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6 别搞得自己跟个小媳妇似的
这夜,芸娘一直守到天亮。收拾好家里,照常跟着大家去了镇子。一路上秀云等人都察觉到异样,但是芸娘一个字也没说。她心神不宁的,这事要是闹大了,她和孩子们就更不安生了。
黄昏时,当芸娘带着女儿们回到草房子时,并没有发现李成武,她们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她拿出炉子,给孩子们做点热乎的疙瘩汤,这疙瘩汤是董梅改良过的,比村里人的做法更好吃,但是得多费心面粉。
“娘,疙瘩汤里加了鸡蛋,滑溜溜的,好吃多了。”苦莲呲溜一口,眼里全是满足。
“嗯嗯。”苦菜和苦花跟小鸡啄米似的点头,这两平时在外都不大说话,只在家人面前才吱个声。吃饱满足了,孩子们入睡也快,不像以前饿着肚子老是翻来覆去睡不着。
听着外面的动静,芸娘忍不住沉睡过去,她太累了。当她猛地睁开眼睛,发现天已经大亮,再看看孩子们都安好,也就松了一口气。
连着教三日,董梅被这些叽叽喳喳的妇人吵得头疼。
来的人大都学会,却不舍得离开茅屋,着急打听什么时候有活干。这不能白学,多耽搁一日就少一日的钱啊,这账谁都会算。
董梅累得瘫坐在躺椅上,嗓子有点叫不开,她向众人摆摆手也没能按住她们激动的吵闹声。
“婶子大娘嫂嫂们,我嫂子有话要说。”秀云扯着嗓子大喊道,这些人真是让人寒心,学成了少有感谢之言,尽想着捞活赚钱。
这时妇人们才注意到董梅一直摆着手示意她们安静下来。
董梅清了清嗓子,道:“活会有的,待秀云她们把衙门里的事忙完了再安排。”
这时场面又有了波澜。
见董梅不说话,她们也就乖乖停下来。
“咱们都是乡里乡亲的,有些话我要跟大家说明白。你们手里拿的羊毛线可不便宜,一斤就得小二两银子。大伙儿说这织好了的毛衣卖给谁?”
“那还用说啊,肯定是有钱人。”有人道。
“嫂子,您说的对极了。我们以后织的毛衣都是卖给有钱人,那能随随便便织吗?”董梅停顿片刻,看了看大家,“不能!一定要织得好,人家才看得上,才能掏钱买,我们的活才能长长久久。”
说完她叫秀云拿出她们几个教学的样品,给大家传看。
场下又是一阵骚动。看着芸娘她们几个当师傅的织的样品,都自愧不如啊。那针法细腻匀称,看起来平平整整,有一块还织着简单的八字花纹呢。一个个地拉着秀云、芸娘等人拜师,直言要跟她们接着学。
这东西学起来简单,真要织好那得认认真真做,得有耐心。
其实方法她们都会,就是有些人做事就是糙,这是一种行为习惯,改变起来不是一朝一夕的。
“那怎么办啊?”人都是急性子,又开始担心。
“一个办法,苦练!”董梅道,“你们手里的毛线是我跟镇子里的老板讨要来的,人家也不收钱。回去就好好练,织了拆,拆了织。达到了刚刚你们瞧见的那种样子就行。”
“只要织得好,工钱就多,到时候比你们家男人赚的钱还多。”董梅道。
“是啊,男人累死累活,日晒雨淋的,我们在家动动手,这么好的活到哪儿去找?”
“嫂子,您说得太对了。还有一点希望大家明白,织好是最起码的门槛,织得又快又好那就看个人的能力了。”董梅道。“而且,到时候毛衣也是按照等级收工钱的,有时候不一定织得快就好。明白吗?”
“怎么看等级?”
“大家见过铺子里的金饰银饰了吧,同样的重量的金饰,有的卖几两银子,有的卖几十两甚至更多,其中的差别大家想必都清楚。毛衣的手艺也是如此。”董梅总算是把道理讲清楚了,她接过周燕递过来的茶水,“咕噜咕噜”一口干了。
说真的,太费劲了。但是没法子,这些事必须讲在前头,否则毛线一发会出乱子的。
还是汪氏前来把大家轰走了,她知道董梅碍于面子,不好赶人。
“婶儿,还是您疼我。”
“你瞧瞧,嗓子都哑了,叫我说你什么好啊。”汪氏指着她儿媳周桂英以及秀云她们道:“你们还是太善了,也得有些泼辣劲儿,梅娘她不好轰人,你们可以轰啊。”
她摇摇头,叹了一口气。
“好了,婶子,怎么能怪她们呢?”董梅撒娇道,对于汪氏,她是越来越喜欢了。
不过,她选的这几位确实太善了,有时候需点泼辣劲儿才好办事。见大家都不好意思地低着头,方道:“刚才婶子的话也不无道理,有的时候是要泼辣点才能成事,才能管得住人。”
“以后毛衣的事要靠你们去把关,若没有股子魄力怕是会很难管住那些人。”董梅接着道。
“你们好好听听,可得多学着点。你们帮着梅娘管事的,谁不巴着你们啊?说话声音大点,必要的时候吼一下,眼珠子瞪一下,别搞得自己跟个小媳妇似的。”汪氏说着转向董梅问道:“梅娘,你看我说得对不?”
“婶儿,你说得太好了,就是这个理儿。”董梅笑道,还是里长夫人懂。
董梅看了一眼神情异样的芸娘,打发众人回家,家里都有事儿等着她们呢。
汪氏见人都走了,她来到董梅跟前,“我再陪陪你吧。”
“婶子,是有话要说?”董梅问道。
“你这精灵的。”汪氏看了看董梅的眼睛,“昨个晚上李成武被人打了,一早被人发现在西边老远的地方,手脚都被绑着的。”
董梅叹了一口,道:“是我叫人打的。”
汪氏一猜就觉得跟董梅有关,还不是为着芸娘。
“他又欺负芸娘了?”
董梅点点头。
“怪不得刚才觉得芸娘心事重重的样子。”
董梅也是听青莲说,苦杏跟她讲李成武去了作坊见她们,隔日她也发觉芸娘脸色不对,似乎一夜没睡的样子。
晚上她就叫志明哥仨去草房子守着。
结果天黑后一个时辰的样子,李成武就鬼鬼祟祟摸到草房子。不等他撬门进去,他们就把人打了,黑漆漆的,李成武就吃了个闷棍
哥仨也可怜芸娘,遇见这样不是东西的男人,是很难甩掉的,只能让他在床上多趟些日子,芸娘也能过几日安生日子。
“原来是这样。”汪氏道,表情有点复杂。
“婶子,都是我没管好弟弟,您要怪就怪我吧。”董梅道,毕竟人家是里长妇人,打狠了点总归不好。
“婶子,姐姐可没叫我们打人,是我们太冲动了,要怪就怪我们吧。”志明哥仨一同跑过来,低头道。
137 这可是我第一次赚钱啊
刚听见她两谈论此事,志明哥仨就盯着外边的动静。
“冲动得太对了,这样的东西就要狠狠地揍。”汪氏拍着大腿道,“不过这个法子不能多用,还是得想个别的法子才行。”
芸娘那地方太偏了,真要有什么事可是叫天天不应,但董梅这边也不能天天帮她看着。
“还是得让芸娘搬到离村子近点的地方。”汪氏道。
“婶子,芸娘也是个较真的,秋菊姐姐一直叫她来家住,可她不肯。”董梅道,“等我房子盖好了,这茅屋就租给她们住,您看叔同意不?”
“这有什么不同意的。”汪氏道,“志明啊,那这段时间,你们就多留意点,芸娘也是个苦命人啊。”
“诶!”哥仨领了命接着去了灶屋忙活了。
既然芸娘的事能搁一阵,那董梅就安下心来好好谋划自己的事了。
这日她又把张裕叫来了。
董梅开门见山道:“张师傅,既然你们把盘子铺得这么大,可不能撒手不管啊?”
“此话何意?”张裕苦脸道。
他还在装呢?若不是他身后的人出的主意,那曾大人想必也不会屈身前来,还舍了那么大的面子。
“我这人手不够,师傅们只能管教,有些事还需要张师傅派人协助。”董梅也不跟他计较。
“哦,这个您放心。”张裕心虚道,“接下来我们货栈主要忙活毛衣的事。我跟您透个底,昨个周平已经带着人去了塞外,商谈毛线的事。您只管放开手脚,多出毛衣就行。”
说实话,这样的合作让她省了不少心。
“你们就不怕白忙活了,就那么有信心?我可是没出一个钱,若有个万一,你们损失可就大了。”
“怎么会,我们对李娘子是非常有信心。”
懒得听他白话,董梅又跟他签订了一补充契约,其中最重要的一条就是,雪绒花牌毛衣的商标是董梅个人所有,鑫泰货栈只是合作伙伴。
“李娘子做事滴水不漏啊。”张裕道。
“张师傅,您也别夸我,我自己的斤两我还是知道的。”董梅道。
签过契约,张裕才道:“雪绒花,毛衣的名字?”
“是的,这是一种花的名字,也是一首歌的名字。”董梅道,“这种花亭亭玉立,洁白如雪,花株上带有银色绒毛。她生长在环境艰苦的高山之上,常人难以得见其美丽容颜。所以,见过雪绒花的人都是英雄。”
“真是特别的花,寓意也非常好。”张裕道。
这日下午,她的第一代弟子应召来开会,由于事情比较多,志明顺带把于氏也带了回来。
于氏一脸的激动,自从去了衙门教学,整个人状态完全不一样了。以前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妇人,只惦记着自家后院巴掌点大的地方。
“梅娘,真是谢谢你啊,我觉得自己都年轻了好几岁。”
“嫂子,您本来就年轻啊。”董梅道。
“梅娘,昨个教完,我们每人都得了衙门两百钱的奖励,这可是我第一次赚钱啊,这样的心情你明白吗?”于氏激动道。
按理说,这世道的妇人都是属于“嫁汉嫁汉穿衣吃饭”的那种,不赚钱也没人说什么。所以妇女地位低下,倒不是在家里就一定被看不起,像于氏这样的,丈夫对她还是很好的,孩子们也孝顺。
但是她用自己的双手真的赚到了实实在在的钱时,那种感觉可想而知,让她们欣喜雀跃。
瞅瞅大家的表情,都一个样,眼里带着金光呢,巴不得能赚来一座金山才好。
“嫂子,我非常理解。接下来大家一起努力,赚更多的钱!”她见大家都等不及的样子。
她拿出一摞毛衣款式图纸,几十张呢。每一张上面都标有针数和大致尺寸,号码和颜色等,总之她尽量做到细致些。到了后头,她们上手了会轻松些。
如今毛衣是重头,那靠垫那些针线活就交给旁人打理,这个由秀云安排合适的人。
秀云当即就道,这段时间都是李光宗的小儿媳帮着打理那事,做得还不错。那个针线活也不多,已经有八人在做,都顺手了的。
董梅也同意她的安排,那接下来就给她们讲讲毛衣的事。
她们几个主管被派去指定的村子,差不多一人管理三四个村子,先头肯定辛苦些,待大家熟练后就轻松许多。每个妇人有一名男的协助管事,这个先由张裕派人过来。
“至于你们能赚多少钱,不是你们自个能织多少毛衣,而是根据你们手下织妇的总工钱决定的。她们工钱总数的十之一就是你们的工钱。”董梅说完这个,她们都惊呆了。
都是聪明人,大致账目还是有点数的。
每人手里有二三十名织妇,一日的工钱至少有六百钱,那她们主管不得有六十钱?
