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6 你家主子这么笃定找对了人
青禾乖巧上前,揪着顾老头的衣袖,道:“师傅,这是袁爷爷,是种茶的大师傅,以后您有伴儿了。”
说完,她拉下顾老头,悄声道:“师傅,您可不能跟他吵架,否则他种的茶不给您喝咋办?”
顾老头嘴角抽了抽,瞥了一眼董梅,就知道拿小丫头来管她,哼!
“师傅饿了,咱们吃饭去。”说完她牵着青禾头也不回,去了灶屋。
董梅有些尴尬,真是江山易改禀性难移啊,“袁师傅,顾老帮我管着药山,可能最近太过劳累,所以脾气有点……您别介意。”
“无妨。”
身为袁府的大管家,什么怪脾气的人没见过,他才不在意呢。况且,这可是大名鼎鼎的顾神医,这样的人脾气都古怪。
“姐。”志明志宏收拾好也来了后院。
董梅又给他俩介绍了袁伯,志明志宏很是恭敬地朝袁伯行礼问安,志明道:“袁师傅受累了。”
袁伯临来之前,老爷也跟他介绍了董梅这边的情况,一个寡居女子,竟然有魄力收养三个孤儿当义弟,叫人不得不佩服。
特别是见着这哥俩眼睛干净,他心里更是踏实了许多。
身为大宅院里的大管家,他见过了太多污秽的眼睛,那些眼睛背后深藏着算计、贪婪。
“我们两家以后就算是一家了,没有什么累不累的。”
饭桌上,袁伯入乡随俗地跟大家一起用餐,就连他的车夫袁七也坐上了桌,这在袁府以及别的任何府邸,是有违尊卑的事情。
原本秋菊和两女儿以及志远去了镇子,家里清净多了。
今晚饭桌加了两人,桌子算是坐满了点,董梅也不跟顾老头计较,一心招待袁伯两人。
袁伯虽没跟主子同桌吃过饭,但是见过场面的人,倒也从容。而袁七却不一样,很是拘谨,坐他身旁的志宏朝她投去善意的目光,让他心安不少。
是夜,前院。
廊下两黑影静默好一阵子。
“你家主子这么笃定找对了人?”。
一黑影是顾老头,另一人是袁伯,他道:“之前也不太确定,这么多年,找了太多相似的人了,一次次让老爷失望,唉。”
去年,顾老头了解了梅娘大致的经历后,顺着当年的线索帮梅娘寻亲,最终落在了江南渝州袁家。
当年袁家老爷进京送茶,顺带女儿游玩,谁曾想自己唯一的宝贝女儿被人拐走了。
自此,袁家夫人接受不了,一直半疯着,直到现在都是时好时坏。
而袁老爷袁昌霖也悔恨不已,四处打探,花了不少银子,就差把茶山卖了。
当他追踪到嘉平县时,就断了线索,他当时打听到有个女娃被老鸨子买去了。
最终他去了乱葬岗,他不相信自己的女儿在那些土堆里面。
就这样,袁昌霖辗转了两年多,一无所获。看见妻子整天疯疯癫癫的,吵着要去京都寻女儿。
他只得把妻子带去京都,一气之下在京都开了个茶楼,暗地里花钱接着找女儿,发誓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女儿在京都丢的,他固执地认为只有待在原地,才有希望再次见到女儿。人的想法是很奇怪的,好比我们大人时常跟孩子讲,万一走丢了,就想办法回到原来的地儿,因为爸妈一定会去那儿找她们。
就是这个执念,袁昌霖的茶楼一开就快二十年了,没赚什么钱,倒是袁管家经营的茶山都往他那儿贴了。
当顾老头追查到袁家时,发现他家女儿的情况跟梅娘很相似。无论是年龄还是当年顾老见到梅娘时的江南口音,都十分的吻合。
年前,袁昌霖收到一封信,上面讲述了当年梅娘被拐的大致情况,虽然没有物证,但是袁昌霖觉得这次找的人八成就是自家女儿了。
虽然,顾老头没有告知董梅现在的具体身份,但是袁昌霖按照信上一点儿信息,竟然查到信上所说之人竟然是租他茶楼拍卖的李娘子。
所谓无巧不成书啊,他真的等到了女儿。
为了稳妥,袁昌霖原本想派管家先来探探情况,他妻子那边还一直瞒着,怕万一落空了让她再次失望。
好巧不巧,周平又找上了他,李娘子想请他帮忙种茶。
“那现在呢?”
顾老头心里有些别扭,总觉得有人跟他抢人似的。
“小姐走失那年,是我跟着的。这么多年,我几乎没睡过一个安稳觉。但是当我看见她跟当年的夫人几乎一个模样,还有那小娃儿,简直跟我们小姐襁褓时没两样……小姐是我看着长大的,说实话,老爷那时候忙,他都不一定比我清楚。”袁伯道。
那时候袁家的茶叶卖得非常好,袁老爷常年在外,所以很少陪伴妻儿。
“顾神医,多谢了。”袁伯擦擦眼泪,对着顾老头拱手作揖,“回头我们袁家还有重谢!”
“谁要你们重谢!”顾老头不屑道,“你们打算怎么认她?”
“暂时先帮着小姐种茶。”袁伯深呼一口气,“我们也稍稍了解了,小姐是大善之人,她这么在意这片山区,想必是想帮助那些山里的农户。那我定当全力帮着她把茶山弄好。”
“我们袁家别的本事没有,要说种茶,江南还没有哪家比得过。若不是这些年把钱都花在……那江南第一茶的名号也不会落入他家。”袁伯叹息道。
“那还差不多。”顾老道,“相认的事晚些再提,她忙得很呐,可没时间跟你们去京都。”
“多谢顾神医提点。”袁伯又行了一礼。
翌日,天蒙蒙亮,两老头同时开了房门,对视一眼。顾老头还是爱答不理的样子,袁伯也是一副客气模样。
袁伯跟在顾老头后边,一前一后去了药山。
每日清早,顾老头都要去药山看看他的药苗子,以前他纯粹是为了青禾才应了这差事,而今却是全身心投入进去了。
瞧着药苗子一日日见好,他心里舒坦多了,忍不住哼起小曲来。
“据说你的茶要三年后才能卖钱?”
袁伯看了一路,这儿的山确实多。“是的,要三年后才见收益。”袁伯淡淡回了一句,让他惊讶的是,这药山的梯田模样跟他们那儿的茶山一样一样的。
心想,这肯定是小姐想出来的。
287 哪有主子没吃下人倒先吃了
小姐小时候最是喜欢去茶山玩耍,常常从后门溜出去,偷偷跟在他后头。待他发现的时候,已经走了大半的了,只得带着她一起上山了。
“我这年底就能卖钱咯!”顾老头蹲下身,扒开一土块,见里面冒出了新芽,心情格外好。
“种茶可比不得你这药材啊。”袁伯也蹲了下来,抓了一把土捏成了粉末,这块地种茶也是可以的。
“不过,茶树茶树,只待长成了树,往后二十来年就轻松了,只要施肥浇水,修剪修剪就行了。”
“哼。”顾老头指着上边那几丛药苗子,“那样的我也有。”
“顾神医,不管是药材还是茶叶,都是利民的好东西。”想不到大名鼎鼎的神医竟然是这么个老小孩。
“顾师傅,您咋个这么早就来了?”
远远的有人朝这边来,都是请来种药的农户,各自包了一块地,各自侍弄。
“一大早过来溜达溜达。”
顾老头跟这些农户可熟了,每天教他们如何下种,以后如何照顾等等。董梅叫他从中选几个种庄稼的好手当徒弟,只要把这几个教会了,那他就轻松了。
被选出来的大都是老汉,他们常年在地里忙活,对待庄家最是细心。所以,老汉们学得很快。
而且,被选中的老汉们会得到一笔额外的奖励,可把他们乐坏了。
顾老头也只要一旁监督就行,可真是省了不少事。
“顾神医,这法子不错。”袁伯小跑着跟在顾老头身后,想不到这老头腿脚这么敏捷。
一到家,顾老头简单洗把手就往灶屋去了。
刘妈准备了一大笸箩白面馒头,水煮鸡蛋,咸鸭蛋,清粥,还有一些小菜。
如今养殖厂里的鸡蛋鸭蛋什么的,董梅也懒得拿去卖了,都自家人吃。凳子差三岔五的给学校和姜家稍去一些,还有志远,顺便送些给孔夫子,他可高兴了。
见人都没到齐,顾老头就开吃了,袁伯犹豫再三还是决定等等再吃。
“袁师傅,您吃吧。”刘妈一边忙活一点道,“早食不用等的,先来了先吃。”
这规矩确实不大讲究。
袁伯还不大清楚,董梅家早上这会子最忙,那边卤菜坊张罗着送货。凳子元海的马车走了后,志明志宏得守在那边,等着上门来取货的经销商。
而青禾和小四就够董梅忙活一早上的了。
袁伯手里抓着馒头,迟迟不吃,眼睛不时地瞟向门口。
见刘妈进进出出的忙活,袁伯心里叹息,这家也不小了,就一个老妈子张罗,家里还有两个小的孩子,怎么不买几个下人呢?
难不成小姐缺钱?
听说那毛衣可能赚不少钱呐。
不过,她这边又是种药又是种茶的,想必家里的钱都要搭在这些上面了。
“师傅早,袁爷爷早。”青禾蹦跶着进了饭厅,后面的大宝摇着尾巴,但是一见到袁伯,他就变了脸。
这个新来的老头,眼神总是怪怪的,叫他不喜。
“三小小姐,你要吃什么?我帮你拿。”袁伯一脸宠溺地看着青禾。
“谢袁爷爷,我自己会拿。”青禾说完,跪在椅子上伸手拿了个鸡蛋,熟练地在桌子上敲了几下,开始剥鸡蛋了。
没几下,鸡蛋就剥好了,她伸手递给了袁伯,“您吃吧。”
“我不吃,你先吃。”袁伯道。
见袁伯的手还悬着,顾老头嘟囔道:“她们可不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娇小姐。”
“咳咳。”袁伯尴尬地干咳几声。
老爷要是见了这些能干的孙女,该乐得合不拢嘴了。
夫人的病也能好起来了。
“袁七哥,想不到你还挺能干的。”门外,志明哥俩带着袁七进来。
“哪里哪里,我不过是跟着袁伯做得多罢了。”袁七不好意思挠挠头,刚才帮着称卤菜,算账,他的速度可比志明哥俩快多了,不愧是袁家的人。
袁七跟袁伯和顾老头打了招呼,随即坐了下来,见大家都是自个拿吃的,他也就不客气了,不像昨个晚上那么拘谨了。
顾老头吃干抹净,背着手出去了,而袁伯手里的馒头还没吃呢。
“志明,你姐怎么还不来吃早食啊?”
“哦,她叫我们先吃,您不用等她。”志明道,“元海她娘找她有事。”
“这怎么成?”袁伯还是不死心朝着外头看,无心吃饭了,哪有主子没吃,下人倒先吃了?
其实王氏来找她是因为毛衣的事情,说完了后,董梅顺便问了问李家院里的情况。
王氏本不想说,她不想跟董梅平添烦恼。
“就那样。”王氏一脸平静,“我叫他爹也别砌灶台子了,就拿几块砖头搭了个灶窝,每天能煮点稀饭就成,放点盐味道也不错,往后也别想着吃炒菜了,”
“你这也攒了不少钱,我再借你点,还是趁早盖个院子搬出来吧?”董梅道,“清清静静比什么都好。”
她瞧着元海最近都寡言了,定是罗氏闹的孩子郁闷。
“梅娘,我是想再攒一年的钱也就差不离了,到时候不够再向你借。”王氏道,“反正都是小子,也皮实,他奶爱怎么闹就怎么闹,也少不了我一个钱。”
“你何必要多等一年呢,早点盖了早点住,多好?”董梅劝解道,“往后赚了再还我就是。”
“我是没脸跟你借钱啊。”王氏眼里的泪珠子滚落下来了。
“对了,元喜做得不错。今年起给他算工钱了,一月三百钱,你看成么?”董梅问道。
“不成,不成。”王氏急忙道,“他那么小,能顶什么用,要不得工钱的。那小子回家说跟着顾老和志明他们学了不少本事,按理说我要付你钱才对。”
元喜是小了点,那些个农户也不听他管,不过帮着志明打打下手还行,人也机灵。
“那就这么说定了。”董梅道,“盖房子的事儿你考虑考虑。”
王氏点点头,朝村外走去。
待董梅到饭桌上时,袁伯还在等她。
“小姐,可要顾着身子啊。”
袁伯瞧着这个家,也没个管家,连奶娘也没有。晚上小姐还要奶孩子,一大早又要忙这忙那,哪里受得了啊。
这要是在袁府,一切有妇人打理,小姐也不至于这般劳累。
“袁师傅,我刚刚吃了点东西的。”董梅笑道,“我在自个家还能饿着我自个?”
