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1 你两的礼金够不够啊？
因着要办上梁席面，董梅才想起来这粉蒸肉。在前世，不少宴席上都少不了这道菜。不过她真没想到靠制蒸肉粉赚钱，倒是这两掌柜提醒了她。
她清了清嗓子道：“二位大掌柜，这蒸肉粉做起来实在麻烦，我本是为了今个的席面，讨个彩头，大家伙吃个新鲜。屋里头应该有些许剩余的，待会都送给二位。”
“这？”两大掌柜闪着失落的眼眸。
“待我搬了新院子，再做一些供应给贵酒楼如何？”董梅挑眉道，“不过，这个做起来费时费力，还望见谅。”
两人不免又失笑起来，端起杯子敬了董梅一杯酒。
董梅见他们又品起了鱼，“前阵子，秦婆给我配了些安胎理气的草药，其中就有这味紫苏，一般药铺子都有吧。”
“董老板，您整日不出门，竟能琢磨这么些好东西来。”黄胖子道。
“这紫苏去除了鱼腥味，鱼肉中又有了紫苏的清香，真是妙。”王掌柜道。
“二位掌柜不地道啊。”张裕忍不住道，这两货全程都在惦记菜谱，真真打得好算盘，“你两的礼金够不够啊？”
黄王二人立马“嘿嘿”尬笑起来，“张师傅说笑了。”
“三位大掌柜是我董梅的贵人，日后还需多多关照。”说完董梅看了眼志明，“让志明代我敬各位一杯。”
志明赶忙给自己倒了一杯酒，“我替姐姐敬大掌柜，往后还请多多关照。”
“这是哪里话，应该说懂老板是我们的贵人。”王老板道，他一口干了杯中酒，“包括志明你，日后应为你姐马首是瞻。”
“是是。”志明一饮而尽。
“想当初咱跟老王是死对头，如今咱两说不上是朋友，但也能将就着对付。这全是董老板的缘由。”黄胖子道，“老王，我说得没错吧。”
“没错，没错。”王老板连连点头，“一句话，生意得大家一起做。”
这三位，喝得有点上头，兴头上又敬了老祖和李光祖兄弟仨老头。老祖还端得住，目光炯炯，只是举杯随意喝了一口。那老哥两乐呵呵的，能被镇子的掌柜这样看重还是头一遭。
周平传完了菜，才来到院子角落的小孩桌旁，抓了一馒头啃起来。
这小桌本是汪氏为青莲姐妹和苦杏姐妹，加上敬文备好的，端了几碗主菜，让孩子自个吃。但是李光祖把王氏的两儿子元海和元喜也拉了过来，叮嘱两孩子自在吃，别惹事。
汪氏也不好驳他面子，好在王氏现在也不讨人厌，她的儿子们应该不会过分讨人嫌。
李光祖心透透的，这两孩子没什么心眼，不至于跟莲儿姐妹吵起来。元康和元林还在学堂，元珍是个刺头，就不掺和了，他还没老糊涂。
起初，元海和元喜对着青莲青柳，心里还有点发憷。因为自上次元林打败元康之后，元林就在两哥哥跟前大吹姐俩的功夫，叫他们小心点，千万别惹这两丫头。
看在他两规规矩矩的份上，姐俩也就没为难他们。虽说以前他两跟着元康元珍没少欺负她们，但今个这场合就不跟他们较劲了。
“敬文，你再给我说说你们学堂里的事儿。”青柳对着敬文道。
敬文自打一下马车，就跟着青柳，两人难得一整天都待在一起，今个可算是聊了个痛快。
接着敬文又跟她聊学堂趣事，孩子们都听得入神。元海和元喜却看不惯眼前的俊俏小子，听到敬文说一同窗被人捉弄，从书包里掏出一死老鼠，当场吓得尿了裤子。
“一直死老鼠而已，还是爷们么？”元海低声道。
见哥哥开腔了，元喜也忍不住道：“就是，我弟在学堂被人扔过死蛇，也没见尿裤子。”
“嚯！”青柳瞪了瞪哥俩，“你没在学堂，怎知他没尿裤子。”
“我，我回来见他裤子是干的。”元喜道。
“就算尿湿了裤子，到家也早焐干了。”敬文道。
“就是，你不动脑子没关系，但是没有亲眼见过的事情就不要说得那么肯定，小心闪了舌头。”青柳白了元喜一眼。
敬文见青柳怼得哥俩没话说，心想真是个不好惹的丫头。
“好，我就不说我弟了。”元喜不服道，“那你被吓得尿过裤子没？”他忍不住跟敬文杠上了。
“我当然没有，再说他们也没那个胆子来捉弄我。”敬文说着头微微昂起。
元喜有些不相信地回视了一眼敬文，长得白白净净的，净瞎说。
“你不信？”敬文看出了对方的怀疑，还有一丝不屑的眼神，“要不咱俩比试比试？”
“比就比。”元喜也不甘示弱。
“慢着，比什么比？来者是客。”青莲瞥了一眼元喜，“别叫自己下不来台。”他以为自个乌漆墨黑的胖墩样能是敬文的对手，真是自不量力。
“你是担心他下不来台吧？”嘴欠的元喜将了她一军，元海随即拍了一下二弟，“吃饭都堵不住你的嘴。”
青柳倒是想看他俩打一架，最好能把元喜揍一顿，以平她心中不快，这小子以前可是捉弄过她的。
“先吃饭，先吃饭。”青柳对着要比试的二人使了个眼色。
二人心领神会接着吃饭。
“我也要看你俩打架。”小青禾突然冒出一句，“打不赢的人要给我和苦菜苦花骑大马。”苦菜和苦花顿时看着青禾，她们可是从来没骑过大马，都是被家宝当马骑的。
“汪汪。”大宝对着青禾摇摇尾巴，他想跟大马比试比试。
“行，谁输了给你当大马骑。”元喜道。
“说话算话！”敬文道。
坐工匠那一起吃饭的李金富时不时看向儿子们，生怕两小子惹事。今个周树根把他叫来这儿坐，他心里十分高兴。
最近在帮工赚了不少钱，加起来快有一两银子，他可是从来没有赚过现银的。领了工钱心里美滋滋的，不过罗氏全部要了去，让他心中不快。
他想到了王氏的话，这样下去，自个兜里一个钱也攒不到。全都花在幺弟身上，心里真不是滋味。
幺弟是家里最聪明的，大家也尽心尽力供他读书，但最近才明白不是那么回事，且不说他能不能考取功名，就算考取了，日后真就会照应他这嫡亲的大哥了么。
他瞥了一眼另一桌的李金铭，完全不受待见的样子。
李金铭是李光宗拉着坐下的，董梅倒也无所谓，不跟老头儿较劲。作为大家长的李光宗肯定希望一家子和和睦睦，以往的过节最好能翻篇，如今董梅又是个有本事的，大家更应该靠拢、抱团，家族才能兴盛。
152 帮苦杏家挑半月的水
席面吃了有大半个时辰，外头桌子散去得早。乡亲们个个顶着圆滚滚的肚子，满足了回了家。
王掌柜临走时，把董梅叫一旁，“董老板，今个来还有件事能不能麻烦令爱帮帮忙？”
董梅不明所以，两丫头能帮什么忙。
“我听老黄说，令爱精于算数，看账簿不在话下，能不能请她们帮我看看账簿？”王掌柜面带忧色，“我最近换了个账房，总觉得账目有问题，就是找不出缘由。”
见董梅没回话，他又急切道：“你放心，不白帮，我付工钱。”
“王掌柜，不是那意思。”董梅淡然一笑，“只是……”她看看院子角落，孩子们早不知踪影，她本想问问丫头们的。
“那你明个叫志宏带来吧，先让她们瞧瞧再说，如何？”董梅道。
王掌柜立马从胸前拿出一本账簿，“我带着呢，拜托了。”他精着呢，孩子厉害也是因着有个厉害的娘，董梅挺着大肚子，他开不了口。只能是找两丫头的借口，只要董梅应了下来，那这事就妥了。
众人散去后，秋菊在院子后头的荒地上找到孩子们。
只见青禾坐在元喜的背上，一手拿着竹条，“驾，驾，马儿快点。”围着的孩子都哈哈大笑，元海有点不好意思，着小子没几两肉，竟然一招制敌把元喜摁在地上。
“好了，现在轮到苦菜了。”青禾跳下“马”，拉着苦菜，可是苦菜定定地站着，不敢跨上元喜的背。
“上不上？不上的话我起来了。”元喜趴着道，他受不了小丫头磨磨唧唧的样子。
青禾用竹条拍了一下他的屁股，“马儿不能说话。”她把竹条递给苦菜：“别怕，要是马儿不听话，你就用竹条打他。”
死丫头，小小年纪，这么泼辣，元喜心里郁闷，又不敢发作。
苦菜终于接过竹条，在青禾的鼓励下爬到了元喜的背上，学着青禾起码的样子，“驾，驾，马儿乖乖。”声音小的跟蚊子似的，怕是连元喜都听不见。
但是苦杏听见了，她眼里止不住地高兴，两小的在外面几乎不开腔，人家都以为是哑巴。
接着苦叶就勇敢多了，她学着姐姐的样子也骑在元喜身上。
“算你识相。”青柳对着元喜道。
元喜爬起身凑到青柳跟前，狗腿一笑，“你……那个能不能教我点功夫，听说你挺厉害的。”
元海皱起了眉，没见人家不待见你吗。
“凭什么？”青柳瞪了他一眼，“我是个记仇的人。”
还真是小心眼，那都是老黄历了，元喜道：“那你想怎样才能教我？只要你说得出，我就做得到。”
“当真？”青柳语调微扬。
“一口吐沫一个钉。”
“那你帮苦杏家挑半月的水，一日都不能少。”青柳扬眉道，“完了我再决定要不要教你。”
“啊？”元喜苦拉着脸，“她家可是在山脚下。”
“不行就算了，没人逼你。”青柳说着就跟敬文玩起来，“敬文，你刚才那招挺厉害的，谁教你的？”
敬文抬头看了看远山，“我二哥教我的。”
“你还有个二哥？”青柳青柳同声问道，“我们怎么没见过。”
“他去年就离开家了，跟人跑镖去了。”敬文道，“我二哥可厉害了，不过他也是我姑教的。你们跟着我姑好好学，将来指定比我厉害。”
姜家老二，姜敬远，十五岁，自小喜欢练拳脚，向往快意恩仇的江湖生活。
姜春生这才把他托给一办镖局的朋友。
“行，不就是挑半月的水么？”元喜咬牙道，“可不兴耍人哦。”
“你魔怔了！”元海道，他又看向青莲，“你们别当真，他想一出是一出。”
“我们不当真。”青莲淡淡道，“我们都回去吧，姜姨都找过来了。”她回头看了眼元海，“你们回吧。”
孩子们跟着秋菊到家，院子里已经收拾妥当，只听灶屋里传来说话声。
“婶子，连着桌上的剩菜，麻烦给村里人分分。”董梅道，搁家里也吃不完，再者她想到前世老家办席面的时候，好像也是这么办的。
“这哪够分啊，再说这都是肉啊，你也太大方了。”汪氏道。
“就是，现在天儿也不热，能吃个三五天。”曹氏也不同意。
“这些菜隔了两三天就不新鲜了，再说味儿太重了，吃多了对身体不好。”董梅道，“就先紧着村里年长的老人分，再看看家里困难的人口多的人家分。”
她这么一说，汪氏只好点头同意，叫大家一起帮着端菜去。
“芸娘，你帮我把这些给你们几个分了。”董梅指着几盆没上过桌的，这些都是备多了的。
“这怎么成？”芸娘道。
“没什么不成的，赶紧的，弄完了大家好回家歇着，今个累了一天了，我都不好意思了。”董梅道。
汪氏连忙把她轰了出去，“你赶紧去歇着，这点事我们一会子就弄好了。”
董梅瞧瞧满屋子的木盆木桶，真是连个站的地方都没。自个在这只能影响她们的效率，转身出了灶屋，见金娇正指挥陈大牛把桌椅板凳给人送去。
他们夫妇一大早就来帮忙，把两儿子留着看铺子。
“金娇，叫大牛别搬了，你们赶紧回去，路怪远的，别叫孩子担心。”董梅朝金娇喊道。
“不担心，叫大牛把这些桌子给人送去再回。”金娇帮着大牛扶了一把，大牛背着一方桌，她又往他的桌子上挂了四条长板凳。接着自己挑了一箩筐碗筷朝河边走去，这些洗好直接给人送家去。
