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6 送金送银不如送人手
晚上,袁伯递给董梅两封信,是周平寄来的,另一封则是袁昌霖特意写给她的。
这下等于是把事儿说开了。
周平把他跟袁昌霖会面的情况原原本本告知董梅,其中特意提到了那张画,现在的董梅和青莲跟二十多年前的兰芝和梅儿简直是一模一样。
兰芝就是梅娘的亲娘,看这名字就不是一般的出身,倒像是书香门第。
袁昌霖的信不长,除了悔恨当初把梅娘丢了,就是想弥补多年的父爱,特意给董梅送了几个人过来。
“这几个人都是老爷信得过的,从此以后就是小姐的人了。”袁伯道,“不过,未经小姐同意,我没让他们过来,他们还在镇上。”
送人,这倒是这儿的风俗。就像《红楼梦》里的贾母,见着可怜的黛玉,立马就挑了身边得力的人送给她。
见董梅态度不明,袁伯又道:“小姐,眼下最缺的就是人了,要不叫他们去茶山上待着,忙完这阵再打发回去?”
董梅点头道,“既然是……信得过的,那就留下看看。”
“诶。”
董梅心里担忧的是梅娘她母亲,信上简单提了一句,说什么病情慢慢好转。她感觉得到,病得不轻,无非就是怕她担心才不说实话。
“阿伯。”董梅喊道,“我……我娘她是不是很不好?”
袁伯面带忧色,叹了口气道:“夫人郁结于心二十多年,就是惦记着小姐才吊着一口气啊。”
这是心病啊,希望得知了她这个冒牌梅娘的消息,能慢慢好起来。
心病还得心药医啊,她心里暗自琢磨起来。
第二天早上,家里就来了五人,一女四男,全都骑着高头大马,可引来了不少村民。
五人恭敬地朝着董梅行礼,齐喊道:“小姐万福。”
这派头、这阵势惊呆了众村民。
据袁伯介绍,女子名唤柳嫂子,年纪跟刘妈差不多。以前一直跟着袁夫人掌管家事,能写会算,且是个泼辣厉害的。
董梅这儿还真缺这么个人,往后家业越来越大了,真得有个可靠的人帮衬着。
四名男子中,有三个是专门来帮着种茶的。另一个跟袁七年纪相仿,功夫了得,名叫袁三,袁七喊他三哥。
众人散去,汪氏跟着董梅进了屋。
“梅娘,你娘家可真贴心,送金送银不如送得力的人手。”汪氏附耳道。
院子里,袁伯把人介绍完,请董梅训话。
看着几人站得齐整,这明显就是很懂规矩的。董梅真没什么话要训的,思索片刻道:“大家千里迢迢过来帮我,我非常感激。家里规矩不多,不讲那些个虚礼。但是我信奉以诚相待,你们诚心待我以及我的家人,我必然诚心待你们如家人一般。”
董梅瞥了眼志明志宏,如今家业大了,她不想叫他们多心,这家业有他们的一份子。
要说明察秋毫,袁伯真不赖。接下来他把家里人也介绍了一遍,除了汪氏怀里的小四,姐妹仨都不在家。他着重介绍志明和志宏,都以少爷尊称。这称呼叫哥俩着实不习惯,他俩挠挠头看向董梅后,才应了声。
董梅心下也来回琢磨过,若是没有袁家这档子事,倒没必要这么复杂。但是,既然有这血亲在,也是避免不了的。
称呼对于他们来说,是很重要的身份象征。她不能以前世的人人平等来要求别人,否则真要乱了规矩。
“这位是小姐的干娘,汪夫人。”袁伯介绍汪氏道。
“汪夫人万福。”柳嫂子携众人向汪氏行礼,汪氏激动得拽着董梅的衣袖,嘴里碎碎念:“梅娘,这如何使得?”