“梅娘,这是真的吗?”于氏道。
“当然是真的,所以你们要想法子让手底下的人织好,最好是能培养出部分拔尖儿的,用来织高档精品毛衣,这个工钱更高。”梅娘道,“再有,你们留个心眼,手艺拔尖儿人品又好的才能织精品。这个不急,后续再说。”
众人都喜笑开颜,工钱之事完全出乎她们的意料。每个人都想着要好好做,这可不是一笔小钱啊。
“考虑到芸娘家里情况,由她管着本村和临近村子的织妇,这点我就做主了。怎么样?”董梅道。
众人都表示没意见。
“梅娘,我,这怎么好?那我的工钱少算点。”芸娘道。
“芸娘,就按梅娘的意思,你也别觉得欠了大家似的。我们家里都有人帮着,不碍事的。”于氏安抚道。
“以后于嫂子就是你们的总管,你们做主管的有事就找她商量,接下来我是不方便了。”董梅起身走两步,最近肚子隆起不少。
“对了。”董梅想起来一件重要的事:“你们各自领的毛线我这都记着,所以你们发下去的毛线也得记录,最好请各村的里长帮忙登记,到时候弄丢的、毁坏的、弄脏的都要按一两银子一斤的价格赔偿。否则你们交上来的毛衣重量跟毛线重量不符合,那就得由你们自个赔偿了。”
确实,否则有人私自抠下点毛线,给自个家人织个手套什么还真看不出来。
“嫂子,这样合理吧?”董梅瞧着于氏问道,她也算半个生意人,自然懂得。
138 乡里乡亲的怎么这么薄情呢
“当然,我们是做生意,一点一滴都得算清楚了,越是大了不可预料的事儿就越多。”于氏道,“你们几个下村去的时候,要把丑话说在前头,后面就好办了。”
“这人啊,总有一些贪心的、不老实的,总想着这里捞一点,那里抠一点,可得防着。”于氏接着道,“也不要怕,按着梅娘画的道去做准没错,再有衙门也会帮咱的。”
董梅笑着点头,还是于氏说的话让能让人安心。
几日后,下起了毛毛细雨,曹氏才得空来了茅屋。
“今个下雨,豆皮腐竹就做不成了,我心里偷偷高兴着呢,要不都没法子来看你。”曹氏道,她有日子没来了。
“婶子,我把芸娘抢了过来,您没生气吧?”董梅苦笑道。
“这话咋说的,我知道你的心意,我懂。”曹氏道,“最近作坊也加了几个人,看着也挺本分的。再说有铁头两口子看着,我也省了不少心。”
“婶子,你能帮我找一两个人么?老老实实的就成。”董梅道,“我想派志明他们去做别的事。”
曹氏一听就明了,她想了一会道:“人选我倒是有,现在跟着扁头叔学竹编呢。你得找他要人去。”
“这孩子二十出头了,家里穷,还没娶亲。他爹娘死了后,哥嫂怕被他连累,就给了他两亩地让他单过了。”曹氏道,“你可能不太认得,就是癞子家的二儿子,以前金水在的时候,还带他去打过猎,做过小工。”
“婶子,您看人没错的,哪天叫他来我这一下。”董梅道。
聊了一阵子,曹氏想起一件事,“芸娘这两日来过没?”
董梅摇摇头。
前天,芸娘婆婆刘氏把她打了,要不是汪氏及时赶到,还不定要闹成什么样子。
芸娘给大家分毛线,小刘氏仗着跟她曾是妯娌,就抢着帮忙,结果分完毛线,发现数量不对。芸娘也不傻,一查小刘氏就露了陷。原来她自个私藏了一斤多毛线,如此作风,芸娘当即就道:“手脚不干净,毛衣的活你就别做了。”
当着众人的面,小刘氏拉不下面子,哭着大闹起来,说了一些很难听的话。即便这样,芸娘也没搭理她,依旧教大家织毛衣。
众人也想不到芸娘现在变得硬气起来,说话声音虽不大,却透着坚毅。
可是她婆婆刘氏知道后跑来,指着芸娘破口大骂,搞得大家都没心思织毛衣。本就是爱看热闹的妇人,大家干脆停下手里的活,一起看戏。
不得已芸娘道:“这规定是衙门定的,前头我就说过,手脚不干净的,是做不得这活的。”
刘氏哪见过芸娘这样对她说话,冲上来就对芸娘大打出手,芸娘自然不敢还手。尽管已经跟她没关系了,但毕竟是曾经的婆婆,又是长辈。
众人这时才发现事态严重起来,忙着上前拉架,越是有人拉架,刘氏越是拽着芸娘的头发不松手
待汪氏被人叫来后,她才放的手。
“这毛衣的活是衙门派下来的,如今芸娘也是有功劳的人,你若是再这么闹下去,怕不单是关祠堂这么简单了。”汪氏道,对于刘氏这样的人,只能用衙门来吓唬才行,讲别的都没多大用处。
“那……改了还不成?”刘氏一听到衙门二字,就软了下来,“你看大家都有活干。”
汪氏看看芸娘,见她头发乱糟糟,半边脸都红肿起来。
“啧啧啧,成武娘,你也太恶了,我可告诉你,芸娘跟你家已经没什么关系了。若是再打人,轻则关祠堂,重则告官。”
众人也为芸娘鸣不平,自个没理还把人打成这样,还想拿活干,美得她!
刘氏瞪了众人一眼,“真的改,家宝娘手艺不错,就………”
“毛线可以分,但是要拿一两银子做抵押。”芸娘整整衣衫道,“这毛线市面上起码卖二三两银子一斤,梅娘说了,若是大家损坏了、弄脏了、弄丢了,都按照一两银子的价格赔偿。”
这些之前她就说过了,这次就是单独说给刘氏听的。
“凭什么?”刘氏听完火气又上来了,碍于汪氏在没有发作,“凭什么我得出一两银子抵押。”
芸娘并没有搭理她,接着教大家织毛衣。
大家都是初学者,先织点简单的,想围巾、围脖、护膝、毛袜、手套等。
刘氏见人家都织了三五寸,赶忙起身回家拿来一两银子。
芸娘又拿出一张写好字的纸,这也董梅为她出的后招,其他主管都有,就这为了防着小部分心术不正的人。
“这又是干嘛?”刘氏气急道。
“这上面写着,用一两银子换一斤毛线,织好的毛织物若是没有一斤,那这银子就不给退。同意的话按个手印。”芸娘道。
刘氏怒火烧心,“这不是故意为难人吗?贱货,你是故意找事。”
“你讲话怎么这么难听!好歹是做了长辈的人。”汪氏上前道,她示意芸娘接着教,“你拿来银子,她给你一斤线,这线织成了毛衣又不少,你按个手印怕什么?难道你想抠私?”
“不……不抠私。”
“那就按手印吧,她们也是一样的,若是织好的毛衣跟毛线不对等,都要罚钱的,而且永不给活干。”昨个她儿媳都在家里说过这事,她就觉得董梅这规矩定得非常好。
无奈,刘氏不情不愿地按了手印,换得一斤毛线带回家织去。
场面安静下来,汪氏却皱起眉头:“这么多人,就拉不开一个婆子?”众人见汪氏动气也不好意思低下头来。
“芸娘是来帮你们的,她被打坏了,看你们怎么办?别的村可都巴着这活,你们不做有的是人做。梅娘可说了,若是你们不敬着芸娘,她就把人派到别个村去,人家还得端茶倒水地敬着。”汪氏瞧着一个个的,不识大体,气死她了。
“芸娘,你要是不想在这,就去别个村。我家英子去了上沟村教,人家都把她当师傅敬着,看得及重。”汪氏接着道,“昨个还带了一包米糕回家,说是人家硬塞给她的。”
“你们别以为芸娘该你们的!”汪氏扫了一眼,“唉,乡里乡亲的怎么这么薄情呢。”
“不会不会,我们以后会护着芸娘的。”众人急着道。
“明白就好。”汪氏道。
芸娘投来感激的目光,沙哑着声音道:“婶子,谢谢你。”
这厢刘氏到家后,把毛线交给了小刘氏,“赶紧织吧,人家都织了一大截儿了。”
听到老大屋里骂骂咧咧的,脸色更不好了。
139 我大舅不会成瘸子吧
李成武的憋屈可想而知。在床上躺了好几天,面上看不出一点伤,全是暗伤。
马寡妇每日都要逼问他,到底为啥被人打了,被什么人打了。见问不出什么来,她就破口大骂,咒骂李成武被野女人的男人打死了才好。
马寡妇也想过这事可能跟芸娘有关,但是看李成武的伤势,怎么也觉得不可能。芸娘身边没有男人,这一点她非常肯定。
而李成武心里似乎有点眉目了,当夜打他的人有两三个,不像是村里拿锄头的汉子,倒像是练家子。出手快准狠,专挑软肋揍,疼得他受不了。符和这样的就只有董梅收的那三人,他们以前是街头混混,打架那是家常便饭,可不就打出经验了。
现在他才明白过味来,芸娘之所以能离开,董梅定是帮了不少忙。
看看眼前骂骂咧咧的马氏,他肠子都悔青了,又想着法儿逼迫芸娘再来当他婆娘。
“你想什么呢?想你那外面的骚货?”马寡妇见李成武沉闷的样子,“若是让我发现你再去找那骚货,我让你全家都不得安宁。哼!”
说完马寡妇从屋里出来,见小刘氏在织毛衣,“弟妹啊,那日咱家是派你去学的,说好了学成后来教我的。”
“我自个都忙不过来,哪有功夫教你。”刘氏忙着起针,刚在打谷场上听了半截子,今个好像是织护膝,这个最简单了。
小刘氏不教,马寡妇也没办法。
她看了一阵子小刘氏的动作,甩了门往外边走去。心想,她也是手巧的,在前夫村里她也不比人家差。
马寡妇的到来,打谷场上又引起了点骚动,人们想,她不会也是来找茬的吧。
说到马寡妇,曹氏停了下来,“你猜怎么着?”
董梅看着曹氏,心想芸娘总算成长起来了,她太需要这个村子的人气儿了。芸娘跟董梅不同,董梅本就是无根之人,村里的人气对她没什么影响。
而和离了的芸娘,就像一颗被连根拔起来的树,娘家是没有落根之处,还得在婆家这方土地扎根。芸娘她不能一直低头走路,不能被人忽视,她还有四个女儿要抚养,以后女儿们还要嫁人。
现实情况就是,芸娘离不开这方土壤这方人。有时候人与人之间的联系就是那么紧密,有人帮着比被人算计总要好上几倍。
“马寡妇一去就喊芸娘姐姐,说了一些乱七八糟的。说什么她家的大门永远向她开着,芸娘做大她做小……希望芸娘照看着点她。”曹氏接着道。
起初芸娘有点难堪,旁的妇人也都不搭理马寡妇,差点把她轰走了。
“芸娘沉下脸说,机会只有一次,马寡妇再胡搅蛮缠这织活就别惦记了。”曹氏道,“梅娘啊,芸娘算是出师了,这里有你的功劳啊。”
是啊,芸娘终于能挺着腰板在村里走动了。
在村里当主管固然有这些麻烦,趁着大家有求于她的时候,麻烦处理起来就事半功倍了。
“你呀,真是用心良苦。好在芸娘也没辜负你,你就别太操心了。”曹氏道。
雨停了,刮起了一阵不大的风,曹氏惦记豆腐坊,就回去了。
董梅独自坐在廊下,隔壁院里偶尔传来女儿们的读书声。志明他们还没回,刚曹氏在,她倒没多想,雨天路滑牛车该不会出什么事吧。
“姐……”志远的喊声,还带着点慌张。
真是担心什么就来什么。只见志明被弟弟搀扶着进来,满身的泥巴,一条腿跳着走,瘸了的那只脚上鞋子也没了。
“姐,路上牛车差点翻车,大哥跳下去就……好在车上的东西没被冲走。”志宏道。
这几个要钱不要命的主,让她说什么好呢!他们途径的路上有条沿河的路,晴天倒没事,雨天经过难免就是眼前的下场。
此时董梅的脸色难看极了。
“姐,我没事,真的,明个就好了。”见董梅难看的脸色,志明一脸有惊无险的样子道。
“志远,你去找周大哥,让他帮忙请个郎中来。”董梅道,随后叫志明躺着不许动,志宏帮着把衣服换了。她看了下志明的腿上伤,见他忍着痛的样子,估计是骨折了。
这时青禾进来见志明跟个泥人似的,一条裤腿被撕裂一大口子,口子里的皮肉渗着血迹。吓得她哭起来,“大舅,这是怎么了?你要死了吗?”大宝见状轻声“汪汪”两声安慰她。
“三儿,别哭,大舅明个就好了。”看着伤心的小泪人,志明一阵心疼。
“那……那你不会变成瘸子吧。”青禾抽噎着拉着董梅的衣袖,“娘亲,快救救大舅,他不能变瘸子,呜呜呜。”
“不会有事的,三舅已经去请郎中了。”董梅安抚小家伙,还真是跟他们亲了,知道疼人了。
这时秋菊和青莲青柳也进来了。
姐妹两也不多废话,赶紧帮着志宏一起给志明擦洗脚下的泥。
秋菊皱起眉头道:“让我看看。”说完她捏了捏志明受伤的膝盖以及小腿处,见志明面无波澜的样子,心想这小子挺能忍的。
“你别忍着,哪个地方疼你得表示一下,要不我没法确认了。”秋菊挑眉道。
但是志明还是忍着,毫无痛苦的样子,只在痛时道:“这儿最疼。”
见秋菊很在行的样子,董梅放心不少,“姜姐姐,断了没?是不是要拿块板子给固定下?”