288 我帮你把卤味卖到江南去
董梅的打趣让袁伯忍不住笑了起来。
孩子吃奶,她饿得比谁都快。一大早就往灶屋跑,吃了刘妈特意为她煮的红糖鸡蛋。刘妈又是心细手巧之人,见家里有些红枣干果之类的,特意做成了糕点。
所以自从刘妈来了之后,董梅可没再饿过肚子。
说实话,之前确实饿过的,毕竟秋菊没什么经验。
“我这儿比不得你们大户人家,没什么讲究,您可不要太客气了。”董梅喝了口粥,肚子舒坦多了,“您还吃得惯吧?”
“吃得惯,吃得惯。”袁伯跟着又吃了个馒头,看着不起眼,这馒头比江南的更有嚼劲,越嚼越香。就连那咸鸭蛋,腌得都比家里的好吃。
还有那些个卤味,他都一一尝过了,豆腐能做成这滋味可真是不错。这倒让他想起一门生意来。
“小姐,您这卤味这么好吃,何不把店开到大地方去,价格也能翻几番。”
董梅浅笑道:“袁师傅,您有兴趣?”
“是……不不。”袁伯急忙解释,“我是觉得这么好的生意不做大可惜了,这可比种茶来得快。您要是信得过,我帮你把卤味卖到江南去,保准比在这小镇子赚得多。”
这倒是个好主意!
周平在信上提过,袁家也是大户人家,族里还有当官的。
“我考虑考虑。”董梅似有深意地看了一眼袁伯。
其实,袁伯心里正打鼓呢,都怪自己心太急了。小姐一定以为他惦记上她的卤菜了。
董梅心里就是那么想的。
这袁管家才来一天,茶还没开始种,就惦记着卤菜,说不定还有别的,叫她怎么不防着点呢?
“小姐,家里只有刘妈一个下人?”袁伯转移话题,聊聊家常。
院子虽比不得袁府,但是用三五个下人还是需要的,瞧着董梅一早没停歇,袁伯心里怪不是滋味。
想起来小姐吃的的那些苦,他心疼得被人剜了肉一般。
董梅也不是没想过买下人,只不过人多了反而难以管理,像刘妈这样的拿工钱干活更让她放心。
“刘妈不是下人。”董梅道,“她是过来做工的。”
“做……工?”
这样的人用着能放心?袁伯还是忍不住道:“您这家当也不小,何不买几个下人,用着也放心不是?”
“我这儿缺的不是下人,而是外头干活的能手啊。”董梅道,“再说,我这人不大习惯使唤人。”
家里这些家务活大不了粗糙些,实在不行了,再给刘妈请个帮手也可以。如今茶山药山等几摊子事儿,怕是志明志宏忙不过来咯。
见董梅这么说,袁伯就不好再说什么了。毕竟小姐苦了这些年,大概不习惯有人伺候吧。
“袁七是个机灵的,叫志明带几天,他就能上手了。”袁伯心里计较着,“您放心,种茶的事儿我一准儿帮您办好。”
“那就有劳袁伯了。”董梅道。
袁伯本想再说些什么,还是把话咽了回去。
不过,小姐到底是袁家人,竟能干出这么一番事业来。
真好!
董梅吃完,用小篮子装了一些糕点和馒头鸡蛋,又灌了好大一壶水,正巧袁七过来,就叫他搬到车上去。
“小姐,这是?”
“我们去的地方有点远,中午赶不回来的,就将就着吃些干粮了。”董梅解释道。
一行人赶着两辆马车,朝着芸山枣子沟去了,也就是阿龙他们村子。再有几天,芸娘和胡家房子也盖好了,阿龙这伙子人也能接上活干了。
阿龙他们本在新房子工地旁搭了个棚子住的,毕竟路途有些远,说起来有小二十里地。
今个就叫上了阿龙带着他们去瞧瞧那附近的山头。
大约半个多时辰后,马车到了枣子沟。
这枣子沟就在芸山脚下,绕着芸山大概有七八个村子,加起来二百来户人家。
“阿龙,你先别惊动村里人。”董梅道,“我们先看看山,万一这儿的山种不得茶,省得乡亲们失望。”
阿龙点点头,“晓得。”
所以,马车没停在村子里,直接到了山脚下,一行人沿着小路上了山。
袁伯腿脚也利索,还一个劲儿担心董梅,对于这点山路,董梅还是能对付的。
这山头比药山可要高得多,山上长了些松树,熙熙攘攘的,土质还不错。
“小姐,这里种茶完全可以,就是这些树要费不少功夫。”袁伯道,“还得整成梯田,起码要大半年时间才能弄好。”
“袁师傅,只要能种茶,费多大劲都成。”董梅是铁了心的。
“您放心,咱多叫些人,兴许能快些。”阿龙挠挠头,有些不好意思,“不瞒大家,这附近几个村子,有的是汉子。”
这都是穷闹的,没人愿意嫁到这穷地方来,就显得汉子多。
其实这里的村子比外围的村子人少了有一半多。
“那成。”袁伯心里快速计划着,“先在附近弄一块平地,我这边育苗,大半年后梯田弄好了再移栽,也不耽搁工夫,三年后,保准能产出茶叶来。”
“太好了!”阿龙有些激动,若是这儿能种茶,那他们的日子就有望了。
接着阿龙又带着他们看了附近几个山头,其实要种茶都是可以的,就是前期代价太大了。
一直到太阳落山,他们才从山上下来。
回程的路上,袁伯跟董梅商量了一路,建议她先挑两个较好打理的山头,其他的徐徐图之,董梅也是赞成的。
第二天,早早收拾一番,董梅带着袁伯又马不停蹄地赶去镇子,找曾泰去。
只有拿到地契了,才能叫人动手挖山。
到了衙门,苗盛直接把董梅领进了后院,董梅叫了袁伯一同进去,有些事还是得他解释才行。
后院,正坐着三人,瞧着架势像是在等她似的。对于袁伯的到来,他们早就得了信儿的。
不待董梅开口,曾泰就拿来了一叠山头地契,“李娘子,您随便挑。”
这倒爽利,董梅看了眼袁伯,见他点头,翻出了刚才商量好的两个山头。
“那剩下的就都归我们了。”
言裕随手捡了桌上的山头,对着袁伯躬身道:“袁师傅,麻烦您给看看,这些里头能种茶种药的帮我挑挑出来。”
袁伯迟疑一会儿,这位是要抢生意吗?
董梅趁机给袁伯介绍了这二人,道:“袁师傅,二位大掌柜也是为了村民们好啊。”
289 真真有点空手套白狼的意味
袁伯这才认真看起地契来。
心下嘀咕,怕是他们昨日的行程早被这几人知晓了。
而言裕和花辞相互对视一眼,这老仆人甚是忠心呐。若不是他们的相助,顾老头也没这么快找到袁家去。
所以,对于董梅的身世,他们才是最早知情的。
不过,见董梅的样子,他们之间的这层窗户纸怕是还没捅破。
袁伯挑了四张地契,道:“言大掌柜,这几座荒山都可以种茶种药。”
“多谢袁师傅。”言裕又行了一礼,“袁师傅,我这边种茶也要拜托您了,所有条件跟董老板一个样,您看行么?”
袁伯有些犹疑,老爷不在,这事他要怎么答复呢。原本来这儿种茶是为了小姐,否则谁愿意跑到这千里之外来。
他把目光投向董梅,这事该由小姐做主才对。
可是董梅哪里知道他的心思,只不过她觉得一个两个都是教,这样袁家也能多赚点。再说了,茶园多起来那可是一件利民的大好事,把这一带荒山都成了一大片茶山药山,也是当地一大特色。
以后的生意自然也好做些。
见董梅微微点头,袁伯方道:“可以是可以,不过你们得多派些人手来,这样才不耽搁事。”
众人心照不宣,这个老袁还真是个会伸手的。
不过,言大掌柜有的是人,当然会同意的。
袁师傅又跟言裕聊了会子种茶的事情,而曾泰向董梅了解了下技校的情况。
“据说那女子班深得大家赞赏。”曾泰道。
“这还得多亏曾大人和二位大掌柜帮我寻得了几位好先生。”董梅笑道。
琴棋书画这几位先生都是看他们的面儿,才愿意屈尊前来授课。
不过,待他们见过秋菊以及学校的风貌后,还是很乐意的。
“我们不过是顺水推舟而已,最重要的是你的学校得到了先生们的肯定。”曾泰道,“他们不止一次夸赞过,这样不同于学院的学堂,学的是实实在在的本事。特别对于家境贫困的孩子来说,何尝不是另一种出路。”
董梅原以为会有很多反对、不屑的声音。
现在看来,技校的前景不错,远超董梅的预料。
“我们有个想法,不知道董老板有没有兴趣?”花辞意有所指。
“愿闻其详。”董梅道,这两人眼尖着呢,想必又盯上了技校的事情。
正如董梅所料,他们二人想把这技校开遍大楚的各大府城。办学的一切硬件他们提供,而董梅只要提供相关的教学方法以及培养相关的教员。
二人是仔细研究过董梅的学校的,至少有两件事是非董梅不可,否则他们就不用跟董梅这儿聊了。
算学技巧他们没有,哪怕是学堂里的先生,都没有像董梅那样的算学方法。
识字技巧他们更没有,根据董梅所编撰的教本,半年时间能识得大部分日常用字,一年时间估计能识得所有字。另外,他们特别期待董梅所编撰的那什么词典,据说能包含所有的文字。
不过,跟他俩合作,对董梅来说无疑是天大的好事。
她一没人手,二没人脉,三没资金,有的不过是些理念罢了。
跟他们合作无疑是借了他们的东风,能快速把技校开遍全大楚。
“大掌柜这想法甚好。”在这两人精面前也没什么好藏的,他们缺的就是她脑子里这点东西而已。
“既如此,我这就安排下去,先在府城开一所,随后再去京都以及各大府城开。”花辞摇了摇他手里的扇子。
做事果然是滴水不漏,董梅暗想,他没选繁华的京都而是选了离这儿近的府城,套用梧田镇的学校当真方便许多。
京都虽然繁华,但是对于没有办学经验来说,路途遥远,实属不便。
“二位掌柜,咱们还沿用老法子,所谓我出技术,你们出资,咱们对半开,如何?”董梅懒得绕圈子,直言道。
花辞合拢了扇子,“依你之意。”
除了袁伯,这三位都是老熟人,董梅也就不客气地笑着道:“所有学校都用‘起点技艺学校××分校’的牌子,而梧田镇毕竟是第一所,它永远都是总校。”
袁伯一旁静静听着,今个的小姐跟家里随意而为的样子反差太大了。
做事干脆果断,开口就要了五成分子。而她却不用投入一个大钱,真真有点空手套白狼的意味!