董梅长叹一口气，办席面真是磨人啊，更磨女人。
可她瞧着灶屋的女人都忙得不亦乐乎，尽管满脸满手都是油兮兮的。她们窝在小心的灶屋里，精心准备每一碗菜，只为来的客人说句好，只为满院子的热闹祥和。
也许这就是生活吧，实实在在的烟火日子。
“娘。”女儿们的喊声打断了她的思绪，她们领着苦杏姐妹和敬文过来。
“你们给村里的老爷爷老奶奶送点菜去吧。”董梅道，这活她们能做，特别是今个扁头老两口没过来吃饭，老爷子不喜欢太过热闹，老太太眼睛又不方便，还特意叫人带了礼金过来。
“嗯。”青莲青柳领命去了灶屋，苦杏和苦莲也跟着进去。敬文看了看董梅，“婶子，我也去吧。”说完也跟着去了。
153 这账簿有什么问题
“娘，今个宝宝乖不乖？”青禾凑过来，把头靠在董梅肚子上。
“乖，今个你们玩得开心不？”董梅抚摸小青禾的头，见苦菜和枯叶定定地看着她母女俩，她朝她两招招手。
“菜叶过来啊，这是我娘。”青禾一手拉一个走过去，“你们叫姨。”她清楚地记得苦杏姐就是叫她娘作姨的。
菜叶？连着两人一起叫了，亏她想得出来。
“叫啊，我管你们的娘也叫姨。”青禾两边看了看。
“姨。”声音小小的。
“诶。真乖。”董梅柔声道，这两女娃看起来真像双胞胎。
“大点声，我娘肚里的宝宝听不见。”青禾又道，今个她为着她两蚊子般的声音，纠正了好几回。
“三儿，宝宝听见了。”董梅道，这小人儿可真是个急性子，“苦菜和枯叶已经很棒了，你若是多多表扬她们，兴许她们进步更快了。”
“嗯。”青禾点点头，“我经常夸大宝，大宝就更乖了。”
“汪汪。”大宝乐得又摇起了尾巴，他最喜欢小祖宗夸他了。
这孩子，这两者能放一起比较的么。不过道理她倒是领会了，董梅也就由着她把苦菜苦叶拉一旁玩耍去了。
这时姜春生回来，他帮着送老祖回去，顺便走访几个朋友。自他搬到镇子，还没哪次像今个这样有兴致在村里走访走访。
“好些年没回来了。”他坐在董梅近旁道，“梅娘啊，我看村里气象跟以前大不同了。”
他跟着李勇看了看作坊，趁着天还没黑，有些人在这边放下碗筷就又接着回作坊干活。多做一点就多一点银钱，不用李勇催促，都抢着干。
“人呐只有帮自己的时候才能拼尽全力。”董梅感慨道。
姜春生点点头，“是这个理儿。”
“姜大哥，今个不该关铺子，我这哪日来不得？”董梅道，如今的姜家铺子也是大不如从前，关一日少赚不少呢。
“钱哪日赚不得？”姜春生道，“你哥我没什么出息，有个饱饭吃就知足了。”
“知足常乐嘛。”董梅道。
“我就喜欢乐呵呵的日子，今个更是喜庆，我们全家都得来。”于氏从灶屋走过来，理了理自己的衣衫，“可惜我家二小子没来。”
“嫂子，我听说敬远是个俊俏洒脱的郎君。”董梅道。
“他呀，不惹事我就烧高香了。”于氏道。
“年轻人嘛，就是要出去见见世面。”董梅道，“我都想出去看看。”
“你呀，别急，待孩子平安落地再说。”于氏道，“我们也该回了，剩下的叫婶子们忙活了。”
送完姜家人上车，院子里彻底安静了。
隔日上午，一家子包括秋菊都在清点礼单。董梅着青莲青柳登记在册，以后都是要还的。
姐俩一个清点一个登记。礼单也是家庭账目的一部分，日后的人情往来心里也有个数。
村里人是没礼送的，当然除了几个要好的。像曹氏吴氏汪氏都送的棉被等床上用品，这可都是实用紧要的，她们也知道这些董梅也是要花钱买的，干脆帮着置办了。
就连芸娘，都特意绣了两对枕套以表心意。
金娇为了董梅的上梁礼物，更是捡了个大漏。一毛皮货商路过三岔口，在茶棚喝茶时就被她盯上了，结果用了点腐竹加卤菜，换得一条大大的狼皮毯子。直到昨个拿来给董梅。
“鑫泰货栈，纹银二十两；福临酒楼，纹银十两；迎客酒楼，纹银十两……”青莲道。
另有姜家也送了十两，这可出乎董梅的意料。
加上几个小酒馆送来的，一共收到现银七十余两。
“娘，除去昨个席面的开支，还剩下四十两银子。”青柳算完账，把账目递给董梅。
翻阅了青莲青柳记的账册，她非常满意。她有意培养女儿们管理家庭账目，家里的每一笔开销都要记录在册，入账的银钱也要有数。每个月要对账本进行总结，分析收支是否合理。
对于这个世道的女人而言，会管家那就相当于有了一个本科文凭。前世不是流行一句话么，本科文凭的女生最好找对象。
曾经有个民意调查表露，本科男喜欢找本科女，研究生男喜欢找本科女，博士生还是喜欢找本科女。另有一些富二代三代的也是希望女友有个本科文凭。
收拾好家庭账簿，董梅拿出王掌柜的账簿，“你两一起看看，这账簿有什么问题。”
姐俩一看，上面写着迎客酒楼，两人也不多问，一页页翻看起来。
其实董梅已经看过，对于前世学过财会的她来说，当然是很简单的事情。
王掌柜告诉董梅，前几个月酒楼每月盈利有百余两，自从换了账房，月月递减，最近一月仅盈利七十余两。他虽没有计算，但是每日的客流量他是知晓的，经营了这么些年的酒楼，打眼一瞧，他也能估算个七七八八。
这账簿入账总额是对的，那人不敢从这下手，这样的话王掌柜也能瞧出端倪。他巧妙地把出账增加，这样一来，盈利自然减少了。
“娘，这几笔不对。”青柳拿来账本，指着几笔出账道，其中一笔就是茅台卤菜的出账。
林林总总的几笔加起来上月差了二十余两银子。
那账房偷梁换柱，把出账的名目调换一下，以增补成本价格。
董梅欣慰道：“不错，接着看，把不对的地方勾勒一下，明个叫你二舅带去给王掌柜。”
“所以说，这账簿之事一定得是自家亲近之人，又或者是十分信任的人，一定不能假借他人。”董梅道，特别是这古代，信息闭塞，凡事都得靠一笔杆子记录，更是马虎不得。
几日后，芸娘绕道茅屋，跟董梅说了一事。
这几日她家水桶的水莫名其妙地就满了，前两日，她以为是自己一早挑的水给记岔了。到第三日她十分确定早上出门时水桶是空的，傍晚到家水桶却是满满的。
当时她十分害怕，怕是李成武又来骚扰她们。因为门上锁是完好的，只能是下了一侧的门柱，才能拿水桶挑水，随后又把门柱安上。
见芸娘满眼惊慌，苦杏才告知她实情。
“娘，我跟她闹着玩儿呢，还当真了。”青柳低头嘟囔道，心下却有点看好元喜，尽管人笨了点，但说一不二的劲头还是值得认可的。
“梅娘，我不好跑去她家，只好到你这寻个法子，叫那孩子别再去了。”芸娘道，“这要是传了出去，我都说不清楚。”
154 是我叫元喜去帮芸娘挑水的
这丫头一片好心，可是却让芸娘为难了。
董梅见芸娘一脸的担忧，忙道：“这本是孩子们的玩笑话，你别有什么负担。”
转念一想，元喜这小子也是有股子拧劲儿的。
董梅道：“明个交货，元喜娘来了咱两下说清楚，叫她劝住自个儿子就是了，就说柳儿的意思。”
芸娘点点头，“也只能这样了。”
青柳听完更加歉疚，都是因为她考虑不周，一股脑儿想着让那小子受点苦。
芸娘担忧的事，在李家院子就应验了。
罗氏抄起扫把满院子追着元喜打，她累得气喘吁吁，“你个短命鬼，嫌命长不是，跑去帮人家挑水，自家的水缸怎不一起挑了。”
“奶，我又没耽搁干活，凭啥不行。”元喜躲得远远的，开头是老老实实地挨了两下，以为罗氏能消了气，谁知她越打越来劲，他这才受不了跑远了。
“元喜，你是不是要去当上门女婿啊？”钱氏一边织着毛衣一边道。
“婶子，没有的事儿。”元海赶紧接话道，元喜还不太明白上门女婿的意思。
罗氏一听上门女婿几个字又炸了毛，歇了会的身子也有劲儿了，抄起扫帚追着元喜打，“短命鬼，你敢躲，等你老子回来看你躲到哪儿去。”
元喜刚要冲出门就撞到了王氏，“娘，奶打我。”他趁机躲在王氏身后，探出脑袋看着怒气未消的罗氏。
“娘，这是为啥？”王氏见婆婆手里抄着扫帚，满脸的怒气。
“问你的好儿子，看他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罗氏没好地气道，“臭小子，明天把家里的水缸挑满，否则没饭吃。”
“奶，我不就是帮苦杏家挑了担水么。”元喜冲着罗氏喊道，“咱家水缸那么大，我哪挑得动。”他实在不理解，这事儿值当发这么大火么。
王氏有点摸不着头脑，却听钱氏阴阳怪调的说起来。
“大嫂，你整日早出晚归的，不知情。”她拉长了声音，“你儿子天天帮芸娘家挑水，外头都传开了，说元喜看上人家闺女了。”
“什么乱七八糟的？那个嚼舌根的胡扯，看我不拉了她的舌头。”王氏道，心想元喜去帮芸娘挑水，肯定是有别的原因的。
“娘，是我叫元喜去帮芸娘挑水的。”王氏道。
“什么？”
“我欠芸娘一个人情，不知怎么还她，就让元喜帮忙挑点水。”王氏道，“她家孩子小，又没养猪，一日一担水足够。”
王氏顺着自个的思路往下说，“芸娘是死活不肯的，说实话，帮她挑一担水确实不足以还了她的人情，但我好歹也要表示表示。否则人家还以为我是个不知好歹的人呢。”
钱氏听着听着手速放慢下来，凤眼瞥了一眼王氏，还真看不出来，她脑瓜子如今转得快多了。很明显她是刚刚才得知元喜挑水的事儿，却能包庇儿子，把事儿往自个身上揽。
“哼，什么欠人情需要帮人挑水，你以为我老糊涂了。”罗氏也不是那么好骗的。
“娘，您不信我也没法子。”王氏说完把两儿子叫进屋里，不一会又带着两儿子去了灶屋。
灶屋的事儿也够她忙活的，她只得使唤两儿子一起帮忙了。
“娘，您不怪我？”元喜帮着择菜，小声问道。
“怪你干啥，你做得对。”王氏道，“娘也不指望你们将来有多大出息，但起码要脚踏实地，说话算话。”
“你们三兄弟，无论在啥时候，都得相互帮衬着，别叫人小瞧了去。”王氏道，以前她很少跟儿子们讲这些，那时候她自个都过得稀里糊涂的，更别说管教孩子了。
跟了董梅这些日子，她发现董梅管教孩子真是有一套。青莲姐妹三个跟以前那是大不同了，聪明勤快不说，待人接物就跟那大户人家的小姐一般。
她看着元喜干活也跟以前不一样，以前叫他做点事，推三阻四，不情不愿的。
今个择个菜他还哼起小曲。
听说那日上梁吃饭，他哥俩被老爷子叫到青莲姐妹一桌吃饭，回来就觉得两孩子心情不错。
真是跟着什么是什么，去了佛堂也能熏身香回来。
隔日芸娘一见王氏就要开口，王氏竟哈哈大笑起来，“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他愿意挑你就让他挑，我没意见。”
“这怎么使得？”芸娘忙道，“那我成什么人了。”
“芸娘，你放心，我不会让你难堪的。”王氏体谅道，“若是有人说三道四，我去解释。”
“再说，他也是个半大小子，自己个应承的事儿我也不好逼着他放弃。”王氏又道。
“唉！”
“芸娘，我得谢谢你，那日是你提出来叫大家保密工钱的。”王氏道。