其实汪氏心里是有愧的,她愧恨早些年没关注到梅娘,否则梅娘的日子也不会那么难,说不定金水也不出那意外。她不止一次对李勇说过这些话,每每李勇也是摇头叹息。
“干娘,您是长辈,自然受得。”董梅道。
“另外,村里还有好些人,都是小姐的朋友,以后见着了,我再跟你们说。”袁伯说完就把人带去前院安顿了,而柳嫂子自然是留在董梅这里。
“柳姨,你随刘妈去房间收拾下,她先跟你讲讲家里的事,余下的我再跟你说。”董梅道。
柳嫂子的目光一直就没离开过董梅,而这一声柳姨差点叫她落下泪。
袁伯的信里说,小姐忘了小时候的事情,从小姐那陌生的眼神里她也感知到了。但是一声“柳姨”却还是跟她小时候一样的称呼。
这就是冥冥中的缘分。
柳嫂子深信不疑。
“诶,我去去就来。”她沙哑着声儿,跟着刘妈去了。
“梅娘?”汪氏拍了拍若有所思的董梅,“你忘了她,她却惦记你啊,这妇人是个忠心的。”
董梅点点头,“世事无常啊。我记不起前尘往事,反倒轻松。可是她们却苦苦煎熬了二十多年,人这一辈子有几个二十年呐。”
“说的是啊。”汪氏收回目光道,“你也别多想了,以后有人帮着,你也松快点。”
两人感慨了一番,董梅拿出拿出两块上好的料子,是特意给汪氏和李勇带的。
汪氏也不矫情,高兴地收了礼。
“梅娘啊,现在好了,家里人多也热闹,以前我还担心你们母女几个太过冷清……”她念叨着就归了家去。
如今袁家送了人来,那茶山上的事情就好安排了。
程刘二位老爷心里也踏实了,双方签了契约,热火朝天地种起茶来。
董梅也在家清闲了几日,期间替凳子把彩礼给送去了大丫家里。二千钱的彩礼叫大丫村里人好一顿议论,无非就是老姑娘时来运转之类的酸溜溜的话。
年下两人也顺利地成了亲,住进了万家的给准备的小茅屋。但是两人毫不在意,倒是对董梅千恩万谢。这是后话,暂不细说。
中秋节前日,董梅带着两小只赶早去镇上凑热闹,逛逛集市,顺便接了秋菊和女儿们回家过节。
如今有柳嫂子和袁七跟着,出门也方便,也不用自己赶车了。
她本想先到姜家歇歇脚,顺便送些节礼,探望许久未见的于氏。可于氏抓着她就要去林家铺子,“你今个不来,我明个就要去请你了。”定亲的东西她都准备好了,董梅只需要出个面走个过场就行。
“嫂子,咱要不要看个好日子,我再跟你去?”这定亲是大事,怎么在于氏这里显得有点简单随便了。
“日子我看过了,近三日都是吉日。”于氏笑道。
347 咱们可是来提亲的
“行。”董梅笑道,“如今我这媒人算是坐实了,一连成了两桩好姻缘。”
“我知道你不懂这些俗礼,所以该准备的我都准备了,你只要人去就行。”于氏一边清点礼单,一边道,“再说了,玲儿她娘也是个爽利了,见着你她只有点头的份了。”
就这样,坐着姜家的马车,带着羞涩的敬庭,连着柳嫂子等都去了林家粮铺。
话说韩氏和玲儿这会子正忙得说话的功夫也没得,那老婆饼的窗口已经站了一溜人了,进出米粮点的客人也不少。
当韩氏撇下客人,拿着饼子出来时,敬庭迎着她就进了那卖饼子的小铺间。
这小铺面是按照董梅的建议修整的,有点像现代卖卤菜的窗口。窗台上摆放着几笸箩刚出锅的饼子,焦黄焦黄的,笸箩里铺着的白布上碎了一层的饼皮渣渣。
原本是玲儿帮着客人装饼子收钱,韩氏在里面包饼子煎饼子。而敬庭一来,玲儿自动接过韩氏的活儿,让敬庭招待顾客。
两人相视一笑,很快就忙活上了。
“老板娘,你这么做不地道啊,我们可是等了老半天了。”那客人瞅着韩氏手里的饼都有意见了,他们可是老老实实排队呢,凭什么那伙人一来就能吃上饼子。
“放心,都有都有。”韩氏笑道,“若不是我这妹子,你们也吃不到这老婆饼了,都是她的功劳。”
“那……那也不行啊。”谁都不愿意多等一会儿。