最重要的是能抓住主要利害。
这学校的牌子跟铺子的招牌一样,一旦用上了,顾客认准了,那以后这些顾客就被小姐牢牢抓手心里了。那往后的事儿还不是小姐说了算,真是厉害。
“办校的一切章程都按董老板的意思。”言裕道,他们不过是提供点银钱而已,而且,这门生意不但没有竞争对手,而且前景非常好。
可以说百年不倒。
梧田镇这么个小地方,第一批就招了四十学员。
可想而知,那些个大城市,更无需担心生源的问题了。
商谈一番,董梅带着地契准备离开,却听言裕道:“董老板,上次那个琉璃沙漏甚是好看,如今已摆在京都店里当做样品,已经受到不少人青睐。”
那不过是小玩意,新鲜劲一过也就没什么了,所以价格定得特别贵,只限那些个有钱的贵人享用。
这种摆设,多了反而掉价。
“我能画出上百个款式,但是多了反而不好。”董梅道,“不多久就会有人模仿你的东西了,到时候你再上新款。而且,每一个沙漏上面最好做个特定的标记或者编码,比如第一款用我设计的数字001,一直往后编就是了。”
琉璃成品都是独一无二的,上面标了编码,别人即便是仿造那也是跌份的事儿。
“有点意思。”
见大家听得入迷,董梅接着忽悠,“这些数字也是有特定含义的,比如666表示万事顺遂,888寓意财源广进发发发,999表示长长久久,1314一生一世……”
众人有些呆萌,问道:“你这是怎么想出来的?”
听着确实像那么回事。
“呃……就那么想出来的。”董梅支吾一声,显得有些尴尬,他们也就没再问了,反正她身上的稀奇事挺多的。
见怪不怪了。
出了衙门,董梅跳上了马车,叫袁伯坐车厢里,袁伯吓了一大跳,这如何使得?
290 这门生意真不少赚钱啊
见拗不过董梅,袁伯只得坐在她边上。董梅也是不想错过任何练车的机会,笑着道:“袁伯,我们赶去学校,您不识路。”
这个点正好能赶上中午饭。
“驾!”她一挥马鞭,熟练地驾起车来。在家跟着凳子练了几次,车技已然不错了。
而身旁的袁伯一直探头看着她,眼圈都红了,这辈子还能坐上小姐赶的车,就是死了也值。
“娘,您来了?”青莲青柳赶忙放下碗筷,出来迎接。
“我去曾大人那儿办点事。”董梅指着袁伯道,“这是你平哥哥请来种茶的袁师傅,你们该称呼袁爷爷了。”
“袁爷爷好。”姐俩一同行礼。
秋菊也喊了声“袁师傅”。
而袁伯的眼神在姐俩脸上来回打转,特别是青莲,跟梅娘被丢的时候简直就是一个样儿。
小姐往日的音容笑貌一下子涌现在他眼前。
袁伯强忍着泪水,声音有些更咽地应了一声“欸”,旋即他调整好情绪,露出慈祥的笑容。董梅因着口渴,先咕噜了两口水,没太在意他的表情变化。
而细心的青莲察觉到了,只觉得这爷爷对她们好似有种说不清的情愫。
“听闻大小小姐和二小小姐都当了先生了,真是能干。”袁伯赶紧转移话题,眼前的大小小姐真像夫人,心思缜密,体察入微。
他怕是已经被她怀疑上了。
二位姑娘对于称呼甚为不解,都看向董梅,董梅道:“这是袁爷爷老家的习惯,你们就依他吧。”
秋菊示意袁伯入席,而心里已有了计较。
这样的称呼可不是随便用的,特别是对于一高门大户里的管家而言。
这厢,珍娘已经添好了碗筷。
袁伯见几人没在意他,都聊着学堂里的事儿,续而自在多了,也静静地听着。
董梅问道:“女学员都回家吃的吧?”
秋菊点点头,有几位村里的财主在镇子给女儿租了房子,还配了老妈子等下人。还有一位特意买了个院子,家里的老娘也过来陪读。
“想不到他们如此重视,那我们可不能辜负了人家。”董梅道,“两年后一定要让她们成为一个具有独立人格的女性,即便嫁为人妇,也能快活自在地生活。”
这便是董梅的目的。
她改变不了她们的观念,但是她尽可能让她们的精神世界保持乐观积极的态度。
“是的。”秋菊道,“还得多亏你从学院请来的几位先生,学识真不一般。深得各位家主夸赞。”
但凡是送女儿来的人家,其家主都跟着听了一两节课,觉得比家里请的先生不差才同意把女儿留下的。他们可不是为了一两门手艺,而是希望女儿能全面发展,反正不外乎琴棋书画。
而这学校还增加了算学和厨艺,这就更激发了家主们望女成凤的心态了。
得知学校又来了几位女学员,一听说两年束脩得九十千钱,袁伯差点把嘴里的饭食都喷了出来。
这门生意真不少赚钱啊。
怪不得那两大掌柜上杆子找小姐合伙,就算是要六成七成分子也是应该的。
董梅关切道:“袁师傅,您没事吧?”
“无事,无事。”袁伯有些尴尬。
细心的青莲起身给袁伯递上一杯茶水,“袁爷爷,慢些吃。”
“欸,谢大小小姐。”袁伯心里已是感激涕零了,他能喝上小小姐亲自斟的茶,这些都要告诉老爷,也让他高兴高兴。
小小姐们被小姐教育得如此优秀,老爷夫人也算是苦尽甘来了。
饭毕,袁伯在院里溜达。
董梅跟秋菊在厅里聊着扩办学校的事情,她要了五成分子,打算给秋菊和两女儿各一成,剩下的两成归自己。
“哪有给我的道理?”秋菊道。
“你是总校的校长,以后各大分校的校长都得归你调配呢。”董梅道,“这一成分子您拿着不多。”
“你呀,总有那么多歪理。”秋菊道、
就算没了那成分子,她照样给学校培养教员,因为她本就拿着工钱,这也是她分内的事儿。
不过,过多讨论银钱的事儿不是她俩的风格。
接着,秋菊拿来她整理好的词典资料,足足一尺高的纸搞。
“姜大校长,您这是晚上没睡觉吗?”董梅诧异地瞪大了眼珠子,她手边整理的仅三寸厚而已。
“咱俩合起来差不多所有的常规字都在上面了。”秋菊道,“你还得校对仔细了,里面必定有不少错处。”
董梅随手翻了几张,秋菊做事认真细致,不过校对还是必要的。
“成,回头我抽空校对。”
这事刻不容缓啊,但是最近忙着种茶,她哪里能静得下心来哟。虽然有志明和志宏帮衬着,但他俩也巴不得把自个掰开来用。
“姐,这事交给我吧。”两人正聊得投入,没注意到进来的志远。
“志远?”
董梅瞧瞧他身后还未踏进门槛的两位同窗,忙道:“赶紧叫你同窗进来喝杯茶。”
志远把同窗迎进门,又听董梅道:“还没用过午饭吧?”董梅朝着厨房喊了一声“珍娘”,珍娘见状会意道:“我马上去准备。”
“珍娘,多备点。”瞧着都是半大小子,能吃不少。
“姐,这是王晗,秦牧。”
志远介绍完了同窗,原本想说不饿,但是一想到这两同窗生活清贫,改口道:“成,那我们就多吃点。”
“志远,不必那么麻烦,我们不饿的。”叫王晗的道,另一秦牧却盯着董梅手里的稿纸入了迷。
几人坐下,志远拿过一叠稿纸,给同窗介绍了一下,两人都非常感兴趣。
这些可是名副其实的寒门学子啊,特别是在文字方面,他们定是要高出董梅一大截儿。
“那我就拜托你们几位了,到时候给你们工钱。”董梅道。
“不不,这哪能要工钱啊。”秦牧有些腼腆,朝着董梅行了一礼,“我们能得姐姐的赏识,来这儿授课已是万分感激。”
“谢姐姐。”王晗也跟着行礼。
他们这是头一回见到志远的姐姐,本就心存好奇,如今见着真人,不免有些局促。
董梅打量二人一番,个头比志远高,身形消瘦。想来比志远年纪大点。
“来,坐下先吃。”志远谢过珍娘,接过了饭食,招呼二人用饭。
珍娘确实利索,添了个蛋花汤,把剩菜和馒头热了一下,够几个小子吃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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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面女子班学费九千钱,漏了个“十”字,是九十千钱。前面章节被锁定,没法子改,特此说明。
291 在外人看来是不是有些不成体统
而对于王晗和秦牧来说,这样的饭食就算是过年,他们也未必能吃得到。因为那些剩菜都是带肉的,而且满满一大钵浓稠的鸡蛋汤,他们从来没见过这么舍得磕鸡蛋的。
“吃啊,吃饱了才有精神授课的。”董梅道,“往后早些过来跟姜校长一起吃。”
志远点点头,带着头大口大口吃起来。
若是他也斯文,那同窗们怕是更要斯文了。董梅见状很是满意志远的态度,能为别人着想的人心胸定是宽大的。
董梅心里想到了一桩事,她不但要请他们校对词典,还得请他们帮着编撰一本更为全面的词典。
学院里的那些学子可比她的文字功底深厚多了。
“志远,你们三个帮我挑些文字功底好的学子,他们若是有兴趣的话,可以加入你们一起编撰词典。”董梅道,“我要编一本最为全面的词典。”
“工钱我不会吝啬的。”董梅笑了笑,“这事不急,千万不能耽搁你们的学业,否则我要被你们夫子责怪了。”
“嗯。”三人听话地点点头。
教室门口的袁伯,一直盯着里头为学员答疑解惑的青莲青柳,怎么都看不够的样子。
最近中午请教二位小先生问题的人不少,姐俩饭后都要去教室看一看,非常享受那种传递学问的感觉。
几个半大小子都围着姐俩,生怕漏听了什么要点。
不过,这样子在外人看来是不是有些不成体统?
袁伯突然想起来这事。
这要是被袁家那几位瞧见了,定要跟老爷掰扯不停,这事也得跟老爷细说。
小姐毕竟是在外头长大的,男人去得早,自个带着几个孩子,还经营这么多生意,要说袁家没一个比得过的。
“袁爷爷,您怎么了?”
青莲出来,见袁伯眉头紧锁,有些担心。
“呃,没事。”袁伯转念道,“我就是想起了我家老爷,担心他在家没人照看。”
青莲懂事地点点头,她觉得袁伯并没有全说实话,想老爷不假,但心里还藏着事儿。
小姑娘的心思怎么瞒得过袁伯,不过他接着道:“我家老爷是个好人,我家夫人更是仁慈。”
“你不是好奇我为什么叫你小小姐么?”袁伯瞧着青莲道,“我家小姐跟你娘很像,所以我尊她为小姐,依理而言就尊你为小小姐了。还希望你能习惯。”
不过是个称呼,青莲当然不在意。
只不过,她觉得这样的解释有点牵强,既然人家不愿意说,她也不强求。
她相信平哥哥,他推荐过来的定然不是坏人。
周平跟她一直有书信往来,而且走的是货栈的通信渠道,过个三五日就能收到他的信。周平曾说过,那袁掌柜是个热心人,还是个有故事的人,至于什么故事,他至今还没探听到。
待青柳出了教室,三人一道回了大厅。
青柳不及青莲细心,她除了在算术上细心,别的都不大在意。性子也活脱些,一到大厅,就呼喊着“三舅三舅”。
姐俩跟王晗秦牧也是相熟的,打过招呼后又粘着董梅。
她们知道,董梅一会子就要回家了。
如今两人在姜家也习惯了,特别是晚上,跟着敬文一道看书,也就没空闲想家了。
董梅叮嘱两孩子多注意身体,有秋菊在,她也没多少担心的。
好在她来镇上勤,几乎日日能见着孩子。
倒是青禾有些不习惯,自从姐姐们不在家住,她就赖在娘亲的床上不走了。
董梅也能理解,毕竟还小,一个人睡偏房她也不放心。
“后日就是休沐日了,到时候叫大舅来接你们。”董梅揉揉两孩子的背榜,还行,没有瘦,看来食欲不错。
“去里面歇息会子。”
秋菊把两孩子叫去里间,回头收拾好那叠稿纸,递给志远。
“这下可帮了你姐大忙了。”她知道董梅不得空,如今有这些学子帮忙,相信她要的字典很快就可以编撰好了。
而学校也急于需要一本常规字典。
珍娘来拾掇碗筷时,见吃了个精光,她也乐得高兴。
“叮铃铃!”下午上课的预备铃声响了。
志远秋菊拿起教本朝着教室而去,见袁伯站在门口一直盯着里头的姐俩看,她回头看了董梅。
那眼神惹得董梅心里一咯噔,“姜姐姐,你有事瞒我?”