那日发工钱时，芸娘见王氏拿着钱郁郁寡欢的样子，她知道这钱又要落到罗氏手里。就提议大家保密一阵子，就说董梅这儿的工钱是年下结算。
但这也不是长久的法子。
今个大家又拿了一笔钱，比上次又多了些。主管们个个藏不住眼里的高兴，唯独王氏不怎么高兴得起来，虽说存在董梅这的工钱差不多有一两银子了，但是这些钱好像不是自己的。
大家也不好说什么，就像秀云，她的工钱到家也是交给婆婆保管，但是她婆婆不过是帮忙保管而已，到头来也都花在她们身上。
汪氏儿媳周氏的工钱也是交给汪氏保管，不过汪氏较开明，只得了一半儿，留一半给周氏自个用。
自从家里的儿子儿媳都能赚钱了，汪氏就定了个规矩，每人所得银钱，一半上交，一半自个留着。这样既能增收，又能激起他们赚钱的积极性。否则一天到晚累个半死，自个手里一个大子都留不住，别说儿媳妇，就算是亲儿子，那心里也会不痛快的。
要说汪氏还是看得开的，也是明理的人。
“嫂子，要不你也回家商量商量，这钱上交一半儿，自个留一半。”周氏对着王氏道，工钱的事瞒不了多久。
王氏摇摇头，她那个婆婆巴不得吸干她的血，全部补贴到李金铭身上呢。
“问题还是在你男人身上。”董梅见大家帮着想辙，“听说他在周大哥那也结算了七百多钱，也都上交了，而元珍爹上交的工钱不到一百钱。”
“对对，最近你们夫妇俩连着上交了快一两银子了，他三房才多少，四房是从来没交过，倒贴了不少。”秀云道，“长此以往，以后你的三个儿子的也要上交。你可得想个法子啊。”
155 叫她把钱都吐了出来
“还不如分家呢。”周燕听着也愤愤不平起来，这累死累活的全都给了别人了，太不值当。
“分家？”王氏近似绝望地摇摇头，除了董梅外，村里几乎没有分家的，李金富也没那个魄力。
法子不是没有的，就看王氏是否豁得出去。
钱在自个手里，打死也不上交，她婆婆也是没有法子的。地里的粮食够一家子吃的了，家里真正用钱的地方也不多，无非就是灶屋添些盐糖而已，用不了多少钱。
所以他们上交的钱，最终都落到了李金铭手里。钱氏倒能捞到一些吃的用的，且她一家子也没人赚什么钱，还供着元康读书，元珍又是照着小姐养育的，她也就无所谓了。
“谢谢大家了。”王氏感激道，“反正以后我是不会上交的，大不了都别好过。”
王氏这边咬牙切齿的，那边罗氏端坐在大门口，等待她上交工钱呢。
最近元珍没事就到村里溜达，特别是村妇们聚集织毛衣的地儿。今个芸娘正给人清算毛衣数量。妇人们免不了要议论比较一番。
说话间有人道：“你们也别比较了，我们都不如芸娘的工钱高。”这话说者无心，听者有意，不免有人泛起酸来。
“芸娘，你到底有多少工钱？”
“说实话，你们工钱的中间数差不多就是我的工钱了。”芸娘收拾毛衣的手顿了顿道：“要是你们涨钱速度再快点，我都比不上你们了。”
若让她们知道了实情，心里的巨大的落差还不定会说出什么难听的话。
人就是这样，得知一向被人怜悯的芸娘，如今一月能赚近千钱，这个冲击可不是一两句话能平息下来的。
“芸娘，你莫要糊我。”一妇人道，“我听我娘家人说，铁匠两口子穿着未过门的儿媳买的新衣在村里晃悠，逢人就夸结了门好亲，真是让人羡慕得紧。”
“嫂子，周家嫂子是个开明的，定是不会要周燕的钱，她还是个姑娘，还不是想怎么花就怎么花。”芸娘笑道，“兴许周家嫂子还补贴了点呢。”
“再说，这毛衣还没卖出去呢，如今梅娘付咱们工钱都是体谅大家的艰难。”芸娘又道。“说句不好听的，若有万一，亏的还不是梅娘，咱是亏不了的。”
“我们几个也就是帮着管事，能有多少钱？不过，梅娘倒是说了，若是不亏本，兴许她能跟东家替我们几个讨二三百钱的，权当辛苦费了。”芸娘编了一通话，“不过那也是年下的事儿了，谁又能料到呢？
这番话，芸娘又当着主管们的面跟董梅说了一番。
大家无不赞叹芸娘的应变之快，被人逼急了的情况下，把话都说到年下了。让人听着合情合理，这算是善意的谎言吧。
周燕脸红红的，“婶子，都怪我。”
董梅摇摇头，“往后你们若是遇见此类情况，也都这么说吧。”
其实秀云几个在外村管着，情况简单得多，外村的织妇能有现钱结算给她们，她们都快把主管当菩萨供起来了。
说到元珍，她溜回家，把听来的一字不落的告诉的钱氏，这也是钱氏交给她的任务。
钱氏是个多精明的呀，她一听就断定，王氏所说年下结算工钱的事是假的，为的就是不上交工钱。想想也是，几百钱甚至上千钱全都交给婆婆，搁她也是不乐意的。
但是，她不能让王氏揣着钱啊，钱到了婆婆手里，她好点能沾着点。
罗氏听闻此事，暴跳如雷起来，“反了她，敢明目张胆地糊我，今个看谁敢拦我扒了她的皮，还得叫她把钱都吐了出来。”
“奶，您要扒谁的皮？”元康背着书包回来，见她娘一脸瞧好戏的模样，心下了然。定是元林家又要出什么事了，他是乐意见到这样的场面的，自上次输给了元林后，他又伺机跟元林打了几架，都以失败告终。
他心里正憋屈，这下要好好出口气了。
元林见他奶一副要吃了他的模样，心想定是他娘惹得他奶不快了。
他放下书包，偷偷溜出了门，一口气跑到地里，“爹，俺奶要扒了俺娘的皮。”
李金富瞟了一眼小儿子，“大惊小怪什么，你奶顶多是训斥几句罢了。”
“这次不一样，我听着好像要娘吐什么钱。”元林道，别看他人小，他清楚地知道，在钱的问题上，他奶是认真的。
正蹲地里拔草的元海元喜相互看了看，见他爹还是无动于衷的样子，元海道：“爹，你也同意娘把钱都交给奶？”
“你奶当着家。”李金富重重道。
“当家就可以偏心？上交的那些钱能花在我们身上？”元喜是个暴脾气，最近见他爹心里也是不爽的，但就是拗不过她奶。
谁叫他爹是他奶的儿子呢，但他们是他娘的儿子。
“爹，大哥二哥，先去救娘啊。”元林着急道，“搞不好娘真的要被扒皮了。”
“走，救娘去。”元海拿起锄头招呼弟弟们，“爹，您还是留在这儿，免得两边为难。”
仨小子头也不回朝家去，留下李金富一地的落寞。最近王氏不再跟他提赚钱的事儿，也没见她往家里拿钱。他知道，她的钱都存在董梅那里。他也私心以为，这样挺好，待到爹娘百年之后再拿出来。
但是，哪有不透风的墙。
李金富扔了锄头，蹲在地里发呆。
地里的那一头是李光祖，刚才儿孙们的谈话他也听到了。都是儿子，要说偏心，以前他也偏向李金铭，期盼小儿子能考个功名，光宗耀祖。
所以在他壮年时，也就由着罗氏的性子来。如今快要入土的人了，倒是看得透看得开了。
“老二，元海他娘是个好的。”见儿子生闷气，李光祖弓着背走过来，“你的下半辈子是要跟她过的。”
“爹，我……唉！”李金富抱着头蹲着唉声叹气。
待元海哥仨到家门口时，里面已经开战了。
“好你个泼妇，自个存着钱，想找野男人不成？”罗氏手里拿着一竹竿，指着跪在地上的王氏骂道，“竟敢把钱存在那贱人那里，你莫不是也学她，来个遵遗嘱分家？”
王氏头发散落，脸一侧已经烙下两道红印子，那是罗氏手里的竹竿子打下的。刚王氏一到家就觉事情败露，干脆把事情闹大，不破不立嘛。罗氏打她也不躲着，骂她也不还口。
只一样，她要把事情说清楚，让外人瞧瞧罗氏是如何的偏心。
156 哪家儿的钱不是交婆婆手里
王氏定定地看着罗氏，“娘，您打也打了，骂也骂了。我死也不会把钱上交的，除非你今个把我打死。”
“你？”见王氏一副不怕死的样子，“我还当着家呢！”
“娘，您是当家，那咱们把家里的账目算一算。”王氏一字一句道
这时院门口的人慢慢涌进里面来。她的三个儿子也来到她身边，想把她拉起来，可是王氏却叫儿子们也跪着。
王氏从李金水开始说起，那些年李金水为这个家赚了不少钱，盖了房置了地。罗氏手里还攒下了不少，全都偷偷塞给李金铭了。
说起李金水，竟然还有这么些不为人知的事情，都为董梅不值，她一点好处都没得，还被磋磨个半死。
“啧啧啧，太恶了。”
“后娘有个好？”
“如今大哥不在了，镇上的花销不够了，就想法子从我们身上捞取。衙门奖励我的二百钱您要了去，元海他爹的工钱七百多钱您要了去，如今又要我的工钱。当然元康他爹倒也上交了百来钱。”王氏说到这停了下来。
一直淡定织毛衣的钱氏马上明白过来，王氏把账算到了她头上了。
“这差别太大了。”
“可不是，二房交了快一两银子，三房才交一百钱。搁谁心里好受。”
“可不，金富的两个儿子日日都下地，也是快要赚钱的人了。金贵的儿子读书就不说了，元珍那丫头，穿得比谁都好，细皮嫩肉的，这真当小姐养活呢。”
“呸，就那好吃懒做的货，谁受得了。”
钱氏脸色阴沉下来，又不好发作。
“若是孝敬爹娘，我不会说一个不字。他四叔下一次馆子就要五六百个钱，他的一件衣服能顶上我们五口人好几年的衣服钱。”王氏看看自个儿子露出了半截腿的裤子，苦笑摇摇头。
围观的人已经忍不住窃窃私语，罗氏真切地听到人说她偏心眼，脸上的腮帮子快要撑不住了。
“我不是不想供他四叔读书，只是家里这个样子，好歹能节约点，省着点花，我心里也舒坦些。一想到他逍遥自在下馆子，而我的儿子却面朝黄土背朝天，连个鸡蛋都吃不到……呜呜呜。”王氏哽咽着声音，“我也是当娘的，我的心也不好受。”
“是这个理儿。”
“读书本就费钱，镇子花销又大。”
“这也得看人，有的书生从家里带米粮过去，除了交给先生的，也花不了几个钱的。”
“那能一样？他是娶了镇上的娇娘子，不得讲排场？”
说到李金铭读书，罗氏怒斥道：“你个泼妇，你小叔子读书那是为家里读书的，不是为他自个儿。当初你们也都是答应了的，如今跟我算起账来，到时候我幺儿考了功名，你可别来沾光。”
“娘，读书是读书，花销是花销。”王氏道，“若是供小叔读书还得包括他大手大脚地花销，我宁可不要沾他的光。”
“好，好，到时候你别后悔！”罗氏道。
钱氏一听不妙，忙起身道：“娘，您别气着了，供四叔读书那是早就定好了的。哪能说变卦就变卦，这叫四叔知道了不得寒心。”她说完偷偷地给了罗氏一个眼神。
“弟妹，你打算出多少钱给小叔读书？”王氏哪里听不出来钱氏的意思，她自个不出钱，竟想便宜事。
“嫂子这话问得奇怪了。”钱氏挺着大肚子，往前走了几步，“各位婶子、大嫂、小妹，给评评理，哪家儿的钱财不是交到婆婆手里，由婆婆帮着管。”
在场的好些都是婆婆，立场跟罗氏是一样的，谁不想自个手里攥着钱财。虽说没罗氏那么偏心眼，但越是大家庭，一碗水怎么端得平哟。
见众人没话说，钱氏又道：“我如今是双身子，可能吃的好了点，活少做了点，嫂子对我有意见我也不恼。”
“若是以此为由，就不上交银钱给当家的婆婆，大家觉得这合乎情理吗？”钱氏叉起腰来，说得句句在理。
围观的妇人们哀叹道：“说的也是，若是见妯娌怀孕吃点好的，活干得少了就心生不满，这确实不该。”