“那位大姐说得对,先招呼客人去。”董梅把饼子放回大笸箩里。“娘亲……”青禾眼睁睁见着饼子都被放了回去。
“给小青禾留一个。”韩氏赶忙塞给青禾一饼子,旁人倒没说什么,谁也不不会因一个饼子为难可爱的小丫头。
“要……要……”柳嫂子怀里的小人儿着急地伸出小手,她也想要吃啊。
柳嫂子忙转移小四的注意力,哄道:“四小小姐,姨奶奶带你买软乎的东西吃,这个太硬了。”说完她又对董梅道:“小姐,我和袁七带她俩去逛逛。”
“这样也好。”董梅应道。
今个街上热闹,孩子们最是喜欢了。再说柳嫂子还不大熟悉这里,有袁七带着逛逛熟悉熟悉。
说去逛集市,青禾高兴极了,就连小四都明白其意。
董梅无奈摇摇头,转而对韩氏道:“嫂子,我们去里面说,外头有敬庭呢。”
韩氏瞧瞧敬庭,又看看于氏怪不好意思的,这还没进门呢,就使唤上人儿子了。
“玲儿娘,咱们可是来提亲的,你不会叫我们在外头说事吧。”于氏笑道,她俩一来一回也熟了,说起话不似以前那般客气了。
“行,咱进屋。”
几人从铺子正门进去,跟林掌柜打过招呼就进了后院。
刚瞧着袁七提了不少东西进来,韩氏没想到后院桌子上竟摆了这么多。她自然是极高兴的,赶忙招呼董梅和于氏安坐,自个麻溜地给人上了热茶。
于氏朝董梅挤挤眼,董梅笑着会意道:“嫂子,今个我这媒人来,就是把俩孩子的亲事定下来。您同意吧?”
“同意,同意。”韩氏乐呵笑了两声。
“玲儿娘,这都是缘分呐。”于氏笑道,“我自个没有女儿,往后玲儿就是我亲闺女。”
这话叫韩氏更高兴了,“敬庭娘,我就这么一个闺女,在家娇惯了些,以后您多担待些。”
“放心吧。”于氏放下茶碗,“我家没那么多规矩,他爹也是随和的,本以为我那老三是个闺女,谁承想还是个小子。他爹当初也盼闺女呢,现在好了,有玲儿这么乖巧的闺女,自是稀罕的。”
“我的闺女我知道,秉性良善,就是太实诚了。”韩氏又给她俩递过果盘子,“所以啊,这有些事还是要您教教的,孩子也不能太顺着了,日子终究要他们自个过。”
于氏点点头,两人你一言我一语,聊得甚欢。
而媒婆董梅只需悠闲地喝茶吃点心。
两下商议好了,今个大家都忙,晚上去福临酒楼用餐,再接着叙。
临走之时,董梅还收到了韩氏封的一个红包,说是答谢媒人的。她也乐得收下了,沾沾喜气总是好的。
“姜家小子,今个帮媳妇卖饼子?”窗口那可热闹了,眼尖的人早就瞧出来了,姜林两家这是结亲呢。
“婶子,您要了十个,明个过节多送一个。”敬庭笑笑递过饼子道,“好吃再来。”
“诶。”那妇人乐得露出了大门牙。
旁的人注意力都在买十送一上,好些人嚷嚷着:“我也要十个,也送一个。”
敬庭看了眼玲儿,玲儿点头同意后,敬庭道:“行,买十送一。”
几人笑着收回目光。
韩氏道:“稍等,我去把敬庭叫出来。”
“不用……。”于氏还没说完,韩氏就疾步朝饼子窗口去了。她硬是把敬庭拉了出来,叫他回家忙去。
于氏看看董梅,今个敬庭帮忙那是应当应分的,她执意要儿子留下来。况且,姜家铺子如今也请了两个伙计,有姜春生主事,家里人手也够。
董梅笑了笑,不好作答。
“我这点饼子也就是卖个热闹,半日工夫就卖完了,叫敬庭回家忙活去。”韩氏看了看母子俩,“今个的生意可比平日里要翻几番的。”
“家里人手够的……。”
“嫂子,咱各自忙活去,敬庭回家看着卤菜摊子。”瞧着两边各不相让,董梅拍板道,“我找那两丫头去。”
“就听梅娘的。”韩氏道,“晚上咱们再好好唠。”
就这样,董梅算是了了一桩事。
路边一马车缓缓过去,里面的人掀开车帘一角,看了眼董梅看了眼董梅就放下帘子。
车里坐着薛老太太和她孙女赵媛,“奶奶,其实你也喜欢那董先生吧?”