秋菊笑了笑没说什么,就去了教室。
董梅心里事儿多,也就没有多想。没多久就带着袁伯回去,而袁伯似乎十分不舍,一直盯着教室看。
“袁伯,下次请您来授一堂课,如何?”董梅道。
“小姐莫要笑我。”袁伯以为董梅打趣他。
董梅却是认真的:“袁伯,您在袁家几十年,想必经手的账目不下千万吧?”
这样一位资深管家,经验、阅历都是值得他们学习的,特别是女子班的学员。
管家虽然是下人,但是其重要性却是显而易见的。
不夸张地说,管家算得上是半个主子。
“袁师傅,我这边的女学员学的就是掌管内务等事宜的,这方面您是有高见的。”董梅瞥了一眼袁伯,“您老莫不是想藏拙。”
“小姐,您是认真的?”袁伯诧异问道。
董梅给了一个没开玩笑的眼神。
既是小姐要求,他哪里有不从的道理。
“那……那我能给他们讲什么呢?”袁伯有些犹疑,这辈子还能当一回先生,这都是托小姐的福啊。
“您要教的东西可多了。”董梅一挥鞭子喊道。
管家最重要也是最擅长的一点是管人,具体说来是管理下人。大户人家一般都有几十甚至上百下人,如何有效安排以及统筹管理他们,这可是一门学问。
不光是要有头脑,还得有手段,否则是拿捏不住人的。
再有,家里的出纳,采购,存储等都得经过管家,也就是说家里的大小事务他都得事无巨细地过目乃至拍板定夺。
管家真不是一般人。
“只要是小姐吩咐的,哪怕献丑我也不怕。”袁伯笑道。
“袁师傅,您不会把我当成你们家小姐了吧。”马车飞快奔跑,迎着风,董梅突然来了这么一句。
见袁伯“小姐小姐”的叫个不停,她不过随口一问。
这一问却问住了袁伯,怎么回答都不对。他偷偷地观察董梅,见她看着前方,并没有深究的意思。
292 我要休了你这泼妇
袁伯装作没有听清董梅的问话。
不过他明白,定是他过于表露出的兴奋,忍不住对她们娘几个亲。这才让小姐觉察出端倪吧。
就连大小小姐也对他有所疑虑。
先不想这些了,今个晚上就写信给老爷,禀明一切。往后的事情就看老爷怎么处理了,他管好茶山这摊子事就是帮了小姐的大忙了。
马车一进村子,就被人给拦住了。
“梅娘,赶紧回家看看去。”一妇人朝着董梅喊道。
“婶子,咋啦?”董梅问。
“唉,你那后婆婆搁那撒泼呢。”如今大家都称罗氏后婆婆,一般来讲,这样不大礼貌,但是罗氏做的那些事分明就是告诉人家,她就是后婆婆。
“撒泼?”董梅纳闷,有日子没见着罗氏了。
“就是胡搅蛮缠。”那妇人道,“说他们分家是你撺掇的,她的儿子跟她离了心也是你挑唆的……总之,你赶紧回去吧。”
原来如此。
怕是王氏要盖房子出去住,她不甘心吧。
昨个晚上,王氏就跟李金富说了想要盖房子搬出去,离开这个家。起初李金富犹豫不定的,毕竟这是他出生的地方,乍一离开还有些不舍。
哪晓得,在门外偷听的罗氏一把推开了门。
“没心肝的烂货,孝敬你老子娘没钱,盖房子倒有钱了。”
罗氏许久没摆谱了,钱氏那儿她是彻底失了身份,王氏早出晚归的她几乎见不到人了。
就连挖了她家的灶头,她也吭个声。
“我当初怎么瞎了眼,娶了你这么个扫把星进门,害我们母子离心哟!”罗氏的手指头就要戳到王氏的眼珠子了,“老大,赶紧休了她!”
罗氏拉过李金富,一顿教训。
说什么李金富是老大,家里的长子,本来可以好好的掌管家业,都是被王氏祸害的。
元海是长孙,以后也是要接管家业的,扫把星王氏害得他们父子两沦落到这步田地。
休了王氏,她照样能帮他娶个黄花闺女之类的,等等。
把所有的一切罪责都归咎到王氏头上。
王氏冷冷地听着。
若是李金富随了他娘的意,她能一巴掌拍过去。好在李金富是有脑子的,若是去年罗氏这般说辞,他或听了进去。
自从分家之后,他的小日子过得挺好的。
每天夜里,王氏躺在他身边,叨叨着这日的进项,她的工钱加上元海的有多少多少,如今元喜也能拿工钱了。
他自个侍弄着庄稼,马马虎虎能填饱一家人的肚子,王氏母子赚的工钱都能攒下来。
得闲时,他还能去周树根那做点木工活。
往后孩子们娶媳妇也不担心了。
就算是罗氏敲了他家的灶头,他心里上也没多大波澜,忍忍他们就能搬出去了。
但是,罗氏的一番说辞分明就是要他重新回笼,为家里当牛做马。
其实他早就明白,罗氏心里没他,只不过不愿意相信罢了。
“娘,元海大了,我这就两间房,也不够他娶媳妇的。”李金富想跟她娘好好说道。
“你个没心肝的。”罗氏捶打着李金富,“元海是我孙子,他娶媳妇我能不给他房子?”
“只要你把她休了,咱们还是一大家子,自然有元海的房子。”罗氏就是不甘心,若是大房一家出去了,她在这儿真就是孤家寡人了。
对于大儿两口子的性子,她心里是有数的。
“娘,我有三个儿子,迟早要盖院子的。难不成……”她会把老幺的房子让出来?
那是不可能的。
即便老幺已经是秀才,听说在丈母娘家的地位也是稳稳的,家里的老房子就算空着,也轮不到别人。
当然,他也不想要。
“真是黑心肝的烂货!”
见大儿拗不过来,罗氏转而怒打王氏,“都是你这个丧门星,挑唆我儿连老子娘的话都不听了。”
当时分家明显偏着她另外两儿子,如今她无话可说,只得拿王氏撒气,王氏退到墙角了,罗氏还不依不饶的。
“娘!”
李金富忙护着王氏,里屋的三个小子也忍不住出来,昏暗的油灯下,罗氏狰狞的面孔显得尤为可怖。
他们不喜欢这样的奶。
哥仨一同挡在爹娘面前,一言不发地瞪着罗氏。小时候也是得过奶的疼爱,不知何时起,奶就不稀罕他们了。
见状,罗氏心里的火气更大了,大的不听话,小的也跟她作对。
她火冒金星,甩起胳膊打了元海一个响亮的耳光。
这下王氏冷静不了了,她把孩子拉扯到身后,“这些可都是您嫡亲的孙子,您也下得去手!”
“我们已经分家了!”王氏冷冷道,“您不是一直嫌我们碍眼吗?如今我们盖房子出去住不正合了您的意吗?我不明白您有什么理由不同意,您该高兴才对啊?”
“都是你!”罗氏猛地抓住王氏的头发,使劲拉扯,疼得王氏“嘶”叫一声。
两人扭打在一起,王氏按住自己吃痛的头部,她还是不敢出手打罗氏,毕竟是她是婆婆。
李金富不能也不敢出手打亲娘,只得护着王氏,任由罗氏的拳头抡锤般至自己身上。
“奶,您不要打爹娘啊。”元海一旁也是干着急,急得眼泪都出来了。而元林早已哇哇大哭起来。
见罗氏没有半点松开的意思,元喜一把拉开大哥,上手去掰罗氏的手。在罗氏看来这就是大逆不道,她气得腾出一手拍打元喜的头。
“爹,您别进去,我去吧。”
李光祖在堂屋一直听着这边动静,见里面越来越闹腾,他才起身过来。
瞧着门口的李金贵和钱氏,老头儿没说一句话,径直进了屋。
“住手!”老头大喝一声。
元林忙跑到爷的身旁,哭道:“爷,救救我娘吧。”
罗氏哪里听得进去,老头在她眼里不过是个摆设,年轻的时候她不怕,何况到老了。
“你没见他们一家子都欺负我?”
“我要休了你这泼妇!”李光祖咬牙道。
这一声果真有效,罗氏松开了手,转而扑向李光祖,若不是李金贵扶了一把,李光祖怕是要磕到门柱子上去了。
王氏揉了揉头皮,强忍着疼,手摸痛处黏糊糊的,真被她揪了一绺头发下来,可见这婆子心有多恶。
“娘,您出血了。”元喜担忧道。
“孩他娘?”李金富无暇顾及前来救场的老爹,心疼地看着王氏吃痛的表情。
293 你可别恨错了人
李金贵上前搀扶着罗氏,“娘,您别气着了。”
“您没听见你爹要休了我吗?”罗氏说什么都要去拉扯老头,“我在李家任劳任怨,生儿育女,操劳一辈子,竟然得了这个下场。”
“娘,爹那不是说气话的么。”李金贵道。
“要我说,也怨不得咱娘气着。”钱氏上前递给罗氏帕子,“咱们分家才多久,大哥大嫂就急着盖房子搬出去住,咱娘这不是舍不得么。”
“人老多情啊!”钱氏叹息一声,“再说,盖房子可是要一大笔钱呐。”
王氏正想对策,却听李金贵道:“对呀,大哥,你们可真是赚了不少啊!”
“没没,都是借……”
不等李金富说完,王氏抢言道:“弟妹这是站着说话不腰疼,你瞧瞧我们分家这些日子,没正经吃过一顿饭。我炒个菜,你们嫌烟瘴气大,我炖个汤,你们怕我把房子点了。如今灶头也没了,我们只能顿顿喝稀粥。”
“我们搬了出去,不正好清了你们的眼么?”王氏把事儿掰开了道。
“嫂子,你别扯开话题啊。盖房子可不是个小数目。”钱氏笑道。
“我不偷不抢,数目大小跟你有关系么?”王氏毫不客气地怼了回去,她心里清楚,钱氏又想把火苗引向梅娘那边。
她就知道,跟梅娘借钱定会给她惹去麻烦。
“嫂子,我们可是担心你呀。”钱氏道,“那外人的钱可不是那么好借的。”
这么一说,罗氏全明白了,“是那贱货借你们银子?”
“怪不得你们胳膊肘往外拐,原来巴着她呢?”罗氏也不跟老头较劲了,转而又骂起董梅来,反正什么难听骂什么。
“够了!”李光祖抖着身板,“我现在就去找老祖,我要休了你!”
说着老头出来房门,嘴里一直嘟囔着要休罗氏。
“娘,您别担心。我去劝劝爹。”李金贵撇开罗氏,赶上去把老头扶到堂屋去了。
“娘,说来说去还是咱穷,才没人待见罢了。”钱氏则是搀扶着罗氏,“如今村里人都巴着她们呢,要我说,您也别闹了,没有用的。”
罗氏心里清楚,老二家的故意这么说,就是激她去贱人那边闹事。这两儿媳都不是省油的灯,她“呸”了一嘴,转身出了房门。
尽管她不怕李光祖,但若是闹到了老祖那儿,她是讨不到好的。
“弟妹。”
王氏叫住了正要出门的钱氏,“我听说他三叔两口子去了府城,在学院附近租了个院子,连带束脩,第一笔就得上交近百两银子。再加上往后的开销,他俩起码带了二百两银子出门。”
自个被赵氏算计了,还有心思挑她和梅娘的事。
见钱氏顿住了脚步,王氏接着道:“你可知那些钱是哪儿来的?”
钱氏回头瞥了眼,问道:“你怎么知道这些的?”
“去年你也差不多赚了四十两,反正比我是多多了。”王氏答非所问,“按照行情,她三婶怕是有二百多两了。”
可见钱氏的银子缩了一半的水,原本她能拿到八十两银子的。
赵氏在账簿上做了手脚,黑了她的银子,这点钱氏十分确定。但是得知坑了这么多,气得肠子都搅在一起了。
这些定是梅娘探知到的,王氏可没那个本事。
“我俩可是感情最深的妯娌啊。”王氏理理自己的头发,“你可别恨错了人。”
钱氏挑了挑眉,暗想,这位傻大嫂竟然能说出这样的话来,以后可得防着点。
堂屋传来罗氏尖锐的号丧声,估计左邻右舍都听了个清。
这些也都是后来曹氏转述给董梅听的。
董梅挥着马鞭,朝家驶去。门口围着的人听到马车驶来的声音,赶紧回头看,只见马狂奔而来,董梅朝她们挥手大喊:“让开!快让开!”