“不光是婶子吃好的，元康和元珍都跟着吃好的。”元林突然起身，对着众人道，“每次我娘煮一碗鸡蛋给婶子吃，有时候三个，有时候四五个，婶子都分给他两吃。”
“他两吃了还不干活，元珍连择菜这样的活都不做。”元喜也气得起身，“我娘赶早起来，做饭喂猪，打扫院子，在去上工，晚上到家，全家人都甩着手等她来做饭，饭桌上挑三拣四的，这不好那不好。吃完了嘴一抹，剩下的碗筷还是我娘收拾。”
“大家评评理，这些都是我娘该着的吗？”元海也忍不住道，他拍拍王氏的背，她已经泣不成声了。
“我吃个蛋怎么了？奶都不说我，轮得到你们来说我！”被人挑了毛病的元珍，蹭蹭地跑到哥仨面前，指着他们的鼻子道。
“哟，这真是个没规矩的，竟然指着爷们的鼻子说话。”一妇人摇摇头道。
“都是给惯的！一个丫头片子，爬到哥哥们头上，真是少教。”
钱氏嘴角一僵，这丫头太沉不住气了，好不容易扭转的局面，被她几句话给浇灭了。
“珍儿，过来，这没你说话的份儿。”钱氏怒斥道。
“娘，我怎么不能说话，他们刚也说了。”元珍道。
天黑了下来，李光祖父子两才进屋，把旁人都劝离了，院里的事儿也不了了之。
“还跪着干什么？赶紧烧饭去，要饿死全家啊。”李金富本也想着好好说话，但一见到罗氏的眼神，就贬斥起王氏来。
“他爹，你的意思是我不做饭，大家都得饿死？”王氏冷冷道，“今个我就不做饭了，看看明个咱家是不是全变成死人了。”
李金富被怼的抬起手来，但见王氏脸上的竹条血印，手僵在了半空中。
三个儿子也怒瞪李金富，搀扶着王氏回了自个屋。
李光祖什么话也没说，好像这一切都跟他没关系似的。
罗氏更加来气了，顿时哭哭啼啼起来，骂老头儿怎不跟短命鬼去了，骂大儿取了媳妇忘了娘。
“娘，我饿。”元康抚着肚子道。
钱氏也摸摸肚子，她也饿得厉害，她看了看钱氏，“娘，要不我去做饭吧？”说完挺着肚子缓缓朝灶屋走去。
罗氏怒气未平，根本没在意钱氏说什么，待她起身到灶屋时，钱氏娘仨已经吃了一碗鸡蛋下肚。娘几个来不及洗碗，把那剩有残羹的碗搁在了角落的桌子上。
锅里咕嘟着清水疙瘩汤。
158 我选徒弟我定规矩
老头也看向秋菊，“姜先生教你识字，我教你识药，这两不耽搁，而且姜先生也不会介意的。”
“那也不成，我不要两个先生。”说完她就跑开了。
大宝朝老爷子吼了几声也跟着去了。
“这，实在抱歉。”董梅面露歉疚，她其实也知道是这个结局，孩子肯定不愿意被管束，她也不想勉强这么小的孩子。
“姐姐，学医多好啊。”梅娘着急了，“这老郎中看起来不凡。”
老郎中起身叹了一口气，收拾起药箱子，一言不发地离开了。
几日后，青禾正在课间休息时疯狂地玩耍一阵，就在门口遇见了老郎中，她有些不悦道：“爷爷，您是来做客的吧？”
老郎中笑了笑，这个鬼灵精怪的丫头，生怕跟了他学医。
“嗯，爷爷是来做客的。”
“那您进里头，我娘在呢。”青禾接着跟大宝玩，大宝得意地摇起了尾巴，“汪汪。”
志明正在院里整理东西，过两日就要搬家了，院里有些凌乱。
“老先生，您怎么来了？”他迎上前去，又对着灶屋喊道，“姐，老先生来了。”此时董梅正教凳子坐卤菜呢，她顺手端了碗卤花生、卤鸭脖出来。
“志明，上茶。”董梅喊道，“先生来了好几回，都没能好好招待您。”她递过卤味，“您尝尝，看看合不合胃口？”
老郎中稳稳坐下，剥起花生来，道：“茅台卤菜，味道不错。”
“老朽姓顾名清，祖籍临安，世代从医，到我这辈……。”老头嚼了几口花生，“我也不纠结祖宗规矩了，只想找个承袭我衣钵的人，也不枉我钻研了一辈子的医术。”
“顾先生，小女能入您的眼，我这当娘的也高兴。”董梅道，“却不合规矩吧？”
“什么规矩不规矩的？”老头儿突然犟起来，“我选徒弟我定规矩，谁也管不着！”
“是是。”董梅附和道，老头脾气怪，幸好丫头不乐意。
老郎中瞄了一眼董梅，“我知道你也不乐意小丫头当我徒弟，哼！”
“我，我没有，再说这不是我能决定的事儿。”董梅忙辩解，这老头怪精的。
“反正我认定了她，等我跟她混了几年，她会同意的。”老头又嘿嘿笑起来。
翻脸比翻书还快！
混几年是什么意思？难不成要住在她家？
老郎中指着志明道：“你坐这儿，我想这种药材之事主要是你要学会。”老郎中指着志明道，“她们都是妇人，干不了这个。”
“顾先生？”董梅道。
“叫我老顾就行。”老头道。
“这不行。”董梅道，“要不叫您顾老？”
老头不搭理她，从药箱子的暗格里拿出一本书，“这是老朽编的《草木奇术》，上面勾勒过的几种药材，我都试种过，其过程都写得很详细，你好好看看。”
志明认真点头。
“其他没有勾勒的你也要知晓，以后若是做起药材生意，必定要接触这些，也能让你少走弯路，少上当。”顾清道。
“顾老，恕我打断一下。”董梅道，“您教我们种药材，有没有其他条件？”她喜欢把话说在前头，否则老头脸一变，到时候她到哪儿找人去。
“你这丫头怎么这么多事！”顾老头道，“小丫头跟不跟我随缘分吧。”
“她一定会跟我的。”老头又加了一句。
“那行，顾老，那我也说说我的条件如何？”董梅挑眉道。
老头听闻挑了下白眉，当初可是她求着他的。他放下手里的书本，“说来听听。”
“咱得签订一纸契约。”董梅道。
顾老头：“……”
“您指导我们种植药材，我给您两成分子。您不能半途而废，您得是咱药材的合伙人。”董梅道。这几次的接触她发现老头脾气不太好，说不定哪天就尥蹶子了。
而且他完全是冲着青禾来的，万一青禾真就不学医，他定然不干了。
“我可不是什么合伙人。”顾老头干笑道，“你觉得一纸契约就能把我栓在这？我要是不高兴，谁都拦不住。”
“您就说签不签吧？”董梅悠闲地拿起一鸭脖，细细啃起来。
“我，我最不喜欢签什么契约了。”老头被问住了，干巴巴道。
“那就算了，您老还是当您的郎中去，我这另想法子咯。”董梅道，“我可不喜不守规矩的人，这样的人也不配为人师。”她故意拖长了声调，显然是瞧不起老头的意味。
“你个倔的，哼！”顾老头道，“怪不得小丫头不愿意跟我，原来跟你一个样。”
“顾老，我那可是百余亩药材，万一哪天您不高兴，远走他乡，到时候我哭的地儿都没有，你说我冤不冤啊。”董梅揣摩着，这老头定然喜欢四处游走。
她从周树根那得知，老头来此处也就五六年，期间老是神秘失踪，谁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
顾老头吐了一花生壳，舒了一口气，商量着道：“丫头，你知道行医之人须得常在外行走，才能遇见一些特殊病例，这对医者来说是很重要的。”
“不过，我保证出门前跟你说下，行不？”他探头看向董梅，“而且会把事情安排好，归期也告诉你，总行了吧。”
董梅想了想道：“不过待药材成活之前你是绝对不能离开的。”
“娘亲，我下学了。”青禾屁颠屁颠跑进来，又道：“爷爷，您今个要在我家吃晚饭吗？”她见太阳快下山了，老头还没走，不会又打她的主意吧。
“汪汪。”大宝不满，糟老头子吃什么饭。
“爷爷不吃饭。”顾老头笑道，他好像突然想起什么来，一拍桌子道：“就按你的意思办。”说完边收拾东西边指挥志明，“这书你收好了，弄坏了要挨板子的。”
“我要赶路了，小子，去里面拿点好吃的给我带路上吃，快。”不是满头白发和沧桑的声音，老头子哪里像个老头子。行事作风利索得跟个年轻人一般。
志明从灶屋包了一些花生和卤味，另外又拿了一小壶水。
“顾老，天很快就黑下来，要不在这将就一晚？”董梅是真的担心，尽管看着筋骨结实，但毕竟上了年纪，荒山野岭的，路难走。
“丫头嫌我老了，走不得夜路？”顾老头反问道。
一把子年纪了，还矫情，董梅无奈地摇摇头。
顾老头背好药箱子，接过志明准备的卤味和水，“放心吧，老头子我心里有数。”
159 大娘，不叫茅厕
董梅的新院子已经落成，跟她预想的差不多。汪氏又帮着要了个吉日乔迁新居，这次不用大办，只需备点茶水点心，以备村里人来暖房。
当然亲朋好友是要来祝贺的，热闹热闹。除了李金娇当亲戚走动，董梅还真没有亲戚了。李金娇几乎日日来，送了贺礼就赶回了铺子，“嫂子，我就不吃饭了，大牛实在不会照顾生意。”
她有些歉疚，董梅也不在意这些。
新房子一应物件全是新的，所以茅屋这边只要拾掇几件衣服过去就可以了，其他物件都留给芸娘使用。
择吉乔迁新居时，要请本族长辈中一对多子多孙的夫妇来开大门。董梅二话不说，就请了汪氏夫妇，汪氏当然是乐意的。夫妇俩先站立门内，待外边祭过门神，他们便在鞭炮声中，边唱诵边开门：
“左开门，财丁来；右开门，宅兴旺。”
大门上贴了对联，挂上了红灯笼。门口一侧立了一根高高的竹子，上面绑着红绸布，据说可以驱魔除妖，兴旺家族，这都是周树根帮着布置的。
董梅和梅娘带着女儿们跨进门，一手拿着一定银子，一手拿着一袋子白米。孩子们手里也都拿着东西，红包、油壶、书本等，反正挑贵重的东西拿。后面跟进来的人也不能空手，就帮着把新棉被、枕头、家具等扛进来。
志明哥仨住前院，每人一间房，一床一桌一柜子，简简单单，方便实用。他们简单拾掇一下，就出了自个房间，在廊下三兄弟相互看了一眼，精神满满地往后院走去。
家里还有好些东西需要归置归置。
秋菊扶着董梅进入了后院正厅，这儿的摆设还是按照本地习俗，正中间摆一桌案，左右两侧各放了两把木椅。
卧室的陈设则是按照董梅的意思，放一书桌，一竹编沙发，靠墙放一简易衣柜。木床也是按照前世的简洁款定制的，配有两床头柜，搁一梳妆台，床的四角立了四根柱子，方便挂帐子。
房间后部打了一隔断，靠墙角弄一小间，就是董梅要的卫生间。陶制的马桶，除了颜色不同，外形差不多。马桶旁边是靠墙的陶制洗手盆，洗手盆边上立一大水缸。
除了不能抽水，卫生间用起来是十分方便。
汪氏立马舀了一瓢水，在台盆上洗起手来，洗完手把底下的木塞一拔起，水就流了下去。她弯下腰来看看下面，只听见细微的流水声，地面上一点水也没有。
接着她打开马桶盖子，也舀了一瓢水倒进马桶，同样水自动流了下去。墙壁上还装了一长杆子，上面挂了几条布巾。边有一小木匣子，里面放些妇人用品。
这无疑是讲究得很，方便得很。
“太好了，太好了。”汪出了卫生间，“茅房安在卧房，也只有你能想的出来。”
“我家要是盖房子，也照着你这什么间弄一个。”汪氏道。
“她周大哥早就说过，待平哥儿娶亲，咱也盖个大房子，也要在屋里弄个茅厕。”吴氏道。
“大娘，不叫茅厕，叫卫生间或者洗手间。”青禾蹦蹦跳跳走来走去。
“卫生间，大娘记住了。”吴氏拉着小青禾的手，“走，带大娘去你屋里看看去。”