薛老夫人叹了口气,道:“过两日你就去府城的学堂了,到时候跟程先生好好学,见识见识什么是才女。”
赵媛应了声,却憋着笑。
她奶奶就是个嘴硬的,明明对董先生的态度改变了,还拉不下脸子来。不过,这一切都是她小哥赵容的功劳。赵容把学院里的变化一点一点的讲给她听,黑板、粉笔、炭笔以及字典等等,都是董梅所想所造。
这些东西简直就是教学的一大改革,先生教课方便,学生学起来也轻松多了。
348自然是看在她男人的面上
还有那算术法则,特别是九九乘法表,这些他都是从志远那里学过来的。薛老妇人操持了一辈子内务,家庭账目记得极好,她自然知晓算术的难处,好些女子就是不精此道。
精通算术的女子那真不是一般人,都是聪明人。
“奶奶,我听说下沟村的那个小院子特别得很,院墙不高,但是住着舒服自在。”赵媛絮絮叨叨,这都是她听来的。
“您不是老说咱家如厕不方便吗?”赵媛接着道,“我听说那院子里的每间房都造了个……叫什么卫生间的小间儿,个人洗刷如厕都在里边,不但没味儿,还方便得很。”
“你这丫头。”
薛老夫人又掀开帘子,朝外头看了眼,道:“你老祖母我若是那心眼小的,早活不到今日了。”
“奶奶,瞧您说的。”
赵媛侧身搂着薛老夫人的胳膊,撒娇道:“奶奶当然是胸襟宽的,否则怎能撑起咱这一大家子。”
“你还小,好些事不懂。”薛老夫人拍拍赵媛的手道,“不过那董先生倒是有半句话是对的。”
“半句话?”
