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八章 背书?
清晨,蓬莱弟子的早课尚未开始,东半边的天空也只是微微泛着鱼肚白,蓬莱阁大殿门前就已经有了弟子们说话的声音。
“昨晚你有没有听到什么恐怖的声音?”
祁连明显有些萎靡不振,边揉眼睛边问同样睡眼惺忪的韩知非。
韩知非点点头:
“听到了,好像是小师妹那边传来的。”
果然是小师妹……
祁连眼珠子转了转,四处看了看,压低了声音:
“那你说,会不会是小师妹把那个尉迟世子给……办了?”
“什么办了……哎,你这满脑子都想得什么啊!”
韩知非迷迷糊糊地反应过来,连忙嫌弃地往旁边跳了跳,以示和祁连划清界限。
“你也不想想,尉迟嘉都赖在蓬莱多久了,小师妹要动手早都动手了,更何况……”
韩知非不屑地撇撇嘴:
“要是小师妹真对尉迟嘉做了什么,尉迟嘉怕是巴不得才对吧,有什么好叫的?我觉着,应该是师妹的那两只宠物打起来了!”
“哼,狗腿儿!”
祁连被韩知非这副嫌弃的态度气得窝火,想反驳又不知道怎么反驳,转眼看到卫襄远远地走过来了,只能气哼哼地甩了这么一句,找到自己的位置坐下去自己生闷气去了。
韩知非则是顾不上管祁连闹不闹小情绪呢,迎着卫襄就跑过去了。
“小师妹早!小师妹今儿真勤快!”
每日清晨,只要卫襄准时来上早课,总是会按时收到韩知非的巴结奉承,卫襄如今已经习以为常了。
“韩师兄早!”
卫襄对着韩知非点点头,继续扭头和程无心说话:
“大师姐,你放心,你叫我以后不要和那个什么苏沫言起冲突,我就不和她起冲突,最多我背后下点儿黑手就算了……”
“下黑手也不许!”
跟卫襄讲了一路厉害关系的程无心面色严肃地再次强调:
“不仅仅是不起冲突,而是看见这个人就一定要远离,一点也不许沾染!”
“为什么?她又没有三头六臂,有那么可怕吗?”
卫襄站住脚,奇怪地看着一大早就来找她的大师姐,脸上写满了“不服”两个字:
“大师姐,你都没有见过她,干嘛这么叫我认怂啊?他们玄云门又不是什么了不得的门派,为什么要怕他们啊?”
“你不懂!”
程无心焦躁又无力。
她半夜就出去找卫襄,跑遍了树林子都没找到卫襄,她还以为卫襄躲起来了,直到拂晓时分回来才见到人。
但这么短的时间内,她却没办法说服自己这个不省心的小师妹。
她总不能直说在这个世界里,这个苏沫言就是开了挂的存在吧?
虽然如今那苏沫言还没显露出锋芒来,估计也是因为刚刚穿过来,假以时日定然会显露出女主特质。
好在卫襄虽然往日里是个不听话的刺头儿,但她如今懂得体贴人了,她大概能看得出来程无心焦躁之下隐藏着的担心。
而在卫襄的印象里,大师姐也不是个平白无故灭自家人威风的人。
冷静下来想一想,或许大师姐这么担心,另有什么她不知道的缘故。
卫襄想了想,决定暂时先答应,她拉住了程无心的手,妥协道:
“好了,大师姐你别急,我听你的话还不成吗?我就当那个苏沫言是个跟尉迟嘉差不多的灾星,能离多远就离多远,行了吧?”
“你可要说到做到!”
听卫襄答应,程无心总算稍稍松了口气,但小师妹的性子她也知道,说不定又是嘴上答应着,回头就当成了耳边风。
程无心就又加了一句:
“以后我走哪儿你跟哪儿,不许私自乱跑!”
“这么严重啊?”
卫襄瞬间垮了脸,大师姐这是打算将她当成孩子一般绑在身边吗?
但卫襄没想到,更残酷的事情还在后面。
早课一开始,代替芜青来上课的莱芜开口的第一件事就是明令禁止卫襄随意外出:
“卫襄,日后若无掌门下令,你不得踏出蓬莱半步!听明白了没?”
“听明白……不,我没,没明白!好端端的我怎么就不能出蓬莱半步了?我做错什么了要这么软禁我?”
卫襄心里委屈得不行,立刻站起来问道。
大师姐要时刻盯着她也就算了,师父他们再来这么一下,简直是雪上加霜,她会活活憋死的!
莱芜只淡淡地瞥了她一眼,回道:
“你的修为实在太浅,你师父怕你出去乱跑会被人打死,这个理由你服不服?再说不仅是你,即日起,所有弟子没有掌门的允准,也不得随意踏出蓬莱。”
“哦,那我明白了。”
这解释简单粗暴但卫襄很是能接受。
如今东海事多,她又是个草包,师父如此担心很正常。
再说这并不是针对她一人,她也不算丢脸。
卫襄顿时放心了很多,又乖巧地坐了回去。
程无心也默默地松了口气。
有师父师叔出面,总比她费力地说服小师妹要好得多。
但愿小师妹如今跟那苏沫言结下的这点因果能就此散去,再也不要将蓬莱跟那个玛丽苏女主牵扯上了。
而昨晚发誓要奋发向上的卫襄,由于昨晚实在熬得太晚,听课听了没几句就开始打瞌睡。
莱芜在高台上瞥见,心内不由得叹气。
这么个不学无术又懒惰的家伙,要真是莫离师兄的转世,不知道莫离师兄还会不会想要重回这个世间?
于是早课散了之后,莱芜特意叫了卫襄到自己面前来。
“昨夜你画符画了多久?”
“啊?师叔你知道了?”
卫襄有点儿惊喜,师叔是不是知道了她勤学苦练,准备表扬她?
莱芜却甚是无情地道:
“你的那两只宠物惨叫成那样,别人想不知道也难。”
“哦。”
一盆冷水泼下来,卫襄瞬间回归现实,老老实实回道:
“没画多久,过了子时就睡了,不过我会画灵火符和镇魂符了,师叔,要不要我画给你看?”
莱芜很是嫌弃地立刻拒绝:
“不必,你什么时候画出来的符能悄无声息地贴到别人身上而不被人发觉,你什么时候再来画给我看。”
“那师叔找我来,是要问什么?”感觉到自己被人嫌弃,卫襄也有些怏怏的,直截了当地问道。
莱芜转身从大殿内的兵器架子上拿了一把剑过来递给卫襄:
“试试。”
“哦。”
卫襄一脸懵懂地接过来,拿在手里将那长剑拔出了剑鞘,然后在面前比划了几下,讪讪地道:
“这剑……真不错,一看就是削铁如泥的神兵!那个,这剑,师叔是要送给我?”
没办法,剑术卫襄一点儿不会,拿着剑不戳到自己就不错了,该怎么个试法儿,她不知道。
莱芜却是定定地看着她,半晌没说话,最终伸手从卫襄手里将剑夺回,重新供奉在了兵器架子上,才回过头看着她,脸色隐隐透着铁青:
“这把剑……你配不上!”
不给我,还嫌弃我配不上,那您老人家让我试什么啊?
真是太欺负人了!
卫襄默默在心里吐槽,低头不去看莱芜了。
莱芜却从袖中拿出一本书递在了卫襄眼前:
“限你三日之内,将这本书背熟。”
“啊?三日,我,我怎么背的过……”
卫襄望着那两指厚的书,大惊失色,对这突如其来的学习任务接受无能,迟迟没去接莱芜手中的书。
莱芜见她这个样子,恨铁不成钢之感再次自心底生出,冷着脸直接将书砸在了卫襄的身上:
“背不过就给我滚出蓬莱!”
怒气冲冲地骂完这句话,莱芜就咬牙转身,拂袖而去。
再多看这个草包一刻,他怕自己会被气死!
惊才绝艳的莫离师兄啊……怎么可能转世成这么个玩意儿?!
被留在原地的卫襄捧着书一脸凌乱迷茫
莱芜师叔受什么打击了啊?怎么忽然间这么暴躁?
嗯,得去跟贺兰辰打听打听。
不过当下最大的问题,就是手里的这本书,三日背熟,那还不如要了她的命!
卫襄抱着书愁眉苦脸地去找程无心想办法。
程无心接过她手中的书瞥了一眼又扔给了她:
“放心,这《符文典》不是什么深奥的书,这是咱们蓬莱弟子入门之后必须背熟的,一点儿也不晦涩难懂,死记硬背就可以倒是你,入门三年多了,你居然不知道这书是干嘛的,说出去也不嫌丢人!”
“大师姐,这书对你这样的学霸来说,自然是轻而易举,可我是学渣啊,小时候启蒙,那《三字经》我就背了一个月,如今叫我背这个,最起码不给我个一年半载啊?”
卫襄愤愤地抱怨:“莱芜师叔这就是强人所难!他肯定是看我不顺眼,想让我早点滚出蓬莱!”
“他要是看你不顺眼,根本用不着这样,直接把你拎起来,扔出去就可以!”
程无心也没想到自己这小师妹资质居然鲁钝至此,只能安慰她道:
“不过你也别急,聪明人有聪明人的法子,笨人也有笨人的法子,我给你画个符贴上,让你变聪明点儿!”
“大师姐,这世上居然还有这种符?”
卫襄顿时兴趣大起,兴奋地问道。
“你当日要是早点儿好好读书,也不至于连这个都不知道,可见你根本就是不用心!”
程无心白了卫襄一眼,转身去了书桌前画符。
程无心作为蓬莱门下最出色的弟子,即使主修剑术,但在符纸一类上的造诣也是卫襄望尘莫及的。
她下笔流畅,如同游龙走蛇,很快就用朱砂画了张符出来。
“这就是那聪明符啊?”
卫襄满眼新奇地将纹路繁复的符纸拿了起来,就准备往自己额头上拍。
程无心连忙拦住了,眉眼间都是对卫襄的无奈,轻斥道:
“这符不是这么用的,这符要烧了喝下去,不然你是要顶着这张符去师叔面前背书吗?还有这符不叫什么‘聪明符’,叫‘启智符’,专门对付你这种笨蛋的!”
卫襄听程无心称她为笨蛋,也不恼,反正她本来在背书上就是笨蛋。
而有了大师姐这张符,她终于能做一回聪明人了!
卫襄喜滋滋地将那张符烧了,拿水合了灰,捏着鼻子一口灌了下去。
然后她就立刻拿了书来看,果然发现原先看着如同天书一般的字迹立刻在眼前变得清晰起来,读起书来居然也不想打瞌睡了!
卫襄又惊又喜地回头道谢:
“多谢大师姐!我这就好好背书!”
“嗯,你快背,背熟了就来背给我听,尽早在莱芜师叔那边把这桩事了了,因为这张符的作用只有两天。”
“没关系,两天不成问题!”卫襄信心满满地道。
“但是两天过后呢?”
程无心站在桌案旁,语重心长地告诫卫襄:
“难道两天之后莱芜师叔就再也不考校你的学业了吗?你须得知道,学识这种东西,你要真正用心地刻在自己的脑子里,才是你的,不然,你始终是什么都不会。”
什么都不会。
程无心说这么多其实卫襄都不怎么听得进去,但是这五个字还是让卫襄心头刺痛。
原本还有些嬉皮笑脸的卫襄瞬间正襟危坐,郑重向程无心说道:
“大师姐的教诲,我记住了,我这就认真背书,头悬梁锥刺股,绝不偷懒!”
小师妹惫懒的时候,让人着急,此时认真起来,又有些让人觉得好笑。
程无心忍着笑,摆摆手:
“好,你只一心背书,我等着看你成材的那天!”
卫襄点点头,立刻开始聚精会神地读书。
程无心也不再打扰她,轻手轻脚地走到门外,还顺手在屋子里布了一个结界,以保障卫襄能够心无旁骛地背书。
不过程无心走了两步,又想起一件事来。
她走回去拍了拍卫襄的肩:
“对了,还有件事你一定要牢牢记得。”
“大师姐你说!”
卫襄眼神亮亮地看着程无心:
“我觉得我这会儿脑子特别好用,你说什么我都能牢牢记住!”
“就是以后不要再说‘学霸学渣’这些词,我从前跟你讲过的那些故事什么的,也不要再提起,免得被人听见了,不好。”
从前是觉得不会再有穿越者,程无心尚且可以遂心适意,如今既然知道了这个世界并不属于自己,程无心觉得自己还是谨慎低调为好。
卫襄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好!”
直到程无心走后,卫襄的眼底才闪过一丝了然。
她之前并不知道苏沫言是谁的时候,就觉得苏沫言说话的风格的大师姐很像。
如今看来,大师姐和苏沫言,必定是有些渊源的,而且,不是什么好的渊源,不然大师姐不会如此,惶恐。
好好学习,天天向上,这也是大师姐说过的话。
她一定要做到,然后,守护蓬莱,守护大师姐。
第一百七十九章 偷听
两日的时光很快过去了。
卫襄从来没觉得背书如此轻松过,即使苦读了两日,脑子依旧清明。
她信心百倍地去了莱芜面前交差。
“符者,以朱砂为其引,以勾画为其躯,以意念为其魂……”
站在蓬莱阁大殿内,当着德山和莱芜二人的面儿,卫襄一点儿不磕绊地背完了整本《符文典》。
德山和莱芜的神情都很震惊。
尤其是德山,毫无思想准备的他指着自己得意洋洋的小徒弟半晌,居然一个字也没说出来,眼底浮一刹那浮现出的沧桑感慨,竟然让人看不透是悲是喜。
莱芜虽然也震惊,但他比自己的师兄要好一些。
他抬手不着痕迹地在德山举起的手上轻轻拂了一下,笑容和煦地道:
“师兄是不是很惊讶?其实你看,襄襄并不是天资愚钝,她只要稍稍努力,总归是能有长进的。”
德山心中汹涌而起的悲喜慢慢地被压了回去。
他想了想,点头道:
“她若是喜欢背书,那就背吧,能长进,总是好的。”
卫襄听着这话不太对味儿,什么叫她喜欢背书?
这世上有人傻到喜欢背书?
可惜她还没来得及辩解,德山就从身边随手拿起一本书递向了她:
“你如今知道上进了,为师很欣慰,这本《图灵剑谱》,你就拿回去研习吧。”
“不,师父,我背不过!我也不想研习什么剑谱!”
卫襄立刻拒绝。
启智符的效用前一刻已经彻底退散了,这会儿叫她再背一遍《符文典》她都是背不过的,又要研习什么剑谱,要了老命了!
莱芜却是一把将那本《图灵剑谱》拿过来,直接塞进了卫襄手里,语带深意地道:
“不,你能背过的,你也喜欢研习剑谱的除非,你不是蓬莱的弟子。”
“我……”
“你不想做蓬莱弟子了?”莱芜语带威胁。
卫襄抬头望着一向最纵容她的师父,却发现师父的眼中,居然隐含期待。
这……宝宝好想哭!
卫襄含着两包热泪接了书:
“我,我喜欢背书,我也喜欢研习剑谱……多谢师父,多谢师叔……”
说完就头也不回地掩面奔出了大殿,然后抱着柱子哐哐地撞了两下
宝宝不想活了,宝宝想死!
可怜的卫襄一回去就将那《图灵剑谱》摆在面前,开动自己榆木疙瘩一般的脑子,看了一天一夜,然后……一点儿没记住。
她哀求程无心再给她画一张启智符:
“……大师姐,你想啊,之前那《符文典》我好歹还能看懂几个字儿,可这剑谱,跟天书差不多啊,我一个招式也看不懂……你救救我!”
“我怎么救你啊?”
程无心很同情卫襄,但是爱莫能助:
“你如今是被莱芜师叔盯上的重点人物,他肯定盯着你呢,我帮你一回就算了,要是回回都帮你,莱芜师叔肯定不会放过我的。你还是死了这条心,好好读书,别偷懒,多学点东西总没错。”
“大师姐,你见死不救!”
“你没死我怎么救啊?就你这半吊子修仙的态度,搁从前是要挨板子的,师父和师叔如今才开始勒你,已经很宽容了!好好研习吧你!”
程无心愉快地再次拒绝,心里甚至暗暗有点儿小爽。
想当年,她刚刚穿过来的时候,年纪尚小,看这些符文剑谱什么的,也跟看天书差不多,师父虽然没打她板子,但也没对她放松过,所谓头悬梁锥刺股,可不是说说而已。
那般美妙的滋味,如今能让小师妹也体会一下,甚好,甚好。
好在第二日,前去幻影海的芜青终于归来,带着自己的镇魂兽,幻蝶一族的尊者,直接解救了快要被剑谱逼疯的卫襄。
“小姑娘,就是你救了我的族人?”
卫襄欢天喜地奔去蓬莱阁,一进门就被一个女子轻柔地拉住了手腕。
卫襄吓了一跳,但一眼看到那女子的容颜,却是瞬间恍若跌入了一个唯美梦幻的梦境。
那女子容颜艳丽至极,斜斜而飞的两道长眉如同远山青黛,朦胧而柔美,而她的眼睛,波光流转,璀璨晶莹,如同倒映了漫天星河。
微微一笑,媚色倾城,又带着不属于人间的出尘,让人再也无法将目光移开。
即使身为女子,卫襄也是痴痴地望着她良久,才发出一声惊叹:
“你长得真好看……”
那女子却是愣了一下,才骤然一笑,眼底的璀璨星河摇曳流转,清脆的女子轻笑声在卫襄耳边回荡:
“呵……小姑娘很了不起,居然没有沉入我的梦境。”
“你的梦境?”
卫襄这才稍稍清醒,将眼前容颜倾城的女子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番,发觉这个女子的妩媚不似寻常
这种近乎于魅惑一般的妖媚,根本不是人类女子能有的!
她很快反应过来:
“你就是幻蝶一族的尊者?”
前世,她见过幻蝶一族的强者化作美貌女子的模样,但她从来没有见到过芜青师叔那只镇魂兽化作人形是何等的美貌。
因为那只幻蝶根本无需化形,只是身为幻蝶的本体,就足以摄人心魄。
“是的。多谢你,救了我的族人,我是来带她回去的。”
妩媚的女子点点头,执起了卫襄的手,将额头在她手背上的幻蝶印记上轻轻碰了碰。
只见卫襄手背上那原本如同刺青一般的蝴蝶陡然间像是有了生命一般,渐渐从卫襄白皙如玉的肌肤上浮现而出,最后停栖在女子的掌心,色彩斑斓如梦一般的翅膀轻轻地颤了颤,就再度刻印在了女子的掌心,陷入沉眠。
“梦姝,你终于活着回来了……”
即使先前已经有了足够的心里准备,但幻蝶尊者见到自己的同族居然孱弱到这个地步,还是心惊不已。
如果,如果梦姝没有遇见这个蓬莱门下的小姑娘,那么……得不到幻影海梦境之力的滋养,梦姝必定会陨落。
一直面带微笑的妩媚女子神色渐渐肃重,她再次看向卫襄的时候,手心里捧了一支精致的蝴蝶簪子:
“小姑娘,再次感谢你救了我的族人。这支簪子,是梦姝之前给你的,戴着她,你能破开这世上所有的迷幻之术,时刻保持心智清明,还请你收下!”
这支簪子卫襄是认得的,是之前解开小镇梦境的那支簪子,此时听幻蝶说得这样神奇,她十分想一把接过来。
但是她看了看幻蝶身后,师父和师叔们的神情,还是客气了几句:
“你和芜青师叔渊源颇深,我身为蓬莱门下,遇到你的族人,守望互助是应该做的,这簪子,必定很贵重,我还是不收了吧……”
“我们幻蝶一族向来恩怨分明,你救了梦姝,我就必定要给你回报。”
幻蝶说着,忽然又笑了笑:
“当然,如此大恩并不是一支簪子就可以抵消的,你放心好了,日后你若是遇到难处,幻蝶一族必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觉得我也没做什么……”
“你已经做了最好的事情,不必再推辞。”
卫襄还在客气,幻蝶却已经动手将簪子再度插在了卫襄的发间。
“这……好吧,我收下。”
话都到了这个份儿上,卫襄也就只能笑纳了,顺便给了师父和师叔们一个笑嘻嘻的眼神瞧,不是我要的,是人家非要送的!
要是往日,芜青是十分看不惯卫襄这沾沾自喜的模样的,但是此时,她也只是朝着卫襄笑了笑,并未再说什么。
得到芜青师叔的首肯,卫襄就高高兴兴地告别了幻蝶,拿着簪子先去程无心面前显摆了一圈儿。
程无心已经知道了这件事,不禁羡慕卫襄:
“你说说你这样的家伙,怎么老是有好事被你遇上呢?你可知道幻蝶一族欠你一个人情,这是多大的机缘?”
“那说明我心地善良,善有善报呗!”
卫襄笑嘻嘻地答道,欢喜之情溢于言表。
而远远看着卫襄的尉迟嘉,心情就没有这么美妙了。
一支能破开所有迷幻梦境的簪子是不是意味着,以后,襄襄再也不可能梦见他了?
真是令人遗憾啊。
果然,接下来的日子,卫襄虽然回了自己的房间住,与尉迟嘉只有一墙之隔,但是她再也没有做过任何有关尉迟嘉的梦,每夜无梦到天亮,人也一天比一天精神。
卫襄对此很满意。
之前她没有再做有关尉迟嘉的梦,她还以为是自己远离了尉迟嘉的缘故,现在看来,应该是戴了这支簪子的缘故。
以后有簪子护体,她再也不怕做噩梦了,真是美滋滋。
而唯一能让卫襄觉得从心底发蔫的,就是背书和认剑谱。
这两样事,在卫襄看来,都是枯燥而乏味的。
终于在第五日上,她实在是忍不住了,干脆撇了书,又开始漫山遍野地淘气。
正午时分,卫襄刚刚在后山抓了只兔子准备做午餐,耳边却忽然传来一阵钟声。
这钟声……这是蓬莱召集弟子的钟声,轻易不会响的!
这会儿响了,那定然是发生了什么大事!
卫襄霍然扔了手里的兔子,撒腿就往蓬莱阁大殿跑。
往日里看起来空荡荡的蓬莱阁大殿,此时里里外外站满了黑压压的人群。
大殿外,贺兰辰却是远远就拦住了卫襄:
“小师妹,掌门师伯就知道你会来,所以叮嘱我特意在此等你,让你不要过去,先躲起来!”
“为什么要我躲起来?我又没做贼!”卫襄不解。
贺兰辰回身指了指大殿外仍旧在四处看的人群:
“看见了没,那些人都是来捉你回去逼问长生药下落的!让你胡说八道,这会儿报应来了吧?”
原来东海众人围困扶桑这么长时间,还是一无所获,于是掉转头来打卫襄的主意,几个在东海颇有名望的门派邀请了很多修士,直接造访蓬莱,要求德山将卫襄交出。
德山老头自然是想也不想地拒绝了,只说是小孩子的无心之语,做不得真。
暗地里却是让贺兰辰拦住了卫襄,要她先避避风头。
但以卫襄的性子,怎么可能这么怂地去避风头?
她直接绕过了贺兰辰,撒腿就往蓬莱阁后门跑去:
“要报应来报应我啊,为难师父做什么!”
“哎,卫襄!”
贺兰辰一个没看住,卫襄就跑了,只能也跟在后面追。
师兄妹二人悄悄从后门溜进去的时候,前面大殿的争论已经告一段落,在德山老头的严词拒绝下,各大门派的人态度也稍稍有所缓和,已经暂时退去,只余下蓬莱的三位仙长在结界内议事。
卫襄立刻就凑了过去。
自从有了幻蝶尊者送的簪子,她不但不做乱七八糟的梦了,就连脑袋也似乎清明了不少,对于这种结界,她也能视之为无物了。
只听大殿内德山老头的态度依旧强横:
“……你们给我记住,无论那些人再怎么嚣张,想打我蓬莱弟子的主意,都是绝不可能的!”
