除了随行四车药材,还有陈总镖头藏在骡车底下的一箱文玩字画,送往岳丈府上,这件事只有陈庆之一人知道。

    可以说这四车药材一共加起来,都还没有那一箱文玩字画来的贵重。

    出门雇了个力工担上那一箱父母准备的贺礼,陈庆之又买了些鲜果糕点,便径直向着坐落在登州府城北边上的胡府走去。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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