“女子自然是要以夫为尊,依靠夫家而活,但是……”薛老夫人顿了顿,“到了夫家还是要有自己的本事,否则叫人踩在脚底下,永世不得翻身,那样的日子不好过啊。”
瞧着祖母沉重的面色,赵媛心底里有些不安。
“那董先生虽然能干,但当初若不是下沟村收留她,她能有今日?她离开夫家时可是连个避雨的地方也没有,”薛老夫人道,“下沟村能收留她,自然是看在她男人的面上。
“没有他男人,甭管天有多大,也没她的容身之地。”
薛老夫人的这番道理,董梅怕是从来没想过。
两人思考问题的出发点就不一样,前者是站在男尊女卑观念上说道的,而后者骨子里刻着男女平等的观念。
赵媛思索着祖母的话,一路默然不语。
董梅在街上找到了柳嫂子他们,于氏才放心地归家去。
袁七抱着小四,手里还拿着不少东西,都是些孩子的小玩意。柳嫂子牵着青禾,手里也没少拿东西。
“哎哟,这么买东西可不行。”董梅笑着接过小四,“柳姨,您可不能这么顺着她俩,否则惯坏了都。”
“小姐说的是。”柳嫂子嘴里应承。
可董梅却听不出半点‘是’的意思,她这是恨不得把所有好玩的都买回家给孩子们呢。
算了,一时半刻也说不清楚,回头再说吧。
在福临酒楼吃了晚食,董梅才携众人回下沟村,届时天已经擦黑了。不过秋菊留在了姜家,待过了团圆节再回。
第二日正是中秋佳节,家里人该忙活的还得忙活。
特别是卤菜坊那边,一大早就来了不少人,除了那些经销商,还有下沟村乃至附近的村民,都愿意走两步,来这里买。
那院子里挤满了人,声音大得跟吵架似的,生怕拿不到货。今个过节,但凡日子还过得去的,定会来上半斤卤味儿。
最重要的是,每逢过节,这卤菜都会优惠许多,差不多是平时的八成价钱。
“大家别急,我保证今个都有货。”董梅嚷道,“但是,咱们还得是遵循前来后到的规矩,再这么挤的话,到头来耽搁大家的时间。再有,卖零的乡亲们去那边,都别排错了。”
志明个高嗓音大,他举起手也跟着喊了几嗓子,众人这才规规矩矩起来。
而袁伯背着手在门口瞧热闹,见卷起袖子干活的董梅干劲十足,冲着这些村人笑得那般真诚。
他不禁感慨,就这穷沟沟里,生意都这般红火,若是卖到京城、富庶的江南,那该是什么个景象啊。他好几次都想跟董梅提及此事,但就是开不了口,生怕董梅误会。
其实董梅是忘了这茬儿。
不过既然身份已经揭开,再提及卖卤菜的事,小姐定不会多想吧。
约莫两刻钟后,院里走了一拨人,董梅才闲下来。忽听有人喊“嫂子”,她朝那声儿望去,门口站着的正是许久未见的李金娇两口子。
以往都是陈大牛来取货,他比旁人来的都早,人话不多,董梅也少跟他讲话。
不过,李金娇倒是时不时叫他带些东西过来。
“大嫂,我虽好久没来,但是大牛日日跟我讲家里的事情,我听着也跟自己来了一般。”
“大嫂,我去那边排队。”陈大牛腼腆一笑,背着篓子就过去了。
董梅拉着她到旁边,道:“怎不把孩子带来?”
“看家呢。”李金娇道,“这不过节嘛,我怎么着也得来看看你。再说二嫂那边盖新屋,我没帮一下,心里着实过意不去。听说她要迁新房,我再不来就说不过去了。”
既然陈大牛在,董梅就把金娇领去她院子。
而金娇顺道从牛车上取了一篓子东西,外加一大包袱。
“嫂子,这些山货都是大牛得空弄来的。”金娇拿出框子里的山货,“别看卖相不好,炖着吃味道可鲜了。对了……”
她顿了顿,又打开一布袋子,扯出几条毛茸茸的东西。
“这几块兔皮是特意给我侄女们的,正好每人一条围脖。还有……这块狐狸皮毛正好给你。”她噼噼啪啪说着,还把那狐狸皮毛放在董梅跟前比划了下,不忘夸赞:“嫂子真好看。”
这些皮毛都能卖个好价钱,特别是她那三岔口的杂货店,这类山货最好卖了。
“嫂子,我跟你说啊。”金娇麻溜地收好东西,“如今我那也做起皮毛生意了,附近好些猎户都送货上门,我们转个手就不少赚嘞。不过,还是大牛的皮毛处理得好,所以这些都留着给侄女用。”
“行,我替她们谢谢小姑了。”董梅笑道。