“可是师兄,您要想清楚,如果不让襄襄出面解释清楚的话,我们蓬莱很有可能变成下一个扶桑!”
“解释?现在那些丧心病狂的人听得进去解释?”
德山冷笑道:
“而且这件事情也没什么可解释的。他们想做的,就是像对待扶桑那样来对待我们蓬莱。这个时候我们只要退一步,他们就敢进两步三步!”
“那师兄您说怎么办?”芜青担心地问道。
“当然是继续祸水东引了。语凝海最近不是有异动吗?那就将他们全部送去语凝海好了!”
“师兄的意思是……”
一直在旁边默不作声的莱芜被德山这话吓了一跳。
德山老头的语气铿锵如铁,掷地有声:
“放出风去,就说语凝海出现了长生药,让他们尽管去找吧!”
“这……”
莱芜沉吟了一下,点点头:
“这倒不失为一个好办法,只是一定要做得不露痕迹这件事交给我来办吧。”
“嗯,你尽管去做,那些人现在已经红了眼了,只要有风声,哪里还辨真假。”
德山语带嘲讽地道。
莱芜没再说什么,起身办事去了,只留下芜青沉默良久,忽然问道:
“师兄,襄襄如此能闯祸,师兄就没想过将她逐出蓬莱吗?”
“想过啊。”德山老头语气随意地答道。
在外面偷听的卫襄一愣,顷刻间有一种难过刺痛的情绪在心间弥漫开来。
第一百八十章 道歉
原来前世师父最后将她逐出师门,并不全因为她给蓬莱招来了大祸,而是师父一直都有这个念头。
也是,像她这样什么都不会,只知道闯祸的人,哪个师父会喜欢呢?
师父一直忍着她,也是因为,她是圣德皇帝送过来的人吧。
卫襄落寞地转身,准备离开。
结界内,芜青也是很吃惊,接着问道:
“师兄居然真的有过这样的念头?我……我以为你对卫襄那般纵容,是永远不会苛责她的呢。”
“我是在想,若是哪一日我们她真的招来了什么我们蓬莱都兜不住的大祸,就直接将她逐出师门,隔绝于凡尘,也算是保她一命。”
“居然是这样……”
芜青没想到自己会听到这样的答案,惊愕之余忍不住好笑:
“师兄这般良苦用心,若非我与师兄一直在这蓬莱山从无分离,我怕是会以为,卫襄是师兄的亲生女儿了!”
“这话师妹就不要再说了,你可见过我与哪个女子有过情缘?”
“所以我才觉得不可思议嘛……”
“不可思议也不能如此污我清白啊。”
“呵呵,师兄身为男子也讲究清白?”
“那是自然,修仙路漫漫,万一以后我再遇见心仪的道侣呢?”
结界内的气氛渐渐轻松起来,站在门外的卫襄却忽然间泪流满面。
追上来的贺兰辰一见卫襄这样子,惊诧不已:
“小师妹你哭什么?师父没怪你啊,你哭什么?”
卫襄沉默了很久,才抬手擦去了眼泪,一言不发地转身走了。
连一个眼神也没得到的贺兰辰:我做错了什么?
站在原地反思了片刻,贺兰辰也顾不上郁闷了,直接去了大殿集合。
毕竟除了卫襄,其余人都到了履行蓬莱弟子责任的时候了。
一连几日,蓬莱上下戒备森严,由德山老头带着莱芜和芜青亲自在蓬莱阁坐镇,程无心则带着众弟子四处巡视,免得有人趁着这个机会混进来。
被这么一闹,尉迟嘉入门的仪式又往后推了好些。
好在尉迟嘉并不着急,每日除了跟着程无心四处巡查,就是守在房中听卫襄背书,到了饭点儿就做好饭给卫襄送过去。
而卫襄似乎是知耻而后勇,这些日子心无旁骛,格外用功。
尉迟嘉送来的美食,她连看都不带看一眼的,明摆着是要开始练习辟谷。
而被卫襄这种勤奋整惨了的胖胖和狐狸精,一看见卫襄这么用功,两只小妖怪一商量,一起逃之夭夭,免得再被卫襄抓来做试验品。
日子一天天过去,无论外面如何闹腾,卫襄这里都是格外安静。
直到语凝海有长生药这种风声传遍东海以后,东海各大门派才将目光从蓬莱这边挪开,争先恐后要前往语凝海。
蓬莱弟子们的戒备才算是稍稍松懈了一些,得了空的韩知非又跑过来巴结卫襄。
“小师妹这些日子读书辛苦,来来,这是师兄给你采的果子,你尝尝!”
“果子留下,你可以走了。”
卫襄翻了一页书,一副不耐烦的样子。
没办法,韩知非这转变来的太突然,卫襄一直都没有放下对他的戒备。
见小师妹还是如此不待见自己,韩知非心里也是有些暗暗伤神。
他将果子往卫襄面前推了推,犹豫了一下,才开口道
“小师妹,其实除了我想见你,云舒师妹,也想见见你,她托我问问你,愿不愿意见她……”
“云舒师妹?”
卫襄终于放下了手里的书,转过头来:
“她想见我,尽可以来见我,找你传话是个什么意思?”
“她不是怕你生气,不肯见她嘛……不过小师妹,你是对云舒师妹做了什么啊,她怕你怕成这样?”
韩知非一想起云舒那个可怜兮兮的样子,虽然心里也曾觉得云舒做事对不起小师妹,但还是觉得小师妹可能太跋扈了些。
卫襄几乎被这话给气笑了:
“我什么也没对她做,她要怕我我有什么办法?看看,她一装可怜,就连韩师兄你也以为是我对她做了什么。既然如此,让她来吧,我倒是要问问她,我到底对她做了什么?”
韩知非再蠢,也从卫襄说话这语气里听出来不对劲儿了
既然小师妹没有对云舒师妹做什么,那云舒师妹那副样子,难道是故意让他误会的吗?
可怜的韩知非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好像又被人当枪给使了。
从卫襄这里回去以后,韩知非就直接去找了云舒。
“云舒师妹,你以后有什么想法大可直说,你老实告诉我,自从那日早课你提起血符一事之后,小师妹有没有找过你麻烦?”
云舒猛然间被韩知非这样直接地逼问,一时间有些措手不及,眼神躲躲闪闪,支支吾吾说不明白:
“她,她……”
从前云舒这幅样子,看在韩知非眼里就像一只无辜的小兔子一般娇柔可爱。
但此刻看她这个样子,韩知非心里的感觉,却有些像是吃了苍蝇这不是明摆着诱导他往不好的地方去想小师妹吗?
“有就有,没有就没有,你直说!”韩知非觉得自己非要弄个清楚不可。
云舒几乎要哭了出来:
“那日的事情,是我对不住卫师姐,她并没有对我如何,是我觉得对不住她……所以,所以我才想要去跟她道歉……”
韩知非一听这话,心都凉了半截,这么说来,他的误会一定让小师妹很伤心吧?
他看向云舒的目光彻底凉了下来:
“既然你想跟她道歉,那你现在就去,我已经跟小师妹提过了,你这就去吧,她不至于将你拒之门外。”
“韩师兄你……”
云舒愕然瞪大了眼睛,下一刻却是红了眼眶。
这副样子看得韩知非心中越发厌烦:
“怎么,你不是要去吗?”
“是,我这就去。”
云舒红着眼眶转身,朝着卫襄屋子所在的方向走去,心中的恨意却像是雾霾一样笼罩上来,再也无法散去。
明明就是卫襄用邪魔歪道的手段在先啊,凭什么贺兰辰来找她的麻烦,如今连韩知非都对她这个态度?
这些日子,整个蓬莱上下,都在为卫襄闯下的祸端善后,而卫襄却能清清静静一个人避开风头。
这到底是凭什么啊?
满腹埋怨与不甘的云舒来到卫襄房门外,只轻轻敲了两下,就听见一声漠然的应答:
“进。”
这么简短的一个字,听在云舒耳朵里,却是带着毫不在意和高高在上。
云舒推门的力气就大了些,结果门没锁,是虚掩着的,云舒几乎是跌进门去的。
而光线明亮的屋子里,唯一的那个身影见她狼狈地跌进来,并没有伸手来扶,仍旧坐在原地,冷冷的看着她:
“云舒师妹今日来找我,有什么事?”
直截了当,一点儿客气和寒暄都没有。
这样冷冰冰的态度,很显然,卫襄心里还是记恨她的。
云舒低眉顺眼地站好,依旧是眼睛红红的道:
“卫师姐,那天我不该向师父问那个问题让你难堪的,我只是听人提起过血符这种东西,心里有些好奇罢了,并不是故意要针对你,你能不能,原谅我?”
云舒原本就是个十分美丽的少女,此时这么眼圈红红可怜兮兮的望着卫襄,越发显得楚楚动人,纤弱可怜。
卫襄觉得自己如果是个男人,这个时候应该早就奔过去扶住她,好好怜惜一番了。
可偏偏她是个女人啊。
卫襄连动都没有动一下,只是朝着云舒摇了摇手指:
“不好意思,我不能原谅你因为这件事情我并不需要你的道歉。”
“你是蓬莱弟子,向自己的师父提出自己心中的疑惑,是天经地义的事情,你何错之有?至于血符一事,别想多了,和我没关系。”
“卫师姐这么说,还是不肯原谅我了?”
听卫襄拒绝得这么干脆,否认的这么决然,云舒又要哭了。
要是卫襄一口咬死,不肯原谅她,那贺兰辰是不是就会一直找她的麻烦?
云舒上前一步哀求道:
“卫师姐,人都有犯错的时候,你就原谅我这一回好不好?”
眼看着云舒就要抓住自己的手,卫襄连忙偏了偏身子躲开了,直接指向了门外:
“如果你是来我面前哭的,那你可以走了,而且我已经说的很清楚,你没有错,不必跟我道歉,也不必想这么多。”
“卫师姐!”云舒不甘心。
“出去!”
卫襄的耐心也已经被耗尽了。
她眉眼间露出不耐烦的神色:
“云舒师妹,我说了不怪罪你,就是不怪罪你,你若再要这样纠缠下去,那我说不定就会真的怪到你头上,你要不要试试?”
“我……”
云舒的哽咽声刹那间就被掐在了嗓子里。
她抬起头看着卫襄:
“那卫师姐你能不能去跟贺兰师兄说清楚,不然,他心里也总是怪我的……”
“哦,原来如此。”
卫襄总算明白了,为什么都这么多天过去了,云舒会忽然想起来要跟她道歉。
看来是贺兰辰去找了云舒的麻烦,那照这么说来,血符的事情倒不是贺兰辰透露给云舒的,不然贺兰辰大概也不好意思去找云舒吧?
想起自己那天对贺兰辰撂过的狠话,卫襄心口有点抽抽。
得,这不是云舒给她道歉来了,这简直就是贺兰辰要自证清白,等着她去给他道歉啊!
不过,休想!
卫襄朝着云舒摆摆手:
“好了好了,你去吧,这件事情我会亲自和贺兰辰说的。”
得了卫襄这句话,云舒这才如同被人赦免了罪过一般,擦了擦眼泪,转身出去了。
其实卫襄想跟贺兰辰说不说都没有关系,只要大家都知道,她今日来找卫襄道过歉了。
而今日所受的这些羞辱,她会永远铭记在心。
云舒站在蓬莱绿意盎然的山间,回头看了一眼卫襄房间的窗户。
窗前,卫襄正在专心的读书,仿佛自己的一切悲喜,都与她半点不相干。
这样的清高和傲慢总有一日,她会将它们通通打碎!
云舒攥紧了手指,转身脚步匆匆地离去。
云舒回到芜青峰的时候,恰好遇到负责外门事宜的沈良夜前来芜青峰送信。
沈良夜一看见她,就站住了脚。
“云舒师妹,有南离国给你的书信,我给你送过来。”
“南离国?”
乍然听到自己的故国送信给自己,云舒也顾不得看沈良夜对自己是什么态度了。
她连忙接了信,道过谢之后就立刻回了自己的屋子。
信笺所用的材质,依旧是南璃贵族惯用的印花笺,只是其上的内容,让一眼扫过去的云舒,刹那间变了脸色!
“南离内乱,长公主速归!”
长公主……这个时候居然还有人称她为长公主!
云舒手里捏着信纸,呆呆地坐在了椅子上,似喜似悲。
从出生起,她就是南离最尊贵的公主,因为她的生母是南离的皇后,而她的母族,也是南离一等一的门阀大族。
所以在父皇驾崩之后,她才能够顺顺利利坐上长公主之位。
只可惜那个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置,她曾经有能力坐上去,却没有能力守得住。
如果,如果现在再次回到那个位置上……是不是除了这虚无缥缈的修仙之路,她还能再次握住一些实实在在的东西?
云舒眼睛闭上,静思片刻,然后霍然睁开,再也没有迟疑的向外走去。
难得歇下来的芜青,正准备打坐清心,就见小徒弟红着眼眶过来了。
“你这又是怎么了?”
芜青的疑问中,透着微微的不喜。
遇到一点事情就哭鼻子掉眼泪,这不是芜青身为师父希望看到的。
云舒却是跪在她面前骤然大哭起来:
“师父,徒儿刚刚收到消息,我的胞弟病重,想要在临死前再见我一面……徒儿知道,不该再沾惹凡尘,但那是我的胞弟啊……”
“所以呢,你想怎么样?”
芜青直觉自己的徒弟应该是是要跟自己求什么灵丹妙药。
但云舒却是满面泪痕地道:
“徒儿不敢奢求师父出手相救,徒儿只求师父允准,让我回去见一见我的胞弟!”
“这个时候回南离去……”
芜青蹙眉:
“你知不知道现在东海有多危险?”
“徒儿知道,但骨肉亲情,并不是徒儿想割舍就能割舍下的啊……”
云舒哀戚地哭道。
芜青思索一瞬,只得挥手准了:
“好了,我知道了,你速去速回。”
人啊,都是这样,百年前她入蓬莱门下,也曾舍不得家人呢。
第一百八十一章 又被掳走了
得了芜青的允准,云舒终于不哭了。
她跪在地上,诚心实意给芜青磕了个头。
“多谢师父。”
芜青点点头,叮嘱了几句,又拿出了一瓶丹药给她:
“这瓶延年丹你拿回去吧,或许能救你的胞弟一命。”
从前云舒是她最得意的弟子,觉得她性情柔和,乖巧伶俐。
可最近,芜青才发现,柔和过了头易阴郁,伶俐过了头,则易多生烦恼。
如今东海风云渐起,这样丝花一般的弟子,实在是不如卫襄那样耐摔耐打的弟子来得讨人喜欢。
但不管怎么说,云舒都是她一手教出来的弟子,见她为自己的胞弟难过伤心,芜青也还是心疼的。
云舒没想到自己随口胡编的一个理由,师父居然深信不疑,心内顿生愧疚。
但这份愧疚也只是转瞬即逝,她很快面带感激地接了芜青手中的丹药,再次道谢后离去。
师父对她是很好,只可惜,她却不是蓬莱的宠儿。
云舒很快收拾了东西朝着蓬莱的山门走去。
而看书终于看累了的卫襄,也合上书本,打算出门走一走。
刚走到门口,提着食盒的尉迟嘉就出现了。
“襄襄是要出去吗?不如吃了饭再去。”
尉迟嘉边说,边伸手揭开食盒的盖子,露出里面香味扑鼻的四菜一汤。
卫襄立刻伸手将这个可恶的人连带着食盒推得远远的:
“拿走拿走,不吃!”
这么些天没吃饭了,一直都是靠着师姐教她的辟谷方法撑着的,卫襄早就饿的前心贴后背了,此时闻见这饭菜的香味儿,真是要命!
“真的不吃?”
尉迟嘉被她推出门,也不恼,依旧笑微微地问道。
“不吃不吃!拿走拿走!”卫襄避如蛇蝎地斥道,转身就跑。
尉迟嘉也不追,朝着身后招招手:
“小花,她不吃呢,咱们吃。”
小花……
卫襄闻言,回过头看了一眼。
果然,多日不见的小花,溜溜达达地从隔壁的屋子里跑了出来,跑到尉迟嘉身边,很是狗腿儿地蹭了蹭他的衣角,仰着脸一副乖乖等吃饭的样子。
这副样子……真是像极了前世与她度过的每一个晨昏,那只与她亲密无间的小花。
“小花。”
她伸出手,朝着小花轻轻地唤道。
但是小花似乎满眼都只有尉迟嘉,连转头看她一眼都不曾。
卫襄凝望了那个小小的身影许久,最终只能转过身继续向前走。
前世的小花,和眼前的小花,已经不一样了。
如果今生的小花更喜欢尉迟嘉,并且更愿意待在他的身边,她也不能去强求它。
所以卫襄并没有看见尉迟嘉俯身,手掌轻轻地从小花眼睛上拂过,一道微微的金芒闪过,小花就忽然转身,身手敏捷地朝着远去的少女追了过去。
“喵喵!”
追上来的小花跳上了卫襄的肩头,在她耳朵上轻轻咬了一下,叫了两声。
“小花……”
卫襄震惊地转头,对上了近在咫尺的琥珀色猫眼。
这,这才是前世的小花!
它叫的这两声的意思是,吃饭。
“喵喵!”
见卫襄发愣,小花伸出舌头在她脸上舔了舔,又叫了两声。
“小花!”
卫襄一把将小花从肩头拽下来,紧紧地抱在了怀中,侧脸贴着它毛茸茸的脑袋,眼泪潸然而行。
就算,就算这是一个梦,就算小花忽然之间的亲昵隐藏着什么她不知道的缘故,她也认了。
一刻钟以后,卫襄左手端汤,右手扒饭,时不时给小花夹上一筷子菜,一人一猫吃得不亦乐乎,就差再赞一句真香了
小花也一改从前吃饭这不吃那不吃的毛病,规规矩矩地坐在卫襄对面,香甜地吃着卫襄夹给它的饭菜。
恍惚间,卫襄几乎以为自己回到了前世。
但一旁尉迟嘉的轻笑声却瞬间打破了这份恍惚。
“慢慢吃,别担心,我不会告诉别人的。”
容颜绝美的男子展颜一笑,如同冰雪消融,繁花盛开。
卫襄手里飞舞的筷子顿了顿,转头瞪了尉迟嘉一眼:
“有本事你就尽管去说,我才不怕!”
卫襄的语气和神态,都是十足的凶巴巴,可尉迟嘉依旧只是笑了笑,顺手还给卫襄添了一碗汤。
过了好半晌,继续埋头大吃的卫襄才听到他一声极轻的喟叹:
“从前你对我那样好,如今,想和你好好吃顿饭都难,襄襄,你变了。”
“我变了?”
卫襄嘴里的饭粒子都差点儿喷出来。
她艰难地将饭粒子咽了下去,将手里的筷子往桌子上一拍,火冒三丈:
“尉迟嘉你能别再这样自作多情了吗?我什么时候对你好过?我说了多少次了,老娘从前眼瞎!”
尉迟嘉却用一种在卫襄看来极其古怪的眼神看着卫襄半晌,才说了一个字:
“哦。”
这个不带任何情绪的“哦”,让卫襄满腔的怒火骤然间就像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
“滚滚滚!”
卫襄忍着内伤,气急败坏地挥手赶人。
尉迟嘉仍旧是无喜无悲不生气的淡定模样,从善如流地颔首,站起身将已经被卫襄吃得差不多了的残羹剩菜收拾好,再次装进食盒提在了手中。
“你先带着小花出去转转,权当消食,等到晚膳时分,记得回来吃饭。”
“哼,我就是饿死,也不会再吃你做的饭!”
卫襄很有志气地怒道。
尉迟嘉还是不生气,只是抬手拍了拍小花的脑袋,就衣袂翩翩地走了出去。
这一次小花没有再跟去,而是乖顺地窝在了卫襄的怀里打瞌睡。
手中毛茸茸的触感让卫襄心里的怒火慢慢地平息了下来,她将目光从尉迟嘉消失在拐角处的身影上收了回来。
她没怎么注意过家中的厨娘都是如何做饭的,但她也真是无法想象尉迟嘉这样的人到底是怎么会做饭的。
要是柱国公太夫人知道了自己矜贵的孙子如今常常窝在烟熏火燎的厨房里做饭,不知道会气成什么样子?
卫襄心底暗爽地想着,拍了拍小花的脑袋:
“走,咱们去看看大师姐在做什么!”
最近蓬莱事多,卫襄知道程无心身为大弟子,肯定是不能清闲的,也没去她的住处找她,而是直奔蓬莱弟子议事所在的蓬莱阁议事厅,但程无心却不在。
卫襄扯住了形色匆匆路过的韩知非:
“大师姐呢?”
韩知非一看是卫襄,连忙叮嘱道:
“小师妹你快回去,别乱跑!云舒师妹要回南离,刚出山门就又被人掳走了,还好白翼师兄瞧见了才传信回来,大师姐带着人去追了,我们说不定也要去!你可千万藏好,绝对不能让人把你也掳走!”
卫襄目瞪口呆:
“云舒师妹这什么体质啊,怎么回回都有人掳走她?!”
“这谁知道呢,或许是别人觉得云舒师妹好欺负吧!”
韩知非匆匆回应了一句,就跑走了,边跑还边不放心地回头喊:
“小师妹快回去吧!”
议事厅里转瞬间就又只剩下卫襄和怀里的小花。
卫襄原本因为吃了顿饱饭而觉得舒畅的心情顿时又变得沉重起来。
无论她跟云舒有什么小矛盾,那都是小矛盾。
身为同门,谁敢伤害云舒,那也就跟伤害她差不多了。
现在最大的问题是,谁敢这么不长脑子地来单挑蓬莱?
就算是前世,蓬莱如同扶桑一般成了众矢之的,也没用哪个门派敢单独来挑衅,最后不过是仗着结了同盟,人多势众,才最终覆灭蓬莱的。
而如今这个时候,谁会这么不怕死?
百思不得其解之下,卫襄只能抱着小花去了蓬莱阁大殿。
韩知非说让她回去,千万藏好,可这蓬莱最安全的地方不就是蓬莱阁大殿吗?
而且,她又不是一点儿用都没有!
卫襄带着满心的不服气跟德山老头请令:
“师父,让我也跟着师兄师姐们去帮忙吧,我如今会画符了,能为师兄师姐们分忧了!”
但德山老头眼底的鄙夷与韩知非是没什么两样的,他瞧了瞧卫襄,凛然道:
“你已经因为言语上的过失为蓬莱带来了麻烦,都这会儿了,就不要再添乱了!”
说完了,似乎觉得太损小弟子的脸面,又加了一句:
“况且你白翼师兄一句追了上去,估计不多时就能将人救回来了,你消停点儿别乱跑……对了,你就在我面前背书好了,听说你最近挺用功,倒是让我瞧瞧你是真的知道上进了,还是在糊弄人!”
得,半点儿价值都没能发挥,还自找了个紧箍咒,卫襄的心情顿时落到了谷底。
但这个时候,她是一点儿都不愿意跟师父闹事儿,乖巧听话地在一旁奋发上进,读书画符。
前世不明白师父的良苦用心,总以为师父是因为她闯下了大祸才要将她逐出师门。
如今才知道,师父在那种情况下将她逐出师门,其实是为了保她一命,让她不至于跟着蓬莱陪葬。
师父如此待她,她又怎么能一直顽劣愚昧呢?