“姜姐姐，咱去你房间看看。”见秋菊正铺完董梅的床，董梅道，“你那跟我这间是一样的。”
秋菊拉着帷帐的手顿了下。
“姜姐姐，你不愿意住这吗？”董梅走过去，挽起她的手，秋菊比她大个几岁，如今两人亲如姐妹。
“你的房间都弄好了，哪天孩子们惹你生气了，你就回那边住。待你气消了再回来。”董梅侧着脑袋朝秋菊眨眨眼，“如何？”
秋菊被她逗得哭笑不得，“行。”
“太好了！”董梅道，“姜姐姐，如今我是离不开你的，孩子们也离不开你的。”
秋菊的房间跟孩子们的房间连在一起。孩子们的房间是小户型的三室一厅，带有卫生间。每个小房间的床铺家具都跟她房间差不多，尺寸小一点而已。
房间里热闹极了，好些村里的妇人们都来“暖房”，她们没见过把房间分成几小间的。孩子们各自一小间，里面的家具简单实用，省料还不费力气。
所有的家具都没有雕花，没有刷漆，全都是原木色刷的桐油。
“想不到没刷漆的家具看起来也挺好看的。”一般心家具都是刷红漆的。
“这茅厕实在是新鲜，也就梅娘能想得出来。”
同样，见过卫生间的人无不惊得掉下巴。院子一角落还有个公用的卫生间，那个稍稍简单些，主要是志明哥仨以及来访客人们用的。新奇的是，董梅特意制作了一男士专用的便器。
董梅还记得当初周树根看到图纸的表情，中年男子的脸上竟然出现了红晕。他心里一定在想，董梅也太出格了，这样的东西都能画出来。
他还叮嘱董梅道：“梅娘，这东西对外就说是我想出来的。”
董梅也感激地点点头。
青莲姐妹笑盈盈地给大家递了茶水、糕点。
妇人们拉过姐俩的手，“孩子，你有个好娘啊。”家里孩子多的，都是大通铺睡着，等到了娶亲的年纪，才给准备一间房。
像青莲姐妹们这么小就有自个的房间，那真就是大户人家的孩子了。
秋菊收拾完自个房间，拉开窗帘，映入眼帘的是绵绵远山。
“姜姐姐，这房间永远都是你的。无论你将来去了哪儿，它都在这等着你。”董梅立在窗前，初夏的树木，郁郁葱葱的，真是养眼。
待她两来带正厅时，妇人们都坐着喝茶吃点心，热热闹闹的。
“梅娘，再有半月就要生了吧。”春花婶子关切问道，见董梅点头，她又道：“好，新家添新丁，兴旺！”
“是啊，是啊。”
妇人们吃着点心，脸上挂着笑。心里不免嫉妒起来。这么大个院子得要多少钱啊，今个乔迁，又不好直接问董梅。
在回去的路上，都憋得受不了，开始议论起来。董梅到底赚了多少钱，盖那么一大院子。
“我听说了，人地主家盖个院子要好几百了银子呢。”
“好几百是几百？九百还是两百？”
“这个倒不知道，唉，就算是一百两，我们也拿不出来啊。”
“你们没发现么？梅娘的面相跟以前不一样，以前脑门子眉心那处泛黑，那是苦相。如今眉眼开阔，额头泛红，那是招财。”春花婶子豁然道。
“春花婶子，你还会看相哩？”有人不大相信。
160 梅娘看重我这叔
春花婶子的话引起了大家回忆。
“还真是那么回事。”一妇人道，“以前梅娘在李家就没见她笑过，总是苦着脸，声音也是弱弱的。如今她中气十足，那眼神像夜里的月光，亮得很。”
“越说越神嘞。”
说着说着，就又扯到李家那边去了。都说是董梅跟李家八字不合，李家挡了她的财路，一离开李家她就发达了。
这样解释似乎挺合情理的。
“婶子还告诉你们一句话，家和万事兴。”春花婶子道，“你们瞧见哪家儿吵吵闹闹的能发财？”
“那倒是，前儿个她婆婆又跟元海他娘吵了起来，真是要了命了。”
“整日鸡飞狗跳的，没个安生时刻，财神爷喜欢才怪呢。”
春花婶子在村里那是出了名的明事理，她家里就是和和气气的，婆媳处得也非常好。
“你们也别羡慕梅娘有钱。”几人快分开时，她道，“如今家家都能赚钱，这都是沾了梅娘的财，只要跟着她好好干，咱们的日子也能红火起来。”
她的儿子在作坊做工，工钱也日益涨起来，儿媳更是了不得，织毛衣的手艺在村里是拔尖儿的，数她工钱多。而且，她听说儿媳接下来要织什么精品毛衣，那个工钱更多。
她粗略计算了下，再有两年的光景，她家也能把旧房子扒了，盖间大瓦房。虽说比不得董梅家的，但是她已经很满意了，搁以前，盖新房的事儿她想都不敢想。
众人也各自感慨一番，归了家。
夜幕降临，门口的大红灯笼越发红艳。灯笼下面的李光祖在门口徘徊了许久，他已经围着院子走了一圈，双脚实在迈不进大门的门槛。
如今大儿的孩子们能住上这么好的房子，他心里是高兴的。但是院里热闹的气氛让他不免失落起来。
院子里摆了一大长桌丰盛的菜肴，众人围坐着桌子准备开席了
来客有李勇夫妇，周家三口人，曹氏一家子，芸娘母女，铁头一家，当然秋菊算是本家人了。
值得一提的是，凳子也在，但是怎么叫他都不到席上来吃饭。
男男女女混在一起吃饭，也就是董梅不在意。就算村里别个家，但凡是来了客人了，又或者是什么席面，都得是男女分席而坐的。
不过，在李勇和周树根眼里，董梅不能算是个普通居家妇人，有时候她的某些决策担当甚至越过了男子。对于董梅的某些出格举动，已经见怪不怪了。
此时董梅和汪氏夫妇正在为坐主位的事差点吵起来了。
“叔，婶子，今个您二位就是我的长辈，理应坐主位。”董梅拉着汪氏的手，“你们待我如亲人，莫要推辞，否则我真要伤心了。”
“不能让娘亲哭的。”一个脆生生的声音在长桌的下方响起，青禾正抓了一骨头，准备丢给大宝。
“坐吧，听三儿的。”曹氏道。
“好，那我们就坐。”汪氏抬手擦了擦眼角，“他爹，咱坐。”
“好！”董梅高兴地喊了一声，又对着曹氏道，“二婶，您坐婶子边上。”
曹氏“诶”了一声坐了下来。
其他人就随意坐了下来，志明哥仨坐下方，以便照顾孩子们吃饭。
梅娘站在董梅身旁，“姐姐，我太高兴了。”
高兴就好，今个大家都高兴。
李勇端起酒杯，看了眼董梅和众人，道：“今个是我最高兴的一日，梅娘看重我这叔，我就永远是她叔，是孩子们的爷爷。我们祝贺梅娘家宅兴旺，万事顺遂。”
“他爹，你说得太对了，咱以后就是梅娘的长辈，啥事都得替她挡着。”汪氏道，“来，咱大家一起恭喜梅娘和孩子们。”
“好好好。”
听到这，门外的李光祖崴着身子慢慢离开了，月光下的身影尤为落寞。
“娘亲，我们吃饱了可以下桌玩吗？”青禾昂着头，见董梅点头同意，她赶忙拉着苦菜和枯叶的手，到院里的长秋千上玩耍。
董梅一边招呼大家多吃点，一边道：“我能盖这房子，也是多亏了大家的助益。”
虽说她没喝酒，但人也有点醉意。有了新家她高兴，可心里总有个地方不踏实，她遥望着月光，不知道这个月亮是不是前世的那个月亮，能不能帮她传个信儿给爸爸妈妈，她在这很好，也是有亲人的。
“姐姐，你怎么了？”梅娘见她突然情绪低落起来。
“没有叔当初的支持，我也就离不开那个家，不能过我自个的日子。”董梅道，“叔，我敬您。”她端起一碗豆浆，喝了一口。
李勇怔怔地喝了一口酒，说到当初，他也没料到董梅有今天的成绩，下沟村也因她而变了样儿。
董梅回想起初那段艰难的日子，是大家伙儿搀扶着她才走到了今天。
“二婶，我分家后第一日，你挑了一担东西来。”董梅道，“长庚则是每日来挑水。”
“梅娘，你说这些干什么，这不都应该的么？”曹氏眼圈都红了，“今个是大喜的日子，可不兴掉泪珠子。”
董梅依旧诉说往事，“周大哥驾着牛车，拉来一车东西修缮了屋子，嫂子更是把我当亲妹子。还有黑妹和铁头兄弟，担来的柴火都能堆成山了。”
“看你说的，这不就是顺手的事儿么，不值当说。”黑妹连忙摆手。
董梅看了看在座的每一个人，“这些可不是顺手的事儿，都是高兴的事儿啊，是能让我记一辈子的事儿。孩子们也记着呢。”
“婶子。”她起身走到汪氏跟前，“您拿来了一篮子鸡蛋，惹得青禾高兴得睡觉都咧着嘴呢。”
“娘，汪奶奶拿来的鸡蛋可好吃了。”青禾坐在秋千上，冷不丁喊了一句。
“这孩子，这都多久的事儿，还能记着。”汪氏道，她紧紧握住董梅的手。
“里长爷爷，汪奶奶，二奶奶，大伯大娘……”青莲青莲站起身来，“我们会永远记着你们的好。”
“快别这么说。”李勇抬了抬手，“你娘对大家伙儿的好才是真的好，这个我心里清楚着呢。”
汪氏把董梅扶到位子上，“我们不过是行了针鼻那么点好，你给大家乃至村里带去了多少啊，往后可不能再说这些，叫孩子们也别说。”
“就是，再说就是臊我们。”曹氏道。
“她呀，就是这么个人，叫人怎个不心疼呢。”吴氏道，“来，大家再喝一碗，为了梅娘和孩子们的好日子。”
妇人们喝豆浆，汉子们喝白酒，一同干了一碗。
157 你愿意跟着爷爷学医么
除了王氏母子，其他人都吃了碗清水疙瘩汤。
李金贵今个去镇子拿毛线，回来得晚，得知是钱氏做的饭，好一阵心疼，“娘子，你可得小心着点，眼看快要生了。”他筷子划拉几下碗里的清水，哀怨一声，“都怪相公我没本事，真是苦了你了。”
翌日，王氏起床就去上工。
罗氏听着门声起来，见灶屋凉凉的，脸色难看起来。无奈，她只得生火烧饭，想到钱氏昨个受累，她把手伸进坛子里，准备拿两鸡蛋给她补补。可是坛子里是空的，明明里面还有六个鸡蛋，她记得很清楚。
王氏昨个没来灶屋，昨晚的灶屋是她收拾的，若是夜里王氏趁机进来煮蛋，不会不留一点痕迹。今个早上她很早就醒，一直听着外面的动静。
突然，她想起来昨个她进灶屋时瞥了一眼桌子，好像上面有个碗，里面有酱色的汤汁，像极了刚喝完的鸡蛋汤残汁。
此时罗氏心里五味杂全，对于钱氏和王氏，她是差不多看待的。她心里也清楚，钱氏脑瓜子灵活些，心眼子多点。但她一直认为，钱氏再怎么着也不会越过她这当婆婆的去。
可是背着她吃鸡蛋，让她心里不舒服。
梅娘说到钱氏娘仨吃鸡蛋，董梅忍不住道出声：“她的余生也是要凉凉了。”
“什么？”秋菊正巧进门听了去，见董梅像是在跟什么人说话。
“没什么，我是想到了元喜娘。”董梅道，“姜姐姐，分家就那么难吗？”
秋菊点点头，心想若不是李金水留有遗嘱，她董梅也是没法子离开那个家的。
“父母健在是不分家的。”秋菊道，“这也是有很多的原因，像诸多的劳役、赋税等是按户头来分派的。”
所以大部分的儿孙们也都不愿意分家，就像李家，若分成了三个户头，就得按照三个户头上缴赋税，怎么着都不划算。再者，一贯的大家族，上面有爹娘顶着，儿孙们也都习惯了，守在爹娘的羽翼下好生活。
王氏如今也只能是撒手不管，或许还有转机。只要护住了董梅这边的工钱，她也不愁吃穿了。
“你莫不是连着她的事儿也要管？”秋菊道。
“我哪有那本事。”董梅笑道，“自个这一摊子都够呛的。”
“你能帮她存着工钱已是帮了她大忙，其他的就别管了。”秋菊道，都快要生的人了，还闲不住。
“汪汪。”大宝在院子外头叫唤，定是来了什么人，还是不受欢迎的人。