“得了。”金娇指了指那大包袱,“这床棉被麻烦你帮我给二嫂。”
董梅点点头,这棉被若是送去李家院,少不得又是一场风波了,说不定会被罗氏点火烧了也不一定。
“不过,我待会子还是要去看看的。”金娇叹了口气,那毕竟是她的娘家。
没多久,陈大牛进来辞行,他得先赶着牛车回去。
董梅本想叫他们一家子过来吃晚饭,但是路途远,是在不方便,还不如多送些节礼。
所以,她叫住了大牛,喊上刘妈帮着收拾些吃的用的,装了一大筐子给搬上牛车。
349 你哪来的四个嫂子
陈大牛傻眼,看了眼媳妇。
“大嫂,这怎么使得?”金娇也觉得不过不去,从来只有大嫂贴补她的,她每每带点小玩意过来给侄女,结果收到的回礼不知道多了多少。
“回吧,路上慢点。”董梅对着大牛道。
“诶。”陈大牛叮嘱金娇几句,就赶着牛车离开。
“小姑,我刚才看见小姑父了。”青禾迈着小短腿进来,后面的两姐姐也跟金娇打了招呼。
“诶!”金娇蹲下身来抱起青禾,“这下好了,都瞧见了。”
金娇瞧着刚起床的小四,窝在柳嫂子怀里揉眼睛呢。柳嫂子抱着小四过来,迎面喊了声金娇“小姑”,并行了福身礼。惹得金娇不知所措,“您就是我嫂子娘家的柳姨吧。”
怪不得她大嫂跟旁的农妇不同,原来家世就不一般。
眼前这下人就与旁人不同,瞧着就是聪明人。
“我当时听说,真的不敢相信啊,大嫂。”金娇感慨道,“时隔这么多年……这真是天大的好事……”
“大哥要是……唉!”天不从人愿啊。
见金娇伤感,连着几个女儿也黯然,董梅忙道:“山娃认字咋样?再忙也不能耽搁学习啊!”
“那小子不是读书的料。唉!”金娇抬手拭了拭眼角,“还不如他弟弟上心呢。”
“小姑,可不能这么下定论,没有谁生来就是读书的料。”青莲上前道,“许是他想多帮帮家里,才没得时间和心思罢了。”
“就是。”青柳接茬道,“不如叫他去我们学校,实实在在学几月,保准学得好。”
“去……学校?”金娇诧异地看向董梅,这事她从来没想过。
“我看这主意不错。”董梅笑道,“如今你也不是吃了上顿没下顿,叫山娃去学四个月,到时候能写又能算的,生意也能做大不是?”
“嫂子,我听你的。”金娇想也没想就连连点头。
她知道董梅比她想得远,“先叫山娃去学,晚两年再叫石娃去学。别跟我们似的大字不识,净算错账。”
难得她跟大嫂和侄女聊了这许久,又吃了早食,李金娇才辞了行,前往李家院。
她挎着一包袱,也备了些节礼。
一路上遇着不少人,倒比家里人还热络。
春花婶子正要去买点卤菜,与她碰了个正面,道:“听说你幺哥来了,好像出了什么事儿,说不定又要闹到梅娘那儿去,我正要跟她说这事儿呢。唉。”
“我小哥?他不是在府城读书么,这么大老远跑回来过节?”金娇诧异道,事情没这么简单。
“跟你娘好好说,凡事都要讲个理儿不是?再说,她闹那些没丁点儿好处。”
如今瘸着腿儿,还不是自己作的,真不知道怎么想的。
“谢婶子,我会的。”
金娇嘴里应着,心下却道,她才懒得管这些烂事。
“幺儿啊,你别担心,我这就去找那贱货评评理。”还没进院子她就听到自己老娘在叫唤,奇怪的是竟没个听墙根儿的。
“娘,您不知道啊!她可有能耐了,那俩掌柜的都听她使唤呢,否则相公也不会被害得读不了书。”
金娇一听,这是赵氏挑的刺,如今钱氏成了哑巴,又来个赵氏,这家里何时能安分点。
“她以为自己是谁?连府城的事儿也能插手?反了她!我就不信,她搅了咱这么大的事儿,老祖会不管!”罗氏怒道。
李金娇在门外顿足片刻,推开虚掩的门走了进去。
院子里一下子安静下来,许是没想到这逆女能来,罗氏顿时噎住了话。
“娘,今个过节,我特意来看你。”金娇定定地看向罗氏,院里三个嫂子都在。
赵氏挨着罗氏,钱氏在自家房门前捣鼓毛衣,而王氏进进出出的拾掇东西,看样子今个晚上就要搬新家了。
她先把王氏和钱氏的包袱分发,接着对赵氏道:“四嫂子,我不知道你们回了,所以没单独准备……”
这声‘四嫂’又刺痛了罗氏的神经,“你哪来的四个嫂子?我只生了三个儿子!”