德山看着居然开始认认真真读书的小弟子,也很是诧异。
这丫头,真好像是一夜之间开了窍,先不说学得如何,至少如今这态度,跟从前比起来,已经是翻天覆地的差别了。
而透过这个在他眼前认真读书的身影,德山仿佛望见了百年前的另一个人影,那个自律极严,却也最是疲累的人。
“襄襄……如果,如果你觉得很累,你可以不必如此的。”
沉默了许久,德山最终还是忍不住开口道。
卫襄诧异地抬起头,望见师父往日里总是带着几分沉肃的脸,此时居然泛着慈父的光辉。
卫襄心中蓦然感动,眼眶刹那间有些热。
她抑制住了这突然而至的心酸,笑嘻嘻地冲着师父摇头:
“不累,我喜欢这样!”
好吧。
德山老头在心底悄悄嘀咕了一句,没再说话。
或许,是天意如此,天意如此啊。
东海十三域的无尽海中,一座狭长的岛屿上,美丽的少女望着面前昏死过去的陌生女子,手足无措。
“凌瀚哥哥,不是,不是这个人!”
“你确定?”
“我当然确定,我和那个卫襄打过一架,她就算化成灰我也能认得她!”少女鼓着脸颊气呼呼地说道。
说完了又很是忧心:
“凌瀚哥哥,其实你真的不必如此的,这样,这样师父一定会责备你的……”
“无妨,反正只要是欺负过你的人,我都不会放过。”
站在她身边的冷峻男子眼底闪过一抹尴尬,但很快就恢复了冷漠的神色,淡淡地说道。
只是这话说出口的同时,他面如冠玉一般的脸上还是闪过一抹可疑的红色。
方才还在发愁的少女顿时眉开眼笑,望着男子的眼神充满了小星星:
“凌瀚哥哥最好了,言儿最喜欢你了!”
男子脸上的红色刹那间就如同红霞一般渐渐铺开,他饱含深意地望着一派天真娇憨的少女,一字一句道:
“言儿,你此话当真?”
“当然当真!就算以后再遇到好看的小哥,凌瀚哥哥在我心里都是排第一的!”
这样坦诚的宣告让男子眼底掠过惊涛骇浪一般的动容。
他活了上百年,从来没有一个女子,敢在他面前如此大胆,也从没有人对他说过这样的话。
言儿,这个世上独一无二的的言儿啊。
凌瀚忽然伸手,将眼前的少女拥在了怀里。
“凌瀚哥哥,你,你怎么能在这么对言儿……”
少女吓了一跳,挣扎开来,羞红着脸跑开了,只留下男子站在原地,唇角的笑容再也没有散去。
而显然已经被两人忘记的云舒,悄悄睁开了眼睛,眼底的红色再次蔓延而上
卫襄!果然又是这个卫襄连累了她!
可是现在她该怎么办?谁能救救她?
无尽海之外,程无心终于循着白翼留下的印记,与白翼成功会和。
“白翼师兄可看到了是什么人?”
“我只远远看见一男一女两道身影,就一路追到了这里,至于那两人的身份和长相,我并不知道。”
白翼说着,指了指前方的一座岛屿:
“他们上了那座岛,我们一起去查探一番!”
“好。”
程无心毫不犹豫地答应了,刚说完,却忽然觉得一阵心慌不安,仿佛,前面那座岛上,有着铺天盖地而来的危险。
那里,到底有什么?
程无心捂着心口面露疑惑。
第一百八十二章 变相透露
无尽海这座无名的岛屿之上,到处都是郁郁葱葱的密林,一眼望去,根本看不出林中隐藏着些什么。
一踏上这座岛屿,程无心发自心底的那种莫名的心慌之感就越来越严重。
“白翼师兄,我们还是打开结界吧。”
程无心低声向身边的白翼建议,顺便打开了法器上附着的阵法,整个人顿时如同水滴汇入大海一般,隐匿在了空气中。
白翼在蓬莱生活了近五十年,他外出向来是横着走的,根本没想过要隐匿行踪。
此时见程无心如此谨慎,他想了想,也打开了隐身的阵法。
这个时候,已经敢有人如此堂而皇之地在蓬莱眼皮子底下掳人了,想来也是有些手段的。
两人小心翼翼地走进了林中,不多时,就看见前方不远处那对你侬我侬的男女。
男子高大英俊,虽然容颜冷峻,但看向女子的眼神却是带着十足的宠溺。
而那少女,美丽娇憨,笑容甜美,两人一看就很般配。
程无心心中所有的不安在看到这两人的那一刻,终于达到顶峰。
于是在白翼要冲出去时候,程无心紧紧拉住了他:
“师兄,先别出去!”
“怎么了?”
白翼已经看见了被捆起来扔在一旁的云舒,他觉得一切已经很清楚了,就是这两个人掳走了云舒师妹。
程无心摇摇头:
“既然已经找到了云舒师妹,就不急在这一时,白翼师兄稍等等,我们先弄清楚他们是什么人。”
这,有必要吗?
既然已经见到了人,直接抓回去就好了,是谁家的人谁家总会着急的。
可程无心也不是卫襄那样顽劣荒唐的人,在蓬莱门下,程无心得到师父最多的赞誉就是“稳重”二字。
她既然这么紧张,那说不定有什么隐情。
白翼不再说话,直接走过去站在了云舒身旁,隐匿在空气中,做好了直接将云舒拎走的准备。
而程无心,则是竖起耳朵,屏息凝神地听那两个相拥在一起的人到底在说些什么。
不多时,却见那少女居然一把甩开了男子的手,娇嗔道:
“……凌瀚哥哥,你怎么能说这样的话?我师父向来对我很好,我们玄云门也是东海最好的门派,我怎么能背叛他们?”
“言儿,我的意思不是要你背叛他们,我只是觉得以你的资质,待在玄云门,实在是浪费。”
男子冷峻的神情被打碎,焦急地解释着。
凌瀚……言儿?
那两人接下来说了什么,程无心几乎没听进去一个字,毕竟这两个名字,就已经足以将她惊得浑身僵硬
麻蛋,天天叮嘱小师妹远离这个玛丽苏女主,没想到自己却是亲自遇上了!
程无心僵硬了那么一瞬,当机立断,转身抓起地上昏迷不醒的云舒就跑:
“白翼师兄,快走!”
“那他们……”
“不管了,快走!”
程无心只一心想快到远离这两个别人倒霉他们飞升的男女主,走了没几步就直接召唤出飞剑御剑而行。
白翼见她如此,也只得跟了上去。
御剑飞到半空中的时候,白翼回头看了一眼,那对男女似乎开始争执什么,连地上的人就这么活生生消失了都没发现。
这样的两个人,到底有什么可怕的?
白翼满心的不解,直到进入蓬莱山门之内,才有机会问了出来:
“程师妹,你,认识那两个人?”
“不,不认识。”程无心直觉地否认。
但过了片刻,她又忽然转身:
“应该说,我在传说中认识过他们。”
“你的意思是,你听说过他们?”白翼血红色的眼珠转了转,得出这么个结论。
程无心将背在自己背上,仍旧昏迷不醒的云舒往上托了托,才轻轻颔首:
“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这件事,回头我会和师父以及师叔们禀报的。”
“哦。”
白翼明白了,也就不再多问了。
云舒直接被两人带到了蓬莱阁大殿,闻讯的众弟子也都纷纷赶来。
“师姐,到底是谁这么胆大包天?”卫襄第一个冲过来问道。
程无心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她有些疲惫地拍了拍卫襄的肩:
“小师妹,这些事情,一会儿说吧。”
“好。”
卫襄不傻,很识趣地不再追问了,只是上前帮着安顿云舒。
不过,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总觉得自己的手碰触到云舒的时候,昏迷不醒的云舒似乎都能有意无意地躲开。
卫襄就一眨也不眨地盯着云舒,直到芜青赶来了安置云舒的偏殿,她才从云舒身旁走开了。
芜青一看到依旧昏迷不醒的徒弟,就上前亲自为她把脉。
“师叔,我已经替云舒师妹检查过了,暂时没有大碍。”
程无心见状上前回道。
芜青也很快查探清楚了,自己的徒弟的确一点儿事儿没有,那这个时候还没醒,怕是被吓得。
有这么个胆小如鼠的徒弟……芜青不由得又蹙起了眉头。
德山则是上下打量了一番程无心和白翼确定这两个弟子连一根头发丝都没乱,身上更没什么伤之后,才开口问道:
“你们可否弄清楚掳走云舒的是什么人?”
白翼不说话,只看着程无心。
程无心叹了口气,上前回道:
“我与白翼师兄追到了无尽海的一座岛屿之上,看见了那两人,从他们言谈间听来,那女孩子是玄云门的人,而那男人,名字叫凌瀚。”
“玄云门?”
德山老头隐约觉得有点儿耳熟:
“我是不是在哪里听过这个名儿?”
“对对对,师父你听过的,就是上次小师妹去须弥山的时候,还和人家玄云门的师徒打了一架!”
祁连一听玄云门,连忙窃喜地在一旁提醒师父。
德山老头顿时皱眉:
“哦,就是欺负了襄襄的那师徒俩?好啊,我还没去找他们算账呢,他们居然敢上门来掳我弟子,是活得不耐烦了吗?”
“不是的,那个凌瀚,似乎并不是玄云门的人,我怀疑他身后,会不会有别的势力,而且”
程无心抬头望着师父,郑重地道:
“师父,在我幼年尚未入蓬莱门下之前,在我的家乡,曾经流传一种说法,说上古时期,曾经有魔侣出世,所向披靡,令生灵涂炭,仙界崩塌,这两人,名字就叫做凌瀚和苏沫言。”
此言一出,整个蓬莱阁大殿都寂静了下来。
莱芜与芜青面面相觑,弟子们更是惊愕万分。
过了许久,德山老头的声音才再度响起:
“魔侣出世,所向披靡?生灵涂炭,仙界崩塌?”
德山老头略带沧桑的声音回荡在大殿之内,这十六个字就像是遥遥传来的魔音,令每一个弟子心头震颤。
但德山老头却是以一种近乎荒谬的眼神看着自己捡回来的大弟子:
“无心,如果为师没记错的话,为师将你带回蓬莱的时候,你只有四岁。而且,那时候你什么都不记得,若不是看了你带在身上的玉牌,为师都不知道你的名与姓。所以,你所说的家乡,又在何处?”
面对师父的质疑,程无心经历了内心一路的挣扎,早就能够做到面不改色了。
她带着一种茫然悲怆,却让人无法怀疑的神色道:
“是的,我在那个时候,确实是什么都不记得的。但后来我慢慢长大,修行渐深,我就想起了一些关于家乡的事情我似乎能记起来,我的家乡,在一片浩瀚的蔚蓝大海上。虽然我也想不起来那个地方叫什么名字,但这些话,我却能一字不差地想起来。”
程无心眼底的茫然渐渐散去,直直地看向了德山:
“师父,这些事情,我根本无法跟您解释清楚,所以我一直都深藏心底,没敢跟任何人说过。可我今日见到那两人的时候,觉得心中发慌,后来听及二人姓名,果然发现,那两人眉间,隐隐有厉煞之气,所以我才决定,将这些事情向师父如实告知。至于今后如何做,自然还要请师父决断。”
德山老头许久没说话。
鉴于大弟子从来不说谎的人品,德山老头没有理由怀疑自己的徒弟,可这样无缘无故,空穴来风的话,真的要相信吗?
傍晚时分,卫襄如同往常一般赖在程无心的房间里不肯离去。
“你回去睡吧,如今有幻蝶族送给你的簪子,你不必害怕再做什么怪梦,尉迟嘉他也吃不了你。”
今日出去这一趟,程无心觉得身心俱疲,只想早点儿睡一觉。
卫襄却是托腮看着她,叹道:
“难怪之前大师姐你一再叮嘱要我远离那个苏沫言,原来是这个缘故不管师父相不相信师姐你说的话,我是相信的,你说,咱们要不要先下手为强,早点儿干掉这两个人?”
“直接就杀了他们吗?”
程无心望着小师妹天真的样子,哑然失笑。
以卫襄的性子,想出这么简单粗暴的办法不稀奇,可是,世上的事情哪里能都这么简单粗暴?
凌瀚和苏沫言可是这个世界的男女主,要是把他们弄死了,这个世界直接崩塌怎么办?
不过这种话自然是没办法跟卫襄明说的。
程无心抬手,拍了拍卫襄的脑袋:
“回去吧,将这种心思收了,想也不要想。如今他们什么也没有做,无缘无故杀了他们,被人知晓,是会给我们蓬莱带来祸患的。”
“好吧。”
卫襄也看出了程无心的疲惫,没有再纠缠下去,抱着小花站起来,叮嘱程无心好好歇息,就准备离去。
不过走了两步,卫襄又回过头来,附在程无心耳边低声道:
“大师姐,我再告诉你一个秘密其实今日你们回来的时候,云舒师妹是醒着的!”
程无心一愣,挥挥手立刻布了一个结界出来:
“你确定?”
“确定,就跟上次我们跳进水底救她的时候一样,她其实早就醒了,但一直装晕。”
“你怎么知道?”
“因为今天我一直盯着她呀,而且……”卫襄眨眨眼睛:“我趁人不注意狠狠掐了她一把,她缩了一下。”
“你,你可真是……”
程无心万万没想到卫襄居然能干出这种事儿来,指着卫襄哭笑不得。
但对于云舒装晕这种事情,程无心是真的想不通:
“她为什么要装晕啊?如果说在那个岛上她是因为害怕,可都回来了,没人要害她了,她居然还是要装晕,图什么?”
“这我就不知道了。”
卫襄说完这话,却又脑子里灵光一闪,有些不放心地道:
“大师姐,你说,玄云门的人忽然跑来将云舒掳走,会不会是因为我和他们打架啊?”
程无心也才想起这茬子事儿,看着卫襄的眼神就有些凉凉:
“这个倒是真有可能,你等着吧,如果那两位是真的针对你的话,这次抓错了人,以后肯定还会来的,你记得回去藏好哦!”
“怎么又是叫我藏好啊?我到底是有多无能?”
“你自己掰着指头算算,剑术你不会,符术你还不会,卜卦你一窍不通,人家真要抓你,一抓一个准儿!从前没人敢动你,是因为你惹事儿好歹没出蓬莱,可你如今惹到了苏沫言……反正这个女人是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的命,你可小心点儿。”
似乎是因为已经将心底最大的秘密变相透露了出来,程无心没有一开始听到这个名字那样慌乱了,说话也没了那么多的顾忌。
卫襄却撇撇嘴,一脸傲娇,完全不信:
“我可半点儿没看出来她哪儿人见人爱花见花开了,贺兰辰都见过她两次了,也没见开花啊,尉迟嘉和狐狸精也见过她,也没爱上啊!”
“这……”
程无心怔住了,这一点,倒是跟那本言情小说的套路完全不同啊。
那是不是说明,这个世界,其实还是有漏洞可循的?
还是说,这只是初期,女主还很弱小,那些男配们也还在感情尚未萌芽的阶段?
毕竟这人见人爱花见花开,也是需要时间的。
程无心想了一会儿,觉得脑袋疼,她觉得自己需要静思。
她再次出声赶卫襄回去,总算是将这家伙赶走了。
卫襄出了程无心的门,压根儿就没打算回去,她准备去找找躲起来的胖胖和狐狸精,抓它们回去继续联系画符。
但一整天都窝在卫襄怀里格外乖顺的小花却仰起小脑袋看了看天色,又开始闹事。
“喵喵喵喵!”
小猫弱弱的叫声听在卫襄耳朵里,意思很明白:
“我要吃饭!我要吃饭!”
“乖,咱不吃。”
卫襄想要假装没听懂。
小花却不依不饶:
“喵喵喵喵……喵喵喵喵……喵喵喵喵……”
……
一人一猫在夕阳下对峙了很久,最后卫襄终于败下阵来,咬牙切齿地转身:
“吃,你就知道吃!别叫了,这就回去吃饭!”
第一百八十三章 挑衅蓬莱
是夜,吃饱喝足之后,卫襄躺在床上,摸着圆滚滚的肚子,搂着小花,虽然心中颇有些罪恶感,但还是忍不住发出了一声满足的叹息。
对于她来说,吃喝实乃人生一大乐事,辟谷等于是剥夺了她最大的快乐。
而辟谷期间被人逼着吃吃喝喝,则是一种夹杂着痛苦的快乐。
不能太张扬,不能太欢喜,甚至还得对尉迟嘉翻几个不屑的白眼儿,可事实上的确是身心愉悦。
“小花,你说,我这样的人,什么时候才能学有所成啊?吃不了大师姐那样的苦,就永远都成不了大师姐那样的人……”
被这女人强行搂在怀里的小花半眯着眼睛,一言不发。
它也吃撑了,而且心情很不愉快。
其实它面对那些人类喜欢吃的饭菜,根本就毫无胃口,偏偏只要这个女人说让它吃,它就控制不住自己去吃。
哎,真烦。
夏日夜晚的微风,从半开着的窗户吹进来,卫襄头顶纱帐上的花草虫鱼随风浮动,在卫襄眼前晃来晃去,不多时,卫襄就觉得眼前越来越花,渐渐阖上了半闭着的眼睛,很快沉入梦乡。
小花则是一直很清醒,一直在静静地等待。
直到卫襄彻底地沉沉睡去,它才悄悄地挪了挪,然后从卫襄的枕边将那只精美的蝴蝶簪子衔在口中,然后蹑手蹑脚地跳下床,直接从窗子中跳了出去。
主人的吩咐,它不能不听。
夜风徐徐,帐中睡得十分香甜的少女毫无所觉,只是翻了个身,就又沉入了无边无际的梦境中。
翌日清晨,卫襄从睡梦中醒来,足足在原地呆坐了一刻钟,又愣愣地环顾了一圈四周,才莫名地松了口气,狂跳的心才慢慢静下来。
一切都与她昨夜入睡的时候没有什么两样,小花还窝在她的身边酣眠,而那支说是可以破除一切梦境的蝴蝶簪子,也还在她的枕边。
所以,谁能告诉她,昨夜的梦又是怎么回事?
这一次,她没有梦见长安城外的那棵梅树,也没梦见花海,却梦见了前世的洞房花烛夜
更可恶的是,前世那冷冰冰的灵位,居然变成了活生生的尉迟嘉,他差点儿就把她给……
卫襄想起梦中的旖旎缠绵,立刻又如同被火烧了一般跳了起来。
“不行,我得去找大师姐!”
她跳下床,胡乱抓起衣服往身上套,一阵风一样出了门。
而这个点儿,本该上早课的程无心,正在蓬莱阁大殿陪着师父一同听云舒哭哭啼啼地告状。
“……呜呜呜,还请掌门师伯明鉴,云舒没有说谎,那人将我掳走的时候,说得很清楚,是要卫师姐好看……”
“这么说,你的意思是卫襄连累了你?”
虽然昨晚听卫襄说完以后,程无心已经有所准备,但此刻亲耳听云舒说出这样的话,程无心心中还是很不舒服。
云舒尚未答话,坐在德山身侧的芜青就先变了脸色:
“云舒,你知不知道什么是同门?祸福与共,同气连枝的,才能称得上同门!上次为了救你,卫襄几乎丢了自己的性命,而这一次,我已经告诫过你东海此时不太平,需小心谨慎,你却一意孤行,到头来,却想要归咎于人如此行事,你怎么配做蓬莱弟子?”
“师父!”
被芜青前所未有地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呵斥,云舒立刻跪在地上,哭得更凶了:
“我,我不是要归咎于人,我也不是忘恩负义的人,我只是想要师伯知道事情的真相!”
不说这个还好,一说这个芜青更生气,竖眉斥道:
“真相?你跟我说你的胞弟病重,你要回南离探望,实际上呢?实际上你的胞弟安然无恙,只是南离因为战乱而起了内讧,你想要赶回南离再次登上你的长公主之位而已!”
“师父……”
师父怎么会知道?
芜青这番话将云舒惊得目瞪口呆,她仰头愣愣地望着自己的师父,心内万般惊慌之下,眼泪都戛然而止。
芜青原本也只是听贺兰辰那么说,并没有完全相信,可此时此刻,还有什么是不明白的呢?
芜青再也掩不住满心的失望,痛心疾首中带着怒其不争,挥手道:
“你回去面壁自省吧,没有我的允许,不许踏出房门半步除非,你此刻就给我发誓,你不再是蓬莱的弟子,我就许你回南离,做你永生永世的长公主!”
“徒儿不敢!徒儿错了!”
终于反应过来的云舒重重的一个头磕在坚硬的地板上,凄凉地低了头。
如果不再是蓬莱的弟子,那她即使回去了南离,又有什么依仗去拿回本属于自己的长公主之位呢?
从头到尾都没有说话的德山转头看了一眼自己爱憎分明却总是识人不清的师妹,心内也颇是同情。
等到人都散去之后,德山老头才慢悠悠地安慰芜青:
“师妹不必太过痛心,小孩子不听话,慢慢教就好了,你方才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儿斥责云舒,她丢了脸面,要是生出心魔,可就严重了。”
“如果因为我斥责她几句,就生出心魔,那也是她心胸狭隘所致,且看看卫襄,被师兄你当众打过多少次,又何曾生出什么心魔?”
德山哑然失笑:
“这么说来,我这顽劣的小徒弟,此时倒成了个好的了?”
“不管卫襄好不好,至少卫襄心性赤诚,从不曾如她这般满口谎言!”
芜青忧心忡忡地看着德山,气道:
“如果她再执迷不悟,还请师兄不要手软,一定要将她逐出蓬莱!”
“师妹这是要大义灭亲了?”德山不由得感叹,“你可真舍得让师兄我做这个恶人!”
“师兄你是蓬莱掌门,你不做恶人谁做恶人?”
与德山交谈了几句,芜青的心情也慢慢和缓了些,她站起来往外走,又叮嘱道:
“好了师兄,我要去上早课了,对于前往语凝海之事,师兄还是跟莱芜师兄商议一番,早日定下来为好。”
“嗯,多谢师妹费心,此事我会尽早做出决断的。”
德山点点头,心里却开始琢磨这语凝海如今乱成这样,到底是去还是不去啊?
芜青很快走了出去,却发现大殿外,原本应该众弟子齐聚的悬崖边儿上,一个人都没有。
她隐隐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刚要叫程无心过来问问,就听到山脚下传来一阵喧哗声。
争吵厮闹声中,芜青凝目望去,还能隐约望见两个厮打成一团的人影
很显然,有人在打架!
这些不争气的东西!
芜青顿时气不打一处来,立刻飞身而起朝着山脚飞去。
山脚下,卫襄正和一个黄裙少女扭打在一起。
两人皆是放弃了仙门弟子该有的风范,直接在地上翻滚扭打成一团,生生将山脚下这片青草地蹂躏得不成样子。
“小师妹加油,你一定能赢!”
韩知非很狗腿儿地在一边大声喝彩,给卫襄助威。
一边刚刚赶到的贺兰辰立刻横了韩知非一眼:
“还不过去将她们拉开,这样成什么样子!”
韩知非有点儿委屈:
“我要过去帮忙的啊,可是小师妹说谁都不许帮忙,她要亲手打死这个妖女!”
韩知非的话音刚落,打成一团的人影处果然就传来卫襄中气十足的喊声:
“你们谁都不许过来,今日不打得她满地找牙,我就不叫卫襄!什么破烂玄云门,也敢来我们蓬莱挑衅!”
“……啊……你们蓬莱才是破烂,我们玄云门才是最好的门派!”
那上门挑衅被打的少女也不甘示弱地骂道。
玄云门?
原来还真是跟小师妹有关系。
可身为师兄,谁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小师妹在自家地盘上被人打呢?
再说韩知非这个蠢货,到底知不知道一会儿尉迟嘉知道了会有什么后果?
贺兰辰根本没理会卫襄的喊叫,直接走过去,手中长剑“唰”地一声抽出,精准无误地架在了那黄衣少女的脖子上:
“再敢动我师妹一下,信不信我直接取你性命?!”