见状,人们慌忙躲开了去。
而罗氏坐着地上毫无退意,她耸了耸肩,一副你奈我何的样子。
“马受惊了,快闪开!”董梅大声喊道。
人们朝着罗氏看去,这不是找死么,难不成她想以此讹诈梅娘不成。
只有春花婶子朝着她喊道:“金富娘,你赶紧起来,那马受惊了,会死人的。”
马儿真的受了惊,大声“嘶”叫一声,不听使唤地朝着罗氏扑了过去……要命的时刻,罗氏来不及起身,直接狗爬式地躲开了去,一副惊慌的狼狈样。
众人屏住呼吸,紧张到了极点。
那马蹄子就要踩到罗氏了。
董梅拼尽全力勒住缰绳,大喊一声“驭—”,马儿才停了下来。
万幸的是没有踩到罗氏。
众人这才松了一口气:“梅娘可真行!”
“是啊,眼瞅着就要踩死人了的。”
“口口声声说梅娘害她,这下要不是梅娘拼了命,她可真要去见阎王了。”
“可不?梅娘自个都差点掉下马车。”
……
董梅把马安抚好,转头对着大伙儿道:“没吓着大家伙儿吧?”
“没没。”
“这马毕竟是畜生,说不准什么时候就闹脾气了,乍一看门口这么多人,他还以要干仗呢。乡亲们往后可要注意了,有事进去说,别堵在门口,危险!”董梅解释道。
袁伯暗暗竖起了大拇指,刚刚瞧见小姐故意戳了下马背,马才受惊狂奔的。
小姐是个狠人。
也是个善人,若不是她及时拉住缰绳,那婆子必死无疑。原本他想等到马踩死老虔婆后,再帮着小姐勒住缰绳的。
她该死!
人家都知道让马,她却赖着不走,就算是到衙门说理,也是她理亏的,何况有这么多证人。
然而,罗氏还是慢了一步,那马蹄子重重地踩在了她左脚的脚踝上,刚才光顾着逃命,好一会儿才感觉到疼。
“哎哟,疼死我了。”罗氏开始嚎哭起来。
尽管她疼得脸色惨白,心里却庆幸这下真能讹上董梅了。
“金富娘,你脚咋了?”春花婶子想扶起罗氏。
“被那畜生踩了呀!”罗氏指了指她的左脚,“哎哟,好端端地飞来横祸,还有没有天理啊?疼死我了,哎哟哟!”
众人这才发现,罗氏的左脚上有半个马蹄印。
不用看也知道,这脚伤得不轻!
“我说金富娘,你跟那畜生叫什么劲儿?”一妇人上前摸摸那脚,疼得罗氏鬼叫号丧的,“你还得多谢梅娘,不光是这脚的事儿了,怕是屎肠子都要被踩出来了。”
294 该沉塘
罗氏不服:“你们都瞧着她的马朝我撞来,她这是故意的!”
“金富娘,你莫不是已经老眼昏花了吧?”那妇人道,“即便你瞧不见那么大一马车狂奔过来,那刚才春花婶子拉你你不起,叫你你不听,这又是为何?”
罗氏心里明白得很,别人瞧不出,她可没忽略董梅眼里的那抹狡黠。她分明就是故意让马受惊,即便不敢要了她的命,那也要撒撒那些年的怨气。
她磋磨了梅娘十来年,太了解期间的点点滴滴。
只可惜,紧要关头,她还是怕了。
她可不想用命抵命,她要等到她的幺儿考取功名拜了官,再来惩处这贱蹄子。
“她这是故意谋害我啊!我不活了!”罗氏哭天喊地的,朝着董梅爬过去,“你这贱人,不但挑唆我家的事儿,如今还要害我!”
不待董梅和袁伯开口,众人纷纷指责罗氏。
“你这就不讲理了,不是梅娘拼死勒住缰绳的话,你怕是早见阎王去了。”
“早叫你走开,你自个赖着不走,如今却要怪起梅娘来。”
“我看她这是要讹诈梅娘的。”
这妇人一语中的,众人焕然大悟。
她今个就是来扒拉董梅舍钱的事儿。
董梅以祖祠的名义借钱给人盖房子,以成就她救世主的美名,殊不知那些没捞着好处的人家,心里却也存着份不平。
就在刚才,那些妇人脸色明显存着妒,这妒火眼见就要着起来了。
却被这该死的畜生,该死的贱妇一下子冲散了去。
“阴险,太阴险了!”
“你们?”罗氏顾不上董梅了,抬头盯着众人,“你们眼瞎呀,我的脚被那畜生踩了。”
“你也知道那是畜生啊?”那妇人怼了回去,“就是你家栏里的猪跑到路上来了,见到马车驶过来也晓得退到一旁呢。”
众人哄笑了起来,那眼神分明就在说罗氏还不如猪呢。
“我不活了哟!”罗氏哭天拜地的,“这贱货害我,还有没有天理啊!”
春花婶子到底不忍心,上前去扶起罗氏,道:“你还是先找郎中看看脚吧。唉!”
罗氏的脚一阵疼一阵麻的,她的目的还没得逞呢,她不能白白被撞了。
她甩开春花婶子的手,道:“我今儿就算死,也得找个说法。”
“你要什么说法?”
董梅一直坐在马车上,听着妇人们当起判官来,挺有意思的。好些日子没见她们这样聚在一起了,毕竟各人手头上都有事忙。
“贱……”
“啪!”董梅跳下马车,一马鞭甩打在罗氏身旁的地上,眼里射出两道寒光,“你若是嘴巴再不干净,我这马鞭可不长眼的,本来是要掌嘴,说不定抽到眼珠上去了。”
见董梅满眼戾气,吓得罗氏硬生生把话憋了回去。
罗氏一个激灵,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老眼珠子。
众人心里暗暗惊诧,这样的梅娘她们可从未见过。以前梅娘总是柔柔弱弱的,与人说话都低着头。
搬离李家后,像变了个人似的。性子强了不少,能说会道,不过即便与人争辩,也不过是言辞犀利些罢了。
像今个这般凌厉,倒让她们有些畏惧。
这就是董梅要的效果。
她一听说罗氏来闹事,便知道与王氏盖房子有关。罗氏不想单独与钱氏一起,自然不希望大房搬出去。
大房两口子的性子她捏的死死的,李金福懦弱,王氏也没那坏心眼。
二房就不一样了,与钱氏搭伙的这些日子,罗氏可算是有苦没处说了,所以才时常把气散在王氏和李金福身上。
所以,只要她不借钱给王氏,那大房便没这么快离开李家。
罗氏来闹事无非就是想把借钱的事搅黄了,顺便让村人对她心存妒恨,她心里就舒坦。
自从那几户盖了新房子,眼馋了好些人。
即便曹氏吴氏和汪氏都护着她,但是董梅还是听到了些风声。
有些人肚里泛酸,说那几户盖房子的人家是得了雪灾的福气,要不哪轮得到他们住新房子。那几户人家本就是村里最最穷的,如今倒好,一下子比别家先住上了新楼,怎叫人心里能平衡得了?
邻里盼邻里穷,大概就是这么来的吧。
不但如此,还把怨气撒到董梅头上了,若不是她捐钱给祖祠,也就没盖房子这回事了。
搭个草棚子不照样能住?
董梅可不惯这毛病。
她转而笑看大家,道:“自我进李家门起,就拿她当亲娘孝敬,十来年,从未忤逆过她一厘。哪怕是她磋磨至我肚里的孩儿早产夭折,我都不从说过半个不字……”
这些往事也没过去多久,大家伙儿都是清楚的。
好些妇人红了眼圈。
最难过的莫过于袁伯了。
他从老爷那儿也听说过小姐过去的遭遇,那些大概是老爷从那周平嘴里套出来的话。
可亲耳听到小姐说起,他心如刀绞啊。
“这等恶妇,要是按照我们江南的族规,该沉塘!”袁伯震怒了,“今个她却来讹诈我们小姐,我倒要看看还有没有天理,若是族里不公,我们要告到衙门去!”
“你……你敢!”罗氏道,“你一个外乡人,凭什么管我们的事?难不成你是她的姘头!”
只见董梅猛一挥鞭,“啪!”一声作响,罗氏捂住嘴巴尖叫起来。速度之快,让人看不清那鞭子是如何抽到了罗氏的嘴巴。
罗氏松开手,感觉嘴角渗出了血,哭喊连天起来,“你敢打我,你这是大不敬,我要去祖祠评理。”
其实董梅不过使了三分力罢了,小惩一下。
“大家觉得我抽得对不对?”董梅问道,脸色冷峻。
众人:“抽得好!”
罗氏哪有个婆婆的样儿,什么脏水都往董梅身上泼,用尽了污言秽语诋毁梅娘的名声。
这样的婆婆那个村子都有那么一两个,只不过大多的小妇人都忍着罢了。
外人更不会插手这样的家事。
如今董梅这般毒辣果断,人们不得不重新审视起董梅来。
她已经不是以前的梅娘了,住着大院子,家里有两辆马车,又有下人,为她做工的人都有好几百了,就连衙门的官人也对她颇为客气。
如今又要种茶,往后这绵绵荒山都成了她的茶山,那该是怎样一副光景啊。
她对大家伙儿客客气气,凡是人家求上门去,她从不驳人面子。
何况,村里人都得了她的好处。
若还不知足,怕是要跟那李老大他娘一个下场了。
“我要去祖祠鸣钟!”罗氏捂着红肿的嘴,想起身去祖祠,但左脚使不得力,费了好大劲才站了起来。
295 你这心偏得也太明显了
旁人无一人相扶,就连菩萨心肠的春花婶子也没上前搭把手。
她实在是太过分了,连姘头那样的话也说得出来,真是可恶。春花婶子是个大好人,一般不跟人红眼的。
“娘?”李金福钻进人群。
“儿啊,我被人打了,你可要为我讨回公道啊。”罗氏抱着李金福大哭,当她看见后边的李勇脸拉得老长时,暗想今个一定要逼他处罚这贱人。
“勇哥儿啊,你可得为我做主啊……”罗氏指着董梅道,“她大逆不道,鞭打长辈,我差点就死在她的马车下,乡亲们可都看着呢。”
事情的大致情况,李勇已知晓,他扫了一眼众人。
众人纷纷指责罗氏,是她无理在先,怨不得梅娘。
“金富,扶你娘回去吧。”李勇道。
“什么?”罗氏一听大愕,“你也太偏心了,有你这么主事的里长?”
“金富娘,今个事情错在你,若不是念你一把子年纪,且受了点伤,怕是要受跪祖祠之罪了。”李勇冷冷道。
“凭什么?”罗氏歇斯底里的,“你这心偏得也太明显了,就不怕人戳你脊梁骨么?”