李金娇也不跟罗氏辩解,见罗氏怒不可遏的样子,道:“娘,今个团圆节,既然四哥也回了家,就好好过个节,你吵吵来吵吵去也没落下个好。”
“乖女儿,今个要教你娘做事了?”罗氏崴着脚走了两步道,“瞧瞧你亲娘这脚脖子,就是那贱人叫她的马踩的,我这么大年纪,好歹是她的长辈,她竟恶毒至此……我跟你说,别看她面上,那都是装的……”
许是很久没人听她说话,逮到个能听的人,罗氏倒前前后后讲起道理来。
“你知道你三哥三嫂为啥回家不?”罗氏问道,“你以为他们赶着大老远是回家过节?”
李金娇暗想,这事跟董梅有关。
“全都是那贱货!她诬陷你三哥,撺掇她那俩姘头害得你三哥连书都没得读了。”罗氏怒指李金娇,好似眼前的人就是董梅。
“你不是老说帮理不帮亲么?你去找她要个说法。”罗氏将了金娇一军,“你亲娘的脚不能白白瘸了,你三哥得回学堂读书。”
“凡事都有前因后果。”
金娇看了眼赵氏,转眼对罗氏道:“娘,您要是觉得冤枉,就找老祖说理去,再不行就到衙门敲大鼓去。我不过是个外嫁女,怎么着也轮不到我出面说道。”
“娘,您听听。”赵氏带着哭腔道,“这可是您的亲生女儿,相公嫡亲的妹子啊,这胳膊肘尽往外拐。”
“你少在那里挑拨!”金娇气急道,“定是你在府城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否则好么央儿的怎么会牵扯到四哥头上?”
这女儿果真不认她了,罗氏拐着走到金娇面前,眼珠子都要瞪出眼眶,她狠狠甩了金娇一耳光。
李金娇也不躲,可以说她是迎着脸上去挨打的,这耳光让她有种快感,否则她还天天惦记着她娘的那点养育之恩。
“你这没心肝的死丫头,我白疼你那么多年了,你走!永远别回来。我就当你死在外头了。”罗氏骂道。
钱氏抬抬眼皮子,想说什么又说不出来。
王氏忍了忍,还是上前扶着金娇,小声道:“打断了骨头连着筋呐。”
350 手心里硬硬的东西硌得他心疼
罗氏剜了眼王氏,“有你什么事,一边去!”
这俩跟那贱货都是一伙的。
“娘,自女儿出嫁这些年一直过得灰头土脸的,但是我也明白了一个道理。”李金娇冷静得出奇,“到哪儿都得讲理儿,理儿通了才能走得更远,否则死路一条。”
她朝李金铭的房门口瞥了眼,“四哥是个读书人,不会不明白这理儿。”
李金铭在屋里翻着书,一个字都看不下去。
他不甘心就这样葬送了前程,要想再次进学院,只能是求那位了。但是两边关系如此不睦,就算他舔着脸上门,她也未必能应。
让他震惊的是,那妇人怎就成了江南大户袁家的千金?