只听青禾道：“您是特意来考我的吗？”
“丫头，你还记得有这事儿，说明没有忘记。”老郎中来了，院子外头一老一小就聊了起来。
秋菊赶忙扶着董梅迎了出去。
老郎中牵着青禾进了院子，“今个我来，主要是为考考这丫头。”
“老先生，咱不能换个法子？”董梅道，这完全是借口，不想帮着她种药材罢了。
“你就这么没有信心？”老郎中说着看了眼小青禾。
还真半点信心也没得。
志明一拐一拐地从屋里出来，老郎看了眼道：“他已经没事了，注点意就行。”
老郎中把药箱子放在桌上，打开一看，里面是一格格的草药，“丫头，今个要是能全认出这些草药，我这里可是有上好的点心，保准你没吃过。”说完他把点心包袱放在一旁。
“真的？”青禾眼里闪着亮光，凑近点心闻了闻，“真香。”
“汪汪。”大宝不喜老头子，这老头是来抢人的。
“三儿，你好好认。”青莲青柳也围拢过来。
青禾瞅着药格子，一一说出了药名，味道奇特的她还能说些药材特性来。她每说完一种，董梅的心就跟着跳动一下。而老头子白眉下的老眼却是平静得出奇。
青禾认完草药，一把夺过点心包袱，“归我咯。”她小心打开包袱，露出点心盒子，“好漂亮呀。”
董梅见秋菊的眼神定在了点心盒子上，一闪的功夫，她又挪开了视线。
青禾取出一块桂花糕递给董梅，“娘亲，你吃。”
“先给先生吃。”董梅面露尴尬之色。
青禾又乖乖地递给老郎中。
老郎中爽朗大笑起来，“我果然没有看错。”他摸摸青禾的头，“爷爷不吃，玩去吧。”
董梅秋菊对视了一眼，不明白老头的意思，他是怎么看出青禾能有识药的本事，小丫头紧四岁而已。
“既然丫头认出了药，那我就履行承诺，帮你种药材。”老郎中缓缓坐下，似是要促膝长谈的样子。
“不过，我得先收了她当我的徒儿才行。”老郎中意指青禾。
这突如其来的奇怪条件，让董梅有些措手不及，她怔怔地不知道作何回答。倒是梅娘催促她道：“姐姐，快答应啊，这可是一举两得的好事呀。”
是好事，可这是青禾的前程，不得先问问她？
“她懂什么，你替她应了就成。”梅娘道，这不用问孩子，父母定了就成。
不行，得孩子点头了才行，她是很民主的。
“先生，这事我得问问孩子，她若是不答应，我也没法子勉强。”董梅理了理思绪道。
秋菊也诧异地看了她一眼。
老头子更加诧异，“可不是什么人都能当我的弟子，还是关门弟子。”
“那也得遵循孩子的意愿。”董梅坚持道。
“三儿，过来。”董梅朝青禾喊道，这时大宝“汪汪”叫个不停。他可不想小祖宗跟着老头儿，以后就没人跟他玩儿了。
“娘亲。”青禾过来了。
“三儿，你愿意跟着爷爷学医么？”董梅问道，“学医能治病救人。”
青禾想也不想就摇头，“不要，不要。”她才不愿意又多一先生管着呢，有姜先生管她足够了，再来个先生管她，她哪有时间跟大宝玩呢。再说生病了找别的郎中就行，她才不要当什么郎中。
“丫头，当我的徒弟可是有点心吃哦。”老郎中屈尊蹲下身来，及其期待地看向青禾。
青禾有点不好意思，“爷爷，您来我家玩，我欢迎，但是我已经有姜先生了，我不能再认您当先生的。”说完还看了眼秋菊。
言下之意是她不能有两个先生，还真是真诚的孩子。老头心里更加欢喜，这徒儿他要定了。
秋菊却是知道言外之意的，这小人儿不喜她管着，多一先生多一人管着，她是不干的。
161 总算可以畅快地输出了
芸娘一直聆听着，在座的数她得董梅的好处多，而她从来没有给过她什么，不过她心里记着董梅的好。
饭后，她帮着洗刷碗筷，却被志明赶出了灶屋。
“芸姐，这点活我们几个一会就忙完了，您去院子坐会儿。”志明撩起袖子把碗筷放进热水锅里，他每洗好一只碗，就扔旁边的热水锅里，志宏就把这碗再在热水里面清洗一遍。
志远则是把洗好的碗用白色的干布擦拭一遍，再放置柜子里。哥仨配合得相当默契。
凳子也没闲着，整理着灶屋里的木桶木盆什么的，毕竟烧了好些菜，灶屋里有些凌乱。
“芸姐，要不你帮我送壶茶去？”志明道，“茶水刚烧好。”
看着他们干活利落的样子，芸娘点点头，提着水壶出去泡茶了
今个她们一家子也搬来茅屋，从这儿回家也近，两家的孩子年龄相仿，性情相投。想到这，她轻轻舒了一口气，脚步也轻快许多。
“芸娘，我来吧。”秋菊见芸娘来泡茶，忙迎上前去。
“我来是一样的，今个我都没帮到忙。”芸娘一边给大家递茶，一边道。
汪氏接过热茶，笑道：“芸娘，你跟梅娘以后可就是邻居了，相互照应就是了。”芸娘也是好运气，碰上梅娘这个爱管闲事的，汪氏心下暗道，两人有着类似遭遇，怎叫董梅不心生怜悯呢。
“芸娘，你瞧咱这都成了女儿国了。”董梅指着两家的女儿们，打趣道，“以后她们有伴了，咱俩也放心。”
芸娘看着苦菜苦叶凑在青禾跟前，小声嘀咕着什么，“她两以前在外面从来不说话。”
“梅娘，一直想跟你说谢谢。”芸娘定定看着董梅。
董梅摆摆手，“我真没做什么，一切都是你自己的功劳。”她也不过是搭把手罢了，芸娘也是个倔的。
见董梅一身的疲态，日暮时分众人一同离开。临走时嘱咐志明留一盏油灯亮到天明，今个新家初夜，家宅要灯火通明，寓意红红火火。
挺着大肚子转悠了一日，董梅本想倒头就睡，可是青禾蹭蹭地爬到她的床上，“娘亲，我怕。”青莲清柳也跟着过来，本想把她带回房。
“三儿今夜先在我这睡吧。”懂梅拍拍小人儿缩着的身子，轻声道，“你们去睡吧，好好睡。”
“是，娘。”
姐俩回了房，青柳看了看青莲道：“大姐，你怕吗？”
青莲笑着摇摇头，“不怕，你呢？”见青柳不答，“要不今晚你来我这睡？”
“嗯。”青柳连忙挽着姐姐的手，一同进了房间。两人躺在床上，眨巴着眼睛，青柳道：“大姐，咱家有大院子了。”
“是有大院子了。”
“真好，明个我就自己睡。”
“好。”青莲柔声道。
黑夜里的幻影，听着姐俩的悄悄话，俯下身来抚摸她们的小脸蛋，不一会儿就听到了她们匀称的呼吸声。
别看青柳平时大大咧咧的，胆子小着呢。青莲心里也有点怕，但作为大姐的她一贯沉稳，她能克制心底里的恐惧，以安抚妹妹。她们从来没有单独睡过，突然这么大个院子，又是独立的房间，是得有个适应的过程。
几日后，董梅才知道姐俩一同睡了好几晚。她前世没有孩子，更加不知道孩子分床睡是需要一个过程的。哪怕青莲姐妹都八九岁了，那也是需要过度一下的。
志明哥仨睡前又把家里的门窗检查了一遍，厅里的油灯下面垫上一块大石板，把灯芯调暗点，以免烧得太旺怕有万一。
待一觉醒来已是日上三竿，董梅摸摸身边，青禾也不在了。她睡得太沉了，猛一睁眼还以为又穿回去了，这带着点现代风格的摆设让她有点恍惚。
她吃力地起身下床，拖着鞋来到卫生间。
总算可以畅快地输出了。
舒服！
简单梳洗一下，她就出了房
大灶屋如今该叫卤菜坊了，那头传来忙碌的声音，她才想起来昨个没见志明他们做卤味，难不成赶早起来做的？
当她正要去看个究竟时，大宝挡着她的路，朝她叫唤了两声，董梅道：“你要我去哪里？”
“汪汪。”大宝朝着小灶屋去，小祖宗叫她在守着主人呢。
董梅笑了笑，“好吧，我先去吃点东西。”
“汪汪。”
如今的灶屋亮堂多了，灶台大大的，安着三口锅，每两锅之间安了个深深的小锅。只要大锅里煮着东西，小锅就能蹭到火。所以小锅是专门用来烧水的，当然也可以煮鸡蛋。
吃完鸡蛋配稀饭，大宝才领着她去了卤菜坊。
卤菜坊其实跟院子是挨着墙的，跨过前院的侧门，就是卤菜坊的小院子。水井就打在院子里，手摇式打水，井口不大，平时不用时都用木板子盖着，倒也安全。
另一口保鲜水井在正屋，其入口就在正厅隔壁的小房间，那是储物间，暂时倒没什么重要东西。
说起来盖这房子，拢共花了两百八十多两银子，原来预算是两百两。主要超出的都花在了水井和卫生间上。四个卫生间就花了四十两银子，两口井花了四十多两。
前几天周树根去茅屋跟她报账时，直叹卫生间太费钱了。他道：“梅娘，这钱要是用在别处，你这房子看起来就气派多了。”
“大哥，我要的是生活方便，不是气派。”董梅笑道。
周树根也笑了，叮嘱董梅道，“若是赎秘方的钱不凑手，一定要告诉我，哥一准儿能帮你凑齐。”
董梅心下感激他，转而一想，周家过日子速来稳当，几十年的积蓄不可小瞧哦。
“姐姐，您起来了。”志明正在刷洗给卤菜滤水的筐子，一共四个筐子都空空的，看来早上的生意他们已经忙完了。
“你们半夜起来做的这些？”董梅问道。
“没有，昨个晚上卤的。”志明道，“凳子哥做了大半我们才过来的。”
卤菜坊就是个简单的食品加工厂，里面宽敞，通风也好。
“姐姐，如今这里做起来方便多了，我今个尝了下，觉得味道都更好了呢。”志明把筐子架在院里晾干。
“志明，你看这是不是找两个人过来帮帮，否则你们太累了。”董梅道，“过些日子，你也要着手种药材的事儿，到时候叫志宏跟你一起。”
“姐姐考虑的是。”志明道，“就是多一个人手多一份开支啊。”
卖卤菜每日得利有每日二两多银子，近来稍稍下降，天气变热，人的口味也喜清淡些的。
162 没道理她不上交工钱
不过董梅考虑的是，卤菜生意极为稳当的，操作也简单。卤菜生意能维持她一家子日常开销就好，所以不必太在意赚多赚少，况且这行利已经不少了。
“你最近多教教凳子，届时卤菜就由他来打理，你们哥仨也好抽身出来做别的。”董梅道。
志明一边听着一边拾掇着卤菜坊，他是个闲不住的，董梅的盘子转得越大，他感觉自己压力就越大。
“姐，凳子哥实诚，交给他我也放心。”志明道。
姐俩聊了一会子，就听院里来人了，董梅挥袖而去，志明不放心只好跟在后面。
“……。”李金富敲了几下门，等了会见没人应声，就自个进来了。本应喊董梅嫂子，可是喊不出口，就愣呆呆的。
董梅看了眼也不说话，喊不喊的她也不在意。
他支支吾吾的，意指王氏的工钱是不是在这儿。董梅也没骗他，这事也骗不了多久。
“能不能把元海娘的工钱给我，他奶正帮元海说亲呢，正要钱使。”
“元海娘的工钱我只能交给她。”董梅瞧着眼前的李金富有点像李光祖的模样，“谁来也要不去。”
“这……我是她男人，我有权拿她的工钱。”李金富看似理直气壮，实则心里一点底也没有。
“没有这个道理。”董梅冷笑道，“是她在我这做工，不是你。就是到衙门说理，你也说不上。”
其实李金富来这一遭，他早料到是这结果。不来这做做样子，罗氏那也交不了差。
想到罗氏，他重重地吐了一口气，“你知道，如今我是长子，元海娘是长媳，没道理她不上交工钱。”
这话怎么说的，难道老大没了，老二就变成老大了，真好笑！梅娘心中不快。
老几跟她没关系，董梅只笑李金富傻得可以。难道他以为罗氏会把掌家权交到他手里不成？
“这是你们的家事，跟我这儿说不着。”董梅的声音里没一点温度，“你回吧。”