“当着乡亲们的面,咱们掰扯掰扯。”李勇背着手厌恶地瞥了眼罗氏,“省的你不服。”
“你知道今个你犯了几条族规吗?”李勇问道。
“我……是她打了我。”罗氏有些心慌。
“你到处诋毁梅娘的名声是其一;其二你赖在梅娘家大门口满嘴污秽之言,搅得她家宅难安;其三,你还以死来讹诈梅娘,这样的人莫说你们家,就是下沟村都留不得你!”李勇悉数罗氏之罪状。
众人窃窃私语起来。
“勇哥儿说得有道理,这样的婆子该赶出村子才是。”
“你们……你们都得了她的利!”罗氏环指众人,“我儿是秀才,以后就是举人老爷,还要当大官儿,你们别眼皮子浅了。”
“秀才有什么了不起的。”一妇人道,“梅娘那学堂烧饭的婆娘还是秀才娘子呢。”
“都说秀才穷,穷酸秀才,一点儿也没错。”
“就是……”
李金铭这秀才要是搁以前,大家伙儿会对罗氏另眼相待的,毕竟读书人还是有些社会地位的。
如今可不一样了,人人都奔着自家的钱袋子,日日记挂着账本上的工钱,没那闲心去捧着秀才老子娘咯。
也因此,罗氏更加憎恨董梅。
李勇抬抬手,打断了妇人们的舌战。
“金富娘到处跟人说,梅娘舍钱给人盖房子,惹得好些人眼红。”李勇道,“今个我就明说了,这钱是梅娘赠给祖祠的,那些个借去盖房子的人家都是按了手印,择期要归还的。”
而这笔钱最后还是会回到祖祠。
这钱以后就当是救济金了,谁家有个灾有个难的都可以去借,但是一定要还回去,以便日后救济更多的人。
当初董梅给祖祠一百两银子的时候不过是提了一句,这钱当做村里风险保障。
在危难之时才能借出来用,用过之后一定要归还。
李勇很是佩服董梅的脑筋,明明是一百两,这样反复被人利用,那就不只是一百两银子的事儿了。
董梅曾说过,她不喜欢白送人东西,要让他们自个去争取自己想要的,否则总把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这样是害了人家。
“可以说这钱是全村的,但它又不是全村的。”李勇接着道,“比方说这几家盖房子的,用了这钱盖上了房子,就不用住窝棚了,也省了很多麻烦。明年他们再把钱还回来了,这钱一个也少不了,下次谁家有个急事也可以来借。”
众人又开始议论起来。
这可真是个好事啊。
“咱们一代代传下去,到你们孙子辈头上,它还能帮上咱的大忙。”李勇道。
“是啊,这法子好。”一老妇人抹泪道,“那年我儿子病逝,就是没钱买那救命的药啊。”
这老妇人一说,大家更加觉得这钱非常重要。
“要是当时能有这救命钱,我儿……他不至于早早就去了。”老妇人哀叹一声。
董梅走过去,抚慰着老妇人,道:“阿奶,我倒是希望这钱永远躺在祖祠,陪着咱老祖宗。永远不被大家借出来多好,对不?”
“对对,梅娘说得对,没灾没难的多好哇。”老妇人拉过董梅的手,“梅娘啊,我活到这把岁数才明白你的用意,真是不该啊。”
她看了看周边的人,又道:“我听说有人后悔,下雪那阵子没把自个家的老屋给捅了,否则这会子也能盖上新楼了。”
听着这话就有几个妇人垂下了眼皮子。
“人喃,得知足。老惦记不是自己的东西那可不是好事。”老妇女挽着篮子,本是要去菜地里弄菜的,见围着好些人才过来瞧个明白。
见大家伙儿被羞得没话说,李勇接着道:“这救助钱拢共一百两银子,我希望来年有人愿意往里添点,一个钱两个钱也是心意,众人拾柴火焰高嘛。这也算是给咱子孙留个保障,若遇上灾年也能安安稳稳的。”
“这好,这好。”还是那老妇人接话茬,“我老婆子也要添点进去。”
“阿奶,您就别操这个心了。”董梅道。
“勇哥儿不是说了吗,一个两个是心意。”老妇人道,“我这心意不多,别嫌弃就是。”
“我在这先谢过婶子。”李勇朝老妇人深鞠一躬。
这边聊得正欢,而罗氏却一句也插不上嘴。
她那被马踩过的脚却越来越痛,嘴巴也红肿起来,“哎哟,疼死我了,这是想要我的老命啊……”
“害人终害己!”李勇背对着罗氏,“金富,扶你娘回去,若还有下次,必定严惩!”
“不,我不回去,我要死在这儿。”罗氏挣脱李金福,跌坐在地,“老天爷啊,您开开眼吧,最好下一道雷劈死这贱……”
董梅朝她瞪了一眼,“你这咒念得好,咱们看看雷劈死谁。”
“娘,咱回吧?”金富上手抄起罗氏的手臂。
“我不,我死也要死在这儿。”
母子俩一阵折腾,没人搭理。
“梅娘,别跟人一般见识,你是个有福气的,老天爷会护佑你的。”老妇人捏了捏董梅的手,见她眉头皱了一下,赶紧翻过她的手掌,一道鲜红的血印横在手心。
296 家里人都死绝了吗
董梅刚刚勒马缰绳磨破了点皮,不过那红血印子有些醒目。
“梅娘,以后还是叫那几个小子赶车吧,这不是妇人干的事。”那老妇人怜惜道,她指的是志明哥俩。
“是啊,你一个妇道人家,太危险了。”大家帮着劝慰。
“阿奶,婶子,这也是逼出来的。”董梅笑道,“如今家里的人都忙得身子打转了,我这才自个赶车的。”
最近,药山忙,她又要开始种茶,这也不是什么秘密。
董梅家里经常空无一人,家里既没个男人又没个婆婆帮衬着,有时候出门还得带上几个月大的小女儿,这不就是太忙了么。
“你们瞧瞧,连梅娘都这般勤劳,何况……”老妇人看了看周围的妇人们,这几位都不是什么勤快人。
不过现在比以前是好多了。
老妇人下一句的意思,大家也都明白,她就没说出口。
“小姐,您回屋歇息吧,赶紧敷药去呀。”
见妇人们聊个没完没了,袁伯忍不住上前催促,又道:“我那有上好的药膏。”
梅娘摇摇头。
“梅娘,这位就是种茶的大师傅吧。”李勇瞧着袁伯问道。
此时,妇人们也盯着袁伯看,村里都传开了,梅娘请了个种茶的师傅,想必就是他吧。
“这就是我请来种茶的袁师傅。”董梅笑着介绍,“他可是江南种茶的老师傅哟。”
袁伯跟李勇点头示意,眼睛却盯着梅娘受伤的手,满是担忧。
“进去敷药吧。”李勇道。
“进去吧。”
“小姐,您今个跟曾大人谈了那么久,累了一天了。”袁伯看了看众人,“大家说说看,在自家门口折腾这许久,算怎么回事?”
袁伯故意抬出曾大人,在这乡野之间,曾大人的名头还是好用的。
妇人们又开始嘀咕,那衙门好似董梅家一般,想去就去。那位曾大人对她那样客气,可见关系非同一般。
若是把她后婆婆告到衙门,一告一个准儿。
“进去歇息,别看眼下年轻而不顾惜身子。”老妇人紧了紧篮子,“我本早该摘菜回去了。”
她告别董梅缓步离去。
李勇也告辞了,不过说回头叫汪氏来照看。
一干妇人也徐徐散去。
“这人瞧着就不同,别看年纪不小,可那面色却白里透着红呢。”一妇人回头瞧了眼袁伯。
见袁伯死盯着董梅的手看,那关切的眼神落入几个妇人之眼。
“他老紧张梅娘了,还喊梅娘为小姐,这是怎么论的?”
“这……这是不是他老家那边的习俗?”
“八成是,我听汪婶子讲过,这人是个老管家,如今帮着梅娘种茶,那梅娘就是他东家,他这么称呼也没错。”
妇人们一边脑补袁伯的来历一边朝家去。
后面的金富母子走一步停三步,罗氏把心里所有的愤恨都撒在了大儿身上。
“娘,您要是再这样不讲理,我……我……”
“你个没出息的窝囊废!”罗氏怒斥道。
李金福心里憋着火,脸上青筋暴起,他一把背起罗氏,快速朝家里跑去。
他一口气跑回了家,不顾罗氏谩骂,直接把人搁在床边上,转身离开房间,任由身后的罗氏鬼哭狼嚎。
李金贵两口子在屋里,照面也不出来打一个。
罗氏哀嚎了一阵儿,才冷静下来处理受伤的脚踝。那脚肿的跟馒头般,一碰就疼。
“来人啊,家里人都死绝了吗?幺儿啊,你娘在家里受尽了屈辱折磨啊,呜呜呜……”
见李金福端来盆凉水进来,罗氏抄起床边的鸡毛掸子朝他打去,“你是死人啊,端盆水有何用,去叫郎中来啊。”
李金福也不应声,打湿了布巾敷在罗氏的肿胀的脚踝上。
“先敷着吧,我去弄些草药来。”说完他又离开了房间。
晚食过后,汪氏把灶屋那摊子事儿都交代给儿媳,着急忙活地来到董梅家。
“她莫不是瞧着我今个去弄菜地了,才来你家闹事的。要是我在家,看我不打断她的腿。”汪氏道。
梅娘躺在凉亭里的躺椅上,有些疲惫。
“你今个就不该勒住那缰绳,踩死了也怪不到你头上。”汪氏瞅瞅董梅的手,“我是你干娘,你是有娘家人的,对付那些个不知好歹的就得狠点,否则吃亏的就是你了。知道不?”
“知道了。”董梅懒懒道,“她那脚估计好不全的。”
也只能这样,真把人弄死了晦气。
再说,罗氏也罪不至死。
她不过是个无知的可怜虫罢了,不是她上门来闹,董梅都记不得有这号人物了。
“那是她活该!”汪氏恨得牙痒痒。
“好了,我都不气,您就别气着了。”董梅坐起身,“叔是不是叫您带话来了?”
“你咋不能好好歇歇,净琢磨事儿。”汪氏又气又笑的,“听说你请了种茶的师傅,你叔想着咱这附近也有山,问问能不能种。”
李勇想着合全村之力也买个山头,跟着袁伯学种茶。
若是村里有茶山傍着,以后也能安稳点。庄稼户还是得靠土地为生,说不定那日作坊就办不下去了。
“干娘,这是个好主意。”董梅道,“不过,请袁伯当师傅的话得让三成分子给他,这事儿得跟村里人说明白了。”
“这是应当应分的。”汪氏道,“你叔说了,一切由他们自个决定,各凭自愿。”
李勇当真是个好村官。
接着董梅跟汪氏交代了具体事项,主要是把各种风险提前告知大家,特别是得三年后才能见着收益。所有可能出现的意外都得写在契约上,天下没有后悔药吃。
汪氏离开的时候,瞥了眼袁伯的房间,见里头亮着油灯。
听村里妇人们议论的这师傅,汪氏听着怪怪的,本想亲眼见见这人,但是人家不出来照面,她也没法子。
袁伯正伏案写信呢。
刚来两天,就发生了不少事情,他得多写点好让老爷高兴高兴。
接下来几日,袁伯奔波到枣子沟指挥开山,准备育苗。
而李勇也号召村民集资买山,最后募集到二百六十八两银子,他和周家、长庚家、铁头家等占了大头,其他村民们拢共占三之一。
在董梅的帮助下,选了个里下沟村近的山头买了下来,结果要三百两银子,不够的董梅给补上了。
297 银钱永远是最让人好奇的东西
芸娘和胡家的房子盖好了。
她们两家同日乔迁,合起来一起办席面。两家院子挨着,大小形状完全一样,正屋三间,其中一边间打了个隔断,成了两小间。
东边两小间厢房,作为灶屋和杂货间。挨着着杂货间的墙壁还搭了个棚子,放些木柴农具什么的也不至于被淋湿。这都是阿龙着兄弟们帮着做的,不算工钱。
这日青莲青柳和秋菊休沐,两家是特意选在这休沐日的办席面的。
董梅给两家各准备了三床铺的新棉被,当做礼物。
这可是重礼啊。
棉被在这儿可是很贵的,有些人家用不起棉被,就到山上弄些柳絮和别的什么絮塞在布袋里面。还有些人家在薄棉絮里掺杂些柳絮,这样也能省点。
而董梅送的可是实打实的,超级厚实的棉絮,三个床铺至少得六床被子,还都配着被套,可羡煞了旁人呐。
席面上,村民们又得知李金福买下了胡家隔壁的地块,好大一块地,能盖个七八间的大院子。
这地界原本快荒弃了,自从董梅住来后,人气又重新旺了起来。
“元海娘,你去年没少赚吧?”一妇人问道。
大家心里也都这么揣摩,王氏赚得不少,董梅也借了不少,两下一合拢,才能盖起来大院子。
“真没多少。”王氏道,“婶子您是知道的,我如今连灶头都没得,三个孩子天天跟着喝稀粥,不搬出来不行啊。”
王氏的一席话把问题岔开了。
就是村里那些个特困难的人家,谁家也少不了灶头啊。
唉!