秋菊点点头,赶紧找来木板和绳子给固定了。
忙完这些,青莲青柳才露出担忧的眼神,叫志明不要忍着,叫出来会好受些。那担心的小模样,让志明感动不已。他真的成了这家里的人了,姐姐和外甥女都这么疼她。
“大舅,以后要翻车的时候,你们就赶紧跳下去,别管车和牲口了。”青莲道。
“是啊,看您现在这样子,我娘不更担心么?”青柳把一堆的脏衣服拿到外头。
待周树根带着一老郎中来的时候,他告诉董梅,这郎中医术很好,叫她放心。老郎中检查了绑定的板子和腿部的伤势后,道:“这伤势处理的极好,我留些活血化瘀的药用几天就成。”
老郎中留下了些草药,并嘱咐千万不能动,待七日后他再来。
“老先生,我弟弟这没什么大碍吧。”董梅担心道,毕竟医疗条件如此,她怕留下什么后遗症。这么好的年纪,成了残疾人那得多可惜。
“他还年轻,会好起来的,多注意就行。”老郎中道。
“爷爷,我大舅不会成瘸子吧?”青禾紧张道,她问得直接,倒叫老郎中微笑起来。
“不会的。爷爷保证你大舅能正常走路。”
“谢谢爷爷,到时候我把我的点心都让给您吃。”青禾道。
老郎中爽朗地笑了起来,眼前的小娃儿真叫人欢喜,“行,那爷爷就有口福了。”说完他摸摸小青禾的头,背着药箱子,由周树根领着出了门去。
“姐姐,叫您担心了,明个……”不待志明说完,董梅道:“你安心养伤,别想那么多。”
140 是人是鬼
晚上,周树根领着一人过来。
他就是上午曹氏讲过的癞子的二儿子,叫凳子,瘦高瘦高的,见到董梅有些腼腆。
“梅娘,凳子是个好的,以前金水在的时候也打过交道。你放心吧。”周树根道,他知道董梅这边事儿要紧,若是信不过的人会误事的。
“周大哥,你们叫来的人我放心。”董梅道,她看向凳子,“凳子,你明儿就来帮我做事,一月工钱一两银子。”
凳子原本低着头,听到一两银子猛地抬起头来,不敢相信,看着周树根结结巴巴道:“根哥,嫂子,要不了这么多。”
“以前金水在的时候他也帮过你,你好好做,踏踏实实的就成。”周树根道,他知道董梅一向大方。
“凳子,钱的事你不要往外说,明白吗?”董梅道,知道这孩子的底细,怕是以后免不了被哥嫂算计。
“我不会的,谢谢嫂子。”凳子道,并给了董梅一个感激的眼神,跟刚才惊讶一两银子的事完全是两种心态。
看来凳子也不傻。
接下来几日,凳子跟着志宏志远去送货拿货,生意上倒也没出什么乱子。
可是芸娘那里又出事了。
黑夜中,大宝被一阵敲门声惊得“汪汪”叫。门外苦杏急切喊着:“梅姨,梅姨,救救我娘啊……”
志宏志远打开门见苦杏的小身影瑟瑟发抖,路途不算远,但都是田埂小路,夜晚没摔河里算她命大。
“我爹他……呜呜。”苦杏抖得厉害。
董梅骇然,摸着她单薄身子,外衣都没穿就跑了出来。她极力安抚苦杏,忙叫志宏志远带着木棒去瞧瞧。
“你们把人赶跑了就行,其他事情明个再说。”
志宏志远毕竟年少,上次能绑了李成武大都是志明的力气。今个若是较真的话,他两不一定能打得过李成武。
“娘?”青莲青柳扶着董梅,担心极了。
她拍拍女儿的手,“别担心,进去看看大舅去。”
黑暗中的志明,紧握拳头在床板上锤了一下。恨自己不争气地摔了一跤,到底让那畜生钻了空子。
“姐姐,我去看看,你放心。”耳边传来久违的声音,她终于回来了,怎么她一点都没有感应到。
没收到梅娘的回应,看来是跟着志宏他们去了。
山脚下的草房子里哭声一片,在黑夜里尤其响亮。可是这声音是传不到村子里的。
芸娘被李成武按在床板上,一旁的苦莲护着两妹妹缩在床角,只知道她们的爹在欺负她们娘亲。
“钱都给了你,放过我们吧。”芸娘哀求道,她心里仅有的安慰是黑暗之中的污秽,没有污了女儿们的眼睛。
“钱是我的,人也是我的,到死都是!”李成武正肆无忌惮行不轨之事时,忽地被人扇了一耳光。芸娘的手正被他按住,他左右看看,看不见什么人影。
以为是自己的错觉,接着继续快要得逞的事情。
梅娘看着芸娘的凄惨模样,狠狠地又给了他一记耳光。这次感受真切,虽没有“啪”的声音,但脸上火辣辣的痛感还在。
“谁?”李成武放开芸娘,芸娘趁机侧身,用被子挡住自己的身子。
“是人是鬼?”他四下找寻,声音里有些慌张。
只见一窗户突然被打开了,来回晃动,发出“吱吱”声。外面并没有什么风,芸娘也盯着诡异的窗户看,比起这鬼,李成武要可怕多了。趁他不注意,从草甸子下摸出一把剪子,正要刺向李成武的胸口。
只要他不死,她和女儿们就没有安生日子。
梅娘见状,赶忙推开芸娘的手。这一剪子下去了,李成武是死了,可芸娘也得死,到头来还不是孩子们可怜。
“啊!”李成武大叫一声。
那剪子一滑,戳到了他的胳膊,划拉一大口子。“你个恶妇,竟敢杀我!”
芸娘紧紧握着剪子,不待她说话,只听李成武按住自己个胳膊,疼得哇哇大叫。他感觉有人在拍打被剪子戳破的伤口,疼痛难耐。
“鬼!”李成武按着胳膊转身逃离,一出门口就被人给了一棒子,晕倒在地。
志宏志远赶紧用绳子绑住手脚。
“娘,没事了。莲儿姐姐的二舅和三舅来了。”苦杏对着角落的芸娘道,芸娘赶紧把剪子放回原处。
“杏儿,替我谢谢舅舅们。”芸娘道。
志宏志远也不方便进去查看,听到里面芸娘的声音也就放心了。苦杏在李成武的胸前摸了摸,掏出一个钱袋子,双手护在胸前,眼泪吧嗒吧嗒滚落下来,“这可是衙门奖励给娘的钱。”
志远气不过又踹了两下地上的李成武,“现在没事了,赶紧进去照顾你娘。”
兄弟两拖着李成武朝家走去,今个怎么处理他还得董梅拿主意。
多亏有梅娘在,否则芸娘就毁了。
看天色该是黎明前了,天愈发黑暗,此时正是人们熟睡之时。董梅想着这事还得寻汪氏拿个主意才稳妥。以她的法子,扔山上喂狼或者直接把人送去祠堂,闹大了才好。
这样的话对芸娘来说,难免会招来闲言碎语,怕是很难再抬起头来了。
“志宏,你们把人抬去里长家。”董梅道,她不了解这里的律法,就算有相应的处罚,芸娘也难以面对。再者,这么偏远的山村,估计律法为何大都不清楚。
所以她请汪氏两口子震慑李成武,加之梅娘出手,眼下的李成武该是不敢轻举妄动。
哥俩听后抬着人就去了李勇家。
汪氏点了油灯,李勇瞧着门口的麻袋皱起了眉头。
“叔,婶儿,姐姐说最好是私了,免得芸姐姐难堪。”志宏道。
汪氏点点头,她是女人,最能了解这里的害处了。闲言碎语能把人活活吞噬了的,让人无处可逃。
“去,把人弄醒,拖过来。”李勇道。
李成武钻出麻袋,大喊一声“鬼啊”。眼见志宏志远,怒道:“原来真的是你们!我要找里长评理!”
“过来评理吧!”李勇沉声道。
后知后觉的李成武才知道自个已经在里长家,他转过身对着李勇夫妇道:“叔,婶子,他们三番两次打我,请为我做主。”
“武子,他两就是来跟我这当里长的说一声,再把你送衙门。”李勇淡淡道,“孩他娘,去把芸娘的和离书拿来,一并带去给衙门里的人看。”
汪氏忙起身回屋。
“叔,不用去衙门。”李成武道,“是他们打的我,前几天他们就把我打得好几天下不来床。您要为我做主,他们可是外人啊。”
141 以十倍补偿
李成武想着自己被仨混混打了,他占着理,却听李勇道:“前几天的事我不清楚,今个他们也承认打了你。但个中缘由,还是去衙门说清楚吧。”
“什么?”
“你跟芸娘已经和离,半夜去她家行不轨之事,已经触犯律法。重则杖毙,轻则流放。”
李成武听完吓得腿发软,“不会的,她本就是我婆娘,我怎去不得。”
“好你个畜生!你们都已经和离了,芸娘已经不是你婆娘了。你还是到衙门说去吧。”汪氏拿来和离书,指着上面他的手印道。
“我,我后悔和离啊!”李成武竟然捂脸哭起来。
“你!”汪氏气得起身想打人,“你后悔就去欺负芸娘,你把她当什么了?不要脸的玩意,世上便宜你都想占,也不看看自己配不配。”
“婶子,我求你,叫芸娘回来。”李成武哀求道。
汪氏气得说不出话,以前没发现他这么无赖,她深深吐了一口气,正想破口大骂时,李勇朝她抬手示意。
“志宏,志远,天色差不多了,带走吧。”李勇起身朝门口看,天边渐渐发白,“直接找曾大人,他认识芸娘,也知道芸娘和离的前因后果。”
李成武听完吓得瘫坐在地上,他听说衙门里最大的官见过她们几个,“叔,我不去衙门。”
志宏志远架着他往外走,“少废话!到了衙门跟大人说去。”
“叔,看在我爹的份上,帮帮我。”李成武已经被拖到门口,哀求道。
“他爹,成武他爹倒是个好人,唉!”汪氏道,“怎么两儿子就……”
“帮帮我,叔?婶儿?”
李勇清了清嗓子,“志宏,他爹是个老实人,可怜得病去了,唉!能不能看在逝者的份上饶他这一回。”
“叔,按理说是可以的,就怕他死性不改,到时候芸姐姐和苦杏她们要吃大亏。”志宏面带犹豫。
“再说,他连衙门给芸姐姐的奖励都敢拿了去,这事必须请曾大人做主!”志远怒气冲冲的,这是人干的事儿么。
李成武赶紧摸摸胸口,“我,那钱可能刚掉了,要不回头我还给她。”
“哼,抢了东西岂是一个还回去就行?若都如此,那大家都去偷去抢,被发现了就还回去,侥幸的话就成了自个的,那朝廷的法度还有何用?”志远道,“所以,立法严明,凡被抓者都得以十倍补偿!”
李勇饶有意味地看着志远,这小子长进了。
“十倍得二两银子,我没有那么多啊。”李成武道。
“谁稀罕要你二两银子!”志远道。
志宏拽着李成武,“少废话,还是去衙门吧。”
“不,我赔,我陪二两还不成吗?”李成武道。
“成武,你太过分了,她们母女五个无田无房啊!”汪氏气得想吐他一身唾沫,“那可是你的亲骨肉啊,你简直连畜生不如!怎不叫老天爷收了去。”
“我……我是想着她们没钱了,就会跟我继续过日子。”李成武道,“我不是真的想要她们的钱。”
李勇听着这句话像是真的,“武子,我信你这一回,记住,就这一回!”