黄衣少女只觉得脖子一凉,后颈的汗毛顿时竖了起来,整个人像是被定住了
她很清楚地意识到,这话不假,她要是敢乱动,这明晃晃的剑真的能在刹那间割断她的脖子!
苏沫言抬起头,望着眼前清雅俊秀的年轻人,水汪汪的大眼睛里含满了不可置信:
“你,你居然这样对我?”
“我师兄怎么就不能这么对你了?”
得以从厮打中脱身的卫襄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虽然不虞贺兰辰的多管闲事,还是趁着这个机会又狠狠地踹了苏沫言一脚:
“你以为你人见人爱花见花开,谁都围着你转啊!就算自恋也要有个限度好不好?”
“小师妹说得好!有些人真是自不量力,你以为这世上谁都是你妈啊,惯得你!”
韩知非跑上前,殷勤地帮着卫襄拍去身上的尘土,并对那狼狈的少女表达了自己的愤慨。
而贺兰辰,自始至终都将眼神放在自己的剑刃上,看也不想看这个神经病少女一眼。
等确定卫襄已经被赶来的其他弟子团团围住之后,才收回了长剑,冷声道:
“上次在须弥山的事情,我们蓬莱尚未追究,你们却一再上门挑衅,昨日掳我蓬莱弟子,今日上门打人,我竟不知,你们玄云门如此猖狂!既然如此,就别怪我不客气!”
说完,贺兰辰直接从怀里掏出一张符扔向了苏沫言,刚要出声喊什么的苏沫言瞬间只觉得眼前一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师兄是用的镇魂符吗?”
卫襄走过来围着那苏沫言转了一圈儿,好奇地问道。
贺兰辰听她又肯喊自己一声”师兄”了,原本冷凝的神色渐渐暖和起来:
“是,听说你已经能画出来了?”
刚打完架的卫襄,一双明亮的眼睛里燃烧的战火还没褪去,她眼睛亮闪闪地笑了,带着些许得意:
“是的是的,师兄是不是听胖胖说起了?难怪我找不到它,原来是躲你那里去了!”
小师妹这样的笑容,还真是久违了。
贺兰辰亦报之以微笑:
“那说明小师妹如今的确是有长进了。”
“那当然!”卫襄笑嘻嘻地答道,然后招呼韩知非去拿绳子,将这苏沫言捆起来去给师父看。
一群人围着昏迷过去的少女嘻嘻哈哈,只是觉得这个独自上门挑衅的少女好蠢,而站在人群之外的程无心,却是心情很复杂。
难道,她读过的那本小说,只是和这个世界有一点点巧合?并不完全与这个世界重叠?
不然……程无心自问从未见过混得这么惨的玛丽苏女主。
不过这也是说不准的事情,谁知道那本言情小说到底走得是一路遇神杀神遇佛杀佛的女强路子,还是废柴崛起的路子。
万一是前者,那就是她误会了,如果是后者,怕还是有麻烦。
程无心沉吟了一下,走了过去,对拎着苏沫言的卫襄伸出手:
“小师妹,这个人交给我吧。”
“好啊。”卫襄很痛快地把人交给了程无心。
反正她如今拎着这么个大活人,还是很吃力的。
一群人喧闹着往回走,走了没几步,就看见芜青仙姿飘逸地飞过来,连忙站住脚行礼。
芜青却根本没看他们,而是直接朝着山门处飞去,一直到了山门外,才陡然伸手,召唤出了自己的飞剑握在手中,对着虚空中的某处狠狠刺了过去,厉声喝道:
“竖子!胆敢挑衅我蓬莱!”
山门外有人?
程无心最先反应过来,随手将手里拎着的少女扔给了跟在她身旁的白翼,就御剑飞了过去。
卫襄和韩知非还有贺兰辰都不会御剑,只能拔脚就往山门外跑。
而与此同时,一声震耳欲聋的兽吼从远处传来,裹挟着撼天动地的威势,如同半空中响起炸雷。
蓬莱山门外的海水像是被这道兽吼声所操控,瞬间无风起浪,高大的巨浪翻涌而来,在蓬莱山门外澎湃拍击。
正在飞奔的卫襄耳中听着这样的叫声,眼中看着这样的景象,心底骤然冰凉
这几乎就是前世蓬莱大敌当前时的一切,再次重现!
那虚空中来的,到底是什么人?!
卫襄站住脚,朝着头顶望去,只见芜青的长剑像是一朵带着锋芒的银花,在半空中绽放飞舞,随着剑刃的游走,虚空中渐渐爆出一朵又一朵的血花,一个男子的身影渐渐从虚空中显现出来,然后坠落而下。
“言儿……”
那个男子从她面前掠过的时候,卫襄听到他唤了这么一句,而那男子一闪即逝的容颜,却让卫襄彻底僵立在原地
是他!
居然是前世出现在语凝海的那个人!
第一百八十四章 打架这种事情,我来
就在卫襄愣神的时候,发出震天吼声的抚仙兽已经从抚仙湖的方向飞奔而来,在半空中扬起巨大的前爪,踩向了不断下坠的那道身影。
而那个在所有人预料中都会被踏成肉泥的男子,却忽然扬手,一柄明晃晃的长剑出现在他的手中,直接朝着巨兽尖利的爪子刺去。
随着一声痛苦而震怒的吼声,蓬莱的镇山神兽就在大意之下受了伤。
而那个男子的身影,已经灵活地从抚仙兽的爪下逃开,向着山门内攻去,直指拎着苏沫言的白翼而去。
“白师兄小心!”
弟子们纷纷出声惊呼,程无心更是直接御剑迎了上去。
白翼也发觉了,拎着手里的苏沫言快速后退,但那男子还是身影急闪,很快就绕过拦截的众人,攻到了白翼面前。
白翼直接将手里拎着的人抛了出去持剑相迎,但那男子似乎早有预料,立刻就朝着被扔出去的少女追了过去。
“糟糕!”
眼看着那男子就要将那少女抓在手里,飞身而起的贺兰辰心底就是一沉。
下一瞬,他眼角却闪过一道金芒,贺兰辰一怔,立刻大喜:
“尉迟嘉来了!”
尉迟嘉?
卫襄闻言,终于从呆怔中回过神,回头望去。
只见容颜俊美的男子,衣袂翩翩地从山林之上飞掠而来,人未至,扬起的手掌心里,金芒已经穿梭至眼前。
手指尖几乎就要触到昏迷少女的男子,就那样直直地被金芒笼罩其中,如同被雷击,惨叫一声,再次从高空跌落。
这一次,再无意外,原本身姿如惊鸿一般的男子满身鲜血躺在地上,双眼不甘心地圆睁着,最终眼神却彻底涣散。
“原来是你啊。”
这一次,卫襄更加清晰地看清楚了他的容颜,她后退了一步,喃喃道。
前世,卫襄去过语凝海。
她在语凝海找到了长生药的踪迹,却被卷进了深海的漩涡,差点儿搭上了自己的性命。
最后有人从身后踹了她一脚,将她踹出了那个漩涡,但也让她彻底失去了拿到长生药的机会。
而她被海水重新卷入茫茫大海的时候,最后回头,看到的,就是这样的一张脸。
很显然,这个人也是来争夺长生药的,机缘巧合,就这么救了她的命。
即使卫襄是个干脆利落的人,但之后她穷尽一生,也没想清楚,这个人到底算是救了她的性命,还是夺去了她看得比命还重要的东西。
而此时,这个人居然在这种时候,以这种方式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竖子受死!”
一旁,追上来的芜青一声厉喝,手中长剑就要刺穿那人的胸膛,卫襄如梦初醒一般,就要上前阻拦,却见程无心比她早了一步。
“师叔,此人就是凌瀚!此时不可杀!”
卫襄的脚步生生停住了,这个人居然就是大师姐所说的凌瀚?
芜青的剑势也生生收住,回头看着程无心:
“既然是魔侣出世,为何不能杀?此时清除,岂不是干净?”
“因为弟子担心,他们背后另有他人!”
程无心上前,指了指那浑身鲜血的男子,又指了指被贺兰辰拎在手中的苏沫言:
“以他们二人如今的修为,根本不足为虑,可是他们二人居然敢如此强闯我们蓬莱,弟子觉得,这其中定有蹊跷!“
芜青没说话,在心中将程无心这话快速过了一遍,眉间闪过狐疑。
是啊,以这两个人的修为,此时上门来明明就是送死,他们为什么要来蓬莱送死?
如果他们就这么死在蓬莱,又会引发什么样的后果?
芜青收回了长剑,娥眉一扬,吩咐程无心和贺兰辰:
“将这两个人给我捆起来,带回蓬莱阁!”
很快山门前就剩下了力挽狂澜的尉迟嘉和呆怔在原地的卫襄。
尉迟嘉望着远去的一行人,低声问卫襄:
“你认识那个凌瀚?”
卫襄很久才反应过来,缓缓地摇了摇头:
“不认识。”
“哦。”
尉迟嘉笑了一下,没有再追问下去。
他走到卫襄面前,伸出手,将卫襄因为打架而散开的长发拢了拢,从自己的衣衫上摘了一段衣带,以指为梳,动作娴熟地为卫襄扎了一个马尾。
“别碰我!”
重新感觉到头皮的紧绷,反应过来的卫襄像是一只受惊的猫一样跳出去老远,抗拒地大喊。
她知道自己此时的形象很狼狈,可她不需要他来瞎好心,只要他离她远远的,那就万事大吉了!
“别动。”
尉迟嘉再次追了上来,只轻轻地说了这两个字,卫襄就站在原地,一动也不能动了。
卫襄惊恐不已:
“你对我做了什么?”
出口成真这种本事应该是胖胖独有的才对啊,为什么尉迟嘉也会?!
尉迟嘉仿佛是故意一般,垂头凑到了卫襄眼前,鼻尖抵着卫襄的额头,清凉的气息徘徊在她的鼻息间,轻笑一声:
“你猜猜看我要做什么?”
“尉迟嘉,不想死你就别惹我!”
卫襄恼羞成怒,但身不能动,仅仅能做到言语威胁。
见她似乎真的生气了,尉迟嘉这才稍稍离开一点,正色道:
“放心好了,这光天化日之下,我能对你做什么,只是想帮你整理一下而已。”
说完,尉迟嘉拿出一张帕子,将卫襄脸上的污迹仔仔细细擦干净,又将她散乱开的衣裙一一整理好。
最后才长叹一声,在她的脑袋上拍了拍:
“打架这种事情,是男人应该做的,以后再遇到这种事情,你不要自己来,告诉我,我来。”
“哼,我卫襄就是被打死,也绝不会告诉你!”
反抗无能,卫襄鼓着腮帮子气呼呼地跟尉迟嘉唱反调。
尉迟嘉如同墨色琉璃一般的眼睛里就荡漾出层层叠叠的笑意,像是在看着一个胡闹的孩子。
“看来我以后就只能时时跟着你了。”
尉迟嘉笑道。
然后他长臂一伸,将一动也不能动的卫襄直接抱了起来飞身而起,向着蓬莱阁大殿的方向飞去。
“啊!”
夏日半空中和煦的风从身周穿梭而过,卫襄先是发出一声惊叫,然后才惊疑不定地看向了尉迟嘉:
“你,你为什么会飞?”
尉迟嘉不说话,抱以沉默的微笑。
卫襄心念急转,很快想起来尉迟嘉是练了什么秘术
连死而复生都轻而易举,更何况是御风而行这种事情呢?
可是
“你的血为什么是凉的?”
“你手心的光芒到底是怎么回事?”
“你是不是有别的师父?”
……
卫襄一口气儿将自己心中所有的疑问问了出来。
但尉迟嘉目光只在她脸上流连片刻,避而不答:
“有些事情……以后我会告诉你的,你还是问点儿我如今能回答你的问题吧。”
麻蛋,太欺负人了!
卫襄愤愤地在心底破口大骂,随后眼睛圆鼓鼓地瞪了起来:
“那你告诉我,以前是给多少姑娘梳过头啊,我看你的动作很熟练啊!”
“这个嘛……”尉迟嘉笑意更深了几分:“襄襄是吃醋了?放心,我从来不曾为其他女子梳过头,我只为你一人挽过发髻。”
“鬼才相信你!”
这人嘴里就没一句实话!
卫襄不屑地撇嘴,什么也不问了,两人之间彻底沉默下来,很快就到了蓬莱阁大殿门外。
虽然卫襄很愤怒,也不愿意承认,但事实上,御风而行的确是比两条腿跑快多了。
只是想起这样被尉迟嘉掌控的屈辱,卫襄在自己能动的一瞬间,二话不说,回身直接给了尉迟嘉一巴掌。
“以后再敢对老娘动手动脚,我就……”
卫襄想了想,不知道自己还有什么可以威胁尉迟嘉的,气急之下,只能恨恨的道:
“我就死给你看!”
挨了一巴掌的尉迟嘉淡定地摸了摸自己的脸颊,点点头:
“你放心,有我在,你死不了。”
切,还真以为自己能掌控别人生死了呢!
自大狂!不要脸!
卫襄头也不回地撒腿跑了。
从偏殿门缝里偷偷往外看的韩知非在看到尉迟嘉挨了卫襄一巴掌的时候,忍不住跟着哆嗦了一下。
“小师妹真是越来越凶悍了!”
他心有余悸的转头跟祁连说道。
“我早说过,小师妹那么顽劣的性子,根本是不可能改过来的!”
祁连还以为韩知非要迷途知返了呢,连忙苦口婆心的劝说。
韩知非却是眼睛一瞪,反驳道:
“这能怪小师妹顽劣吗?肯定是那个人对小师妹不尊重了,这要是我在旁边,我肯定都替小师妹教训他了!”
“我……我真特么错了!你这个哈巴狗!马屁精!”
祁连沉默了片刻,咬牙切齿地骂道。
一墙之隔的蓬莱阁大殿内,芜青回想到方才那一幕,抬起头,郑重对德山道:
“师兄,将尉迟嘉收入门下的事情,一定要尽快办了。”
“急什么,事情总要一件一件来办嘛。”
德山正在提笔给玄云门下战帖,闻言心不在焉地说道。
“不,师兄你是没有亲眼见到方才发生的事情……”
芜青回想起电光火石间,那恰到好处的一击,心头的悸动仍旧没有散去:
“虽然不知道尉迟嘉何以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拥有了如此强大的修为,但他这样的人,如果不能入我蓬莱,那就将会是天大的威胁!”
“这么严重?”
德山老头拿起自己写好的战帖,漫不经心的吹了吹尚未干透的墨迹,才眼含深意地看向芜青:
“他入不入蓬莱门下,其实都不要紧,要紧的是,卫襄一直是我们蓬莱的弟子。他为何而来,为何而留,师妹的心里难道不清楚?”
“这……”
芜青当然清楚。
在她心里,一直认为只有自己门下的弟子才是最牢靠的,别人无论再怎么样,总归是个外人,不会设身处地的为蓬莱着想。
但这尉迟嘉还真是个意外。
德山也不管她是否能想通,直接将手里的战帖递了过去:
“好了,不要再为这种小事纠结了,去吧,下战帖这件事就交给你了。早日解决了玄云门的事情,咱们也好早点让弟子前往语凝海争夺机缘。”
芜青只得接了这趟差事,停止了胡思乱想,起身出门去了。
德山老头则是直接去了后殿,去寻一直在苦苦占卜的莱芜。
“怎么样,这两人可有像无心所说的那样天生带煞?”
莱芜抬起头,眼神中带着茫然:
“师兄,我并未从他们二人身上发现任何的邪煞之气,反倒,窥见了一丝仙缘……”
“仙缘?”
德山老头的神情变得玩味起来:
“我可是有几十年未曾听到这两个字了。”
“是啊,这世上有仙缘之人,万中无一,可无心却说这二人是魔侣,会令生灵涂炭,仙界崩塌。师兄对这件事情怎么看?”
“我怎么看?”
德山老头笑了:
“从我接任掌门之日起,这世间的仙魔之道就没那么分明了凡是于我蓬莱有恩有义者,在我心中即为仙,于我蓬莱有伤有害者,那就是魔。所以……”
德山老头瞥了一眼被扔在大殿结界中的那两个昏睡的人,语气决然:
“这两位的仙缘,在我眼里,狗屁不如!既然无心说他们是魔侣,那他们就是魔侣。”
“那师兄的意思是……先下手为强?”
莱芜觉得自己领会了师兄的意思,德山却又摇了摇头:
“他们虽然蠢了点儿,但好歹也有门派之分,此时下手并不妥当,还是等芜青下了战帖,那边敢不敢收再说吧。我德山要是下手,自然是要光明磊落。”
“我不会在蓬莱下手,而是要在天下人面前下手,让他们任何人都说不出我们蓬莱一个‘不’字。”
芜青明白了。
“光明磊落”四字,说起来容易,但真正做到的人,又有几个呢?
难怪当年师兄能做掌门。
这边师兄弟二人说着话,结界外偷听的卫襄却是急得跺脚。
“大师姐,你说师父是不是也太正人君子了?这种事明明是咱们占理,还讲什么光明磊落!真不如打他们一顿,废去修为来的干脆!”
“卫襄,这种话以后不要再胡说了,这件事,师父是对的。”
程无心看着卫襄,面色沉沉地叮嘱道。
是的,她并不能肯定,如果这两个男女主就这么残了或者干脆死了,这个世界会不会扭曲甚至崩塌。
第一百八十五章 怀疑
德山亲笔书写的战帖很快被芜青送到了玄云门。
玄云门掌门玄风大怒,立刻就接了战帖:
“你们居然敢扣下言儿,我玄云门定然要讨个公道!”
“蓬莱恭候玄风掌门!”
芜青冷笑一声,转身离去,根本没把玄云门这点怒火放在眼里。
芜青离去后,玄风立刻就召集众弟子,要前去蓬莱救回自己的爱徒。
玄云门的弟子一听自家的小师妹居然又跑出去闯祸了,这次居然还惹到了蓬莱这样立派千年的仙门,顿时都炸了。
“师父万万不可!原本小师妹私自掳走蓬莱弟子就已经是犯下大错,又上门去挑衅,难怪蓬莱如此愤怒,此时我们应该好生跟蓬莱道歉,将小师妹要回来也就罢了,怎可接下这战帖?”
玄风的大弟子李琛急忙苦口婆心地劝道。
但是这种话玄风是根本听不进去的,反而斥道:
“好生跟他们道歉?上次在须弥山,你小师妹就被他们蓬莱门下的弟子欺负,为师没有去为她讨回公道,已然是对不住她了,这一次又怎么能不为她做主?”
“可这件事,错在小师妹!”
“你不要再说了,我意已决,这件事我绝不会让你小师妹再受半分委屈!”
玄风一心只想为自己的心上人讨回公道,弟子的劝谏,他是一个字都听不进去的。
李琛见师父如此固执,只得去请了玄云门不问世事已久的长老出来解决这件事。
玄云门的这位长老与德山原本是同辈,只是修为大不如德山,此时已经是垂垂老朽,听说玄云门跟蓬莱起了争端,立刻就叫来了玄风,训斥道:
“你这急性子这么多年就没改过,真不知道当初怎么会让你做掌门!”
“师叔,这与我的性情无关,实在是此事事关我们玄云门的脸面,若是我们玄云门就这么被人欺负了,以后还有何颜面立足东海?”
“可蓬莱是你能招惹的吗?你以为我不理世事,就不知道你的那点小心思了吗?虽说我们玄云门不禁师徒结成道侣,但你若是敢为了一个女子牵连整个门派,我定然饶不了你!”
玄云长老一语揭穿了玄风的心思,却不得不想办法平息这件事。
他忍着怒气凝眉沉思了一会儿,开口道:
“依你所说,还有一个男子与你那不争气的徒弟一起落在了蓬莱的手里。既然如此,你先去将那男子的身份打听清楚,若是他的师门不如咱们,咱们自然去蓬莱道歉领人,若是他的师门比咱们强,那咱们急什么?”
长老一说完,玄风立刻就反应了过来,连忙答应:
“是是是,我这就去办!”
玄风立刻就去命人打听那与自家小徒弟一同被蓬莱擒获的男子是什么人。
如果那男子的师门能一同出面去蓬莱要人,那玄云门自然就多了底气,蓬莱断然没有放了那男子却单只扣着言儿的道理。
只是这男子与言儿到底是什么关系,他居然能跟着言儿前去蓬莱?
想起言儿那人见人爱的性子与容貌,玄风心里忽然苦涩难言。
他虽然样貌看起来还是三十出头的模样,但实际上,他已经有八十多岁了。
而言儿,她才刚刚开始她的人生,不知道,她会不会觉得他太老了?
就在玄风浮想联翩的时候,卫襄一瓢凉水泼在了玄风心心念念的言儿脸上。
“醒醒啦,别装了。”
卫襄早就揭了苏沫言身上的镇魂符,她不可能还醒不来。
果然,这一瓢冰凉的水下去,苏沫言原本紧闭的眼睛立刻就睁开了,挣扎着就要跳起来打人:
“你竟然敢泼我!小贱人!”
凶巴巴的模样跟她在玄风面前甜美可人的形象大相径庭。
卫襄站起来,往后退了一步,居高临下地看着被缚仙绳牢牢困住无法动弹的苏沫言,冷笑一声:
“小贱人?你说你那好师父要是听到你一个女孩子出口成脏,你猜猜你师父会怎么想?”
“我告诉你,你们这样对我,我师父绝不会放过你们!”
苏沫言恨声喊道,但明显底气不足。
穿越过来以后,装单纯,扮甜美这是必备技能,要是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人设崩塌,那还真是一件麻烦事。
“你师父不放过我们?我们还不会放过他呢!”
卫襄冷声道,然后拎过一旁早就做好了准备的狐狸精,放在了苏沫言的面前:
“老实交代,你到底来蓬莱干什么来了?要是不说实话,我就让我的狐狸抓花你的脸!”
卫襄威胁的神情很是凶狠,狐狸精也极度配合,立刻扬爪跟苏沫言亮了亮自己尖利的指甲。
苏沫言不禁往后瑟缩了一下,又恢复了那副单纯无害的模样,眼泪汪汪地喊道:
“你们要做什么?我就是不忿你那天打了我,我才想来找你报仇的!”
“这种虚话就不要说了,你要是想找我报仇,你昨天掳我师妹做什么?”
“我,我……我们昨天真的是看错人了!”
说起这事儿,苏沫言也觉得自己很倒霉:
“我是想把你掳走再打一顿的,但我没想到凌瀚哥哥会认错人,所以才委屈了那个女孩子,但是……但是你们不是已经把人带回来了吗。还要怎么样?”
“哦,我们打一架你就心心念念要再打我一顿,你们掳走了我师妹,我们把人带走就行了?”
卫襄十分唾弃苏沫言这种可笑的想法,她笑容狰狞地吓唬苏沫言:
“告诉你,做错了事就要付出代价,不然就这么放过你,当我们好欺负啊?”
苏沫言之前只以为卫襄是和自己性子有点像的一个女孩子而已,可这会儿的一瓢凉水和一丝狞笑让苏沫言心底发凉
是了,这个世界自己根本还不熟悉,鬼知道这些仙门弟子到底讲不讲道理,到底会把她怎么样啊!
她有些绝望地嘶喊:
“你们到底要把我怎么样啊?”
“那就要看你的师父和你的凌瀚哥哥愿意付出什么样的代价了!”
卫襄朝着苏沫言眨眨眼睛,敲诈勒索的意味很明显。
“你,你们这些无赖!”
苏沫言又急又气,转瞬间却又尖叫出声:
“凌瀚哥哥?你们把凌瀚哥哥怎么样了?!根本就不关他的事!”
“我们把他怎么样……那就要看你的表现了,如果你说实话,他自然是能少受点苦头喽。”
卫襄漫不经心地继续威胁。
苏沫言要崩溃了:
“我真的就只是想打你一顿而已,我哪有别的目的啊?!”