“要说你婆婆也太能作事儿了。”一妇人叹了口气,“搬出来好,你家元海也大了,也得要个房子娶亲。”
“还得是有钱才行。”银钱永远是最让人好奇的东西。
“那是,如今她家孩子都大了,都跟着梅娘赚钱咯。地里的粮食够吃,进兜里的银钱不就都攒着的么。”
“您这话算是说对了。”王氏接过话茬,心想她要是不明着回答,这些妇人还不定怎么编排这事呢。
“过年我家连个线头都没买,也就大年初一吃了顿肉,这才省下了钱,你们数数,过年都花了不少吧?”王氏道。
“你这样说还真是,过个年手头一松,少则花二三两银子,多则四五两银子没了。”一妇人道。
“是啊,精打细算准没错。”
妇人们瞧着王氏都清瘦了不少,以前她可是肉墩墩的模样。
王氏点点头,“我再厚脸皮地跟梅娘借点,先盖个三间屋子住着。”
“你家那块地可不止盖三间房子。”
“剩下的等元海娶亲的时候再续起来的。”王氏道。
这下众人再没什么疑问了,王氏有三个儿子,就算一儿子一间,加上两口子的,还有堂屋,灶屋,杂物屋等,合起来也要六七间才够用。
席面很是热闹。
一下子没了话题的妇人们又盯着主桌看了看。
村里几位重要的人物都在,老祖们、李勇、周树根以及董梅秋菊和青莲青柳等在主桌,由胡山根陪着。
“你发现没,凡是跟梅娘走得近的都发了。”两妇人大口吃肉,嘴里吐出含混不清的话。
“真是。”一妇人接话道,“芸娘就不说了,如今这不起眼的胡家都盖起了新院子,这才多少工夫啊。”
同桌的妇人们也跟着探讨起来。
以前从不出门且精神萎靡的胡山根,如今看来满面红光,嗓音洪亮,这一变化就是从他们跟梅娘走近了后发生的。
主桌上。
胡山根已经敬酒一旬了。
“山根啊,往后好好往前奔,好日子还在后头呢。”老祖放下酒盅,对着胡山根道。
“是是是。”胡山根连连点头。
几盅酒下肚,老祖的兴头正盛,转而看向她对面的董梅:“梅娘,种茶可是件功在当代利在千秋的事儿,为此,我要敬你一酒盅啊。”
“老祖说的哪里话!”董梅起身举起一碗豆浆,“我也是下沟村人,为自个村办事不是应当应分的么?”
老祖之所以这样说,是因为袁伯没要下沟村的种茶份子。
当时袁伯对李勇道:“既然是小姐村里要种茶,那就免了这份子茶,这都是看在我们小姐的面儿上。”
李勇就把这话原原本本地转告了老祖以及茶农们。
“你自然是下沟村人。”老祖道,“但是一心为村里着想的下沟村人少见。”
老祖这话董梅是听不懂的。
但李勇几个年长点的都明白,他这是意有所指。
三十年前,下沟村曾经出过一举人,那举人谋得一官儿后,举家迁走就再也没回这山沟沟了。
除了族谱上有这么号人,就再也没见过那家人了。
董梅敬过老祖后,青莲青柳也端着豆浆,下位走到老祖跟前,一番祝福惹得老祖劲头又上来了。
“好好好。”
老祖抿了一口酒,眯着眼睛细细瞧了瞧姐俩,笑道:“咱村里男先生没出一位,倒是出了你们几位女夫子,他日若是桃李满天下,我一定要把你们的名字写到族谱上。”
姐俩相视微笑,同道:“老祖,我们只是做自己喜欢的事,不图别的。”
“老祖说过的话几时不算数了?”老祖故意提高了嗓音,就是要说给院子里那些舌燥的妇人们听的,当然还有那些不服气的汉子。
“可了不得了,梅娘已经上了功德簿,她的女儿也要上,真是了不得了!”
“方圆百里怕是没有这样的事情!”
“老祖也就那么一说,你们还当真哪?切!”眼红不平的也有。
女人不上族谱,这是祖制。
所以,老祖话没说满,得是桃李满天下才行。这样的先决条件可不是容易达到的,须得是颇负盛名才行。
董梅和秋菊对了个眼,无论如何,老祖能有这想法已是破天荒了。
她们所求也不在此。
姐俩吃饱后先辞了大人们,寻着苦杏姐妹玩去了。
苦杏如今接手了曹氏的那摊子事儿,成了名副其实的师傅了。豆腐作坊又招了两个手脚勤快的小媳妇,都跟着她学手艺呢。
工钱也涨到八百钱一月了。
苦莲也不单单是赶鸟儿了,晒豆皮收豆皮等轻松点的杂活她都能做,工钱也有三百钱一月了。
所以,芸娘家的日子是越来越好了。
“苦杏,你如今是大师傅,但也不能忘记学习识字和算术。”青莲道。
苦杏点点头,“我记着呢。”
298 有些事不是非黑即白
苦杏每日下工回家,得闲时总要反复复习青莲教过的字和青柳教过的算术,自己学会了再教给妹妹们,连芸娘有时候也跟着一起学。
这样的日子,娘几个很是满意。
芸娘倒不图别的,她不指望孩子们能像青莲青柳那样能干,以后能看个书信、记个内务账本,嫁个踏实人家一世平安就好了。
“苦杏姐,我娘和先生编了一本词典,到时候给你一本,照着学就容易多了。”青柳道。
这边四人聊着,那旁的青禾带着苦菜苦叶还有大宝在后院玩。芸娘特意在后院留了一小块地,种点菜,怎么着都方便。
三小只蹲在地里挖泥巴,玩得不亦乐乎。
“青禾,要是能跟你一同进山就好了。”苦菜偷偷瞄了眼院子,生怕被她娘听见了,因为芸娘告知她们,不能老去找青禾玩了,青禾得跟着顾老进山采药去。
青禾顿了顿挖泥巴的小手,她也想过带她们一同去山里,但是她自个都要师傅照顾,若是她们一同去的话,师傅肯定照顾不过来的。
“山里危险,我还没本事照顾你们。”她有些泄气地嘟囔着。
姐妹俩抬头看着青禾,忙摆手道:“山里危险,我们不去的。”
“汪汪。”
大宝欣慰,这几个都是乖孩子。若是这两个也跟去,那老头八成要疯掉了。他知道老头很宠青禾,胡家小子也跟去了好几回,不过那小子无需人照顾,不愧是猎户家的男儿。
“我先跟着师傅学,每天弄些草药回来,你们在家学,等我们都长大了,再一同前去,行不?”
“好。”姐妹俩这才欣喜应下。
散席之后。
董梅一家子回了家。
赶巧儿志远也回到家,还带了几个同窗一道前来。
本来今个他也休沐的,几个同窗聚在一起把词典的稿子又细细查看一番,所以带着稿子就来了董梅家。
同窗们原是觉得不好意思,毕竟那不是志远的亲姐家。
但是,自上次在技校见过董梅的秦牧和王晗二人,可是等不及想来董梅家瞧瞧的。
见到一众学子们后,董梅自是欢喜的。
那厢着刘妈好好准备晚食,这厢带着学子们一起探讨词典的事儿。
字词义已经由他们完善了,董梅拿出自己编订的部首和拼音,接下来只要把页码按照音序衔接好就算大功告成了。
好在这儿的字体就是普通的繁体字,虽然比简体字难编撰些,不过,日常用字也没那么复杂。
原先想着编撰一本大又全的词典,怕是她难以胜任了。
“姐姐,这词典太妙了,特别是每个字加上了您发明的拼音,对于初学者来说是极为省便的。”秦牧也随志远的称呼了,“最具意义的是,若这拼音能在全大楚实施,以后就不会为着发音不同而生误了。”
除了上次去买庄子,董梅还没出过梧田镇。
不必说普通百姓口音大不同,就连稍有墨水的人那吐字也相差甚远。
对于能否统一文字发音,要不要统一文字发音,她没有任何意见,这也不在她的能力范畴之内。
她只能保证她的技校用她编撰的教本。
“姐,夫子说关于词典的事想跟您谈谈。”志远道。
董梅点点头,继续交代学子们完成字典的最后一道工序。
除了秦牧王晗,另外两位学子时常偷瞄董梅,这样的义姐完全出乎他们的意料。
这两位可是富贵公子,是夫子推荐他们加入编撰字典的,那必定是品学兼优的。
一位赵容,就是那位薛老妇人的孙子,她若得知孙子跟董梅走得这么近,该是什么反应?另一位何佑善,家有良田百亩,铺面宅子也不少,实实在在的大地主家庭出身。
不过这两人的家世董梅暂不知情。
而赵容可是从薛老夫人那儿听说过技校女子班的事儿,只知道他奶不喜董梅的作派,才不把妹妹送过去。
可是眼前专注编撰字典的董梅,跟他奶嘴里说的不知天高地厚的妇人完全不同。
这也是他今个随同而来一探究竟的原因。
这样睿智的妇人,女子班一定办得不错,与其请先生去家授课,还不如把妹妹送去女子班一同研习,效果更佳。
回头他一定要说服阿奶。
几人一直忙到天黑,还有点扫尾的事情留着他们晚上点灯熬油了。
翌日清早,董梅带着学子们和女儿们一同赶往镇子。
她并没有去找孔夫子,而是直奔印务工坊。这印坊是公办的,可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去的。
她也是走了曾泰的后门,才得以例外。
印务工坊的管事老蒋对董梅很热情,曾大人跟他打过招呼的,只要不是违制书籍,都可帮其拓印出来。
董梅给的价钱也合理,而且,每次都会塞些红包给他和工匠们,这样的事情何乐不为呢。
董梅之所以这样做,只因这印务之事规制繁杂,按理得层层审核,就算有曾大人的面子,那办事之人心里也不爽快。
她出点银钱,工匠们心里欢喜,事儿办得自然漂亮。
这世间,有些事不是非黑即白那样分辨的,还存在些中间颜色。
“李娘子,您这套书可真是开创了先河啊。”老蒋是老匠人,见过的书自是不少,一眼便能瞧出关键所在。
董梅浅笑道:“麻烦蒋师傅了。”
“不麻烦,我们不就做这个的么。”老蒋看着那些手稿,眼睛都不带眨的,他有预感,这套书籍很重要。
“可以的话,麻烦师傅们赶赶工,这这边先谢过了。”董梅道。
“您要一百套的话,得要五天工夫。”老蒋道。
董梅清楚,这样原始的活字印刷速度慢,老蒋说的时间还是他们加班加点赶着印才行的。
出了印务工坊,董梅去了林家,答应了事儿还是去打个照面才行。
怕是韩氏见天地等她呢。
老远就瞧见韩氏在铺子门口东张西望的,这样等人的方式还真是执着。
“嫂子,您这是瞧什么呢?”董梅跳下马车道。
“你悠着点下车啊。”韩氏忙上前扶着她,“除了你,哪儿还有人叫我这么惦记的。”
“我知道你忙,事儿多,也就不好托人带信去。今个一早我院里那树上就来了一只喜鹊,一直唱个不停,还真让我等着你了。”韩氏拉着董梅走了后门,进了自家院子。
299 名字我帮你想好了,就叫老婆饼
董梅抛给韩氏一个编瞎话的眼神,明明就是每天站在门口张望,被她撞见了而已。
“真没骗你。”韩氏道,“不过嫂子是真想你,有日子没跟你唠唠了,我这心里就是不得劲。”
董梅也不客气,进了屋子接过韩氏倒的茶水一口饮了。
“嫂子,今个怕是也没多少时间陪您唠了,您拣重要的说。”董梅道,“等我忙完这阵儿,再陪您多唠唠,行不?”
韩氏叹了一口,她能说不行吗?