最后,在李勇的协商下,李成武两月内拿来二两银子,由李勇转交给芸娘,李勇写了一份保证书,并让他按了手印。
这事就算了了,若再有下次绝不姑息。
李勇两口子坐在堂屋里,瞌睡早没了,汪氏道:“他爹,我瞧着你今个办事有点像梅娘的法子,还让他签字画押了。”
“我们啊都是按照她的道儿来做的。”李勇道,他们两口子本就是是配合着吓唬李成武,真去了衙门,李成武也是要被关一阵子的。李勇明白,那是下下策,最好能把这事遏制住,不让外人知晓。
接着汪氏开始咒骂李成武,太不是东西了。
李勇则是默然不语,心里想着志远刚才的一番言谈,这小子认了几日的字,言谈都有些书卷气息了。
董梅听了梅娘的转述,心里一个劲夸志远,这招使得太好了。她光顾着着急去了,没想到这事。
“姐姐,我是想着,咱们这房子还得两月才能腾出来。这两月让他累死累活地赚银子,也就没空起什么坏心思了。”志远道。
“姐姐,加上叔的威严和婶子一阵咒骂,谅他这两月也不敢再生事。”志宏道。
事情处理成这样,已经很不错。
“梅娘,你还好吧?”董梅心道,她最近感应不到梅娘。
“姐姐,我回来了。”梅娘道,至于她去了哪里,遭遇到什么,梅娘一字未提。
“回来就好。”董梅摸摸肚子,“梅娘,最近我似乎能感觉到孩子的动弹,一种很奇妙的感觉。”这些也只能跟梅娘唠唠了,说起来她已经是三个孩子的娘了。
“是的,那是一种很奇妙的感觉。”梅娘道,就算现在她离开了,虽有不舍,但也没不放心的,孩子们跟着董梅,比跟着她好多了。
自芸娘之事后,志明在家更加坐卧不安,怨自己是个废人。
青莲青柳把他照顾地极好,有什么他们解决不了的,就跑去工地上叫来长庚帮忙,这更加让他羞愧。
“大舅,你别这样,不如趁着这个功夫安心认字,免得被三舅笑话。”青莲拿来她写的大字,递给志明看。
志明无精打采地看着大字。
“志明,凳子是我早就找好了的,即便没有你这档子事情,他也要来接替你的活儿。”董梅道,“卤菜的声音眼下稳定了,我本也是要叫你们抽身出来,做别的事儿。”
“我听姐姐的,就怕做不好。”志明道,他知道姐姐对他们期望颇高。
“没试怎知做不好?努力了就行,总会慢慢好起来的。”董梅道,“以后出门在外,姐姐还想看看你们的书信呢,不识字可不行。”
志明:……
“就是,大舅,不光要会识字,还得会记账,哪有做买卖的不会记账?”青柳又给他加码了,顺便打压他一下,“你可要向三舅学习,他是你们中学得最好的。”
志明羞愧道:“好,我一定好好学。”
“这才对了嘛。”汪氏拿来一笸箩鸡蛋,在门口已经听了几句,“你要是不听话可就辜负这两丫头了。”
随后她又责怪董梅,“志明吃了这么一大亏,我今个才听说。你说你这里怎么忙得过来?也不叫我来搭把手,这不是存心气我么?”
142 她是在哪里见过这花儿的
董梅忙陪不是,叫她别担心,志明的腿没有大碍。
不会影响她做媒的。
“再有芸娘那事也多亏了志宏志远,否则芸娘真就活不成了,唉。”汪氏道,“不过芸娘真的有忍劲儿,今个照常上工,跟没事儿一样,也真是个苦命人儿啊。她要不是结缘于你,还不定活成什么样儿。”
汪氏还带来了作坊的消息,这两天附近村的里长带了人来看,都想学着弄,但是又怕弄不好。
“你叔说,他们可能想照着我们的样子弄一个,人手不缺,就怕卖不出去,他们也没你那图纸。你叔叫我问问你,该怎么回人家。”汪氏道。
董梅想了想道:“你跟叔说,那就叫他挑选一个村子,咱们照着再办一个。”
如今张裕那儿家具卖得挺好,通过他的介绍,梧田镇也有了经销商。附近镇子也来过不少人相商。
“行吗?你叔也想过这事,拿不定才跟你讨主意。”汪氏道。
“当然可以,”
眼下也是一个好时机,人家求上门来,姿态固然放得低。这时候开一个连锁加工厂该是合适的。
织妇们织了十日,主管们收上来第一批织品,全都结了工钱。这更加鼓励了织妇们的积极性,织品越来越好。
这阵子主管们可是都累趴下了,来了董梅这,总算是能喘口气了。不过当她们拿到工钱时,一切的辛苦都是值得的。
工钱最高的要数于氏,第一个十日就拿到了三十钱。她管理的都是镇子以及附近的妇人们,相对来说手艺要好些,特别是镇子里的闲散妇人,生活上本就要讲究些,时间上也富余些,织的毛衣自然品质要高些。
其他几个大都是二十上下,这已经是很不错的了。
当这些毛衣被送到鑫泰货栈时,张裕正挑选样品,“主子,您怎么直接过来了?我正要拿些过去给您瞧的。”
花辞后面还跟着曾泰和言豫。
三人示意张裕不必多礼,直接拿起织品细细观看。
这批都是小物件,大大小小的毛袜子、围巾、围脖以及婴儿用的肚兜等,看着就让人感觉到非常御寒保暖,这个冬天不怕冷了。
令他们好奇的是,每个物件上都缝了一个白色的小布片,上面秀了一朵白色的小花,花的下面还有一组弯弯曲曲的符号。
其实这就是董梅设计的商标图案,下面的符号是XRH的刺绣。没办法,这儿的文字太过复杂,要绣上去的话得多费成本。虽然没人识得字母,恰恰起到一个防盗的作用。
“这是雪绒花的商标图画,这花儿就是长在高山上的雪绒花。下面这个符号表示吉祥如意的意思。”张裕道,他也是只转述董梅的话罢了。
“还挺别致。”言豫道。
“她是在哪里见过这花儿的?”曾泰道,“我们好歹也是游览过山河的,怎么就没见过,也没听过。”
“这个,我不好问她。”张裕道。
“只有一个解释,那就是我们都不是勇敢的人。”言豫自嘲道。
“有了这商标图画,以后她就是楚国第一毛衣商了。”花辞道,“看得还真是远。”
“当然,你也是担着风险的。”言豫指着曾泰道,“这可是你帮着担保了的,日后若有万一,你保还是不保?”
曾泰沉默了一会,盯着小白花道:“我当尽全力保之。”
董梅的法子,已经在个村子有了点起色。先不说这批织妇们已经拿到了钱,有的村子也学着董梅养鸡鸭养猪,量力而行。还有的村子发动村民垦荒种菜种果树。
胆子大点的村子,直接上门请教作坊之事,还真的就办了几个,也是在董梅的指点下办起来的。
一个榨油坊,一个酿酒坊。另有几个直接帮着做竹编的作坊。
村民的效仿非常有效果,曾泰欣慰不已。
曾泰本就是寒门之子,入仕之后自请来到这偏远的青阳县梧田镇,原以为至少能让百姓不至于饿死、冻死。可是三年来,他没有改变什么,每年饿死冻死者不在少数。
此地山多耕地少,且寒冬季节天气十分恶劣。平顺之年,上边也会有些救急之资,奈何太少补不了这么大的窟窿。
如今有了这番起色,曾泰当然很高兴。
茅屋里,志明正拄着拐杖下地,他都憋了半月了,总算能起来活动。老郎中道他恢复得挺好,慢慢养一二月就行。
青禾听闻悄咪咪地从里屋拿来一盒子,那里面都是她省下来的点心。她一把递给了老郎中,谢谢他治好了她大舅的腿。
老郎中接过盒子,笑达眼底,“丫头,爷爷这里有几种草药,我教你辨辨,若是下次爷爷过来还记得,我奖励你比这还好吃的点心。如何?”
青禾摇摇头表示不解,不过她还是接过老郎中的药袋子,里面放着十来包不同的草药。她一一打开,放鼻子闻闻,突然睁着水汪汪的眼睛道:“我要是都记住了,你真给我带好吃的?”
老郎中捋捋胡子,“我从不骗人。”
“认草比认字好。”青禾蹲在地上,把药包都打开了,认真听着老郎中讲解。
董梅不解,这才仔细打量老郎中。看着六十上下年纪,精瘦的脸颊,白胡子显得特别精神。刚才他还嬉笑道,他不是在去给人瞧病的路上,就是在去上山采药的途中。
深山老林对于他来说那是家常便饭,可见筋骨强健。
一刻钟的时间,老头便讲完了。
“老先生,小孩子忘性大,您别费心。”董梅歉笑道。
老头儿笑而不语,正要背着药箱子回去,却被董梅叫住了。
“请问先生可懂种药之术?”董梅问道,“请恕我唐突,只是我手里有百亩荒山,若由着杂草丛生,实在可惜了。”
老头怔住了,他自己的屋前屋后是种了点常用的药材。多年下来也攒了些经验,他也想过种药材,只是力不从心罢了。
“为何会有种植药材的想法?”他问道。
董梅道:“说实话,种植药材比其他收入要高很多。”
老头笑了笑。
“您老别笑话我,若是能种植药材,岂不省了很多采药的功夫,且能医得更多人的病。”董梅道,“我原本是想种些果树,好歹也能卖几个钱。只是近来先生医治舍弟,见您每次脚上都沾着山泥,才萌发种药材的想法。”
老头笑看自个脚下,“老朽是种过一些药材。”
董梅期望道:“那先生能不能帮我?”
143 赵氏可是稀客
“这样吧,若是下次我来,这丫头能药认全了143
赵氏可是稀客再说。”老郎中看着正在跟大宝一起玩草药的青禾道。
“这?”董梅猝不及防,那丫头完全是听见点心才一时兴起,明儿睡醒一准儿全忘了。早知道刚才在边上她也跟着学了,眼下只能看天意了,真是个怪老头,同不同意的给个准话就是了,拿孩子做什么文章。
见老头狡黠的看着自己,董梅有些不好意思,毕竟是求着人家。
“一切听从老先生的。”
待老郎中走后,志明道:“姐姐,种药材是个好主意。我曾经听说在南边有人种药材,而且都发了大财。”
董梅一听来了兴致。
志明道,他听说南边也有不少山,土肥湿润,所以南边有很多药山茶山,那都是大户人家经营起来的。
“咱们这儿的山能不能长出药材?”他担心道。
“一定能。”董梅道,刚才老郎中没有一口回绝,说明是能种植的,琅山上也有很多草药,都是一方土壤。至于为什么要看青禾的态度,过几日便知晓。
这时周树根过来了,最近他一日来好几趟,为着照顾志明,毕竟都是女人,实有不便。
“周大哥,我现在能走了,您不必日日前来,那边事儿还多。”志明道。
“几步路的事。”周树根见着志明也高兴。
“周大哥,您还有事?”董梅见他没有离开的意思,问道。
他点点头,“李金贵已经好几天没来了,本觉得没必要跟你说,反正是按日计酬的。”
但是,他今个又没打声招呼就来了。
“今个我没要他。”周树根道。
“周大哥,您做得对。”董梅道。她也听说,李金贵做事懒散,净跟人说董梅是他大嫂,趁机编排人家做事。不知情的工友们还一个劲跟他示好,以为他是管事的。
李金富比他好点,虽然干活不如别人,但没有那么多心眼。
“大哥,我知道盖房子都是得配合着来,少一人多一人都是耽误事儿的。”董梅道,“就是让您为难了。”
周树根道:“没什么为难的,事我会处理好,你面当上不知情就好。”
原本这些话他是想让吴氏来说的,近来吴氏也忙。
“谢谢大哥,我明白。”董梅道。
梅娘听完一溜烟跑到了李家院,竟然没听到罗氏的谩骂声。原来是李金铭两口子来了,赵氏可是稀客,是什么要紧的事让她屈尊前来。
“幺弟,就按照你说的办。”李金富两眼冒光。
钱氏织着毛衣,低首浅笑道,“弟妹啊,不是我不信你娘家人,咱们也得签订个契约才行。”她也看明白了,董梅在重要的事情上都得跟人签订契约,白纸黑字的好使。
“签什么契约,多事!”罗氏斜眼冷瞪钱氏,继而又眉开眼笑地看着赵氏,“她不懂,这事还是得劳烦你爹,他外面认识的人多。”
对于罗氏的偏心眼,钱氏一直是没意见的,一则他们也指望日后能沾光李金铭读书人的光,二则李金铭差不多就是上门女婿,这点钱氏看得非常清楚。所以犯不着跟罗氏较真,等罗氏躺床上那日,有求她的时候。
可眼下的事可不能由着罗氏偏心了事。
“娘,亲兄弟明算账说的不就是眼下的事么?”赵氏道,“我要的也不多,就三成。”
“你别不识好歹!”罗氏道。
“嫂子,咱就是一家人,您还信不过我?”赵氏道,“您一个钱也不掏,里外都不亏,您还担心什么?”