虽说是意料之中的事，可是董梅冷淡的语气里还透露着对他的不屑、鄙夷，让李金富心里很不是滋味。
“姐姐，你这样帮她，希望她别负了你。”梅娘心累啊，一沾到那边就麻烦不断，甩也甩不掉，若不是看在王氏努力的份上，她也不想管这糟心事。
话说王氏每日我行我素，早出晚归的，既不下厨也不喂猪。
不过她叮嘱儿子们，到了饭点就去吃饭，他们还帮着家里干活呢，不能连饭都不给吃。
所以李家的大锅大灶台都留给了罗氏。罗氏年纪也不老，五十过半，按理说屋里那点事完全不在话下。可是她停了摆多年，以往也就是指指画画，不用真的撩起袖子干活。
她身材发福，一大家子的饭食和栏里两头嗷嗷叫的猪，这些就让她忙得直不起腰。
元珍进进出出地在她跟前晃悠，想起来他们瞒着她吃独食，心下一凉。也该让这孙女搭把手了。
灶门口的凳子上满是柴灰，元珍只得蹲着，她瞪着旺起来的灶火，不停地往里塞木柴。
“珍丫头，锅都要被捅破了！”锅底被塞满的木柴捅得发出“噔噔”的声音，罗氏不满道。
元珍撅着嘴不说话，钱氏告诫过她，是不能忤逆她奶的。她抬眼见罗氏皱起眉头搅拌着猪食，一股发酸的味道扑鼻而来，她忍不住捂住了口鼻，才发现自个手上早就沾上了黑黑的锅灰。
气得她心里直骂王氏！
若长此以往，她的手就跟村里姑娘的没什么区别了。那些姑娘不仅要做饭喂猪，还要下地干活，手上不但起茧子了，指甲缝里满是污垢。
想想她都打哆嗦。
“奶，像您这样的祖母哪要做这些活儿，我瞅见别家的祖母都是动动嘴巴，招呼儿媳做的。”元珍道，“不过我娘说了，待她生完弟弟，再来帮您。”
眼下罗氏也不指望钱氏，毕竟是要给李家添丁进口的。
“奶，大娘日日出门，家里的事儿全都丢给您，您就这么受着？”元珍继续扇着风，“况且她一个钱都没交给您。”
见罗氏停下了手里的动作，元珍“唉”了一声，“不干活也不给钱，大娘她可真精啊。也不知那些钱藏在哪儿，村里那些妇人都得了一两多银子呢。大娘是管事的，指定更多。”
夜里，她躺在床上，就听钱氏跟李金贵聊这些。钱氏道，若是老老实实织毛衣，凭王氏的手艺一月也能有小一两银子，那帮着管事肯定更多。只不过能多多少，她还真没个数。
“你从哪里听来的？”罗氏道，她也猜想王氏工钱不低，要不也不会跟她闹成这样。
“奶，您是被家里的事拴住了手脚，您去打谷场听听就知道了。”元珍道，“她们赚得可多了，都说像大娘这样的管事赚得更多，还说她们管事的年下还有辛苦费可拿。”
怪不得她这次铁了心要独吞那些工钱，想得美！除非她不是李家人。
罗氏喂完猪提着空桶子回了灶屋，早不见元珍的人影。她揭开锅盖搅动锅里的稀粥，刚刚熟了的样子，她只得往灶里添几把柴。看着重新燃起来的灶火，罗氏满脑子都是王氏的工钱，钱氏猜测，那工钱定是在那贱人手里。
不行，这钱她一定得要回来。
昨个好些人去给董梅暖房，回来村里就炸了锅。那新院子有十几间房呢，灶屋大得能住下一大家子人，他们说的是卤菜坊，确实挺大。
还有人特意跑来跟她说这事，“金富她娘，你该去瞧瞧，那院子有你这院子三个那么大，里面全都是新的家具摆设。如今梅娘可是咱们村最有钱的人了。”
那妇人见罗氏不语，接着道：“不是我说你，吃亏就吃在面子太硬了，老这么跟她拧着，你能有什么好？再怎么说你还是她婆婆，她还是李家的儿媳。当着大家的面儿，她还是得敬着你。”
罗氏想到这，赶忙起身拍拍身上的灰，捡了脏衣，朝塘边走去。
塘边洗衣的净是些婆子，如今小媳妇都做值钱的事儿去了。
婆子们正聊得热闹，各自估算着自家儿媳昨日的工钱，做惯了的都能估算个大概。罗氏放下衣服篮子，缓缓蹲下身来，这一下蹲，挤得她的大肚子难受。
“金富娘，你也来洗衣啊，少见咯。”眼尖的婆子忙道。
罗氏“欸”了一声，小心地把衣服放水里摆动，以前她和老头儿的衣服都是梅娘洗，后来落到王氏头上。
－－－－－－题外话－－－－－－
十分钟后有一更，万分感谢支持的家人们。
163 这算不算现世报？
婆子们见王氏蹲着像个草垛子，洗起衣服笨拙的样子不免有些好笑。罗氏也不在意她们的眼神，她甩了甩衣服，问道：“你那儿媳得了多少工钱？”
被问到的孙婆子愣了会儿神，“也没多少，上月算算有六百钱，她手艺一般，比她多的有八百多钱呢。”孙婆子用忙杵使劲儿地敲打衣服，心里不满她儿媳手艺，为了多点工钱，她把洗衣的活儿都揽下了。
孙婆子只有一个儿媳，她儿子属于好吃懒做的那种，如今家里就指着她儿媳的工钱呢。
“金富家的工钱真没给你？”孙婆子放下忙杵，侧头问道。
罗氏摇摇头，觉得自己面子尽失，村里哪个婆婆不是把着家里的钱财，她如今竟落到如此田地。
“她是管事的，指定要比大伙儿翻一番呢。”有婆子道。
“我也为这事烦呢。”罗氏见大伙对她热心起来，接着道：“她的钱还在老大家的那儿，生怕拿回家给家里用了。”
婆子们摇摇头，王氏的做法实在有些过了，好歹也要上交一部分，一个钱都不拿出来，实在说不过去。尽管罗氏的有些做法她们也看不惯，但罗氏是婆婆，是长辈，是当家人。
这就是她们根深蒂固的理念了。
怪不得古话说，多年的媳妇熬成婆。千辛万苦地熬到婆婆辈分了，以前当媳妇时所有委屈都是值得的。
“一大家子，用钱的地方不少啊，两孙子读书，金贵家的马上要生。唉。”
婆子们都竖起耳朵听，罗氏看了看大家，“你们说我能去……要这工钱么？”她指了指董梅家的方向。
“当然能，你是她两的婆婆。”孙婆子道。
不过其他婆子就谨慎多了，“这事你得找金富去，那是她婆娘，他得管。”
这话一出，婆子们都点头称是，“除非你家金富是软蛋，管不了自个婆娘。”
“哪有管不了婆娘的汉子？”孙婆子脱口而出道。
婆子们都看向罗氏，眼前这位不就是汉子管不了的么，金富像他爹，还真有可能管不住他婆娘。
这算不算现世报？
罗氏没注意到婆子们的眼神交汇，匆匆拧巴几下湿衣服，提起篮子就回去。
后面的婆子们嘘嘘道：“她哪像是来洗衣服的。”
李光祖带着金富父子刚从地理回家，都端着稀饭，就着小板凳吃起来。罗氏放下衣服篮子，“老大，中午别去地里，帮娘做件事。”
“什么事，娘？”李金富问道。
罗氏也不应答，又拿起湿衣晾晒起来。
“珍儿，帮奶晾衣服去。”钱氏从自个屋里出来，元珍也非常配合地来晾衣，“奶，您怎么去塘边洗衣了，万一不小心摔着怎么办。”
“待我爹从镇子回来，多挑点水放家里洗。”元珍故意大声道，说着还瞪了眼元喜，“帮外人挑了半月的水，自个祖母的洗衣水也不挑一担子，哼！没良心的。”
提起这事，罗氏也恨恨地瞪了眼元喜，元喜支支吾吾道：“奶，我，我不知道您要水洗衣服啊。”
家里的水缸都是满的，一大早李金富挑的。元海看着竹竿上晾晒的两件衣服，有些好奇，他奶若是要洗衣服，不会不舍得缸里的水，今个为啥特意跑到塘边洗衣呢。
他瞅了眼元珍，这丫头真会挑事。
李光祖就像头老牛，放下碗筷，扛着锄头就出门去了。李金富赶紧示意元海元喜跟着，“你们先去，我帮奶做完事再去。”
王氏也喝不下稀饭，瓮声道：“老大，马上要给元康交学费了，你去那边把他娘的工钱取过来吧。”
李金富左右为难，就算他硬着头皮去要，那也是要不回来的。
“娘的话不顶用？”罗氏冷声道，“你去外面打听打听，哪家儿的媳妇不上交工钱的。说破大天也没这个理儿。”
“你今个若要不回工钱，你也别认我这娘了。”见李金富优柔寡断的样子，罗氏只得放出狠话。
“娘，那钱要是在那边的话，我咋个要的回来啊。”李金富道，这不是为难他么。
“是你媳妇的钱，咋个要不回来？”罗氏道，“难道你也跟你媳妇一样，不想上交这钱？”
李金富忙摇头，“我没有。”
“没有就好。”罗氏长舒一口气，“儿啊，钱放娘这里，还不是帮你攒着？再过个几年还不都是要交到你手里？”
听着这话，李金富有点不相信地看了看罗氏。
“你是长子，这都不明白？”罗氏道，其实心里有点看不上李金富，他的性子像老头子，软软乎乎的，这些年不是她提溜着，早跟老头一个样了。
“娘，什么当家不当家的，还是得娘撑着才行。”李金富道，心底里还是有点雀跃的。
罗氏见状，接着打白条：“娘也是紧着花啊，元海也快定亲了，娘已经在托人相看了。”
“谢谢娘。”李金富道，元海十三了，相看好了，过两年就能成亲了。想到这儿，他心里舒坦不少，这事儿是得他娘操心了。
“你媳妇她没经历过事儿，能管住那钱？别到时候你一个大子儿也见不着。元海和元喜定是咱家先头成家的，眼下不攒下钱，到时候娘拿什么帮他们娶亲？”罗氏接着道：“那钱定是在那边，你是她男人，那边没有不给的道理。”
话是这么说，但李金富一想到董梅那锐利的眼眸，不由得打了个寒颤，今个要是拿不回来工钱，他也别想好过了。
“娘，那我去试试。”
见李金富出了门，钱氏才递过一碗粥，“娘，大哥他能要回来那钱？”她是不信的。
去塘边洗了几件衣服，罗氏肚子早就饿得“呱呱”叫，她几口就喝完了粥，顺手把碗递给了钱氏。钱氏接过碗眼下闪出一抹厌恶，挺着大肚子回了灶屋。
罗氏此时无心拾掇灶屋里的狼藉，一心等着李金富回来。
钱氏拿起毛钱接着织毛衣。村里几个跟她一起的织妇，也拿到了第一批的工钱，对她也就放心了，所以也把自个在别村的亲戚拉了过来。
算起来，钱氏手下也有七八个织妇了。
她不仅管着织妇们的毛衣质量，还得给她们提供样式。要说钱氏真是个手巧的，她根据董梅的基础样式，自个也摸索出了好几个新的样式。
另外，元珍每日去芸娘那边，趁着玩的功夫，偷瞄她们的样式。精明的母女俩配合得相当好。
镇上的赵氏对钱氏上交过去的毛衣很是满意，那边也张罗了几个织妇，都加班加点地织。
小半时辰过去了，还不见李金富回来，罗氏有点坐不住，来来回回在院里走动。
“娘，还是得您出马才行。”钱氏挑动着毛线，“大哥太老实，要不回来的。”
164 这院子本该是她李家的
似乎被提点了一下，罗氏甩着胳膊就出了院子。
钱氏忙叫来元珍，“你跟着你奶去看看，记住先远远地看着就行。”
“知道了，娘。”元珍领会了钱氏的意思，也尾随罗氏而去。
一路上，罗氏逢人就道，她得找董梅拿元海娘的工钱去。这么一张罗，村里好事的也跟着她去了，顺便看看董梅的新院子，昨个好些人没去。
婆子们跟着罗氏来到董梅的新院子，真是耳闻不如目见，大家伙儿眼里满是羡慕。十里八乡的庄户人家，找不到这么大的院子。
而罗氏心里那个恨啊，哪个妇人不是嫁鸡随鸡嫁狗随狗，若不是这贱人分了家，这院子本该是她李家的。
“金富娘，要是梅娘没有分家，住在里面的就是你了。”还是早上一同洗衣的孙婆子，“我听说还打了水井，连茅厕都盖着瓦。啧啧啧，讲究得很。”