“嫂子知道你忙,忙点好,踏实。”喊氏道。
最近韩氏被那事闹得心里痒痒的,每天瞧着敬庭从门口经过,两孩子远远地相看一眼就走开了。
她这当娘的心里别扭。
敬庭她是欢喜的,模样俊,声音好听,最重要的他总是乐呵呵的,待人谦逊有礼。
心里别扭的是,她后知后觉发现敬庭娘于氏似乎不大稀罕她姑娘,这才悬着心呢。若不是有董梅夹在中间,她早把敬庭轰走了。
若是未来婆婆不喜新妇的话,儿子再稀罕也长久不了,她可不想自个唯一的闺女受那委屈。
董梅听完忍不住哈哈笑起来。
“嫂子,当娘的都一个心思。”
“梅娘,我知与你亲近的人那都是不是坏的,但是,这毕竟是孩子一辈子的大事,她若是不喜玲儿,就趁早叫敬庭断了念想,免得两孩子越陷越深,不好收场。”韩氏道。
韩氏的担心不无道理。
而于氏的心结也应该打开了吧。
“嫂子,你放心,玲儿的事我负责到底。”董梅道,“敬庭是个好孩子,这不用我说。至于于嫂子,她也不坏的,放心吧。”
于氏忙着毛衣那摊子事儿,家里又没个人帮衬,也是够累的。
“于嫂子是中意玲儿的,这点我保证。”董梅道,“玲儿这样标志乖巧的姑娘,谁不稀罕?”
“真的?”韩氏还是不放心,“多少夫妻不睦都是由婆婆引起的呀!我记得以前跟你说过,不求富贵,但求心诚就行。”
董梅点点头,她的观念一点儿也没错,富贵都是别人眼里的,只有关起门的日子才是自个儿的。
“放心吧,于嫂子的为人我晓得,她若是同意了这门亲事,定会把玲儿当女儿看待的。”董梅道,“她自个儿没个女儿,就连秋菊她都极为体贴,何况是儿媳?”
这倒是。
秋菊三十大几,还未出阁,当嫂嫂的也没嫌弃不是。
这样的小姑子怕是很多当嫂子的不喜。
“只这一点,她还算个好的。”韩氏颔首道。
这两嫂子人都不错,不是那般计较之人,将来若是成了亲家,应该好相与的。
闲聊不多时,董梅起身告辞,她得去趟鑫泰货栈。
“嫂子不留你了,做了点吃食带去给几个孩子。”韩氏起身不待董梅拒绝,片刻就从厨房拿出一小篮子,隔着外头包裹的白布,还闻到一股韭菜的香味。
董梅忍不住掀开笸箩上的盖布,里面躺着一堆馅饼,焦黄焦黄的。
“嫂子,你这手艺不开店真是浪费了。”董梅毫无形象地抓了一个,塞进嘴里。
“哪有那本事!”韩氏笑道,“你不嫌弃就行。”
鲜香的韭菜肉饼爆口香,董梅道:“嫂子,真可以开店。”
这面皮很酥脆,再多添几种口味就行,什么梅菜肉、酸菜肉、萝卜丝儿肉、韭菜鸡蛋,还有甜味的,豆沙、红糖芝麻、绿豆酥等等。
“什么?”韩氏听完诧异道,“能做那么多口味的?”
一个饼下肚,董梅满足地喝了口水,抱着小篮子往外走。
“嫂子,这门生意做成了,可不少赚的。”董梅边走边道,“你也别租铺子,就把粮铺那转角处隔断出来,弄个牌面即可。”
听董梅说得这么认真,韩氏这才思量起来。
她可没想过单独做买卖,从来没往这上面想过。
“梅娘,我……我不行吧?”韩氏很没信心。
“嫂子,你不试试怎么知道行不行?”董梅宽慰道,“再说又不费什么本钱,卖不掉大不了送我吃了。”
“瞧你说的。”韩氏被她打趣的表情逗笑了,“只是我一个妇道人家开铺子做买卖怕是不好?”
“林大哥会反对?”董梅问道。
“应该不会。”韩氏道,“街坊邻居的会说闲话。”
“你要是这么在意别人的闲话,就当我没说。”董梅道。
“我不怕,但是玲儿?”
“玲儿更不怕了,她如今站柜台记账不也挺好的么?”董梅道,“只要是凭本事赚钱,别人就没道理说三道四的。就算他们说,那也是心里嫉妒你赚钱了。”
这话说到点子上了。
“对的,还是你通透。”韩氏恍然。
“这就对了。”董梅把饼蓝子放入马车,这饼子可不能给张裕瞧见了,否则他准厚脸皮地要去。
她坐上了马车,探着身子道:“嫂子,名字我帮你想好了,就叫老婆饼,一定大卖!”
“老婆饼?”
“过两天我给你送个大锅来。”董梅回头又喊了一句,也不知韩氏听没听清楚。
韩氏看着马车离去,心想哪有叫这名儿的,嘴里反复念叨老婆饼老婆饼的,进了铺子去。
“什么老婆饼?”林掌柜听了一声好奇问道,这妇人跟魔怔了般。
韩氏想了会,把董梅的意思跟林掌柜一说。
“老婆饼,挺好。”
林掌柜当即就走到铺子拐角处,这个角落一直堆放些东西,没什么大用,若是隔断出来,另挂个铺帘子还不错。
“就按梅娘的意思办。”临了他来了这么一句。
“什么?”韩氏大为诧异,本想着男人多少会劝退一番,“你咋个这么痛快啊,我还没想要做这生意呢?”
“娘,您真不想做?”玲儿一直偷瞄着父母俩的表情,她娘这是拿上了呢。
“你这死丫头,还跟你娘较上劲了。”韩氏笑着怒斥小女。
而林掌柜已经开始搬弄东西了,把角落这块腾空了,隔出来做个柜台什么的。
“梅娘的主意准没错。”林掌柜道,“她还说什么了?”
韩氏眉头微皱,道:“她冲我喊了句什么大锅,她走得急前半句没听清楚。”
“娘,既然要开店,那肯定是要口大锅的。”玲儿的思路是对的。
韩氏点点头,道:“梅娘说的大锅跟我们家里的大锅肯定不一样,她最是有主意的。锅的事儿等几天再说,先把这铺帘子弄起来。”
林家三口子忙活着老婆饼的事儿。
董梅也到了鑫泰货栈。
300 这媒人非你莫属了
鑫泰货栈。
“阿贵,把边城的货单拿来。”
“快点啊,瞧你笨的,唉!”
“那张字最多的啊。”屋内张裕的语气不大好。
“阿贵,你得机灵点呀,否则我这……省便不了呢,对不?”听得出来,张裕很是无奈,也尽量不伤害阿贵的自尊心。
想当初他带周平的时候,脾气那叫火爆,一点面子都不给他。
眼下这情景若不是他老了,就是这孩子的某个原因叫他不得不忍着脾气。
且周平走了后,他还没适应过来,能忍下已是不错的了。
董梅停好马车,进了屋子。
“李娘子,好久不见啊。”张裕示意阿贵赶紧上茶,“您最近可是忙得团团转吧?”
董梅笑着点点头,接过阿贵端来的茶碗,“这是你的新徒弟?”
张裕点点头,朝阿贵看了眼,阿贵才退出了房间。
“什么徒弟不徒弟的,我也年纪一大把了,没那个心力了。”张裕轻声叹了口气,“这孩子可怜,我才把他放在身边打打杂。但……”
确实笨了点,跟周平是没得比咯。
“既是有心,也得给人家一个成长的过程不是?”董梅想起了那孩子怯懦的眼神,想来是没见过什么世面的,历练历练就好了。
“李娘子说的是。”他起身走到柜子跟前,拿出几封书信。
张裕似乎料到董梅会来,当董梅交给他一封信,请带去京都聚贤阁袁掌柜。他左手接过袁伯的信件,右手递过刚拿出的信件。
都是周平寄来的,一封给董梅,一封给青莲姐妹,一封给周家。
这小子也就是看在货栈来去方便,才一下子写这么多吧。
不过董梅捏了捏几封信,其中给她的信最厚,给周家的家书反而最薄。孩子大了,跟父母聊的也就不多了,不过得知平平安安的,当爹娘的也就无所求了。
往后她也是有这么一局面的吧。
“李娘子,我们公子已经去府城好几日了。”张裕又拿出一图纸,“这是府城办学的房子,公子带来请你画个新的样式,并说不要省钱。”
董梅接过一看,是挨着的两个大院子。
他还真是想得周到。
像府城那样的大城市,是绝对不可以男女混在一起上学的,否则的话招不来女学员了。
“行,我画好了叫凳子带来。”董梅道。
既然他不想省钱,那就要好好装修一番,特别是女子学堂,得有派,看着高大上才行。
她想想也有些别扭,一边是家贫的孩子,学个手艺以便谋生。一边是有钱人家的小姐,为了嫁个好人家。
唉,也不知这样的初衷对不对。
离开货栈,董梅先去技校,给姐俩送完信和饼子也没耽搁,到姜家碰碰运气,见于氏在家,她收起了正要看的信。
“嫂子,你不是在等我吧?”董梅道,这个点按理说于氏还在外头呢。
“可不就是等你。”一早秋菊她们的马车来了趟姜家,放了包袱就走了。
于氏才特意留家里等董梅,敬庭的是一直悬着,她得要董梅帮着那个主意才行,最近相看敬庭的街坊熟人越来越多,她总是支支吾吾给遮了过去,再不定下婚事,怕是要得罪不少人了。
“那就定下,省得别人惦记了去。”董梅笑道。
“我也是这么想的,既然孩子相互喜欢,那就随了他们。”于氏道,“但是,我上次去相看那玲儿,怕是她娘也知此事,反过来挑我的不是,这可如何是好?”
“放心,不会挑你的不是。”董梅道,“我刚从林家过来,人家很中意敬庭的。”
“那就好,那就好。”于氏道。
见于氏心定后,董梅倒有些不安,毕竟这因缘多少跟她有些关系。日后若是有甚矛盾,可怨不得她啊。
这古代,世俗规矩甚多,保不齐两家相厌了。
“嫂子,这儿媳还是得您上眼才行,可别……”
“不会怨到你头上的。”不待董梅说完,于氏就打断了她的话,“这孩子我中意的。”
过了这段时日,于氏也想明白了。之前她不过是跟自己较劲罢了,觉得自个还没相看,两孩子就对上了眼,似乎有违礼制。按照本地一贯的风俗,哪家娶新媳都是当婆婆的先看。
说到底,婆婆满意了就行,做儿子的一般不发表相左意见。
“梅娘,这媒人非你莫属了。”于氏道。
董梅忙推辞,“嫂子,我不行。”
那些礼制她一概不懂,别到时候闹出什么笑话来,反而坏了两孩子的好事。
“瞧把你紧张的。”于氏笑道,“礼我这边准备好,你只要把礼送去就行,走个过场就行。”
见董梅一脸懵的样子,于氏有道:“林家信你,你要是当了这媒人,那边有什么话也好跟你说,林家人心里也会踏实的。”
这倒是。
“行,这媒人我就当了。”董梅道,“不过我真就是走个过场,很多礼节您可得提前跟我说明白了。”
“放心吧。”于氏道。
今个大半日可算是充实,一下子解决了好几件事。
待凳子赶着车回头找她时,她便得闲坐车里好好看周平寄来的信。
专卖店的事进展很顺利,第一间专卖店已经在京都挂了牌子,周平已经辗转到了另一大城市。
另外,关于董梅嘱咐他考察市场的事情,他也调查得很详细,并附上了自己写的记录。对于董梅要开百货大楼的事情,他非常赞同,也相看了相关的铺子,已有意向铺子,待董梅拍板,他就可以拿下了。
若是春节能开张,定能得个好彩头。
除此之外,周平提到了袁掌柜,自他去到京都,袁掌柜对他很是照顾,且帮了他很多忙。
袁掌柜经常派人请他去喝茶,话里话外都是聊董梅的事。
周平道:“虽说婶子因毛衣成了京都的红人,但是我觉得袁掌柜对于婶子有其他情愫在里,具体是什么,怕是那位袁管家是知情的。”
董梅突然想起来刚刚袁伯寄给他主子的信,里面装了厚厚一叠,即便是茶叶的事也没必要写那么多吧。
是什么事情让两个大男人有那么多事要说呢?
反观袁伯,对她的态度也过于关照了,就像是她的管家一样。不仅如此,对于几个孩子他也疼爱有加。
莫不是跟梅娘的身世有关?
若非如此,她想不到其他的缘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