“弟妹,就是因为我不出钱,只出力,才担心啊。”钱氏道。
“幺弟,你嫂子也就是求个心安,咱们兄弟谁跟谁呢。”李金贵附和道。
李金铭抿嘴不语,而赵氏明显不悦。他没想到钱氏有如此要求,钱氏心眼多是不假,但是提出签订契约之事绝对是受了那妇人的影响。他曾经也赞同钱氏向那妇人靠拢,眼下钱氏的招数超出了他的预期。
“弟妹,我这手艺虽比不过梅娘教出来的那几个,但是剩下的可没人比得过我。”钱氏眉头一挑,她知道拍板的是赵氏,“弟妹跟我是妯娌,咱是一家人,但是你娘家跟我毕竟隔着点。”
“换做是你,也会跟我一样的想法,对吧?”钱氏说着话,手里的竹针快速挑着毛线,一点都不耽搁。
看来不签订契约,钱氏是不罢休的。
“二嫂话都说到这个份上,我若是不同意,倒叫二嫂多心了。”赵氏道,“相公,那就按照刚才商量好的,写一份契约吧。”
“行,弟妹果真是爽快人。”李金贵道。
他们也要掺和毛衣之事,但愿别扰了姐姐的生意,梅娘心想,当初卤菜之事也占了不少便宜。
梅娘走过去看那契约,可惜她不识字。
只见兄弟两都按了手印,各自揣着一份。
“不日毛线就能到手,还麻烦嫂子抓紧招揽人手。”赵氏道。
“放心,按照咱们出的工钱,必定能招来不少织妇。”钱氏道。
最高兴的要数罗氏,自己的两儿子联手,加上赵家的势力,必定能抢了董梅的生意。
“二嫂,大嫂真的拉不过来?”赵氏问。
“拉得过来也不许叫她,缺心眼的货。”罗氏想起王氏就生气,若不是听人说起,她竟然不知道王氏竟私藏了二百钱。想在她眼皮底下抠私,反了她了。
虽说钱都要了回来,但是她大儿金富明显不高兴,心里还是向着那婆娘。为此罗氏小伤心了一把,好歹她还有两儿,这两个跟她亲着呢。
“她如今是铁了心跟从梅娘了,叫不回来的。”钱氏道,她也不想王氏掺和,这事她一个人就能成,何必多个分钱的。
“不说她了,就连大哥日日搬砖,也向着那边呢。”李金富道,他只不过歇两天,哪只今日竟被赶了回来,还得那些泥工都对他不屑。
不是李金铭来得巧劝住了他,他是要去找李光宗评理的。
李金铭见罗氏脸色难看,忙道:“娘,别跟大哥计较。他也是好心,有大哥在那边帮着,也算是替咱家尽一份心,外人也不好说什么。”
罗氏听完幺儿的话,脸色才好看点。
“娘,我这难得回来,给大家都带了礼,您帮我分分。”赵氏柔声道,“那边大嫂的还是我跟相公亲自送去吧。”
一边玩耍的元珍笑盈盈凑过来,“婶子,您真俏,我听外人道,您是咱们村里最俏的娘子。”
144 废物点心?
怪不得相公看好这丫头,赵氏嫣然一笑拉过元珍的手,“这小嘴能说会道的,你叔常夸你呢,还叫我留意镇子里的大户人家,给你相个好郎君。”
“婶子笑话我。”元珍捂着红红的脸撇向一边。
钱氏看着女儿越来越漂亮的脸蛋,“那我先谢过弟妹了,到时候你在镇子也有个帮衬的人了。”
钱氏脸上的笑意更深了,她拿出一件绿萝裙衫,“瞧,穿上这个就更俏了。”
“给我的?”元珍接过衣服乐坏了。
这边李金铭母子俩一旁说话,罗氏对董梅的憎恨已经深入骨髓了。婆媳本就是天敌,加上罗氏还是个后婆婆,这就更加促成了罗氏扭曲的心态。起初她威严不可一世,往死里磋磨梅娘。
现在董梅的强势让她不甘,让她在村里跌了份子。
李金铭按住罗氏的手,“娘,在外她跟咱们是一家人。”毕竟那妇人有个大嫂的身份,如今还是梧田镇的名人,就连县丞大人都对她另眼看待。
见老幺夫妇俩拎着礼盒出了门,梅娘赶紧回了茅屋。
赵家也是商贾之家,能迅速做出反应,是再正常不过了。估计镇子上已经有不少人想做毛衣的生意呢,这也是曾大人所期盼的,不算坏事。
“姐姐,你一点儿也不委屈吗?”梅娘道。
“期初曾大人来的时候,有那么点点不舒服。”董梅心道,不过现在看得远了,她觉得这样也挺好,生意好的话,一个手巧的织妇也能养活二三人。
不管怎样,织妇们都能赚钱,她也算是做了一件善事。
两人心神交流间,就听见门口的大宝狂叫起来。
外面两人跟大宝怒目相视,大宝见来着不善,冲出了门口,朝他们扑过去。董梅淡定地看着书,这是秋菊帮她从书店买来的,一本关于楚国的游记。书上所述的人文地理,跟她了解的古代历史环境相似。
“大嫂……”赵氏。
“大嫂……”李金铭。
两口子没等来董梅,却听一个稚嫩的声音问:“你们是谁?”青禾从院子里探出头来。
“你是青禾吧?我是你四婶。”赵氏见到青禾,赶忙露出她最温和的微笑,“瞧,我带了好吃的点心,能不能把这狗赶走?”
“我不认识你。”小青禾说完头一转,径直跑开了。
大宝见小祖宗都不搭理这两人,叫得更凶了。
“娘,外面有两个骗子。”
李金铭眸中不悦,却还是大声喊道:“大嫂,我是金铭啊。”
“大宝,让他们进来。”大宝这才听话地让道,乖乖回到青禾身边,摇着尾巴,若是小祖宗不高兴,他还就毫不犹豫地扑上去。
“娘,他们是骗子。”青禾嘟着嘴巴道,她确实不太认得他们,而且看着不是讨喜。
“汪汪。”
夫妇俩脸上有点挂不住,不过还是赵氏反应快,“大嫂,我这回家少,怪不得青禾不认得。”她俯下身来,“青禾,四婶以后常来看你,好不好?这是镇子最好吃的点心,拿着吧。”
尽管点心是她的最爱,但是她不喜欢赵氏,“点心我家里有的是。哼!”说完迈着小短腿,去了灶屋,告诉姐姐们去。
李金铭接过点心盒子,放在旁的桌上。
“大嫂,以往金铭多有不是,还请大嫂宽容一二。”李金铭朝董梅躬身行礼道。
“大嫂,主要是我不懂事,尽在相公面前使性子,都怪我。”赵氏附和道。
这两人一来就急着道歉,还真是有趣。
“我还真有点饿了。”董梅一边说一边打开他们带来的礼盒,包装精美,点心也讲究,新鲜的很,她随手拿了一块正要塞嘴里。
“娘,小心有毒!”青莲青柳大声喝住。
“嫂子,这是青莲青柳吧,我都快认不出来。”赵氏道,“长得越发好看,哪里像个乡下丫头,真真就是哪家的小姐。”
姐俩也不搭理赵氏,青莲接过董梅手里的点心,“娘,你莫不是忘记了,上次三儿吃点心差点送了命。”
这孩子,咋这么记仇呢,这点心是真好吃。董梅笑自己没了气节了,可能是孕妇好吃吧。
“哟,我是差点忘了那事。”董梅道。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夫妇俩一脸不知情的样子。
其实两人心里跟明镜似的,当时都是以为这几个贱丫头嘴贱,就把赵家没人吃的积压了好久的点心拿来,反正吃不死人。况且那包装高档,真是高档点心铺子里的。没想到这几人在食不果腹的情形下舍得把它们扔了,害得他丢了份。
到此时还记着仇,“嫂子,咱们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误会?”青柳道,“上次你拿来的废物点心差点要了我妹妹的命!”
废物点心?还真是贴切,不知这两废物点心有没有自知之明,董梅忍住心下的笑意。
“这……这当真是误会。”赵氏一副坦然的样子,“我们真的不知道那些点心坏了,看着包装真是好东西,才拿来给侄女们的。”
“这就是知人知面不知心。”青柳道,“谁知道今个这么好看的点心里面是不是也发霉了。”
这死丫头伶牙俐齿,比元珍厉害多了,“嫂子放心,这个是今个一早相公特意去买的。”赵氏急忙道。
“真没事?”董梅略略扬眉,“那我就吃了,还真是饿了。”
“娘,我去拿家里的给你?”青莲瞧着董梅一脸贪吃的模样,心下想着娘亲是真饿了。
董梅顿了顿手,在众目睽睽下,吃了一块点心,“好吃,你们也吃吧。”
“好吃就行。”赵氏忙摆手道。
“那就拿去给大家分分吧。”董梅见女儿们不动手,使了个眼色道:“没事,拿来不就是吃的么?再说你舅舅们和凳子叔都饿了,晚食还有好一会呢。”
“三儿和大宝也馋了好久。”董梅叮嘱道,“其实你们先生也是爱吃点心的。”
姐俩抱着点心回屋,相视一笑,今个点心不错。
灶屋里正忙得热火朝天,志明拄着拐杖也不闲着,一边指导凳子如何下料卤菜。姐俩乐呵呵地给他们分点心,“今个放心吃,这可是上好的点心。”
凳子有点不好意思,“我,我不吃,你们吃吧。”
“当真?那我可要多吃一块了。”青柳作势要把凳子的点心放入自己嘴里时,耳边传来一稚嫩的呵斥声。
“不行!那是凳子叔的。”家里东西都是分着吃的,人人有份,青禾很清楚这一点。她自己这是这么做的,从不吃独食,得了什么好东西,都拿来给娘亲分。
145 莫不是心虚
青禾气嘟嘟地踮起脚尖拉扯二姐的衣袖,抢过点心,递给凳子:“凳子叔,你吃。”
小丫头真诚地看着凳子,他眸光闪烁,“欸,我吃。”
大家看着一大一小对视的样子,都微微扬起了嘴角。分完了点心,青莲不放心朝外头看去,赶巧对上了李金铭探究的眼神。
青莲眉毛微皱,不屑的眼神让李金铭不舒服。灶屋里传来驼铃般的笑声,听得出来里面人不少。最可恶的那仨混混竟然成了她的义弟,他倒不担心被认出来,否则以这妇人现在的性子,怕不是老早找他算账了。
其实这不过是李金铭自个的想法,若是董梅深究这事,即使他不能被收监,那也惹得一身骚,在学堂里怕也不好过。
只不过董梅不喜多事罢了,只要不过分,她是懒得跟他计较。在她眼里,李金铭原本就是上不得台面的人。
这时院里也弥漫着卤菜的香味。
“真香!”赵氏吸了一鼻子,“大嫂的卤菜在梧田镇可是独一份。”
董梅吃得倒是自在,赵氏有一搭没一搭的嘘寒问暖几句,本来也没什么可说的,废物点心硬是要凑上来。
“大嫂如今可是名声在外啊。”赵氏接着道,“不但茅台卤菜顶顶有名,做让人佩服的是,把独门的织毛衣手艺都传给了整个梧田镇的人。这份气魄可不是一般人能做得出来的。”
赵氏不停奉承董梅,可她光顾着吃,笑而不语,让夫妇俩不免有些尴尬。
李金铭接茬道:“我们同窗都夸大嫂好气魄,就连县丞大人都对您赞誉有加。”
这么快就提到曾大人,可见最近他在学堂也借着她这东风了。
还真如董梅所想,原先那些看不起李金铭的富家子弟都跑来跟他结交。如今他在学校也算是个红人,就连先生都对他另眼相待。
“大嫂,若能在曾大人面前替我提点一二,弟当感激在心。”李金铭躬身行礼道。
董梅慢慢品尝着点心。思绪却突然想起前世的零食来,突然觉得手里的点心不香了。
赵氏见她放下点心盒子,忙道:“可是不合胃口?”
“有点腻味了。”董梅道,眼前的人更腻味,“他四叔刚说什么?曾大人啊,他早已知道你的大名。”
“此话怎讲?”李金铭嘴角一僵,她不会这么好心的。
“曾大人要来考察作坊,总得把我的情形了解一二。”董梅漫不经心道,“人家一打听,自然会连着他四叔一起了解了。这不难理解吧?”