“看来你暂时是不想说实话啊,也行,给你点儿时间慢慢想,想明白了咱们再来讨价还价哦,不,我用错词了,你根本连和我们讨价还价的资格都没有。”
卫襄言语刺激了一番苏沫言,随手拎起狐狸精往外走,顺口跟苏沫言告辞:
“我先走了啊,你想好了我再来看你!”
“卫襄,你这个贱人!那天我就该打死你!”
卫襄那小人得志的笑容实在是太过刺眼,苏沫言终于忍不住,再次对着卫襄的背影破口大骂。
卫襄连头都没回,只脚尖一勾,关上了房门,直接隔绝了苏沫言的声音和视线。
门外,程无心和沈良夜,还有贺兰辰都在等着。
卫襄走过去,啧啧叹息:
“大师姐,这就是你说的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的女子啊?刚才她骂我你听到了没有?这样的女子,怎么人见人爱,花见花开啊……”
程无心摇摇头:
“我也不知道。”
毕竟很多言情小说的女主,是不能用常人的眼光来衡量的。
“这……那她……”
卫襄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反驳大师姐不是她习惯做的事情,罢了罢了,大师姐说这个少女很危险,那就很危险好了。
卫襄开始跟贺兰辰说正事儿:
“她没说到底什么目的,只说想再打我一顿。”
贺兰辰猜到多半也是这个结果,点点头:
“嗯,那就继续关着吧,等她师门的人来了再说。”
这番试探没有结果,程无心和沈良夜很快也各自离去,忙别的事情了。
只有卫襄和贺兰辰站在一起,面面相觑。
过了好一会儿,卫襄才开口道:
“贺兰师兄,云舒师妹的事情……是你动的手脚吧?”
“嗯?什么事?”贺兰辰还妄图装傻蒙混过去。
卫襄直接抬手在他脑袋上敲了一记:
“你说什么事?当然是她急匆匆要回南离的事情!”
“哦,这个啊,也不完全是我做的手脚吧,南离国内,也有人想让她回去,好扶持她争权夺利,我只不过是顺水推舟而已。”
贺兰辰面不改色心不跳的回道,仿佛他这样做是再正常不过的。
卫襄眯着眼睛将他打量了一番,嗤笑出声:
“好一个顺水推舟,看来对于毗陵国的六皇子来说,插手他国内政这种事情,实在是驾轻就熟!”
贺兰辰云淡风轻的挑挑眉:
“这怎么能算插手呢?最多也就是给她一个小小的教训罢了,不然,云舒师妹总是不知天高地厚,以为所有人都能为她所用,将来可是要吃大亏的。”
好吧,贺兰辰这是生气了,给了云舒一个小小的报复。
这么说来,血符之事的确不是他透露给云舒的。
卫襄笑了笑,微微躬身,对贺兰辰行了一礼:
“如此说来,我是要多谢师兄不跟我计较了对不住,贺兰师兄,是我冤枉了你。”
贺兰辰之前一直淡淡的神情,在听到卫襄这郑重其事的道歉之后,终于有了变化。
这些天一直压抑在心里的委屈,就渐渐的从他的眼底渗了出来,他望着卫襄,眼神幽怨:
“你终于知道我是冤枉的了?虽然我从前做事是有些对不住你,但我最多只是将你卖几个钱花,绝不会去害你,这一点,你以后一定要记清楚。”
“嗯嗯,我记下了。”
卫襄很是乖顺的点头。
“这还差不多,还有个小师妹的样子!”
贺兰辰心情愉悦的摆摆手:
“那这件事情就到此为止,我不跟你计较了,你以后也不许再随意冤枉我。”
“那你也不能再随意拿我卖银子了,你有那么缺钱吗?”
卫襄愤愤的嘀咕。
贺兰辰长叹一声,指了指西边:
“我不缺钱,但是我的胞弟缺钱小师妹,其实我跟你是一样的,你割舍不了你的家人,我也有我想要好好守护的人。所以,抱歉。”
卫襄一听这话,愤而暴走:
“贺兰师兄你真是太气人了,我再也不想理你了!”
贺兰辰说这话的意思,不就明摆着告诉她,小心点,以后还会拿她卖银子吗?
毗陵国的皇位之争,凭什么要拿她卖银子呀?
真是想得美!
被甩在原地的贺兰辰,望着卫襄远去的愤怒身影,不由得笑出了声。
其实小师妹这样的性子,也挺讨喜的,是非恩怨,分分明明,生气了就不理人,知道错了就道歉,干脆利索。
唯一的缺点就是她跟尉迟嘉之间的那笔糊涂账,怎么算好像都算不清了。
不过小师妹这样的女子,正需要一个尉迟嘉这样日渐强大起来的人,站在她身边庇护她一世安宁。
不然谁知道这风云渐渐诡谲的东海,会不会将小师妹也搅进去,最后让她尸骨无存呢?
卫襄气呼呼地带着狐狸精回了自己的房间,准备继续埋头苦读。
抬眼却看见尉迟嘉又准备好的饭菜,小花正眼巴巴的站在桌子旁,意思很明显,吃饭呗。
哼,吃就吃呗,谁怕谁。
心情不顺的卫襄拿起筷子就开始大快朵颐,反正吃了也不是一顿两顿了,再多吃一顿,只会长肉,又不会掉肉。
总跟这个人为了这种无聊的事情争吵,卫襄也累的慌。
尉迟嘉见她吃得香甜,心中也很是愉悦,干脆就坐在旁边瞧着她吃饭。
卫襄手里的筷子飞舞了一阵,渐渐慢了下来,她转头看着尉迟嘉,想到了一个问题:
“为什么你做了饭给我吃,你自己却不吃?”
“我不饿。”
尉迟嘉简短的回了三个字,想了想又笑道:
“襄襄你也会关心我了,真是难得。”
“不是。”
卫襄无情的打断了尉迟嘉美好的误会,放下了筷子,明亮的眼睛直直地盯着尉迟嘉,仿佛要看到他的心底去:
“尉迟嘉,从前的你不是这样的从前的你,饿了是会吃饭的,受伤了是会流血流到快死的,你的血液也是有温度的,可是现在的你,总让我怀疑……”
卫襄停顿了一下,终于寻找出一句恰当的话来描述自己的感受:
“怀疑你从一个活生生的人,变成了一具冷冰冰的行尸走肉。”
第一百八十六章 听涛真人
怀疑。
曾经最不爱动脑子的襄襄,终于也学会了怀疑。
那个天真无忧的少女,终究是被前世的他亲手弄丢了。
良久的沉默之后,尉迟嘉的笑容变得有些苍白:
“那如果,我真的变成了行尸走肉,襄襄你还会喜欢我吗?”
“我早就不喜欢你了。”
卫襄干脆利落地回答,然后低下头继续吃自己的饭。
“嗯。”
尉迟嘉轻轻应了一声,仿佛毫不在意。
反正襄襄的冷言冷语,他也听得多了,这样的一句话,又算得了什么?
他也没再说什么,继续看卫襄吃饭。
但这样被人目光灼灼地盯着,卫襄这顿饭吃得极为不自在,很快就放下了碗筷。
“我吃好了。”
难得卫襄这样和气地跟他说话,尉迟嘉有些受宠若惊。
他没有压抑自己愉悦的心情,笑容满面站起来收拾碗筷。
卫襄就坐在原地,沉默的看着他忙忙碌碌的身影,心里说不出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有点茫然,又有点儿悲哀。
从前那个骄矜尊贵的长安贵公子啊,居然能为自己变成这样。
如果是从前的卫襄,一定做梦都能笑醒不,要是从前的卫襄,又怎么会舍得尉迟嘉洗手做羹汤?
卫襄站起来,曳地的裙裾轻轻落在脚边,一如她轻微茫然的声音:
“尉迟嘉,其实你根本不必这样的,我再也不可能喜欢上你了。”
尉迟嘉盖上食盒的手顿了一下,骨节分明的手背上青筋跳了几下,很快又归于平静。
他抬起头,转过身看着卫襄,笑容依旧:
“我知道呀,你说过的话我都记在心里,但有什么关系呢?我喜欢你就够了不是吗?”
“你……”
卫襄想反驳,却发现这话很耳熟。
是的,长安街头,纵情肆意的那些年里,天真的少女不止一次,对自己的心上人说过这种无理取闹的话。
“那你就做好孤独终老的准备吧!”
卫襄沮丧地撇过了脸去拿起一本书,丢下这句话,就顺手做了个结界,把自己与尉迟嘉完全隔绝了。
尉迟嘉在桌旁站了一会儿,拎起食盒,脚步轻移走了出去。
门外,夏日的阳光晴好,人生仿佛一片明媚。
但尉迟嘉能够清晰的看见,前世那巨大的阴霾,还覆盖在他的头顶。
“原本以为,前世的事情就让它过去,我可以跟她重新来过,可现在我发现,解决不了前世的事情,她就永远不会再多看我一眼。”
尉迟嘉垂眸看了一眼跟出来在他脚边偎偎蹭蹭的小花,叹道:
“回去吧,我说过,你是她的。”
“喵~”
原本还蹦蹦跳跳的小花猛然僵在原地,过了好一阵,才发出一声低低的叫声。
它恋恋不舍的看了尉迟嘉一眼,才拖着尾巴走了回去。
真不知道为什么主人总是要她陪在那个女人身边,主人为什么不自己去陪啊?
小花原本只是在心里悄悄嘀咕一下,却忽然听到身后传来尉迟嘉的声音:
“你记住,你陪着她只是暂时的,我很快就会回到她身边的。”
小花惊愕的扭头,琥珀一般的猫眼睁得老大,然后“嗷”的一嗓子就窜远了
它在心里嘀咕一句,主人居然都能听得见!
太可怕了!
正如玄云门所料,根本没等两天,凌瀚的师父就出面了。
这一日阳光灿烂,东海之上风平浪静,蓬莱山门外,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但这不速之客一报上名号,德山立刻就带着芜青与莱芜,以及众弟子出门相迎。
“这人什么来头啊?这么大阵仗?他真的是凌瀚的师父吗?”
卫襄从来就没见过自家三位仙长对谁这么客气过,赖在程无心的飞剑上,一边往山门处飞,一边好奇地打听。
“我也不知道,我入蓬莱门下这么多年,也从来都没有听过‘听涛真人’这个名号。”
程无心此时的心情略有些沉重。
她就说么,凌瀚身为男主,怎么可能没有奇遇?
今日前来的这个听涛真人,看起来很是不简单。
很快一行人就到了蓬莱山门外,只见蓬莱的山门外,站着一位白须白发,仙风道骨的老道,正在仰头看山门之上,硕大的“蓬莱”二字。
“不知是真人驾到,我等恭迎来迟,还望真人见谅!”
德山一见这老道士,立刻就拱手快步上前问好,刻意放低的姿态,让卫襄瞠目结舌。
那老道士倒也不拿架子,也面带微笑,对着德山拱了拱手:
“多年不见,德山贤侄风采依旧,倒是我,垂垂老矣。”
“真人这是哪里话,有一甲子未见真人了,真人风采,更胜昔年!”
平时看起来古板又脾气暴躁的德山老头,跟这老道士拍起马屁来,也是张口就来。
芜青与莱芜二人也跟在德山身后走上前,向那听涛真人行礼问好。
卫襄则是躲在人群后面,掰掰手指头:
“一甲子?卧槽,这意思是说这老头跟师父有六十年没见了,那这老头儿……”
卫襄附在无心耳边悄悄嘀咕:
“大师姐,这老头也是个几百岁的老妖怪了吧?”
“别胡说!”
程无心低声告诫,心底却是一震。
原来东海还有这等大佬,她居然听都没听说过。
蓬莱的三位仙长见礼完毕,又让众弟子上前拜见那听涛真人。
听涛中真人自然是对着蓬莱的弟子们一阵猛夸,夸的莱芜和芜青脸上都露出了淡淡的笑意。
过了好一阵,德山才算与那听涛真人寒暄完毕,恭恭敬敬的迎着听涛真人前往蓬莱阁。
而那听涛真人也始终面带笑容,仿佛真的一点都不忧心自己的弟子,而只是来蓬莱拜访故人而已。
“地位尊崇,还能沉得住气,大师姐,此人非同一般啊。”
根据自己的经验,卫襄发出了这么一声感叹。
“他本来就不一般,不然师父也不会对他如此恭敬。”
程无心说着话,又忽然停下了脚步,转头看着卫襄:
“待会儿你就不要前去蓬莱阁大殿了,你先回去躲起来免得师父护不住你。”
这意思就是担心师父会在这样的大佬面前撑不住,迫于无奈把她交出去。
这一点卫襄还是明白的,而她又向来信奉好汉不吃眼前亏,想也没想就点头答应了。
别看这老道士,这会儿笑嘻嘻的,谁知道待会儿会不会翻脸呢?
于是卫襄就半路偷偷的溜了。
半日之后,程无心才托贺兰辰给她送来了消息:
“小师妹放心吧,那听涛真人与师伯和师父,还有师叔他们相谈甚欢,两边都决定既往不咎了,那听涛真人还说了,以后定然要与蓬莱多多来往,捡起他闭关这么多年,错过的情谊。”
“错过的情谊?这可真是标准的官话,没想到这老道士还挺会说话的。”
卫襄心里对这种刻意的示好不屑一顾,但她自然是不能表露出来的。
只是稍稍跟贺兰辰透露了自己的遗憾:
“原本以为这一次师父能替我出口气呢,到头来也还是只能这样和稀泥,那两个人在我们蓬莱蹦哒挑衅,到最后屁事儿没有。贺兰师兄,你信不信从此以后,人人都敢来我们蓬莱撒野了?”
听卫襄这么深谋远虑,贺兰辰笑着摇摇头:
“哪儿能呢,东海又有几个听涛真人?能不能撒野,那还是得看他们身后倚仗的是什么,你以为人人都有这么强硬的后台啊?”
“哦,师兄说的也是。”
卫襄心里没那么担心了,然后立刻催促贺兰辰继续回去给她打听消息。
很快蓬莱阁大殿的消息就送了过来,听涛真人倒是没有立刻领着自己的徒弟和苏沫言离开,反倒说为了修补与蓬莱的关系,要带着弟子在此多住几日。
卫襄一听这消息就炸了:
“这老头怎么还死皮赖脸啊?咱们这蓬莱是客栈吗?他的徒弟想来就来,他自己想住就住,这是打什么主意呢?”
“谁知道呢,但我看师父欢天喜地的样子,倒好像这是一件无上光荣的事情,据说这位听涛真人已经有近三百岁了,道行又十分深厚,在东海地位超然,受多方尊崇。”
亲自前来告知卫襄这个消息的程无心也不知道师父和师叔们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但她对于形势看得很清楚。
她再次叮嘱卫襄:
“师父也知道,你心里怕是会不愉快,特意让我告诉你,这几日不要惹是生非,也不要再与听涛真人的弟子和那苏沫言起冲突。”
卫襄一听这个,心情顿时更不好了:
“师父的意思,是要我彻底认怂?”
“你就当是师父让你认怂好了,为了咱们蓬莱,你就先忍一忍吧。”
程无心也知道卫襄委屈,又接着劝道:
“如今东海各方争端不断,蓬莱并不能独善其身,这种时候多一事真不如少一事,多一个敌人也只是真的不如多一个朋友。说来说去,你们这也跟小孩子打架差不多,到底你也没吃什么亏,你就暂且忍两天吧。”
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卫襄还能怎么样?
她怏怏地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反正她也不会真的蠢到去跟一个师父都忌惮的大佬杠上。
不过第二天上早课的时候,卫襄就知道自己“忍一时风平浪静”的心理准备,完全是白费了。
这一日的早课直接就是由那听涛真人来上的,而跟着他一起来的,还有恢复了自由身被好吃好喝供着的凌瀚和苏沫言。
话说仇人见面分外眼红,自己眼睛到底红不红,卫襄不清楚,那苏沫言眼睛红了倒是真的。
一开始苏沫言应该是那听涛真人也有所叮嘱,尚算安稳,可一看到胖胖从卫襄的怀里露了个头,苏沫言立刻就扑了过来:
“龙猫!天哪,这个世界上真的有龙猫?!”
“啊,小姐姐救命!”
这猝不及防的动作立刻就让卫襄和她撞在了一起,而胖胖,早就被吓得躲在卫襄怀里尖叫不已。
见到这一幕的众人,立刻上前将两人分开,而众人疑惑的目光也纷纷投向了苏沫言。
要知道卫襄刚刚把这胖胖带回来的时候,大家都不认得这是什么,这个苏沫言却能一语道破!
到底是她听说的,还是她一早就知道?
可即使是这样,龙猫真的原本就叫龙猫吗?
卫襄对自己瞎猫碰上死耗子的运气,没啥信心。
眼看这件事情有古怪,卫襄立刻抱着胖胖远远躲开,趁着那苏沫言被听涛真人以目光阻止,很快溜之大吉。
“龙猫,凌瀚哥哥,我要龙猫!”
风中远远的传来苏沫言白凌瀚撒娇的声音,卫襄翻了个白眼,做了个恶心的表情。
等到早课上完,程无心再次来寻卫襄的时候,卫襄也忍不住发牢骚:
“大师姐你觉得这听涛真人,真的是要修补与蓬莱的关系吗?既然如此,他为什么不好好约束苏沫言?”
“估计是怕越俎代庖吧,方才那苏沫言的师父也亲自上门了,居然也乖乖道歉了谁知道他们这些人心里又都打的是什么如意算盘。”
“苏沫言的师父?是那个玄风吗?有本事跟芜青师叔撂狠话,这会儿倒是精明的很!”
卫襄愤愤的嘀咕着,总觉得这事儿没这么简单。
她想了想,忽然问道:
“大师姐,那玄风是领了自己的徒弟走人了,还是也跟听涛真人一般,在咱们蓬莱住下了?”
“既然要修补关系,自然也是住下了,有听涛真人在中间说合,师父到底也不好直接将人赶出去。”
“这样啊……”
卫襄明亮的大眼睛转了转,问程无心:
“这么说来,师姐你有没有觉得,这好像是他们故意的一样?”
似乎是怕程无心听不明白,卫襄又解释道:
“可能说,他们原本的目的,会不会就是要住进我们蓬莱,赖在我们蓬莱不走?要是他们直接提出来,我们蓬莱未必会答应,尤其是那玄云门。但这个时候,凭着听涛真人的面子,他们居然也能顺理成章地留在咱们蓬莱”
卫襄心中的不安越来越深:
“大师姐,是不是好可怕?”
师父师叔和师兄师姐们,虽说吃过的盐比她吃过的米都多,但他们到底多年不曾在人世间打滚,卫襄很担心程无心能不能明白她的意思。
第一百八十七章 活死人?
“你的意思我完全明白,如果真的是这样……的确是很可怕。”
程无心没有在这个世界的凡尘间厮混过,但她在曾经的世界里,这种就比碰瓷稍微好一点点的事情实在是多到不胜枚举。
曾经有一个女子,为了结识某大佬,故意将一杯红酒洒在了那大佬的身上,借此机会得以结识那位大佬并最终上位。
如果听涛真人和玄云门对蓬莱有什么图谋的话,这招弟子先上门来胡闹,师父随后出面致歉交好的招数倒真的是与那女子的套路,有异曲同工之妙。
程无心琢磨了一番,决定去找贺兰辰:
“走,我们去找贺兰辰要一样东西。”
“要什么?”卫襄不知道贺兰辰能做点儿什么。
“问他要一张搜魂符。”
“是要给那个凌瀚用吗?这真是个不错的主意!”
卫襄心领神会,拍手赞成。
搜魂一出,那就什么秘密都没有了。
程无心边往外走边摇头道:
“凌瀚不成,有听涛真人在这里,对凌瀚用这个符风险太大,一不小心就又是结仇的事情。我们去对苏沫言用。”
“有道理,我们这就去。”
卫襄连连点头。
捏柿子当然是要捡软的捏嘛,这个道理小孩子都知道。
贺兰辰对程无心向来敬重,听她说要一张搜魂符,二话没说就当场画了一张。
两人接了符出门,卫襄羡慕又嫉妒:
“大师姐,要是我来跟贺兰师兄要搜魂符,他肯定要问东问西,说不准还会去师父那里告我的状!”
程无心拍拍她的肩,安慰道:
“那是因为你的修为实在是太低,万一被搜魂符反噬,他还不是要替你背锅?所以你也别多想,贺兰辰对你,还是挺不错的。”
卫襄知道程无心说的是云舒第一次被掳走之时,贺兰辰毫不犹豫跟她跳进水中的事情。
而且卫襄对于自己的缺点,向来承认得痛快,心头的那点不快很快就散去了,高高兴兴地跟着程无心去找苏沫言。
苏沫言此时正在跟师父玄风闹着要将卫襄养的那只宠物要过来。
“……师父师父,我的好师父,您就跟蓬莱掌门说说嘛,一只宠物而已,既然要两派之间交好,给了我又何妨?堂堂蓬莱掌门,会小气地不给吗?”
自己最心爱的小徒弟在自己面前撒娇,玄风心里既甜蜜,又为难。
他如今见到了自己的徒弟,整个人也冷静下来了,对玄云门如今的处境,他心里还是很清楚的。
虽说看在听涛真人的面子上,蓬莱说愿意摒弃前嫌,不再与玄云门为难,可是谁都知道,这只是表面的态度。
从德山那封杀气腾腾的战帖来看,这事儿怕是不能这么过去。
可是小徒弟难得有这么想要的东西,如果这次让她失望了,那以后……
玄风望着眼前甜美可人的少女,心底天人交战了很久,最终还是妥协了:
“罢了罢了,不过是一只罕见的小兽而已,为师这就去问问德山掌门,能否让那卫襄割爱!”
“谢谢师父,师父待我最好了,我最喜欢师父了!”
苏沫言高兴地跳了起来,搂着玄风的脖子转了个圈儿,玄风顿时觉得心头一震,一颗心像是泡在了蜜水中一般,所有的顾虑和担忧,顿时就被抛到了九霄云外。
然后,玄风试探着,小心翼翼地回了一句:
“师父也最喜欢言儿……”
“嗯嗯,我知道,因为师父最疼我嘛。”
可搂着他脖子的天真少女只是点了点头,一双灵动的大眼睛笑眯眯地看着他,表示她很开心。
其他的,什么都没有说。
罢了罢了,终究年纪还小,还是个孩子呢。
玄风艰难地将自己的眼神从那双带着几分懵懂天真的眼睛上挪开,放开了怀里少女柔软的身躯,转身出门去寻德山。
躲在客房不远处一棵大树上的程无心和卫襄一直到目送玄风离开,才从繁茂的枝叶间露出脸来。
“大师姐,这玄云门的掌门,居然如此道貌岸然……他多大年纪了,怎么对自己的徒弟都下得去手!”
刚刚亲耳听到的那些师徒间的对话,严重挑战了卫襄的认知。
不过她又很好奇:
“大师姐,我们明明在这里,方才怎么客房里的声音,我们会听得如此清楚?”
“我们蓬莱的客房,是有记录声息的阵法的,区别就是,用与不用而已。”
程无心神情略略有些尴尬。
毕竟这种做法,和她的世界里酒店安装摄像头是差不多性质的行径,算不得什么光明正大之事。
“哦,原来是这样啊,很好很好!”卫襄很满意。
说白了,就是蓬莱的客房全都布有录音的阵法,只不过很少有人能有资格在蓬莱留宿,她入门这几年都没有见识过而已。
卫襄见程无心神情间似乎有些小小的纠结,就拉着她从树上跳下去,安慰道:
“师姐也别纠结,觉得这种手段见不得光,其实我觉得很好啊,对付这些居心叵测之人,就该这么办!”