“我人贱命贱啊，她还藏着元海她娘的工钱。”
罗氏眨巴着眼睛，试着挤出两滴眼泪来，可她那干沟似的眼睛里什么都没有，除了王氏的工钱。
众人到了门口都忍不住推开了虚掩的大门，迈了进去。罗氏犹豫了会，也跟着进了新院子。
四合院本就不高，院里看着很是亮堂，四四方方围起来，十几间房子羡煞这帮婆子。
也羡煞了尾随其后的元珍。
凭什么她们能住这么好的院子，哼！
她在外头看了看，里面婆子们呼啦啦的好不热闹。本想迈着腿跟进去，可一想到钱氏的话，她收回了腿，在外头侧耳听着。
婆子们可没个讲究，见董梅正靠坐在竹椅上，热络地凑上去，“梅娘，你这院子可真大啊。”
罗氏也忍不住四下张望，突然想起来不见李金富的踪影。
“姐姐，她是来要钱了，怎么办？”身边的梅娘有些紧张，她瞧罗氏似乎在找人的样子，又道：“难道元海他爹没回家。”
院里的婆子们一副自来熟的样子，径直进了大厅。
啧啧啧！厅里布置得及其讲究，齐齐整整，干干净净，哪有半点庄户人家的模样。就算是地主家，那厅里也放置不少农具家什，塞得满满的。
不过，这帮婆子还是要款待下的，董梅朝灶屋喊来志明，拿些茶点来。
“婶子们来我这，我是欢喜的。”
志明端来茶水点心，不是他过去热情招呼她们来吃点心，婆子们就要推门进入卧房了。
不要说姐姐不喜，他也不喜这帮婆子，但还是得笑着应对。
董梅大方那是人人皆知的，以前在茅屋的时候，大家就吃过她不少好东西，今天头回来新房，更是少不了好吃的点心。
“梅娘，我可听说了，不但土地神保佑你，如今连财神爷也赖在你家了。”孙婆子一脸狗腿的笑，她拿过一把花生，边吃边塞些在袖袋里，心里惦记着宝贝孙子呢。
“是啊，要不是有财神爷护佑，哪能说盖院子就盖院子，还是这么大的院子。”
董梅淡淡地笑着，她知道这些都是春花婶子扒拉出来的，真是位可爱的老太太。
志明也没落下罗氏，给她递了一碗茶，仅此而已。
婆子们吃着东西，喝着热茶，一个劲地捧着董梅，尽显她们之间的亲近之意。她们都识趣地没有提起罗氏要工钱之事。
被婆子们冷落的罗氏脸色微怒，她们一直说着话，她又插不上嘴。
董梅见状，心里有了计较。她本不喜跟这些婆子们太过亲近，但是今个她要破例了，罗氏竟敢闯到她家里来，这可不是好兆头。
她笑盈盈地跟婆子们聊起天来。
把婆子们夸得跟朵花似的，甭管是不是七老八十的，都爱听那漂亮话。
“家有一老是一宝，王婶子人善心美，这样的长辈谁不宝贝？”
“你这丫头，耍你婶子玩呢。”被夸的王婶子嘴上这么说，心里别提多畅快了。
“孙婶子，您可是个勤快的，这都是晚辈们的福气啊。我可听说了，您那孙子是个机灵的，往后定是要当大官儿的。”孙婆子的孙子就是她心尖儿上的人，她儿子不争气，眼下都指着孙子能是个出息的。
“梅娘，你的话我信！”
“婶子，我可是从来不说假话的。”
“那是，要不能管着好几个作坊，还不是你实诚。”孙婆子对着大家道，“大家说是这个理儿吧？”
“那还用说，如今谁不羡慕咱们村。”
“还真是，好些人托我相看咱村的小子，都巴着要把姑娘嫁进来呢。”一婆子道，“以前咱这要讨个媳妇，那得多难啊。”
“婶子，我听元海他爹说正要给他说媳妇呢，你要是有合适的，帮他相看相看。”
抛出这句话，她特意看了眼罗氏，罗氏也看了眼她，眼里那个恨让董梅有种说不出的快感。
婆子们都看向罗氏，“金富娘，你家元海真要说媳妇？”
罗氏干咳几声，“还小呢，不急。”
“哦？”董梅看了眼志明，“刚才元海她爹说什么来着？”
志明会意道：“他说元海他奶要给元海说亲，叫您把元海她娘的工钱给他，好给元海娶媳妇。”
众人刷的一下又看向罗氏，罗氏突然放下茶碗，“我今个就是来要回元海娘的工钱，你不能欠着不给。”
大家又看向董梅。
“元海娘跟我说，这钱就是留给元海娶亲用的。她怕拿回家了这钱就没了。她给自个儿子攒钱娶亲这不违背族规吧？”董梅对着婆子们道，“元海奶，你要是把相看的小媳妇领进了家门，元海娘一准儿把钱拿回去。”
“凭什么，她还是李家人，今个你要是不给工钱，咱就去族里评评理，哪家儿的儿媳不把钱上交？”罗看看在座的，一个吱声的都没有，刚在路上都是站她这边的。
董梅起身走了两步，“按理说，你要是在我这吵吵，我有权把你扔出去。”她的语气淡淡的，声音不高，却让人不容置疑。
“金富娘，元海也到了相看的时候了，这是喜事啊。”孙婆子道，“要是我孙子有十三了，我就张罗给他相看。这早相看比晚相看好。”
罗氏有些下不来台，“是……要相看的，这不正来拿钱的么。”
“你把工钱给我，我回头就张罗。”
这不是空口说白话么，罗氏为了要回这钱，不知道打了多少白条。
165 撒泼非物质文化遗产
董梅懒得看罗氏的嘴脸，道：“婶子，各家也有些在外做工的子侄，你们若是去找人管事的要得来工钱么”
“那哪儿要得来？”
“指不定被人拿棍子打出来。”
“我若是把元海娘的工钱给了别人，我还得吃官司，这可是犯罪的事儿。”董梅看了眼罗氏，“结算工钱也是要按手印的。”
“我是她婆婆，她的工钱到底也是要交给我的。”罗氏道。
“交不交那都是你们家务事，我这个外人管不着。”
一听到“外人”二字，罗氏见婆子们顿了下，她接茬道：“你……你也是李家的儿媳，你分出来了就当自个是外人，就不认祖？”
“我没说我不是李家的儿媳啊。”董梅冷哼一声道，“我们分了家了，那就是两家，你家是你家，我家是我家。所以你的家事你回你家说去，别在这影响大家喝茶。”
“金富娘，分了家就是两家了，这些事儿跟梅娘说不着。”孙婆子道。
真是一株墙头草！呸！
罗氏狠狠瞪了她一眼，“分了家我也是她长辈。”
“长辈！”董梅冷笑道，“你有长辈的样儿？你配当长辈？”
“有你这么跟长辈说话的？怪不得外人传你水性杨花，目无尊长，克夫克子。我看就是老天爷看不惯，惩罚你！”软的不行，她只好来硬的，今个儿即便要不来钱，她也要痛痛快快地跟董梅干一架。
“金富娘，嘴上留德啊，你这样哪有个长辈样儿。”孙婆子起身道，“怨不得元海娘不肯把工钱给你。”
“你们……你们还不是看她发达了，都巴着她。”罗氏对着婆子们吼道，“她抠了我的钱，你们黑白不分，跟这儿像个哈巴狗似的，还要不要脸哟。”
其实她怎么骂董梅，董梅都当她是条狗，不对，大宝可比她可爱多了，还不如条狗呢。
可是婆子们可不是好惹的。
“你怎么说话的呢？”
“梅娘说你没个长辈样儿还是留了口德。”孙婆子气不过，“就你这样的，村里哪个不说你是个恶毒后娘。以前你不拿金水当人看，作践了他一辈子，后来又磋磨梅娘母女。如今自个儿的亲儿媳亲孙子也不放过。还有脸说别人。”
“就是，我们可没梅娘好脾气。”
婆子们纷纷指着罗氏的鼻子骂起来，好好地被她说一通，搁谁能咽得下这口气。
“哇啊啊……”罗氏双腿一软，一屁股坐地上，摆出传说中不要脸的标准姿势，双手拍大腿，上身前后做匀速摇晃，嘴里开始念念有词：“欺负人哟，欠钱不还还骂人哟，老天爷哟……”
这时一手配合着擤一下鼻涕，往边上一甩，再放衣袖上一擦，接着又开始做摇晃起来。
“这里有个贱妇，欠钱不还哟，她克夫克子，老天爷给评评理哟……”
罗氏不要脸地撒起泼来，婆子们也只能厌恶地对她指指点点，还真没人愿意上前把人拖走。
志明双手攥起拳头，正要上前去，却被董梅拽住了手，“别激动，让我先看看戏。”这样的表演可不能错过，要是有手机就好了，发个朋友圈，配上“撒泼非物质文化遗产”，点赞一定过万。
“姐姐，她这样太无礼了。”志明道。
突然，罗氏捂着脸，瞳孔放大，惊慌失措起来，“谁打我？”她抬头看看婆子们，耳边嗡嗡响，“打人啦，不给钱还打人，有没有天理呐！”
婆子们见状，纷纷摇头，“这不是讹人么？”
“这不是睁眼说瞎话么？我们大家都在呢？”
“啧啧啧，以前梅娘不知道受了多少冤屈。”
罗氏无暇顾及旁的，她的左脸又被扇了一下，“谁，谁又打我？你们……”她蹭的一下爬起来，“有鬼啊！”
“青天白日的，哪来的鬼？”孙婆子指着她劝道，“金富他娘，你就收敛点吧。”
“真的有鬼打了我的脸。不信你摸摸我的脸？”罗氏说着就要拉孙婆子的手，“还是烫的。”
教训一下得了，别给人真看出什么，到时候又流言蜚语的，总也不能清净。
梅娘收手回到董梅身边，不是太过分，她是下不了手打婆婆的。
“就算有鬼，怎个不打我们，单单打你？”一婆子道，“你怕是不知道吧，这院子动土那日，就得了土地神的护佑，今个你在此大闹，惹得他老人家不高兴呢。”
“你们胡说，哪来的什么土地神？”见罗氏落了下风，开始卖惨，元珍忍不住冲进来帮忙。
“奶，谁打的你？”她扶着罗氏，眼睛闪烁，院子里头好大啊，那边角落还有秋千，长廊，小亭子。要是我能住这该多好。
董梅眯缝这眼，这可真是个贪心的姑娘。
罗氏抬起手，指着在场的所有人，最后停在了董梅身上，“是她，一定是她搞的鬼！”
眼前的董梅可比以前漂亮多了，特别是她那通身的气派，让她羡慕不已。志明又像个家丁一样站在董梅身后，俨然一副护主的架势，这些都让元珍嫉妒的发狂。
“你……你是我奶的儿媳，你要遭天雷的。”元珍本想用手指着董梅，但她一对上董梅冷淡的眼神，她紧紧挽着罗氏的胳膊。
此时董梅脑仁儿有点疼，“婶子，让你们瞧笑话了。”
“志明，把她两弄出去。”她抬抬手道。
志明老早就想这么干了，他走到罗氏跟前，“我家不不欢迎你们，请出去！”
“呸！”一对要饭的，罗氏闹归闹，脑子清醒得很，“不要脸的野种，这儿怎么成了你家了，难不成那肚里的野种是你的？”
“你！”志明抬手想要甩罗氏耳光，却被董梅喝住，她挺着肚子上前，眸光泛寒，“你再说一遍？”
声音冷得让罗氏咽回了嘴里的话。
“我奶说，你肚里的野种是他的！”元珍挺身挡在罗氏前面，见董梅眉头微皱，眼带怒色，她心下一阵快意。
“啪！”
一个响亮的耳光，李元珍眼冒金星，热辣辣的疼让她泪水直流，“你敢打我，贱人！”这都是罗氏平时对董梅的称呼，元珍脱口就喊了出来。
“啪！”又一个耳光脆脆地响起来。
“小小年纪，嘴上无德，心思阴暗！”董梅道，“今天我就以长辈的身份好好教训你这个没教养的东西。”
“你凭什么打我孙女！”罗氏拉过元珍，见脸颊都肿了起来，她瞧瞧婆子们，没一个上前拉架的。
“这丫头欠揍，活该！”
“要是我，非拉了她舌头不可。”
元珍捂着脸趴在罗氏怀里大哭起来。她偷偷瞄了眼董梅的大肚子，她娘说过，若这肚子里是个女娃，那这边的家产以后还是李家的，那万一是个男娃，那就彻底没有希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