“是是。”李金铭心下有些许紧张,仅一点,就能让他的名誉受损。董梅带着幼女,怀着孩子寡居,这于情于理都不合,尽管是董梅自个铁了心要离开的。
更要命的是,在读书人眼里,身为长嫂的董梅仓促分家,定是在婆家受到不公之待。
那曾大人他也会这么想,也不知道这妇人跟曾大人到底说了些什么。
赵氏见李金铭神色失态,忙打圆场,“大嫂,咱们是一家人,老话说得好,打断骨头连着筋呢。”
“我跟相公鲜少回家,家里的事情都是婆婆做主,我们又是最小的,怎么着也插不上手,真是该打,还请大嫂宽容一二。”赵氏和起稀泥来,一个该打了事。
“我说算了吧。”董梅起身道,“我还是那句话,我相公去了,我分家了。你是读书人,多点心思在圣人之道上。”
她没那么多耐心耗在这一家子身上。这个男尊女卑的世道,身为男人有那么多特权,他李金铭不好好珍惜,竟想着占便宜钻空子。迟早有一天要栽了。
“咱们各过各的,井水不犯河水。”董梅道,客套话她都懒得说,她跟赵氏完全不是一路人,何必自寻烦恼。
“大嫂,您真就这么决绝?”赵氏说完泪珠子都差点掉了下来,好像董梅拿她怎么样了,受了天大的委屈似的。
“姐姐,因着相公的渊源,以后咱们甩都甩不掉了。”梅娘也无可奈何。
一直关注这边动静的志明,瞧着这两口子赖皮赖脸的,他拄着拐杖咚咚咚地过来,志宏志远跟在后面护着。
“姐姐,刚才我听到一个声音,似曾相识的感觉。”志明倚在董梅身旁,“姐姐还记得我说过的蒙面人么,跟刚才那声音太像了。”
李金铭心下颤了一记,这混混莫不是认出他来?
“志明,刚才的声音就是他四叔的。”董梅指着李金铭道,“难不成是他四叔花钱雇你们谋害我们?”
“难说,人心隔肚皮。”志明道。
“大嫂,什么害不害的,把我都搞糊涂了。”李金铭掩饰的很好,一脸懵的样子,把声音也调高了几度。
“前不久,有人花钱请当时流落街头的志明他们谋害我。”董梅淡淡道。
“这,这事怎么能扯上相公?”赵氏神色微顿,“大嫂,定然是弄错了。”
李金铭神色微怒,“你可不要胡乱攀扯,凡事要讲证据。你如今是大嫂的义弟,以前的恶习得改改,别让大嫂寒心。哼!”
志明冷眼回视,“我只是说很像,您这么着急,莫不是心虚?”
“你?越说越离谱!我怎么会谋害大嫂。”李金铭急忙辩解。
“大哥,就是他,那日的声音跟他一样一样的。”志宏指着李金铭道,“尽管刚才你故意变了调子。”
“胡说什么,我怎么会做那等丧尽天良之事,你们不要血口喷人。”李金铭辩解道,“光凭声音是不能作为证据的。”
“确实如此,所以你才蒙面。”志远眸光冷沉,“不过你要是被衙门传了过去,咱把事情再闹大点。你猜别人会怎么想,你的同窗、先生会怎么想?衙门是不能把你收监,但是在学堂乃至整个镇子还能自由自在?”
这小子竟然吓唬他,不就是个混混么?别以为跟了这妇人,就把自己当个人。
“真金不怕火炼,相信曾大人不会冤枉好人。”李金铭道。
“大嫂,你一定要相信我们,相公是不会害你的。”赵氏道。
董梅不理会赵氏,盯着李金铭道,“这事我本不想深究,但不是不能深究。”
“得失这么明显,我想他四叔应该拎得清的,对不?”董梅道,转头又对着赵氏,“刚才你说我决绝?我都这么宽容大量了,你们都不领情。”
赵氏哑口无言,这情景跟她预想的完全不同。
眼前的妇人跟她以前见过的还是一个人么?怪不得相公说这妇人像变了一个人似的。
146 我能大嘴巴抽她
“到饭点了,那我就不留你俩,我这茅屋简陋,怕怠慢了你们。”董梅叉腰起身,对着灶屋喊道:“莲儿,柳儿,送送你叔婶。”
“大嫂……”赵氏委屈吧啦的,三步一回头地跟在李金铭后面出了院门,后面传来青莲青莲温温柔柔的声音:“叔婶,请慢走。”
赵氏怒色满满地回头看了眼茅屋,心中的不快立马咒骂出来:“一个村妇,跟我摆什么谱!”
李金铭四下张望,压低声音道:“回家再说。”
夫妇俩一路沉默寡言,路上遇着热心的村人也只是皮笑肉不笑的表示一下,全然不像刚来的时候。提着点心盒子,热情作态跟人攀扯,恨不得全村都知道,他们要去看望董梅。
“什么人呐!不就是个商户之女,呸!见着梅娘发达了也来插一脚,什么玩意。”
“谁叫你把脸贴过去,人家就是瞧不起咱,你能咋的。”
“我,我能大嘴巴抽她。”
村妇大都是直爽的,可不会藏着掖着,看出赵氏假惺惺的样子,立马在她背后编排起来。
赵氏脸色泛青,她咬了咬嘴唇,也只能是鼻子冷哼一声:“蠢货。”她心里知道,这些妇人吵起架来好比那好斗的公鸡,越吵越来劲,她可不是对手。只能是生着闷气,到家后一头钻进房间。
“娘子,你跟他们置什么气。”李金铭进屋安慰道。
此时赵氏也冷静下来,她当然不会跟那些村妇较劲。她生气的是董梅的态度,“你以前不是说那妇人是个软的么?”
“以前确实像个面团,谁都可以捏一下。可自从她男人去了之后,她就变了,成了你现在见到的样子。”李金铭坐在桌前,“我也怀疑过,可是找不出半点破绽。”
赵氏一下子从床边上跳下来,“你说会不会是话本子上说的那样,借尸还魂?”
李金铭点点头,又摇摇头,“就算是,我们也拿她没办法。如今村里村外的都巴着她,真是变得太快了。”
“相公,她不会真的去告发你吧?”
“不会,他们只不过是给我个下马威罢了。”李金铭道,“况且,那哥仨如今是她的义弟,他们的话当不得证词的。”
赵氏心有不甘,早上她爹还叮嘱她,一定要跟董梅打好关系,以后用处大着呢。她爹还希望董梅能拉上他一起做毛衣生意,这事她都没来得及开口。看来只能靠钱氏张罗了。
“相公,你一定要考取功名。”赵氏突然来了一句,若是李金铭功名在身,那情况可就大不一样了。
李金铭点点头道:“我会的。”
罗氏的儿孙们可算是大团圆了,一大家子围在一桌上吃饭。罗氏今个高兴,晚食没等王氏回来,就亲自下厨,给她小儿子儿媳弄了几个好菜。全部摆在李金铭和赵氏跟前。
几个孩子站起身来,筷子还够不到菜,“奶,菜太远了。”
罗氏不予理会,笑盈盈地给赵氏布菜。
元珍心有不满,但是看着自己刚换上的新衣,立马摆出一副管家婆的口吻,“那就吃跟前的菜,婶子好不容易来一回,你们能懂点事儿么?”
对于元珍的反应,赵氏非常满意,随即给她夹了一筷子炒鸡蛋,“元珍,你是女孩子,要吃好点。”
“谢谢婶子。”元珍高兴道。
钱氏欣慰地拨着饭粒儿,将来元珍的婚事还得依仗赵氏,若是女儿能嫁进大户人家,那元康就有靠了。
赵氏看着面前的芹菜炒肉丝,野菜炒鸡蛋,炖肥肠,说是炒菜,实则跟水煮的差不多。罗氏不舍得放油,为了不糊锅,只得加水煮熟。比起在娘家吃的,那味道差得远了,她把菜往中间挪了挪,“现在够得着吧?”
李金铭非常满意赵氏的表现,伸手夹了一筷子菜,“娘子,多吃点。”
唯一站着吃饭的王氏,赶紧夹了一筷子赵氏挪过来的炒肉丝,满足地吃下肚去,全然不顾罗氏铃铛般的眼睛。
“大嫂辛苦一天了,多吃点。”赵氏又把菜往王氏跟前挪了挪。
“哪个不辛苦!”罗氏嘲弄道,“日不晒雨不淋的,回家端起碗就有饭吃,还不知足。”
王氏咽下了嘴里的饭,眼巴巴地看着罗氏红口白牙地说假话,“娘,今个是弟妹回来您才帮着做饭。往日不都是我做的饭么?”
她婆婆当真是挑事精,赵氏本想套点毛衣的事情,这下还得先安抚他们两个。
“娘,大嫂也是为了这个家,才早出晚归的。”赵氏起身给王氏递了一筷子菜,“大嫂,您本事着呢,管了几十号人,一天能出不少毛衣吧?”
王氏也不客气,接过赵氏的菜大口吃起来,敷衍道:“没多少。”
“大嫂,如今外头好些有钱人做毛衣生意,到处需要人手,特别是您这样的师父,工钱随便开。”赵氏稍顿片刻,柳眉微挑道:“您想不想去做大师傅?”
“有钱不赚,那不成瓜子了?”王氏扒拉最后一口饭,饶有兴趣道:“那就麻烦弟妹帮我问问,要是一月能有三两银子,我就撂下梅娘这的。”
“三两银子?”赵氏惊讶道:“大嫂你莫不是开玩笑?”
“是你先跟我开玩笑的。”王氏快速收拾桌上的空碗,“没有梅娘的提拔,就没有我今日的手艺。难不成你以为我是那没良心的玩意?”
“再说,梅娘好歹是爹的大儿媳,是我大嫂,我不帮她还昧着良心去帮外人不成?”王氏端起一摞碗筷,“最重要的是,跟着梅娘我踏实,别人我都信不过。”
一直面无表情的李光祖,难得露出了点笑意,下了桌,走到廊下的竹椅子上坐了下去。
这让罗氏更加气恼,她憋着一团火,“老大家的,我看你的心早不在这家里,你不如跟那贱人一起过去!”罗氏拍了一筷子,“我不拦你!”
“难不成我们比不过梅娘跟你亲?”钱氏帮腔道。
正跨过门槛的王氏怔了下,耳边传来她男人的呵斥声:“赶紧洗碗去,别在这给娘添堵。”
她若不是有个结实的身板儿,早倒下了。天没亮她就得起床做早饭,喂猪,自己胡乱吃一口,再去外村盯着织妇们的毛衣,日落回家,还得做晚食,刷锅洗碗全落在她身上。
总之就是灶屋、猪圈、鸡舍里的这些活她得全部做了,才能出门上工,这是罗氏给她定的规矩,而且工钱要全部上交。
上次的二百钱她没护住,已经让她恼了许久。
这次十日的工钱她也得了二百多钱,暂时罗氏还不知情。不过王氏发誓,往后的钱她一个子儿也不给罗氏,大不了一拍两散,连芸娘都行,她就更行了。
147 还想脚踏两只船不成?
茅屋里吃饭的样子完全不一样。
除了董梅母女和秋菊,其他人都是蹲的蹲着吃,站的站着吃。青莲青柳偶尔放下碗筷,端起桌上的菜给那几个男的拨菜去。志明他们几个已经习惯,没把自己当外人。
凳子刚来还拘谨着,从不主动夹菜,不主动添饭。
“这些够了,不能再要了。”凳子嚼着干饭,很是满足。这么多年一个人过,几乎都是吃稀的。如今日日在董梅这吃干的,还拿人家那么高工钱,他都觉得愧疚得很。
“凳子叔,您千万不要客气,您每日做那么多活,得多吃点才行。”青莲往他的空碗里舀了一大勺菜,“自个进去添饭,否则太咸了哟。”
“欸。”
饭毕,凳子帮着把灶屋收拾停当,才归家去。
秋菊带着孩子们在她家的院里练练拳脚。梅娘坐在董梅身旁,“姐姐,你说赵氏他们能成么?会不会给咱添乱?”