“嗯嗯,我不纠结。”
如今东海的局势,也容不得她纠结。
两人走到客房附近,程无心瞧了瞧卫襄:
“龙猫呢?”
“哦,我这就叫她过来。”
卫襄立刻双手拢成喇叭状,对着林子深处大喊了一声:
“胖胖!”
卫襄的喊声刚落,一团灰蓝色的胖团子就迈着小短腿儿,飞快地跑了过来,跳起来,死死扒在了卫襄的身上:
“小姐姐,我来了,我来了!求求你,千万不要把我送人,那个女的不是好人!”
“放心放心,不会把你送给她的,就是需要你亮个相而已,对了,你能看出来她不是好人?”
卫襄没想到那苏沫言能把胖胖吓成这样。
胖胖点头如捣蒜:
“是的是的,她不但不是好人,她连活人都不是!”
“什么?!”
卫襄和程无心同时惊叫。
然后两人环顾四周一圈,对视一眼,二话不说拖起胖胖,直奔茂林深处。
两人一妖一直奔到了离客院二里多路的地方,程无心才停下脚,挥手就在身周布了个结界,然后眼神发直的望着胖胖。
卫襄看着胖胖的眼神也充满了惊悚和防备:
“胖胖,你,你是怎么看出那女的不是活人的?”
麻蛋,自己是个重生的啊,万一被看出来了怎么办?!
“因为虽然她会笑会动会说话,但她的心不跳啊,她就是个已经死了的人。”胖胖挥着小爪子认真地说道,然后看着卫襄:“对了小姐姐,你们人类管这种叫什么来着,活死人?还是僵尸?”
卫襄没说话,她回头看着程无心。
明明先前还好好的大师姐,在听到胖胖的那句话之后,就成了眼前这脸色煞白,全身僵硬的模样。
为什么?
就算那苏沫言真的是个活死人,难道,以大师姐的修为,大师姐还会害怕吗?
疑惑的卫襄只觉得大师姐这样的表现太不正常了,她想了想,伸出一根手指戳了戳程无心:
“大师姐你怎么了?你别怕,那苏沫言要真是个活死人,该害怕的是和她腻腻歪歪的男人们才对!”
被卫襄手指戳在肩头的程无心这才慢慢地眨了眨眼睛,几乎要停掉的呼吸也才慢慢恢复正常。
她没有回答卫襄的话,而是先抬手放在自己的心口,感受了一下。
怦怦怦
很好,很好,她的心是跳动的。
她穿过来的这副身躯,心脏还是跳动的。
卫襄见程无心这样,心底忽然隐隐有了个猜测
大师姐,不会是真的和那苏沫言有什么渊源吧?
大师姐私下说话的风格,其实有的时候和那个苏沫言真的好像,而且,龙猫这个名字,是大师姐起的,但苏沫言却一口就叫出了这两个字。
所以,大师姐才会听到苏沫言是个活死人,这般害怕吗?
而赖在卫襄身上的胖胖,则是眨了眨眼睛,看着程无心,直接将自己的疑惑问了出来:
“程姐姐,你,你这是怎么了?你摸自己的心脏干嘛呀?那个女的是活死人,你又不是呀!”
胖胖带着几分稚气的声音像是做梦一般飘进程无心的耳中,程无心才慢慢地反应过来,像是陡然间被人施了定身咒,又忽然被解开一般。
她素手轻扬,放在胖胖头顶摩挲了一下,才深吸了一口气,点点头道:
“对,胖胖说得对,我不是活死人,我是活生生的大活人,我什么都不怕……胖胖,你可真聪明。”
从前她只以为这龙猫蠢萌蠢萌的,现在才知道,人家根本就不蠢,居然能透过皮囊直接看穿灵魂。
“嘿嘿,谢谢程姐姐表扬我!”
胖胖搓着小爪子有些羞涩。
卫襄见程无心终于恢复了正常的神色,心里隐隐的猜测也瞬间就被自己按了下去。
不好奇,她不好奇。
人活着不容易,她重生一回不容易,大师姐心怀秘密活着,肯定更不容易。
前世今生,大师姐都对她这样好,此时此刻,不追根究底,就是她对大师姐最好的回报。
卫襄展臂,抱了抱程无心,笑嘻嘻地安慰道:
“好了,大师姐,就算那苏沫言是妖魔鬼怪,以大师姐你的本事,定然也能将她降服的,不怕不怕!我们这就去降服她!”
“嗯,我们走。”
程无心也抱了抱卫襄,然后挥手撤去了结界。
因为胖胖一句话而乍起狂澜的心海已经彻底平静下来,她是真的不怕了。
同为穿越者,苏沫言在胖胖眼里是个活死人,或许有别的缘故,并不是穿越的缘故,她绝对不能自乱阵脚被人发现自己的异常。
至于小师妹……她觉得,小师妹一定不会害她。
师姐妹二人很快带着胖胖重返蓬莱的客房。
苏沫言正翘着二郎腿坐在床上发呆,或者说,是在冷静地思考。
没穿过来以前,她就是一个不学无术的中二高中生。
每天面对的不是父母的斥责就是老师的白眼,最大的爱好就是看玛丽苏言情小说,最大的梦想就是穿越到一个修仙的世界里,踏仙路收美男,走上人生巅峰。
某一天,一觉醒来她这个梦想居然就真的实现了,她简直要高兴得发了疯。
师兄师弟们都很帅,师父更帅,而且师父对她格外宠溺,妥妥的言情小说男主配置。
她的不学无术在这个世界里就成了率性洒脱,她的无理取闹也成了活泼可爱,她要什么师父就给什么,因为她如今长得美啊!
一切都很美好很美好。
可唯一的遗憾就是,她又遇到了凌瀚哥哥。
高大,帅气,冷峻,又带着那么一点点邪魅,简直分分钟让人少女心爆棚好吗?
这样的人,她怎么能放过?
可是师父这边……这么好的师父,她又怎么舍得伤他的心?
真的好纠结啊!越想越头痛的苏沫言放下二郎腿,烦恼地翻了个身。
这时候门外传来了敲门声。
苏沫言立刻眼前一亮,翻身而起:
“师父?”
师父这么快就回来了,看来蓬莱掌门答应得很痛快!
苏沫言高高兴兴地跳起来去开门。
门外出现的,却是程无心和卫襄两个人笑眯眯的脸。
然后,卫襄怀里的那只可爱到爆的小龙猫,正在挥舞着小爪子对着她笑:
“嗨,小姐姐。”
啊啊啊啊,好萌啊!萌出一脸血啊!
苏沫言二话不说一把抱过龙猫,高兴得跳了好几圈儿:
“龙猫,龙猫!我终于见着活得龙猫了!”
这话胖胖就不爱听了,什么叫活得龙猫?难不成它还死过啊?
胖胖悄悄地翻了个白眼儿,小爪子在苏沫言头上比划了好几下,最终忍住了没拍下去。
卫襄心底也很不愉悦,一点儿礼貌都没有的家伙!
她直接给了程无心一个眼神。
程无心点点头,手一扬,就将那张镇魂符拍了出去。
兴奋不已的苏沫言只觉得眼前一闪,仿佛有什么东西向自己袭来,就瞬间失去了意识。
过了好一会儿,卫襄走上前,从神情彻底呆滞的苏沫言手里抱回了胖胖:
“抱着晃什么呢晃,也不怕把我的胖胖给吓着!”
“小姐姐我好怕怕!”
胖胖抓住机会拼命往卫襄怀里钻,充分展现自己的可怜弱小又无助。
卫襄心疼地搂着胖胖一通安慰怜惜,程无心则是直接开审:
“你们住在蓬莱不走,到底有什么目的?”
第一百八十八章 失望
与此同时,蓬莱阁大殿中,德山也毫不留情地拒绝了前来讨要胖胖的玄风。
“那只龙猫是我徒儿的……”德山老头话到嘴边,又改了:“是我徒弟的爱宠,她向来心爱,我不可能强夺了她喜爱的宠物给别人。”
他此时不能贸然告诉别人胖胖是自己小徒弟的镇魂兽,否则以小徒弟那低微的修为,说不定就会有人借此起什么坏心思。
玄风听德山这么说,心里顿时焦急不已。
那只宠物要不到,他回去怎么见言儿?
他想了想,腆着脸再次开口道:
“之前在听涛真人面前,德山掌门也曾说过,蓬莱与玄云门,以后定然是要友好相处的,所以我以为,只是一只小小的宠物而已,为了咱们的情谊,德山掌门定然能割爱……此时看来,倒是我太高看自己了。”
“玄风掌门不必再拿话激我,那宠物如果是我的,我自然是能割爱的,可它是我的徒弟的,我做师父的,怎好勉强一个小辈?难不成你的徒弟是徒弟,我的徒弟就不是徒弟了?”
德山老头不耐烦这玄风好一会儿了,此时听他还在这里唧唧歪歪,直接怼了他几句,沉了脸打发他走:
“玄风掌门如果没有别的事情,就请自便,如今我们蓬莱为了招待您和您的徒弟,事情也挺多,还请见谅!”
玄风英俊的脸立刻就像是被人迎面揍了一拳一样,立刻就青了。
这一连两个“还请”,又是嫌他事多,又是嫌他赖在蓬莱不走,这死老头,越上年纪越刻薄!
玄风强撑着拱了拱手,道了声“告辞”,就愤而拂袖离去。
等到玄风走得不见踪影了,一直躲在偏殿偷听的祁连和韩知非才走进了正殿。
韩知非对于玄风此番作为很是唾弃:
“师父,这个玄风是不是拎不清自己几斤几两啊?小师妹的镇魂兽,他也敢张口就要,谁给他这么大脸啊?之前觉得他那徒弟脑子不清楚,现在看来真是一脉相承!”
祁连对于韩知非的愤愤不平保持沉默,袖手恭敬地立于一旁,等着师父痛斥韩知非这个没脑子的家伙一顿。
但出乎他意料的是往日里看见韩知非,无事也要骂三句的师父,听见韩知非的话,却只是转头,淡淡地瞥了他一眼,还点了点头,似乎是赞许之意。
祁连当机立断,立刻开口:
“三师兄说得没错,这位玄风掌门是有点太把自己当回事儿了,师父莫要因为这种人生气。”
“我不是生气,我是在想别的事情。”
德山老头站起来,似乎很烦恼的样子,负手在大殿中来回踱了几圈,才回头看着沉默下来的两个徒弟,叮嘱道:
“这些日子,你们多注意四处巡查,至于你小师妹镇魂兽的事情……你们记住,暂时不要让任何人知道,那只龙猫是你小师妹的镇魂兽,她如今的修为,实在是太低微了。”
“弟子遵命!”
韩知非与祁连二人连忙齐声应下。
蓬莱住进了外人不说,偏偏还是这等不省心的外人,的确是要提高警惕了。
玄风脚步沉重地回了客房,一路上都在想要如何跟自己的小徒弟解释自己的无用。
他在小徒弟的门外站了许久,才沉重地抬手,轻轻叩门。
好一会儿,屋内才传来小徒弟带着一丝慵懒的声音:
“是师父吗?言儿困了,先睡一会儿,师父有事回头再说吧。”
“哦,也好。”
玄风心头莫名地松了一口气,很快就转身走开了。
小徒弟向来不在意那些俗世规矩,行止随心,这个时候睡觉,兴许是困了吧。
也好,身为一个男人,他真的是不愿意小徒弟这个时候看到自己的无能和狼狈。
说来说去,还是因为玄云门实在是太小,在这东海的济济仙门中,根本就无人理会。
垂头丧气的玄风刚走了没多远,抬头就望见眼前的林崖边站着一位衣袍飘飘,仙风道骨的道人。
“听涛真人!”
玄风立刻打起精神,扬起笑脸上前问好。
听涛真人回过头来,望着玄风露出了慈和的笑容。
苏沫言的房内,苏沫言还直愣愣地站在当地,程无心站在旁边,眉头紧皱。
卫襄倒是抱着胖胖悠哉安然地坐在椅子上,一边抚摸着胖胖光滑的皮毛,一边劝程无心:
“大师姐,她这里问不出来什么也就算了,我看他们师徒八成还是以那位听涛真人马首是瞻反正我总觉得,那听涛真人,才是一只老狐狸!”
“罢了,你说的有道理。玄风已经回来了,我们就先走,不然时间长了万一他再过来,撞上了总是不好。”
程无心也没有再纠结下去,很快做了决定。
卫襄点点头:
“那我们这就走吧,不过这玄风也真是……一点忌讳都不懂!”
“男欢女爱,人之常情,有什么可忌讳的?虽说他们是师徒,但若是真心的,那也算不得什么。”
程无心思想要开明得多,并没有觉得师徒恋有问题。
卫襄站起来,开启了海螺法器上附着的阵法往外走:
“不是的,师姐,我并非觉得师徒相恋有问题,我只是觉得玄风连一点男女大防都不忌讳,实在不像是个正人君子!”
“这个么……”
程无心笑笑没说话。
言情小说里面的女主和男配,要是恪守古代的规矩,哪里有什么发展恋情的条件?
直到程无心和卫襄二人离去好一阵子,处于呆怔之中的苏沫言才蓦然回过神来。
“我,我这是怎么了?”
苏沫言觉得脑子里一阵麻木,死活想不起来先前发生了,只依稀记得,师父说去给自己要那只龙猫。
对了,龙猫,她只听说过,从没见过的物种。
身为穿越者,这种珍奇的异兽,不该是被她收入囊中的吗?那卫襄根本就不知道这小龙猫的珍贵之处,只一味霸占着龙猫,真是可恶!
稍稍清醒了一会儿,苏沫言决定立刻出门去找师父,她一定要把那只可爱的龙猫从那卫襄手里拯救出来!
仿佛无边无际一般的青翠山峦,远处缥缈的大海,从身边轻轻拂过的林风,这一切,都让站在崖边观赏此等美景的听涛真人和玄风感觉到心旷神怡。
“蓬莱,真不愧为仙家之首!”
又是一阵微风拂过,一直没有说话的听涛真人骤然间感慨道。
玄风立刻附和:
“听涛真人所言极是,且不论其它,只说这般美景,蓬莱能占了此处,实在是上苍的恩赐!”
“上苍?”
听涛真人转头,微笑着摇了摇头:
“不,这可不是什么上苍的恩赐,这是蓬莱列位先祖留下来的福荫啊。”
听涛真人这状似无意的感慨,霎时间让玄风梗住了听涛真人这到底是夸还是贬?这话他该怎么接?
而听涛真人似乎看穿了他这点为难的小心思,没有再接着说这个话题,转而问起了他的徒弟:
“令徒很是聪明伶俐,又与我家徒儿颇为投契,此次东海门派皆要派遣弟子前往语凝海,不知令徒,可在其中?”
这话……玄风倒是听得懂,但他心中一阵苦涩,不知道要怎么回答。
听涛真人话里的意思很明显,觉得自己的徒弟和他的徒儿凌瀚相处的还不错。
但这根本不是他要的结果。
先前因为接近听涛真人而起的那些兴奋,瞬间被山风吹走了一大半。
玄风想了想,还是咬牙道:
“承蒙真人看的起,只是我这小徒弟生来顽劣,至今修为低微,语凝海一行,她未必能前往。”
“哦,原来如此,那倒是有些可惜了。”
听涛真人面色如常,似乎并未因为听到这样的消息而有任何的不悦。
但玄风无端端的就从听涛真人的眼底察觉到了一闪而逝的失望。
玄风立刻头垂下头去,尴尬地笑了两声,心中极为不自在。
他也想讨好听涛真人,他也想借此机会能让玄云门被人高看一眼,纳入听涛真人的羽翼之下。
可是他始终过不了自己心里这关啊那是他最心爱的言儿,如何能够眼睁睁的拱手让人?
两人之间原本融洽的气氛就这样顷刻间荡然无存,玄风只得忍着尴尬又与听涛真人寒暄了几句,随即匆匆告别离去。
听涛真人站在原地,望着玄风落荒而逃的身影,唇角的笑意慢慢散去。
“瀚儿,原本以为你看上的人,总归会是不凡的女子,没想到她的师门,如此不堪。”
一直尾随在远处的凌瀚这才慢慢显露出身影,走到了师父的身边。
听见这么说,凌瀚唯恐师父对苏沫言的印象变差,连忙辩解道:
“言儿自身聪明卓绝,坦率可爱,这玄云门的确是委屈了她。”
听涛真人不说话,只在心里默默思量了一番,方才开口道:
“瀚儿,你是为师唯一的弟子,如果要寻道侣,既然是要慎之又慎,你莫要心急,且等等看吧。”
“是,弟子遵命!”
凌瀚唯恐再说下去,师父会对言儿生出更多的不满来,急忙答应。
师徒二人达成一致,才沿着山路慢慢的走回了客房。
一进到自己的房间,听涛真人就随手一扬,在房间内布下了一层结界。
“师父这是做什么?”
凌瀚很好奇。
“难道你就没发现,这房间内有很多阵法吗?”
听涛真人对弟子此时的表现很是不满意。
凌瀚满眼的不可置信:
“师父的意思是说,蓬莱一直在监视我们?”
“那倒不至于,只能说这是蓬莱自我保护的一种手段,咱们不要做越界的事情,就没什么可在意的。”
听涛真人云淡风轻的样子,让凌瀚不由得心生钦佩:
“师父此等心境,弟子佩服!”
听涛真人摆摆手:
“我活到这把年纪,世事变迁,沧海桑田,都看尽了,这种小事,原本就不值得放在心上。你且去吧,我要静思了。”
凌瀚一听师父说要静思,连忙告退。
回自己房间的路上,凌瀚从苏沫言的房间门口路过,踟蹰了一下,还是忍不住抬手敲门。
这个古灵惊怪的少女,他生平仅见,早已经在不知不觉中刻入心扉,难以忘记,即使要为她赴汤蹈火,他也在所不惜。
只是房门内久久没有传来应答声。
“言儿,你在吗?”
凌瀚忍不住担心,放出神识,探查了一番,发现屋内空无一人。
这个时候,她能去哪里?
凌瀚满心疑惑,转回头去四处寻找。
不多时,他就在离客房不远处的林子边上,瞧见了苏沫言与玄风师徒二人的身影。
苏沫言正拽着玄风的袖子苦苦哀求。
“……可是我真的很想要那只龙猫,师父,我能不能再亲自去问问德山掌门?”
“言儿,为师知道你十分喜欢那只小兽,但德山掌门已经拒绝了我,我们这个时候再去问,也是没有用的。”
已经到了这个地步,玄风只能如实相告,劝慰自己的小徒弟:
“师父答应你,以后一定会给你找一只一模一样的灵宠给你!”
“不可能再有一模一样的了……不可能了……”
苏沫言听师父这么说,知道定然是要不过来了,瞬间显得伤心而难过,大大的眼睛里甚至蓄满了泪水。
凌瀚远远的看着,心如刀绞,忍不住攥紧了手指。
不就是一只灵宠吗?玄风身为师父,居然如此无能!
凌瀚转身,大步走开,去寻卫襄。
夏日天长,难免会觉得困倦,卫襄正抱着胖胖窝在床上打盹。
凌瀚敲门的时候,卫襄正在半梦半醒之间。
听见敲门声,卫襄只以为是尉迟嘉,不耐烦的翻了个身,一声不应。
门外的凌瀚又敲了一会儿,耐心逐渐耗尽。
他正准备抬脚踹门的时候,旁边忽然走来一个银白色人影,在他面前站定。
“你有什么事吗?”
面容绝美的男子笑容微微,说话间却带着一种彻骨的凉意。
只一眼,凌瀚就认出了眼前的人是谁
这就是那个最终击败了他的人!
而且那道诡异的金芒,凌瀚仍旧心有余悸。
他立刻戒备的往后退了一步:
“我是来寻找卫师妹有事相商,你想做什么?”
“我当然是来看看,你大白天的来找我的未婚妻,想做什么。”
尉迟嘉依旧笑容满面,但从凌瀚心底升起的那种毛骨悚然的感觉,却越来越严重了。
第一百八十九章 意图
在东海,凌瀚自诩长相英俊,修为高深,师父又是凌驾于东海修行者之上的听涛真人,无论从哪一方面来说,凌瀚都一直以为自己是东海年轻一代中的第一人。
但此时面对眼前这个微微一笑,天地都仿佛为之失色的男子,凌瀚心底居然生出一丝自惭形秽之感。
这种感觉让他脑子清醒了几分,方才的笃定渐渐溃散。
这个一招就将他彻底击晕过去的尉迟嘉,居然是卫襄的未婚妻,那么索要灵宠这件事,就势必会变得棘手。
而这男人虽然口中说的是“大白天”,但这意思听起来,跟“大半夜”没什么区别。
凌瀚感觉自己受到了深深的侮辱,他心中只有言儿,难不成这男人还以为他会对卫襄有什么非分之想不成?
他神色不虞拱了拱手道:
“先前我听说卫师妹有一只灵宠十分罕见,所以想来看看。”
尉迟嘉点点头,然后一口回绝:
“可是襄襄正在睡午觉,你先回去吧。”
睡午觉?这算什么借口?
凌瀚心中极度不满意,但他到底在尉迟嘉的笑意里败下阵来。
他脸色几度变幻,最终再次拱手道:
“既然如此,那就等改日见了卫师妹,再说这件事好了。”
此时师父不在身边,如果跟这个人打起来,惨败的时候居多。
而他,丢不起再次落败的脸。
尉迟嘉颔首让开了路,然后望着凌瀚挫败的背影,笑意深沉。
改日?
以后他都不会让这个人靠近襄襄半步。
襄襄喜好美色,连落尘那样的小和尚襄襄高兴了都喜欢去逗弄一番,万一此人入了襄襄的法眼,那真是一件极其危险的事情呢。
房间内,卫襄躺在床上,将房门外的一切听得清清楚楚。
未婚妻……啊呸,谁是你的未婚妻?
卫襄默默地翻了个白眼儿,翻身继续睡去了。
虽然这个理由让人心里很唾弃,但是管用啊,她且忍忍吧。
果然,接下的好几天,卫襄都发现苏沫言用一种极其幽怨的眼神望着她,而那凌瀚,虽然有意无意地想要跟她搭话,最终却又只能在尉迟嘉的目光下黯然离去。
而且这种异样,不只是卫襄一个人发现。
这一日早课结束之后,韩知非就贱兮兮地往卫襄身边凑了过去。
“小师妹,那凌瀚为什么总是看着你啊?他不会是对你有意思吧?”
卫襄嘿嘿一笑,难得给了韩知非一个笑脸:
“他哪里是对我有意思啊,他是对我怀里的胖胖有意思。”
说完,卫襄故意将怀里的胖胖高高举起来,跟韩知非笑道:
“韩师兄有没有觉得我们的胖胖人见人爱,花见花开呢?”
韩知非对神兽龙猫大人的敬畏之心,向来是很虔诚的,连忙附和:
“对对,我们胖胖大人人见人爱,花见花开,岂是某些俗人能觊觎的!”
卫襄这炫耀一般的举动和韩知非意有所指的恭维,气得一旁的苏沫言鼻子都要歪了:
“你们什么意思,谁觊觎你们的龙猫了?”
韩知非听她接话,立刻眼睛四下溜了一圈,欣喜地发现此时两边的师长都不在,就剩下他们这些小辈。
他立刻就解放了天性,拿出了从前对付小师妹的劲头,凑到苏沫言的面前,笑嘻嘻地道:
“咦,原来是你觊觎我小师妹的龙猫啊?不然你接什么话?”
苏沫言望着眼前这个嬉皮笑脸的人,真恨不得一巴掌打过去,但她还是死死咬住唇忍住了。
她骨子里根本不是天真无知连架也不会跟人吵的小姑娘,她一看韩知非的这副嘴脸就反应过来自己一张口就已经落了下风了。
她敢保证,只要她辩驳下去,眼前这个该死的韩知非肯定会回给她一句“我们又没指名道姓说你”!