多少会添点乱吧。
赵氏和钱氏如今最需要的是人手,她必定出高价请来人手,总会有这山望着那山高的人。
隔日董梅给各大主管传话,若是想走人的一个不留,以后再回头就没这么好说话了。
芸娘照着董梅的意思说完后,大多数人表示不离开,还是跟着董梅好。也有些不说话的,眼睛躲躲闪闪,想必是钱氏已经私下找人聊过,还拿不定主意。
“梅娘说了,若是有人去别处做,也是情理之中的,咱也好聚好散。若是铁了心要留下来,那就好好做,工钱能不能多起来,全凭自个本事。”芸娘道,“梅娘给大家考虑三日,若是要留下,咱就签个契约,双方都有保证。”
“怎么还要签订契约?”有人不解道。
“如今好些人做起毛衣生意,也是怕有人搅局,扰乱了咱们出毛衣的速度。只有定下心来才能织得又快又好,否则这山望着那山高,不但影响了自个也影响了别人。”芸娘道。
“不就是按个手印,梅娘什么时候坑过我们?都是现钱。”
“那倒是,不过我也听说了,镇子好些有钱人在招人,工钱比咱这高点。”有人道。
芸娘听完眉眼带笑,“梅娘还说了,有人出高价这事好事,说明大家的手艺值钱,那她的付出也是值得的。不过,她告诫大家,要留个心眼,打白条的工钱不一定可靠,当心年下结不到钱。”
这时场下好几人都看向钱氏,害得她竹针滑落,毛衣上多了好几个洞眼。
钱氏跟赵氏商量的工钱就是一半现结一半白条,承诺年下货卖出了再给钱。
毛衣是好,能否卖得出去她赵家也不能打包票。毕竟这东西成本高,卖价更是高,一般的人买不起,买得起的人群她赵家也不大认得。
况且赵家采买的毛线是边城的高价货,不像鑫泰货栈直接从塞外买进,这中间又是一笔差价。所以她们不可能全部用现钱结算工钱。
三日后,从各主管拿上来的契约看,走了五之一的人。
最可笑的是,钱氏还想脚踩两边船。
她的如意算盘打得好,自认为有点小聪明。要说钱氏脑子确实转得快,她清楚地知道,暂时董梅教她们织的都是普通款式,也就是最简单的款式。待到后期必有更多更好看的花样出来,若是她吊着这边,那她和赵家只要跟着董梅的货走,至少能胜出除董梅之外的毛衣商一筹。
“金贵家的,你怎么个意思?”一妇人见她准备在契约上按手印,忍不住质问道。
“你给大家说清楚,你叫别人跟你干,自己却在芸娘这按手印。”另一妇人道。
“还想脚踏两只船不成?”
“我,我没……”钱氏支支吾吾,她们本是商量好了的,由她在这卧底,学了新花样再教给他人。
织妇们的工时是很自由的,家里忙的可以在家抽空织,钱氏就是钻了这个空子。
这到底是谁透露了出去。
那几个跟她走的人都摇摇头,“我们可什么都没说。”
芸娘身边的梅娘忍不住肆意地笑起来,没人看得见的笑才更能表达自个高兴的心情。
村妇们白了一眼那几个没留下的,忍不住奚落几句。
“你们可要想清楚了,跟着这样德行有失的人,能有个好?”
“早说过了,跟梅娘踏实,其他的都是凑份子的。”梅娘一铁粉道。
“天底下还有谁能比得过梅娘的手艺,真不知道那脑子里是不是长了蒿草?”
“……”
钱氏怔怔的,脸白一阵青一阵,这样当面被拆穿,任她再伶牙俐齿也辨不了。
她突然看向陈招娣,正巧两人眼神一个碰撞,这事除了那几人外,仅陈招娣知晓,“是你?”
“不是我!”陈招娣否认道。
她本也想跟着钱氏干,但是她婆婆极力反对,若她跟了钱氏,就把她赶回娘家去,永远别回李家
要说陈招娣婆婆确实是个能干的,陈招娣本就是个嘴欠会惹事的,硬是给她管得没出什么大幺蛾子。
芸娘给走了的四人结算了工钱,其中就有芸娘前妯娌小刘氏。奇怪的是马寡妇并没有跟着离开,最近织毛衣很是上心,据说在家也消停不少。
“那咱们留下来的就好好干,相信梅娘,她一定会带着大家多多赚钱的。”芸娘道。
“那是,我绝对相信。”
“可不,我就没见过比梅娘更实诚的人。”
钱氏卸下尴尬神情,脸子一甩,带着她的人离开了,还不知天高地厚的抛出一句话:“到时候你们别后悔,我这给的工钱可是多了两成。”
待她们离开后,芸娘正色道:“咱们这织活想要长长久久,还得大家自个儿保密才是。”
“那是那是。”
“若是被发现有人向别人透露咱们的事情,一经发现,立马解雇,永不录用。”芸娘瞥了一眼陈招娣,李招娣不禁打了个寒颤,这芸娘越发泼辣起来。
“芸娘,我有点不明白,咱的手艺别人都知道,有什么不能说的?”
“是啊,再说这些不都是梅娘教给人家的么?”
芸娘笑了笑,“手艺是不断进步的,梅娘把之前的东西都交给了大家,最近她又琢磨了一些更好看的花样。”
“我跟你们说,我是见过的,就这手上的线,在梅娘手里能变成各种花草树木,小动物等等千姿百态的图样,真是太巧妙了。你们说,这些能随意教给别人吗?”芸娘问道。
148 差点喝不上今个的上梁酒
得知董梅还有后手,织妇们高兴不已,大家又叽叽喳喳起来。
“不能再教给别人了,怎么着也得留点压箱底儿的东西。”
“我说大家伙儿,以后要是有告密的,我第一个扇她嘴巴。”
大家空前地团结起来,芸娘一边织着毛衣,一边检查质量,特别是有几个年纪稍大的,手艺有点糙,“婶子,您今个好多了。咱们慢慢来,不急。”
“芸娘,谢谢你。”那妇人拉过芸娘的手道,“你一定要劝住梅娘,千万给自己留点看家的本领,别都给了人。”
“婶子,我会的。”芸娘道。
却说钱氏带着人手到了自家院子,心里还在揣摩到底是谁把她供了出去,若不是陈招娣,难道是王氏?
她也没告诉王氏,难道王氏自个发觉的,王氏还没灵光到这个份儿上。钱氏百思不得其解,
跟过来的几人见钱氏没底气的样子,心里已经开始犯嘀咕了,“我说元珍娘,你把我们叫来不会糊我们吧?”
“我可是为着帮你的,到时候别让人瞧了笑话。”小刘氏道。
钱氏转眼笑眯眯的,“放心,一切按照咱说的办。”为了叫来这几人,她可是费了不少唾沫。更可恨的是由于董梅揭露白条工钱的事情,她不得不答应付全部工钱。
转眼间,房子快盖好了。汪氏又热心帮忙操持着,她先是去问老祖要了个上梁的吉日,然后帮着准备上梁之日的事宜。
上梁这日是要大办的,宴请亲朋好友以及村里人。
七月十九这日,新房子前面布置了祭台,上面摆放祭品,即用猪头一只,猪尾一根,意即“全猪”,俗称“利市”。鱼、鹅、豆腐、蛋、盐与酱油等祭品,用木制红漆祭盘,置于供桌上端。
供桌两侧插有竹子,寓意节节高,土地公公保佑平安,带来好运和风水等等。
不同的是,这次是李光祖跟老祖一起带着她们母女祭拜。
“姐姐,你看爹多高兴啊,我好久没见他这么高兴了。”梅娘道。
董梅就没什么感觉,一来她没梅娘那么强烈的等级观念,在梅娘心里,她永远是他的儿媳,她得敬着家公。二来老头也没磋磨过梅娘,只不过是护不住她而已。
这也是挺无奈的事情。尽管董梅有很多理由去反驳梅娘,但是她也没办法不理解老头子懦弱老实的性子。
仪式完了之后,她就被秋菊搀扶着回了茅屋院子,剩下的抛粱糕她就不凑热闹了。
汪氏把妇人们的事都安排得妥妥的,秋菊看着董梅,片刻不得离开,八个月的身孕了,可得小心
前不久秦婆来了一趟,说孩子长得很好,接下来要更加小心,切不可磕着碰着。
今个豆腐坊歇一天,吴氏、曹氏、黑妹都来帮忙。
芸娘把织妇们安排妥当,也来搭把手。
梅娘看了会子热闹回来讲,人太多了,附近村子都有人来,幸好汪婶子准备得多。粱糕也就是各种糕点,红枣花生,还有馒头之类的,汪氏还加了些铜板进去。抛粱的人一唱一和,引得下面捡东西的一哄而上,好些人被挤得都摔倒在地,场面空前热闹。
青莲姐妹和苦杏姐妹站一旁看着,时不时捡点蹦到跟前的糕点。
不是拉着的话,眼馋的苦菜和枯叶都要冲到人群里捡馒头了。
“你们可得拉着点,否则她两要被踩坏了的。”青莲道,“回头我去拿些给妹妹们吃。”
苦杏点点头,紧紧拽着两个小的。
可是青禾一下子窜到人群脚跟处,麻利地捡起一个铜板。惊得青莲青柳赶紧跑过去。“三儿,你过来!”小家伙也拼命往回跑,一个踉跄,摔倒在地。
“汪汪。”不是大宝挡着边上的人,她就要被人踩着了。
“叫你别捡。”青柳拉起小财迷,生气道,“摔疼了吧?”
“不疼。”她拍拍手,把铜板放衣服上擦了擦,“我要拿去给娘亲看。”说完又马不停蹄地跑开了,后面青莲大声喊道:“那你当心点,别再过来了。”好在有大宝跟着,一脚的路,她两也就没跟来。
“娘亲,娘亲,我捡到铜板了。”青禾噗嗤噗嗤地跑来,一只裤腿上全是泥。后面大宝真是操碎了心,生怕她又摔了一跤。
“哟,小祖宗,你可别去捡东西,小心人把你挤瘪了。”董梅拍拍她的裤腿道。
“好玩,我还要去。”说完她她就挣脱董梅的手,跑开了。
“汪汪。”大宝跟在后面纳闷,回来好歹歇一会再去呀,那还不如不回来。
董梅只得在后面喊:“你不能去呀。”秋菊追到门口把人拽了了回来。
“先生,说好了今个让我玩一天的。”青禾担心道,生怕被秋菊抓去读书。
“在这儿玩,那边人太多。”秋菊柔声道,没了往日的威严。
“这儿不好玩,那边可好玩了。”青禾嘟着嘴巴,眼睛亮晶晶的,“让我去吧。我保证跟着姐姐身边。”
秋菊看看董梅,董梅摇摇头。这可不是闹着玩的,那边抛粱,来的人太多了。
“婶子,我带三儿去吧。”周平刚巧进门,后面跟着张裕等人。
“平哥哥,那边可好玩了。”青禾拿出刚得的铜板,得意地昂着脑袋,“我捡的。”
周平一把抱起小人儿,“那我帮你捡多点。”
“嗯。”
“汪汪。”大宝不服气,他也能捡,刚才要不是护着小祖宗,他都捡了好几枚。
“李娘子,恭喜恭喜。”张裕笑盈盈进门,给董梅送上一红色礼盒。他可是常客,一点都不把自个当外人。见院里都布置好了待客的座位,一屁股坐了下去。
后面还跟着黄胖子和王掌柜,可都是不请自来的。
“董老板,恭喜恭喜。”说完给了董梅几份红礼盒,除了他们两人的,其他都是其他掌柜委托代为转送的。
董梅听着还挺享受,头一回有人喊她老板。
一般称当家女人为老板娘,也是对这女子的极大肯定。如今董梅被冠姓称老板,可见大家对她是十分认同的,一方面董梅真没多少脂粉气,不似当下女子娇媚柔情,二则董梅办事大气果断,前世的独立观念在这就显得有点男子气概了。
“董老板,您不地道啊。”福临酒楼的黄胖子责备道,“这么大的喜事都不请我,我这心可伤着了。”
“要不是志宏说漏了嘴,我们几个差点喝不上今个的上梁酒。”黄胖子道。
“还是董老板看不起我们,志宏嘴严实着呢,他说今个要停一天的卤菜,说是家里有事,怎么问都不说。”迎客酒楼的王老板道,“要不是凳子兄弟说要去买酒,我也喝不上今个的上梁酒。”
149 也没个娘家
“大家说笑了。”董梅忙陪笑道,“各位大掌柜都是忙人,我这小事不好让大家费心,原本是想着待我方便之时,再宴请各位的。”
“董老板……”
“你们也别说她了,没见她身子重么?”张裕道,“李娘子,赶紧歇着,今个我们自己照顾自己。”
“对对对,我们不把自己当外人。”众掌柜道。
“多谢大家!”董梅行了一礼,坐下道,“若大家示我为朋友,就别客气。今个是要怠慢了各位,待日后我亲自下厨,好好招待各位。”
“那感情好。”
这边志宏和志远忙着上茶,在坐的掌柜们也都相熟,大家都比较随意,志明也跛着脚过来给掌柜们请安问好。
“志明,你这脚没事吧。”黄胖子关切道,“你这孩子,心眼实,我喜欢。”
“董老板,这仨小子被你调教得不错。做事实诚,人也聪明。”王老板道。
“谢谢大家抬爱。”董梅道,“这段时日大家对他们有颇多的关照,让他们成长了不少,将来他们若是有出息了,定要好好谢谢帮助过他们的人。”
“董老板,这话说得太好了,我听着心里舒坦。”黄胖子道。
说话间,门口又来了一辆马车,秋菊摁住董梅,自个上前去招呼,那是她姜家的马车。
“哥,嫂子。”
姜春生见妹子声音里都带着乐,“好,好!”说完把礼盒交给秋菊,迎上前去向董梅道贺。
梅娘起身谢礼,于氏忙拉过她,“今个办得不错,刚在那边看了眼,院子挺大。敬庭和敬文在那瞧热闹呢,说晚点过来跟你问好。”
“嫂子,咱不拘礼的。”董梅道。
于氏没说几句就去了灶屋帮忙。灶屋里热火朝天的,吴氏、曹氏、芸娘等人都是利落的,烧火的、切菜的、掌勺的都配合的十分默契,谁也不耽误。
汪氏作为大总管一边高兴,一边抱怨。村里办这种喜事,一般是全家来吃饭,但这得有有个前提,就是董梅盖房子大家都出力了,帮忙了才合乎情理。
乡下人建个屋子,自个买来材料,动土到完事都是村里人帮着做的。东家有事西家来,西家抽不开身就东家来。但是董梅的房子全程都是算了工钱给大家,一点折扣都没打。
如今还要宴请所有人来吃饭,亏不亏啊。
“婶子,人多热闹高兴。”于氏进门就听见汪氏笑着嘀咕,“就是要麻烦婶子劳心这么多了。”
“劳心我也高兴。”汪氏道,“我也就是随口一说,我知梅娘是个大方的,从不占着别人的。她呀,活得比谁都明白。她越是这样我越是心疼,也没个娘家,唉。”
“可不,别人都有娘家帮着操办,梅娘多亏了嫂子帮着。”曹氏今天掌勺,“抛梁糕的本是娘家准备的,可怜梅娘的娘家无人啊,多亏嫂子帮着准备。”
“你们也别谢我,大家对梅娘的心意我都明白。”汪氏道,“你们也帮了不少嘞。”
“婶子,多亏你了,最近豆腐坊把我拴住了,人在心不在,我呀是分身乏术。”吴氏一边切肉一边道。
“奶,婶子,我来帮忙了。”青莲在门口喊道,后面还跟着苦杏姐妹。
“莲儿,今个你们就别进灶房了,玩去吧。”汪氏道,“照顾好你娘和妹妹就成。”说完从蒸笼里拿出几个白面馒头,给孩子们分分。
青莲抱着馒头,见灶屋人多,她们小孩子实在插不上手,“奶辛苦了。”说完把馒头递给苦杏,苦杏还看了眼灶头烧火的芸娘,才把馒头分给了妹妹们。
“苦菜,苦叶,大宝找你们。”青禾在院子一角喊道,这两丫头跟她差不多大,全都乖乖地听她的话,这不,又听话地跑了过去。
“没事,有大宝在呢。”青莲见苦杏有点担心,苦杏还是叫苦花跟了过去。
苦杏看着一院子的人,有些局促。
“苦杏,再有半月,你们就搬来这里住吧。”青莲道,“那草棚子实在太过偏僻。”
“真的可以吗?”苦杏转而来了精神,她其实也跟芸娘商量过,以前芸娘是不肯的,毕竟住这儿一月得一百钱的房租。但自上次那事之后,芸娘也想离村子近点。
“苦杏,到时候咱们离得近,多少能照应点。”青莲拉着她的手,“日子会越来越好的。”
周平已经在张裕近前候着,时不时投去关切的目光,莲儿似乎一下子长大了,颇有长姐风范。
“小子,我这不用你候着,该干嘛干嘛去。”张裕见他没出息的样子,催促他赶紧多照应着,他见周平愣神看着院子门口,一书生模样人拎着礼盒进门,后面还跟一小媳妇。
可不就是李金铭两口子么。
就算没听过李金铭做的那些龌龊事,凭张裕认人的本事,他也看得出李金铭不是个善的,一副伪君子嘴脸。
“恭喜大嫂。”李金铭奉上礼盒道。赵氏打了招呼,向在座的掌柜福了福身,大家闺秀的做派还是没有拿捏好,一身的小家子气。
“姐姐,收不收?”梅娘见董梅寡淡的模样,问道。
收,干嘛不收?
秋菊像个大总管一样,面无表情地接过礼盒。
“坐吧。”董梅道,既不热情也不显得多寡淡,反正就是你来了就来了,对她也没多重要。
李金铭夫妇就近寻了位子坐下。
几大掌柜接着聊,聊的话题无不是近来镇上的新鲜事——毛衣。都说梧田镇都要改名成毛衣镇了,家家户户的妇人们没一个闲着,都上瘾了。男人们回到家也清净了,不似以前有事没事也要被妇人找茬。
“董老板,这多亏你啊,如今我进屋倒头就睡,耳根子清净多了。”黄胖子道,“您做的这个毛衣甚好,今年冬天一定大卖。”
“我就纳闷了,您这么好的手艺怎就给……给了出去?”王老板道,“若是我,一千两银子我都不卖。”
张裕脸上有那么一瞬的尴尬。
董梅浅浅笑道:“不值当什么,再说这手艺也没丢,反而是发挥了它最大的价值。”
黄胖子立马竖起了大拇指,“真不愧是我认识的董老板,有气魄。”
“我想将来毛衣就如棉衣一样成为过冬的必要之物,靠我一双手是做不来了,还是得由天下的妇人们一起做。咱们梧田镇有个好官,咱们也占得了这先机。”董梅道。
远处看来,若不计较个人得失,董梅分析得不无道理。
李金铭安安静静地坐着,听着董梅与掌柜们的交谈。心下又开始揣摩起来,这妇人举手投足间没一点扭捏之态,怎么也不能把她跟他以前认识的梅娘合成一人。
150 被一群男人围着
赵氏原本去灶屋走个过场的,可是汪氏一点都不客气,直接递给她一篮子姜蒜,姜去皮蒜去壳。
这可是轻快活,不算难为她吧。可是剥完那些,估计指甲盖要去了一半。
她乖乖地蹲坐在圆木墩子上,绣着漂亮花边的裙摆早已经拖在地上,沾上了一席的灰。她何时做过这样的事,在娘家也是有婆子伺候的。在婆家,罗氏更是把她奉为贵客,照顾得妥妥当当。
本就是来演戏的,只能忍着。
她坐在门口偏西的位置,刚巧能看见外面坐着的董梅,又心生怨恨。
自她嫁到李家那天,她蒙着盖头就听外头妇人议论,道她不如梅娘好看。这种事情本是极平常的,儿媳妇多的人家,外人总会拿来比较一番,并没有恶意。
可是心气高的赵氏,那听得了这样的评价。
此后,她虽不常在李家,但一有机会就给梅娘使绊子,罗氏还非常的配合她磋磨梅娘,这些梅娘全然不知。
她看着外面的董梅舒舒服服坐着,被一群男人围着,个个都奉承她。此时她阴戾的凤眼微眯,不就是一个寡妇么,还不是靠着狐媚男人才招揽的声音,总有身败名裂的那天。
人一旦钻进了死胡同,只会越陷越深。
赵氏原本跟董梅没什么交集,虽说原来梅娘跟她是妯娌,可没怎么在一个屋檐下生活过,不该有太多的纠葛。
若如今还是梅娘带着女儿在李家讨生活,或许赵氏会表现得“大度”,以炫耀她本就有的优越感。
“金铭家的,把剥好的姜蒜拿些过来。”汪氏的喊叫声打断了她的思绪。
赵氏立马柔声应道:“这就拿来。”
申时不到就开席了。
今个天气好,大都摆在院子外头。把村里大部分的桌子都借来了,摆了二十多桌,按人头起码得三十桌。无奈只得菜多上点,管够就行,乡里乡亲的,有些得站着吃。
院子里头摆了两桌,招待掌柜们和得力的工匠们,当然还有老祖等长辈。
乡下的菜都是大钵装,味足分量够是首要的,庄稼人饭量都大
周平和敬庭也挽起袖子,跟着志宏志远一道传菜,志明则是候在董梅这桌,随时给掌柜们斟酒。
前头上了几道凉菜,接着上热菜:梅干菜烧肉,粉蒸肉,溜肥肠,紫苏焖鱼,再有老鸭汤和几个素菜。
这在前世看起来妥妥的农家味儿。
院子外头甭管男桌还是女桌,都抢着下筷子,生怕自个少吃了。赵氏实在看不惯,迟迟不动筷子,罗氏以为她胆小,舔了舔自己的筷子,帮着夹了几筷子。赵氏忍不住眉眼微皱,“娘,我自己来。”
边上的钱氏轻声“哼”了一下,她也看不惯赵氏的做派,赵氏仗着自家有点钱,打心底里瞧不起他们乡下人。
“金富娘,你今个怎么不坐里头吃去?”同桌的妇人塞了一大口肉。
罗氏“嗯”了一声,脸上有点挂不住。
“里面怎么会有她的位子?”一妇人瞧着里面道,“那些可都是镇子里的贵人,都是梅娘生意上有钱人。”
“有钱人怎么了?”刚才那妇人道,“那她还是梅娘的婆婆呢?”
“你这话好笑了。”这妇人又辩解道,“婆婆的话怎不见她去帮忙,就连那些梁糕都是里长婆娘帮着做的。”妇人顿了下,把嘴里的菜咽了下去,“有这样的婆婆?”
罗氏脸刷的一下红了起来,吼道:“我怎么就不是婆婆!”
惹得旁的桌的人都看了过来。
“婶子,要不把梅娘叫过来当面问问,我娘到底是不是婆婆?”赵氏声音不大,可把人给问住了。
“就是!”钱氏也附和一嘴。
大家都明知这种事是不好直接问董梅的,心照不宣,都知道董梅和罗氏不合。
周平刚好递过来一碗菜,“今个大家高兴,多吃点,后面还有菜。”吃着饭都能吵起来,他真是服了这些妇人们。
汪氏听闻此事,赶忙过来瞧瞧,这些个不省心的可别在今日丢人。
见罗氏那桌人都闷声吃饭,先到旁的桌打个招呼,“我代梅娘说句话,今个大家敞开了吃。”
“汪婶子,今个这桌饭是我见过的最排场的。”
“可不,就连地主老财家都没这么舍得。”
“我这辈子吃过了这顿饭,知足了。”一老太太道,只见她用仅有的两颗门牙咬着红烧肉,“香!”
汪氏站在罗氏这桌旁,眼睛看向大家伙道:“今个可是高兴的日子,老祖正跟各大掌柜谈事呢,大家伙儿小声点,别扰了他老人家的兴致。”
这话明显是说给罗氏这桌听的,不过汪氏转身拍了拍赵氏,“金铭家的,你替你大嫂好好招待人家,别把自己当外人。”
赵氏连连应承,心里更加憋屈,合着所有人都偏向董梅,她好歹是从镇上来的,不该对她照应下的么。
汪氏拍拍手回了灶屋,她还忙着,可没闲工夫在这耗着,就又叮嘱周平看着点这桌。
院子里头,黄胖子和王老板正在揣摩几道菜的做法。
“董老板,这肉里黑黑的确定是咸菜?”黄胖子用筷子尖夹了一点梅干菜,品了又品,还是摇摇头,“这哪是咸菜啊。”
“应该是咸菜做出来的?”王掌柜看着董梅道。
董梅瞅着这两人拐弯抹角的样子,怪可爱啊,想要做法,又碍于面子不好直说。
“这叫梅干菜,用普通的咸菜经过三蒸三晒后才成的,晒干了可以存放一年之久。”董梅笑道。
前些日子,胃口不好,好些人给她送来咸菜,这才让她试着做起梅干菜来,本来只是一个模糊的概念,要蒸了晒。试过几次还真让她捣鼓出了梅干菜。
“哦?”黄胖子道,“你告诉我这个没用啊,咱酒楼也不能去做这个。”
“对对,董老板,您能不能给我们供应这个菜?”王老板道。
坐上位的老祖淡然地吃着饭,心下感慨,须臾之间,董梅就有了上门的生意。
“这个好办,我让村里有咸菜的,都给你们做成梅干菜,到时候一并送去就是了。”董梅道。
老祖心下又是欣慰,瞧着董梅的意思这制菜的法子又要送人了,这样的话,村里人又多了个进项。
“那感情好。”
“董老板,这个粉蒸肉的调料……能不能也给咱酒楼送点?”黄胖子试探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