而且,凌瀚哥哥在一旁,她为什么要蠢到亲自上场跟这些人吵架?
苏沫言一言不发地转过头,泪眼婆娑地扑进了凌瀚的怀里。
“凌瀚哥哥,他们,他们太欺负人了……”
凌瀚猝不及防地被心上人投怀送抱,男子汉的气概立刻就被激了起来,但他刚要挺身而出,旁边一道冷冷的目光顿时又让他后背一凉
又是这个尉迟嘉!
尉迟嘉闲闲地站在一边,仿佛只是在欣赏海上初升的朝阳,但凌瀚依旧能清晰地读懂他眼底的威胁。
那些冲到头顶的热血瞬间冰冻。
凌瀚深吸了一口气,将苏沫言紧紧揽住,转身就飞身而起,带着她很快消失在了众人的眼前。
韩知非目瞪口呆:
“这就走了?老子还打算挑个事儿,打一架呢!这个怂包!”
卫襄不说话,只淡淡地瞥了一眼尉迟嘉,抱着胖胖转身走开。
她最讨厌的人此刻却成了她最大的倚仗,这种感觉可真是……这让她陡然觉得,即使此刻占了上风,也是毫无意义。
一直在一旁冷眼旁观的程无心这才走上前告诫了韩知非一句:
“韩师弟有空多练练剑术,不要无事生非。”
韩知非只能恹恹地应了,大家各自散开。
程无心转头就去寻师父德山。
“师父,这几日弟子也用尽各种办法进行试探,但是他们只是一味躲让,并不曾起冲突,也不曾露出什么破绽,。表面看来,似乎真的只是为了胖胖。”
要说听涛真人带着自家徒弟和玄云门那奇葩的师徒俩赖在蓬莱不走,完全没有别的意图,活了一百多年的德山老头是根本不信的。
此时语凝海异象频出,东海风云渐起,谁闲着没事耗在别人家不走?
再说听涛真人有几十年不曾在东海露面了,却在这个节骨眼儿上忽然冒出来,也太巧了。
以如今东海的局势,他们若要图谋什么,恐怕也真的只有襄襄胡诌出来的这长生药了。
但听涛真人在东海的地位实在是太高,为了防止生出什么波澜,德山不好直接跟自己的弟子们道破自己的猜疑,只悄悄嘱咐了程无心小心试探那两个小辈。
此时听自己的大弟子这么说,德山倒是笑了,反问道:
“那以你之见,他们到底是为了什么呢?”
能为了什么呢?
程无心耳边响起小师妹无意中跟她嘀咕过的那些话
“他们要是真想要什么东西,能为了什么呢?肯定是为了长生药!大师姐我跟你说,人都是越活越怕死的,那听涛真人一定是怕死,要找长生药!”
程无心垂下头,恭敬地回道:
“师父,以弟子之见,他们恐怕是为了长生药一事。”
“长生药?何以见得?”德山神情不变,淡淡地问道。
“小师妹说,她之前偷偷去过语凝海,仿佛看见过那个凌瀚,她当时偷偷听到过凌瀚与一位未曾露面的人说话,隐约间有‘长生药’三个字……”
程无心小心翼翼地说完,又抬头看着师父,眼中带着恳求:
“师父,此事是小师妹偷偷告知我的,此时我说出来,只是为了佐证自己的猜测,还请师父不要怪罪小师妹!”
怪罪?
德山望着自己引以为傲的大弟子,不由得叹了口气。
这个傻孩子,还想替襄襄求情,却不知道襄襄在她面前说这些话,原本就是故意要她来自己面前说的。
毕竟卫襄去过语凝海这件事,自己原本就是知道的。
德山朝着程无心点点头:
“既然如此,我们就早日前往语凝海,将这祸水,早点儿引过去吧。这些日子,你们依旧要时刻警醒。”
“是,弟子明白。”
程无心恭敬应下。
过了两日,德山命人送往须弥的信有了回音,真一和尚表明他已经做好了前往语凝海的准备。
“那就可以择日出发了,咱们现在就来商定,到底由谁带领咱们蓬莱的弟子前去语凝海?”
德山放下书信,向坐在他面前的莱芜和芜青问道。
此前三人都想带着弟子前去语凝海,但是在这个时候,自然是不可能大家都去,留几个修为不高的小辈镇守蓬莱,那样实在是太过冒险。
莱芜和芜青对视一眼,率先开口道:
“此去语凝海,事关重大,师兄你身为蓬莱掌门,自然不能擅自离开,你留下来镇守蓬莱最为合适,至于我和芜青师妹,我们决定,一起去。”
“你们两个都去?”
德山老头的胡子翘了翘:
“年轻人啊,就知道往外跑,想留我一个糟老头子看家,话说我都多少年没出去在东海晃悠过了……”
见师兄念念叨叨这般抱怨,芜青忍不住就笑了出来:
“德山师兄年轻的时候可是东海最出名的俊杰,你还嫌你出的风头不够啊?总不能好名声都让德山师兄你占尽了,好歹也让我和莱芜师兄在人前露露面嘛。再说我和莱芜师兄都能带着自己的镇魂兽一起去语凝海,德山师兄你能吗?”
“这……自然不能!”
德山老头颓然摇摇头,露出满脸你们欺负人的神色。
他的镇魂兽是蓬莱的护山神兽,谁家的护山神兽是能拉出去满东海溜达的?
德山老头摆摆手:
“罢了,你们俩非要自讨苦吃去语凝海,那就由你们带着弟子们去,千万记得,好好地带出去,好好地带回来,一个,都不能少。”
“谨遵掌门谕令!”
莱芜和芜青都站起来,恭敬应诺。
随后三人再度讨论到底由哪五个弟子前去语凝海。
莱芜先开口道:
“我门下就一个辰儿,他自然是要去的,上次的符术比试,他也是第一。”
“准。”德山老头点点头。
芜青也没什么犹豫的,早就有了决定:
“我门下弟子,修为皆不高,就由白翼跟随吧,他的剑术只在无心之后。剩下三个名额,皆由师兄做主。”
“三个啊……”
德山老头捻着胡须,倒是真有些为难:
“论剑术,自然是无心和良夜他们两个最高,可他们二人,只能去一个。”
“为何?”芜青不解:“师兄你打算让尉迟嘉跟随,我是知道的,可就算尉迟嘉占了一个,不还有两个吗?刚好让无心和良夜去啊!”
“不。”德山老头摇头:“我打算让卫襄也去,所以,就只能剩下一个名额了。”
“师兄不可!”
德山一说出自己的打算,芜青就出声反对:
“卫襄是个什么修为,大家都看在眼里,就算她也有镇魂兽,可她自身修为低微,她那镇魂兽也就只能比废柴好那么一点点,根本无法发挥身它的潜能。而卫襄的性子又向来顽劣任性,不服管束,师兄你让她跟着去,到底是真的偏宠于她,还是想让她去送死啊?”
一边莱芜倒是没芜青这么激动,他伸手扯了扯芜青:
“师妹先别激动,德山师兄不是不分轻重的人,我们先听听师兄到底有什么理由让卫襄前去语凝海。”
这意思,也是反对的,德山老头心里门儿清。
他施施然站起来,神情凝重道:
“卫襄曾经去过语凝海,并且全身而退,这个理由,够不够?”
“她去过语凝海?”芜青一惊,却是根本不信:“不可能,以她的修为,根本不可能平安归来!”
“我以前也觉得不可能,可后来,我多番试探,发现她,是真的对语凝海有所了解,如果不是她亲自去过,又作何解释?难不成,她是做梦梦见的吗?”
德山老头说这话的时候,一直望着莱芜,似乎带有深意。
莱芜一怔,心头顿时掠过一个念头
难不成,卫襄对语凝海的了解,真的是来自于莫离师兄的意念?
毕竟,莫离师兄离去这么多年,卫襄是第一个拔出了龙泉剑的人。
而芜青,虽然知道自己的师兄不是妄言之人,但她还是无法相信这种事情:
“卫襄这个丫头向来鬼主意多,说不定是从哪里道听途说而来的,师兄不要被给她骗了!”
“芜青师妹,你上次还说襄襄虽然顽劣,但不是爱撒谎的人呢!”
德山面对芜青的质疑,好脾气地走上前,拍了拍她的肩头,劝道:
“再说你师兄我还没糊涂,真话假话还是能分辨出个大概的,所以,语凝海此行,她非去不可。”
“可是师兄……”
芜青还想说什么。
一边回过神来的莱芜却开口拦住了:
“好了芜青,这件事情就听师兄的吧。我会将大殿里供着的那把龙泉剑给卫襄带上,但愿她不要让我们失望。”
芜青急道:
“莱芜师兄你怎么也……不对,你将那龙泉剑给卫襄做什么?她能用……师兄,你……”
说话间,芜青的声音陡然颤抖,满眼的不可置信:
“莱芜师兄,你的意思是,卫襄她,她能拔出那把龙泉剑?”
“是的,她能,整个蓬莱,唯有她能。”
莱芜轻声说道,神情间,悲喜莫测。
第一百九十章 议定
卫襄居然能拔出龙泉剑。
而且唯有她能。
怎么会这样?
“难道,莫离师兄能回来了?可是卫襄……”
芜青表情复杂地看着莱芜,莱芜叹了口气,点点头。
芜青的意思他懂,谁也不愿意将惊才绝艳的莫离师兄和卫襄这么一个废柴扯在一块。
可这种事情,并不是他们不愿意承认,就能无视过去的。
莱芜安慰满脸失落的芜青:
“师妹,我知道,这件事情看起来匪夷所思,但龙泉剑能再度出鞘,也算是一件好事。与其说是让卫襄去语凝海,不如说是让龙泉剑跟着我们去语凝海,我觉得,这或许也是一件好事。”
芜青想了想,到底也只能不情不愿地点点头,没有再反驳。
难怪师兄们一再说卫襄是蓬莱最大的变数,能拔出龙泉剑的人,不就是个变数吗?
毕竟传说中,莫离师兄的龙泉宝剑曾经斩遍东海邪魔,早已经名列东海前三的大杀器。
带着这么一柄大杀器前往语凝海,蓬莱弟子的平安就又多了一层保障。
此事一解决,莱芜和芜青就再也不想管只剩下的那一个名额让谁去了。
反正这烦恼是德山师兄自己找来的,那就让他自己去苦恼好了。
德山老头只能将程无心和沈良夜一起叫了过来,问他们谁愿意去。
沈良夜不说话,只看着程无心。
程无心毫不犹豫地开口道:
“师父,弟子请求跟随两位师叔一同前去语凝海!”
德山老头没有立刻允准,而是看向了自己的二弟子:
“你呢?”
沈良夜又看了程无心一眼,垂头恭敬道:
“弟子听从大师姐的安排。”
德山老头不说话了,师徒三人沉默了一会儿,德山才绷着脸点了点头:
“好,那就这么办,无心跟着你们师叔前去语凝海,良夜你跟着为师看家。”
“多谢师父成全。”
程无心向德山行礼道谢。
沈良夜则是什么都没有说,无论师父如何叮嘱程无心,他都只是站在一旁静静地听着,一言不发。
这种令人心里并不愉快的沉默一直保持到两人告退出门,才得以打破。
“程无心。”
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程无心转过身,望着沈良夜。
东海上的风遥遥地吹来,拂动程无心的裙琚,飘逸如仙,但她的眼圈儿,却在瞬间有点儿发红。
“你为什么不和我抢?”
前往语凝海寻找机缘,几乎是每一个修仙之人渴求的机会,她不相信沈良夜毫不动心。
沈良夜神情一如既往的温良谦恭,他似乎不敢直视程无心的眼睛,垂下头去,低声道:
“只要是你想要的,我永远都不会和你抢。”
“我想要的,你不会抢?”
程无心轻轻重复了一遍,忽然笑了,笑着笑着眼圈儿却更红了。
下一刻,一把长剑被自己的主人毫不留情地掷向了沈良夜:
“沈良夜你他妈的真的知道我要的是什么吗?你知道吗?!你不是不跟我抢,你是从来都没有给过我!”
悲怆地嘶喊出声的女子站在茂林修竹之间,身周的树叶飘零而下,她看起来是那样孤单而伤心。
沈良夜不躲不避,任由长剑从他的发梢划过,斩断他一缕发丝,散落在他蓝色的衣衫上。
“我……”
他抬头望着程无心,想要说点儿什么,却始终没有说出来。
心口那翻腾着的情意与心疼,一起叫嚣着,要他过去擦去那个女子的眼泪,抚平她的哀伤,但他终究却只能生生压回去,像一尊泥塑一样站在原地,一直沉默下去,直到被辜负的人心灰意冷。
“哈哈,沈良夜,算是我瞎了眼!我真不应该叫什么程无心,我就该叫程有心!”
程无心仰天长笑两声,转身离去。
密林中,却忽然窜出来一个女孩子,跳起来就朝着沈良夜的脑袋给了一巴掌:
“二师兄你是不是傻?猪啊你!快去追!你现在要是不去追,以后有你哭着喊着后悔的时候!”
“小师妹,你不懂……”
“是是是,我不懂,但我知道如果大师姐改了名儿叫程有心,她就这辈子都不会喜欢你了!”
“可是……”
沈良夜似乎还想说什么,卫襄却没那个耐心了,她随手从怀里捞出一张符拍在了沈良夜的后背上:
“快去!这次你要是还敢惹得大师姐伤心到改了名字,我打死你!”
沈良夜从来没想过不学无术的小师妹身上居然会有符,根本就来不及做任何反应,只觉得心头一热,方才那些翻腾的情意和心疼,怎么都按都按不住了,控制不了地翻涌而上,很快将他淹没。
不,不,他不能这么眼睁睁看着她伤心而去!
“程无心!”
温润如水的男子忽然间如同燃烧的火焰一般,飞奔向着那个伤心的背影追去。
“程无心!程无心!”
一声声的呼喊回荡在蓬莱的山峦间,带着前所未有的沸腾和炙热。
卫襄伸长了脖子,确定了二师兄一个饿虎扑食上去抱住了大师姐之后,终于心满意足地捂着嘴,呵呵地笑了。
“小师妹,你在做贼啊?怎么笑得贼成这样?”
被沈良夜的喊声招过来的韩知非也伸长了脖子看,一看之下差点儿惊掉眼珠子:
“啧啧,难怪小师妹你笑得这么不怀好意,二师兄这是疯了吧?”
“哼,他不疯,我就得疯了。”
卫襄不笑了,直接扯了韩知非就溜:
“有点儿眼力见好不好?非礼勿视,再乱看小心你长针眼!快走!”
万一一会儿那真心符的效用过去了,二师兄一定会回来打死她的!
韩知非被卫襄扯得踉踉跄跄地跑着,还不怕死地接着问道:
“对了,大师姐为什么说她该叫程有心啊,这和二师兄有什么关系?”
卫襄鄙夷地回赠了韩知非一个白眼儿:
“这都不知道,不学无术的家伙!自己去想!”
“我怎么会不学无术呢,明明是大师姐在打哑谜嘛!”
“看看,这都不懂,还不是因为你读书少?听没听过一句诗,‘从此无心爱良夜,任他明月下西楼’?”
卫襄慢下了脚步,准备给韩知非展现一下自己的博学多识,虽然她也是前世听了大师姐改名字的缘由之后才知道这两句诗的。
谁知道韩知非却蹙起了眉头,满脸的怪异之色:
“这……这两句诗的意思,可不大好。”
“不好?”卫襄只听程无心提起过,实际上根本不知道这两句诗的意思。
“对,这两句诗,诗人写出来其实是表达自己的感情到了尽头的……小师妹,大师姐会不会是,理解错了?”
感情到了尽头?
这是什么鬼寓意?
难道是冥冥中注定,大师姐和二师兄之间,就不会有什么好结果吗?
卫襄在原地怔怔地站了会儿,忽然抬脚踹了韩知非一脚:
“就你懂得多!警告你,不许在大师姐面前说这话,明白没有?”
“明白明白!”
韩知非跳着躲开,不明白也只能明白了。
两人很快走远了,原本静谧的山林又恢复了安静。
蓬莱深处的一条小路上,苏沫言一言不发地走着,往日甜美的笑容此刻消失无踪。
玄风跟在她身侧,时不时觑一眼她的神色,犹豫良久,还是开口问道:
“言儿,你可是有什么不开心?”
苏沫言转头看了自己的师父一眼,忽然觉得从前怎么看怎么好的师父,原来并没有那么好。
她有什么不开心,这不是明摆着的吗?师父这算不算明知故问?
接触到心爱的徒弟幽怨的眼神,玄风也猛然间醒悟过来,是了,言儿不开心,肯定还是因为那只灵宠没能要到手。
“言儿,这一次没能给你将那只……龙猫,要过来,是师父无能,你别生气,师父一定想办法给你再找一只送来!”
“不是,我不是为了那只龙猫。”
苏沫言听了玄风小心翼翼的保证,眉间的郁郁寡欢一点都没有淡去。
玄风讶然:
“那言儿你是为了什么?”
“不为什么。”
苏沫言很冷淡地答道,然后眼神微冷地瞥了一眼玄风:
“师父,难道有谁能时时刻刻没有一点烦心事,一直没心没肺地傻乐吗?师父还是别问了,让我一个人静一静就好。”
说完就加快了脚步,很快就将玄风撇在了后面。
苏沫言这明显不耐烦的语气让玄风心中一痛,顿时呆立在了原地。
为什么,他已经竭尽所能地对言儿好了,只恨不得能将心都挖出来捧到她面前,她却越来越不开心了?
快步走远的苏沫言心中也很是难过,比师父没开口说这话之前更难过。
她不是为了那只龙猫,或者说,不只是为了那只龙猫。
她是因为忽然之间发现,无论是师父也好,还是凌瀚也好,并没有人能真的强大到为了她藐视一切。
师父虽然是一派的掌门,但在蓬莱面前,什么都不算。
凌瀚虽然有个好师父,长相修为都不俗,但在那个尉迟嘉面前,却瞬间逊色。
她不过是想要那只龙猫而已,但师父和凌瀚却全都铩羽而归。
她多么羡慕又嫉妒那个卫襄啊,无论怎么样,她的那个未婚夫总是站在她的身后,只是眼神轻轻一瞥,就让所有人都不敢轻举妄动。
那个好看得仿佛小说男主角一般的男子,就像是一只暗沉的豹,不说话的时候优雅沉静,但他保护卫襄的时候,却又犀利而让人害怕。
这样的人,却偏偏是卫襄的未婚夫……那个卫襄,何德何能?
蓬莱阁后山,卫襄也恰好被人拦住问了同样的问题。
白翼微眯着血色琉璃一般的眼珠子,冷冷地睇着卫襄:
“你何德何能,要跟去语凝海?你在蓬莱胡闹也就罢了,还准备去语凝海胡闹吗?”
本来屁颠屁颠跟在卫襄身后的韩知非一看白翼这架势,恨不得直接溜,早就脖子一缩,躲一边儿不敢说话了,留下卫襄一个人面对白翼。
卫襄倒是一点儿不发憷,一来她看惯了白翼这个样子觉得还挺好,二来,她觉得自己又不理亏。
她依旧态度良好地回道:
“看来人选议定的事情白师兄已经知道了。不过若是白师兄非要问我何德何能,我也只能说,我也不知道自己何德何能。去不去语凝海,我只管听从师父的命令行事。”
卫襄抬手一指蓬莱阁的方向:
“您要真想知道呢,你直接去问问师父和师叔们岂不是很好?那可比问我清楚多了。”
“你……哼,强词夺理!”
卫襄这话倒是把原本气势汹汹的白翼给堵得说不出话来,他冷哼一声,拂袖而去。
“切,我强词夺理?明明是白师兄你强词夺理好吧?”
卫襄对着白翼的背影撇撇嘴,对他的质疑根本就不放在心上。
师父允许她跟随师叔前去语凝海的消息一传出来,想都不用想,大家肯定都不服气。
可不服气又能怎么样呢?她还是要去的嘛。
不过去之前,还是多画点符带上吧,还有那什么剑谱,也还是再背背吧,临时抱佛脚,能顶一点儿用是一点儿吧。
于是卫襄瞧也没瞧躲在一边的韩知非一眼,直接回去背书去了。
瑟瑟发抖怕卫襄算后账的韩知非一看卫襄走了,也赶忙脚底抹油直接溜了。
不过在路过山间一处清泉边上的时候,韩知非听见溪水边似乎有人在说话。
“……尉迟小友修行精进之快,实乃老夫生平仅见,真是后生可畏啊!”
虽然只见过几次面,但韩知非还是很快听出来,这说话的人正是听涛真人。
从师父们的表现来看,这老道士可是东海的一尊大神。
而此时,这尊大神明显是在跟尉迟嘉套近乎
他想干什么?
出于直觉的警惕和疑惑,韩知非立刻躲到了林子里,高高竖起了耳朵。
“晚辈惭愧,不敢当真人如此夸赞。”这是尉迟嘉的声音,还算谦虚。
“尉迟小友不可过谦,年轻人本是天纵奇才,怎需妄自菲薄?”
听涛真人笑呵呵地接着说道,然后才忽然间话锋一转,问道:
“不知尉迟小友师从何人?”
来了,重点来了!
韩知非顿时打起了十二万分的精神,因为他实在也是很想知道。
“这……晚辈未曾师从他人,只是自己潜心修炼了一番而已。”
一瞬间的沉默之后,尉迟嘉面不改色地答道。
吹牛!扯谎!
韩知非心中率先蹦出了这么四个字。
第一百九十一章 明日
这人真是的,吹牛也要有个限度好吧?
都修炼成这样了,还说自己没有师父,那要是有个师父,不得上天啊?
尉迟嘉第一次来东海的景象,韩知非印象深刻。
那会儿的尉迟嘉是横着被抬进蓬莱的。
可这会儿的尉迟嘉,还是横着的,不过是在蓬莱横着走了。
前后不过短短半年的时间,尉迟嘉就从一个没有任何根基的凡人变成了这尊大神口中的“尉迟小友”,“天纵奇才”,要说尉迟嘉没有高人指点,韩知非那是打死都不信的。
而且,那位听涛真人显然也是不信的。
他笑微微地望着尉迟嘉,眼底闪过一丝不悦:
“年轻人心高气傲是常事,但是欺师灭祖就没意思了。”
“欺师灭祖?”
尉迟嘉长眉微蹙:
“真人这话是何意?”
“我先前听说尉迟小友即将拜入德山门下难道背弃自己的师门,转投他人门下,还算不得欺师灭祖吗?原本我还以为这些都是谣传,但今日尉迟小友否认自己师承他人这件事,就足以证明,尉迟小友是真的要背弃自己的师门。”
听涛真人摇摇头,望着尉迟嘉的眼神很是惋惜:
“可惜,可惜啊!一个人修为再高,品行却有失,无论如何,都是落了下乘了。”
“原来是这样。”
尉迟嘉一点都没有被人当面嘲讽的恼怒与尴尬,面色恢复了平静,点点头道:
“听涛真人所说,并非谣传,我的确不日就要拜入蓬莱门下。只不过我并没有师父,何来的欺师灭祖?况且……”
尉迟嘉微微一笑,从容且云淡风轻:
“我与真人并不熟,我的人品如何,自有我将来的师父评判,跟真人何干呢?”
“你这年轻人……非要等到被东海人人厌弃的时候,才知道悔改吗?”
听涛真人眼底的不悦终于蔓延到了脸上,甚至带着一闪而逝的怒意。
说实话,活了这么几百年,自从他成名以后,就没遇见过这么油盐不进的年轻人。
而尉迟嘉,也的确是油盐不进,他朝着听涛真人微微躬身,拱手行礼:
“这个……还请真人恕罪,他人对我是否厌弃,我并不在意。只要我的未婚妻心中欢喜,别人如何,与我何干?”
“好好好,尉迟小友的风骨,老夫真是领教了!但愿来日,尉迟小友莫要后悔!”
听涛真人终是忍不住愠怒,怒笑几声,拂袖而去。
潺潺流动的溪水边,只剩下尉迟嘉一个人望着清澈的溪水中自己的倒影,过了很久才发出一声不屑的轻笑。
然后他转过身,朝着寂静的林子笑道:
“韩师兄出来吧,不必再躲着了。”
正觉得心中快意的韩知非顿时就习惯性地打了个哆嗦
往日里被小师妹欺负也就算了,这尉迟嘉也这么厉害,还让不让人活了?
难道还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吗?
可哆嗦完了,韩知非还是得硬着头皮走出去。
他一走到尉迟嘉面前就连忙竖起大拇指夸赞尉迟嘉:
“尉迟世子真厉害,我都藏得那么好了,你居然还能发现我,我看那听涛真人都没发现我呢!”
“他没有发现你么?我看未必。”尉迟嘉笑笑:“他最开始找我,其实是想让我入他门下的,恐怕正是因为发现了你,所以才改了口,大义凛然地将我谴责了一番。”
“啊?他,他发现我了?那怎么办?”
一听自己被发现了,韩知非大惊失色。
要是被听涛真人这尊大神记恨上了,这以后的日子可怎么过?
见韩知非这样愁眉苦脸,尉迟嘉倒没有觉得他的胆子小,毕竟听涛真人的地位摆在那里,得罪了他,对普通弟子来说也不算小事。
尉迟嘉想了想,对韩知非道:
“这样吧,韩师兄这就回去,跟德山掌门禀明这件事,就说你从此路过,听到听涛真人劝我入其门下。”
“我,真的能这么说?师父会不会骂我?”
“德山掌门一定不会责怪你的,因为这是在蓬莱的地界上,你是主,听涛真人为客,你听到什么,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
尉迟嘉伸手拍拍韩知非,以示鼓励:
“韩师兄就放心去吧,不然你明明听到了这样的话,却不跟德山掌门及时禀报,那才是你身为蓬莱弟子的失职。”
对哦,好像就是这样。
韩知非的心慌顿时去了一半,他连连点头,撒腿就跑。
跑了几步又回头笑道:
“以前我总觉得尉迟世子你不爱说话,如今倒是觉得,尉迟世子言谈不输小师妹!”
“是吗?”
尉迟嘉抬起头,迎着明亮的阳光,眼底的笑意忽然就像是在绽放着光芒一般,却带着几分小心忐忑:
“那我以后还是少说话,尽量不与她争辩什么,韩师兄尽管放心。”
好吧,看来尉迟嘉是误会了,自己才懒得管他以后会不会与小师妹吵架呢。
韩知非转头跑远,心底却觉得小师妹真是运气好啊。
喜欢上这么一个惊为天人的美男子,甘愿为她洗手作羹汤,甘愿抛弃在世俗的一切,跑来跟着她修仙。
尤其是,只要说起小师妹,这尉迟世子的眼底,总像是盛满星辰一般,让人一眼看去就能明白,他多么喜欢小师妹。
只是这尉迟世子配小师妹那么个人……哎,真是糟蹋了。
客房,凌瀚紧张地站在眉头紧皱的师父面前,大气儿都不敢出。
过了许久,恼怒归来,一直在生闷气的听涛真人才渐渐缓和了神色,抬头看着自己唯一的徒弟。
“瀚儿,你这些日子,可曾与那尉迟嘉再起争端?”
“不曾。”
凌瀚恭敬地回道。
听涛真人很满意:
“如此就好,你且记住,以后切不可与他再动手,能化干戈为玉帛,是最好不过。”
“徒儿谨记。”
凌瀚的态度恭顺,一如他跟着师父的这么多年的日日夜夜,垂下去的眼眸遮去了他眼底的波涛。
从前,师父可是从来没有跟他说过什么与人为善的话啊。
而且,师父看着他的那种以他为傲的眼神,自从那日师父到来之后,他就再也没有见到过。
尽管师父并没有责怪他,但他能清晰地感觉到师父那种淡淡的疏离。
是在怪他不争气吗?
尉迟嘉,尉迟嘉。
东海为什么要出现这个人呢?
蓬莱阁大殿,结界内,德山与莱芜还有芜青三人相对而坐,神情肃穆。
韩知非战战兢兢地在三人眼神的逼视下,撒完了谎:
“……反正徒儿就是听见听涛真人这么说的,他还说尉迟世子入我们蓬莱门下是欺师灭祖,德行败坏……”
“这个老匹夫,我就知道他好端端赖在我们蓬莱不走,定有图谋!”
没等韩知非说完,芜青就拍案而起,俏脸含霜地怒道。
韩知非知道,师父师叔们泄愤的时候到了,他立刻麻溜儿地走开,站旁边儿哆嗦去了,不在师父师叔们面前招骂。
德山老头没有芜青那么激动,但脸色也很是难看。
他沉思了一瞬,摆摆手示意芜青冷静:
“师妹先坐下来,莫要为这种事情动气,不值当。”
“那个老匹夫居然敢如此光明正大地打我蓬莱弟子的主意,我怎么能不生气?这不就是欺负我们不好跟他撕破脸吗?我之前就说尉迟嘉入门之事要趁早,师兄还不放在心上,如今可好,直接有人来抢了!”
芜青非但没有消气,反而越说越生气:
“师兄还说只要卫襄在,就不怕尉迟嘉入别的门派,可那尉迟嘉,才来东海多久,他万一觉得那老匹夫修为高深,真的动了这个心思怎么办?”
在一旁一直没说话的莱芜听芜青说得严重,细思之下,也不免开始担心。
他开口附和道:
“芜青师妹说得有理,对于一个刚刚踏上修仙之途,就遥遥领先同辈的人来说,这样的诱惑只会越来越多,他如何能一一分辨出别人是好意还是歹意?说句真心话,要是我还没入门那会儿,有个在东海地位超然的人要来收我为徒,我定然是会动心的。所以此事,还请师兄早做打算,至少,在去语凝海之前,一定要让尉迟嘉成为我们蓬莱名正言顺的弟子。”
“你们两个说了这么多,意思我都明白。我知道,万一尉迟嘉在语凝海此行中大放光芒,那抢着要收他做徒弟的人多的是。”
德山老头点点头:
“既然如此,那就这么定了吧,择日不如撞日,就定在明日,让尉迟嘉入门吧。非常时,行非常事,也不必请太多人前来,我只传书给真一大师,请他来观礼即可。”
“很好,就这么定了,反正这件事,越快越好。”
芜青见师兄听劝,心情总算好了一点点。
其实按照东海收徒的规矩,观礼的人多不多一点儿不重要,重要的是要有分量。
而且,明日就行入门礼,还是当着听涛真人那老匹夫的面儿,真是大快人心!
等到莱芜和芜青以及韩知非都散去之后,德山一个人坐在略显空旷的大殿里,忍不住叹了口气。
原本以为听涛真人这样德高望重的前辈,会是一个真正一心向道的仙人,如今看来,却也难逃世间七情六欲。
就是不知道,他到底是想长生呢,还是真的只是看见一个优秀的年轻人起了爱才之心呢?
晚饭时分,一心读书的卫襄又被打扰了清净。
尉迟嘉端来饭菜,小花在她脚边打转,狐狸精趴在她怀里呼呼大睡,胖胖则是对着那些饭菜流口水。
蓦然回头,卫襄还是不自禁地觉得这种氛围很温馨。
但事到如今,她到底还是过不了自己心里这一关。
她低头,拍了拍小花的小脑袋:
“小花乖,去吧,胖胖陪你吃,我不饿。”
毕竟是练了这么些日子的辟谷了,卫襄好歹也有点儿长进了,没以前那么容易饿了。
听见她这话,正在摆放碗筷的尉迟嘉手下动作一顿,很快又恢复如常。
下一刻,小花就跳进了卫襄怀里,拼命地拱啊拱,很快就把霸占了卫襄怀抱的狐狸精给拱了下去。
“喵喵!”
小花不依不饶地叫卫襄吃饭。
卫襄重新捧起书,不理它。
小花眼珠子转了转,直接跳起来,一把将卫襄手里的书打落在地。
“别捣乱!”
卫襄好脾气地俯身,将书捡起来。
谁知道还没拿稳,小花又是一爪子,书再次掉落在地。
“小花!”
卫襄咬牙低喝,拎着小花的两只耳朵扔了出去。
这得亏是小花,要是胖胖或者狐狸精胆敢这么闹事儿,她早就把它们抓过来打一顿了。
被扔出去的小花在地上打了个滚儿,很快站起来,可怜兮兮地望了尉迟嘉一眼,表示自己是真没办法,再作下去就得挨打了!
尉迟嘉不说话,转手将原本放在卫襄那一边的花椒鸡放在了胖胖面前。
这下可好,根本不用尉迟嘉再说什么,胖胖直接化身神助攻。
“鸡,有鸡哎!”
胖胖一边擦口水一边伸出小爪子拈了一块送进嘴里,然后干脆端起盘子,屁颠屁颠送到卫襄嘴边:
“小姐姐你尝尝,鸡,鸡!好吃的鸡!”
跟着卫襄在蓬莱整日里吃鱼虾海味,胖胖也是在是吃腻了,好不容易见着一只鸡,不要太激动,好在它还记得有好吃的,不能忘了小姐姐。
卫襄只觉得鼻端一股花椒的麻香味儿传来,肚子里的馋虫根本没有任何准备,就被直接勾了起来。
等她眼神稍稍往那微微带着酱色,不见一粒花椒的鸡肉上一放,就再也移不开了。
哎,这鸡为什么这么香?是在后山林子里打得野**?
还有这用的花椒,一定是临仙镇最好的调料铺子里出来的仙椒,不然不能这么香!
唉,香成这样,到底是吃还是不吃啊?
吃了显得没骨气,可不吃吧……
“拿走拿走!”卫襄含泪推开胖胖的手。
胖胖喜出望外,大口咀嚼,含糊不清地嚷嚷:
“小姐姐你真不七啊……你不七的话我就多七点!”
“不是,我,我……我不能吃!”
“那你尝尝?”
“不……”
卫襄还在愁肠百结,矛盾得痛苦不已,已经看穿一切的狐狸精已经重新找个地方窝着去了。
会做饭的男人还有什么事情是一顿饭搞不定的?
如果一顿饭搞不定,那就两顿,两顿不行三顿。
反正迟早小仙子都会向美食屈膝的嘛。
果然,不多时,半阖着眼睛的狐狸精就听到卫襄撑不住的声音:
“哎你少吃点儿,给我留点儿!留点儿!”
“襄襄别急,这个还有一大盘,专门给你留的。”
尉迟嘉露出笑意,在一边温柔地说道。
哼,这才是货真价实的狐狸精呢。
狐狸精本尊翻了个白眼,继续睡觉。
第一百九十二章 吃醋?
吃饭这种事情,人越多吃得越香。
在跟胖胖争争抢抢的过程中,自从卫襄不争气地吃了第一口之后,就再也停不下来了。
什么仇人的饭不能吃,什么人不能没有骨气,这些都在美食中被抛在了脑后。
而一直缠着卫襄要吃饭的小花,在看到有胖胖陪着,卫襄越吃越香之后,心中第一次对胖胖产生了无与伦比的好感。
有这家伙在,它总算是能解脱了。
然后它转过小脑袋,朝着尉迟嘉眨了眨眼睛:
此时的气氛这么好,这女人吃得这么高兴,主人你确定不要说点儿什么吗?
小花的意思尉迟嘉明白,可他能说点儿什么呢?
他已然明白,有些事情,现在说再多,也是没有用的。
这世间所有的执念,无论有没有道理,都不可能轻易消解。
尉迟嘉的目光从小花身上挪开,修长的手指拿起筷子,继续给卫襄夹菜,神情和煦而体贴:
“这是我亲手从后山打的野鸡,味道还不错吧?”
卫襄没说话,倒是胖胖抽空抬了下头:
“好吃!姐夫以后多打点野鸡给小姐姐吃!”
姐夫?
尉迟嘉一愣,随即笑容如同盛放的繁花一般,骤然间绽放,迷了一屋子小妖怪的眼。
“好。”
他笑着应道。
一旁窝着的狐狸精眼前仿佛出现了很多小星星,在它眼前晃呀晃,晃得它赶忙抬爪捂住了自己的眼睛。
哎,可惜可惜啊,要是早上个一年半年的,这人它是一定会想办法扑倒的。
不过现在么……小仙子的所有物,它坚决不动,这是做妖的基本原则。
一边埋头大吃的卫襄却是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一巴掌就拍在了胖胖的头上:
“姐夫?谁准你叫他姐夫的?把这两个字给我咽下去!”
“唔唔,好吃,好吃!”
胖胖仗着皮糙肉厚,根本不把这一巴掌当回事儿,继续往嘴里塞饭菜,理都不理卫襄。
嗯,小姐姐不会做饭,以后想吃好吃的,还是要仰仗姐夫,它不抱好这根大腿能行吗?
镇魂兽原本就与主人心意相通,再一看胖胖这没出息的样儿,卫襄哪里还能不知道它心里想的什么?
可恨啊可恨!
“小叛徒!”
卫襄暴跳如雷。
狐狸精偷偷摸摸幸灾乐祸。
虽然没亲眼见到当初小仙子是怎么把这个蠢胖胖拐回来的,但是在岚沧山见识过了那些龙猫们除了吃啥也不想的姿态,它就能断定,龙猫这个物种,果然属于一口吃的就能拐回来的蠢妖怪!
屋子里的吵吵闹闹传出去很远,站在门外的苏沫言心中却是越来越苦涩。
原本她以为,像尉迟嘉这样的人,清冷矜贵,应该是高高在上,如同谪仙一般的性子,即使宠着卫襄,也是有限度的。
可此时,里面小妖怪的叽叽喳喳,卫襄在大吼小叫,尉迟嘉唯一发出的声音,却只是轻轻的笑声。
愉悦而快乐。
那道门,她到底还进不进呢?
只不过没等苏沫言想好,门忽然就被从里面一把拉开了。
“是你?”
银白色衣衫,如同冰雪一般高洁冷清的男子姿态翩然,看向她的眼神却带着毫不掩饰的不虞。
好不容易襄襄能多吃几口饭,却偏偏被门外的人打扰。
真是扫兴。
尉迟嘉身后,卫襄探出头来,眼神警惕:
“你来做什么?”
卫襄很高兴如今有人站在门外自己能及时察觉,但看到苏沫言这个人,她的心情就不大好。
“我……”
被眼前的两人逼视着,苏沫言心底一慌,连忙找了个借口:
“我,我就是想来跟胖胖玩一会儿,我实在是太喜欢它了……”
“哦,喜欢到看见了就想要是吧?”
卫襄说话一点儿没客气,说完了也不管苏沫言有没有尴尬委屈什么的,转身招呼还在没心没肺啃鸡腿的胖胖:
“胖胖,出来,有人要和你玩,你玩不玩?”
玩?玩能比吃更重要?
胖胖头摇得像个拨浪鼓:
“不玩不玩!走开走开!”
卫襄对着苏沫言摊摊手:
“呐,你听到了,它不跟你玩,请回吧。”
这,她这是被嫌弃了?
苏沫言真的是尴尬又委屈,忍不住质问:
“卫师姐,这龙猫是你的宠物,是不是,是不是你不让它和我玩?”
“呵,你这是在质问我?”卫襄呵呵:“好吧,就算是我不想让它和你玩吧。还有这句卫师姐,你还是收回去,我可当不起。”
“卫师姐,我知道之前的事情是我不对,但你不必这样对我……”
苏沫言弱弱地说道,那神情,活脱脱就是卫襄让她守了天大的委屈。
先前那种跟卫襄打架的彪悍消失得无影无踪,端的是在骄纵任性和天真柔弱之间切换自如。
卫襄见着这样的人就烦,双手抱在胸前,越过了尉迟嘉,大大咧咧靠在门框上,干脆摆出了一副老娘就是要为难你的姿态:
“我怎么就不能这么对你了?合着你跟我打了两架,我还要跟你握手言和亲如一家啊?师父原谅你了,那时他老人家的事情,我可没打算原谅你。小姑娘,做梦也该醒醒了好吧?”
“卫师姐!我和我师父都是一心要和蓬莱交好的,你这样,岂不是辜负了长辈们的一番好意?”
“长辈?呵呵,好讽刺哦。”
卫襄冷笑了两声,似笑非笑地望着苏沫言。
如果不是亲眼见到过这小姑娘和自己的师父搂搂抱抱,卿卿我我,她倒是还能接受这两个字呢。
可怜的苏沫言来自异世的苏沫言完全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被卫襄这两声冷笑笑得一头雾水。
但她也停止了自己的反驳,将脑袋里的雾水直接蔓延到了眼睛里,一双大大的眼睛水灵灵雾蒙蒙地看着尉迟嘉。
呦呵,原来是这样啊。
别说苏沫言这副做派卫襄熟悉,就是这个表情,卫襄也再熟悉不过了
如今还在长安城里待着伺候柱国公太夫人的那位秦涟涟,不就总是这副小白莲的标准神情吗?
不过很显然,这苏沫言道行太浅,论装委屈,扮无辜,连秦涟涟一个手指头都还赶不上呢。
卫襄很“识相”地往旁边挪了挪,看着尉迟嘉:
“呐,小姑娘要找你诉委屈呢,赶紧好好听着!”
原本就已经不悦到极致的尉迟嘉不明所以:
“跟我有什么关系?”
“那我就不知道了,反正人家看着你呢。”
卫襄说完,转身就进去将碗盘胡乱往食盒里一塞,然后将食盒塞进尉迟嘉手里,一把将他从门内推了出去:
“快去快去,人家小姑娘还等着你怜惜!”
门被“哐当”一声关上的时候,目瞪口呆的尉迟嘉还能清晰地听到屋内传来的嘀咕声:
“早就知道这就是个沾花惹草的货,老娘当初真是眼瞎!”
眼瞎?
尉迟嘉拎着食盒苦笑,当初襄襄可不是眼瞎,而是那时的襄襄相信,就算天下女子无数,自己也只会是她的。
可现在,她不在意了,也不稀罕了,所以,才会这样,是吗?
这种心酸夹杂着苦涩的感觉,被转过身来的尉迟嘉尽数算在了还睁着一双无辜大眼睛的苏沫言身上。
“你以后不要再来找襄襄了,如果我再看见一次,你们玄云门就没有再存在下去的必要了。”
“为什么?!”苏沫言几乎以为自己是听错了,震惊而委屈。
“不为什么,我不喜欢。”
尉迟嘉淡淡说完,拎着食盒,直接从苏沫言身边走了过去,周身散发的凛冽寒气,将苏沫言彻底冻僵在原地。
他难得的片刻欢愉,居然就这么被搅和了,玄云门,这笔账他先记下了。
尉迟嘉衣袂翩翩地走远,一直到他的身影彻底消失看不见,苏沫言才稍稍动弹了一下。
太可怕了,真的是太可怕了。
他只是一个眼神,一句不悦的话而已,为什么自己会有一种面临灭顶之灾的绝望之感?
但偏偏,这种感觉又让人……目眩神迷。
过了好久,苏沫言才再次迈开脚步,离开了卫襄的房间门口。
没有关系,他只是说让自己不要再来找卫襄而已。
反正自己原本就不想来找卫襄,真正要找的,也根本就不是卫襄。
来日方长,不急在这一时。
屋子里,狐狸精望着自从房门被甩上以后,就一直阴沉着个脸的卫襄,忍不住笑了两声。
“小仙子,你好像吃醋了哟……”
“吃醋?老娘还喝酱油呢!”
卫襄气鼓鼓地重新翻开书桌上的剑谱,越想越气,忍不住一巴掌拍在桌子上:
“我就是生气这家伙这么能沾花惹草,还来纠缠我做什么?老是被人拿着我来当筏子,搁谁身上谁开心?一个个的,有本事喜欢尉迟嘉,就有本事自己上呀,来找我,找个毛线啊!”
“跟你们说,也就是我现在洗心革面,重新做人,要是放在从前,绝对先把她们的腿给打断……”
卫襄坐在桌前,滔滔不绝地控诉着,小花和胖胖不约而同的捂住了耳朵,只有狐狸精竖起耳朵听得认真,还不时点头,以示附和。
对,没错,它在卫国公府住的那些日子,只听说过小仙子从前那些光荣事迹的。
据说哪个女子无缘无故敢跟尉迟嘉多说一句话,小仙子都是要把人家打一顿的。
那要照这样说来,现在小仙子不还是吃醋了么?
哎,干嘛这么别扭啊,真是搞不懂这些人类一天到晚都在矫情什么。
当晚,尉迟嘉就接到了第二天就要举行入门仪式的消息,他笑着向前来传令的贺兰辰道了谢,心中更踏实了一些。
前世,他们的命运各自零散,最终酿成一场悲剧。
那么这辈子,他和襄襄还有蓬莱,三者的命运紧密联系在一处,大概,再也不会分开了吧?
贺兰辰又跟尉迟嘉寒暄了几句,却没有离去的意思。
尉迟嘉不由得好奇:
“贺兰师兄还有什么事情吗?”
“那个,你一会儿记得去跟小师妹说个事儿。”
贺兰辰言语间颇有些踌躇:
“那什么,大师姐要找她算账了,让她悠着点,今天晚上就别摸去大师姐那边睡了。”
因为这段时间,卫襄夜间又不由自主的总是做跟尉迟嘉有关的梦,卫襄就总是晚上跑过去跟程无心一起睡。
而程无心对卫襄有多好,也是蓬莱众所周知的,这会儿却要找卫襄算账……
尉迟嘉不禁皱眉:
“大师姐为什么要找襄襄算账?襄襄惹到她了吗?”
“嘿嘿……这事儿可比惹到大师姐严重多了。”
贺兰辰难得见到尉迟嘉好奇的样子,干脆就卖了个关子,话也没说明白,转身就走了。
不过想到大师姐被沈良夜抱着脱不开身,又羞又气的狼狈模样,贺兰辰还是忍不住想再笑两声。
这两个互相别扭的人,终于是打破屏障,你侬我侬,难舍难分了,可惜就是时间短了点。
没过多大会儿,就在沈师兄差点直接对着大师姐吻下去的时候,沈师兄清醒了。
他一脸懵逼的看着自己的双手,又看了看惊恐又娇羞的大师姐,然后转身就跑了,留下莫名其妙的大师姐在风中凌乱。
很显然,这是有人给他用了某种质量低劣的符,就管用那么一会会儿。
想也不用想,整个蓬莱,只有小师妹能干得出这么无聊又可笑的事情。
所以大师姐才暴跳如雷,扬言要剁了小师妹,好在师父和师叔都在,好说歹劝,才让大师姐答应下来,等尉迟嘉的入门仪式顺利完成之后,再来算这笔账。
不过到时候还能不能算账……那谁说的准呢?
毕竟如今的尉迟嘉简直是强到变态。
翌日一早,风和日丽,晴空万里,看天气是个万事皆宜的好日子。
弟子们的早课刚刚散了,在山门前巡逻的弟子就报说,须弥山的真一大师,带着弟子落尘前来观礼。
德山老头连忙带着人迎了出去,卫襄也一路飞奔,跑去看落尘。
“落尘落尘,上次我们走了,你师父还有没有罚你?”
虽然说爱之深责之切,但卫襄对真一和尚那种近乎于严苛的严厉,十分不赞同,一直也很担忧落尘。
晨曦中,眉清目秀的小和尚却凝望卫襄许久,才双掌合十,垂头道:
“今日尉迟世子就要入蓬莱门下,与你长久相伴了,恭喜你,襄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