怪不得那俩大掌柜跟她的关系如此紧密,都是能相互利用。再看自己的亲妹妹,跟她走近了后,日子也好起来。
前几日经过那杂货铺子,有模有样,里头堆满了货物,往来的人都要瞧上一瞧。
唉!早知今日,当初……
李金铭心里是后悔的,他也闹不明白怎么就跟董梅闹翻了,按理说,他们之间没多大利益冲突。
外头罗氏母女俩闹得不可开交。
“你回去吧。”王氏把金娇往外推,省得又挨巴掌。
“二嫂,我今个来一是看望爹娘……”金娇吸了吸鼻子,攥紧了拳头,本想等着爹回来再离开,“二是恭喜你要迁新房,到时候我就不来了。”
“不打紧的。”王氏道,“不过是两间小屋。”
两人的谈话又刺疼了罗氏的眼睛,她抄起手边的扫帚,吼道:“滚,全都滚出去!”
“娘,今个过节,女儿的心意到了。”金娇放下包袱转身离开,没走两步就遇见扛着锄头进来的李光祖。
“爹。”她爹是日日要去地里看看庄稼的。
李光祖眼里无神,心里却拎得清,齁声道:“回去吧,好好过日子。”
金娇上前握住老头的手,“爹,你要顾着自个儿。”
“你……这?”老头皱起眉头,手心里硬硬的东西硌得他心疼。这当口不能拒了她的意,只得暗自收下。
“爹,我回去了。”
老头失神地瞧着女儿落寞的背影。
外头已经站了好些人,瞧着李金娇半边脸红肿,都“啧啧”个不停地怜惜起来。
“金娇啊,回去吧,陈家才是你的家。”
“是啊,听说大牛会疼人,就别再惦记这边了。”一老妇拉着她的手,“梅娘是你大嫂,那也是你的娘家。”
甭看这些妇人是瞧热闹的,但是人家说的话很在理。
金娇只顾点头,也不吱声,一路朝家去。原本是想跟董梅打个招呼再回,但是自己这个样子,她不想搅了大家的节。
“金娇,金娇。”
快到村口时,背后有人喊,回头见曹氏挽着一包袱追了过来。
“二婶?”
“你走得也太快了点,眼瞅着就追不上。”曹氏气喘吁吁的,“二婶是瞧着你长大的,虽说小时候你有些性子,但心眼儿不坏。”
“二婶……”金娇眼圈更红了,憋不住,委屈得眼泪直流。
“孩子,别哭。”曹氏道,“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过好自己的小日子就成,有什么事回头跟梅娘商量。”
“知道了,二婶。”
曹氏把包袱系在金娇的背上,“不是什么好东西,权当二婶的一点儿心意。”
“二婶,您千万别这么说。”金娇哽咽道,这会子是感激的哭。
“我本来在作坊里忙活。”曹氏拍拍金娇的背,“是梅娘叫莲儿来跟我说的,怕你在家里吃亏……”
“……”
“回吧,路上当心。饿了里头有干粮。”曹氏朝金娇道,这儿到三岔口要走两个时辰呢。
李家院。
罗氏还嚷嚷着要去找老祖评理,被李金铭拦住了。母子俩在屋里嘀咕一阵,罗氏就崴着脚出来,一声不吭朝灶屋去。
王氏则是继续收拾家什,恨不能立马就离开这是非之地。
元海元喜在董梅家做活,不用操心,元林今天也不用上学,一早就去了董梅家,说是要跟姐姐们学算术。
而李金富还在新房那边拾掇,刚才李光祖也去看了看,父子两倒是难得聊了阵子。
老头子看着两间新房,虽说小了点儿,到底是儿子自己置办的家业,心里很是欣慰。李金富自然也是高兴的,他对老头道:“爹,过两年我再盖两间,到时候您跟我们一起住。”
老头摇摇头,帮着一起收拾。
“爹,您早该歇歇了。”李金富补充道。
“爹不累。”老头道,“往后你们好好过,多听听元海娘的。”
李金富心里明白,他爹累的不是身子,而是心。就不说别的,这一年来,他也心累。
“我会的。”
没多久,屋里就清理干净,反倒显得空荡荡的。王氏精打细算,没借一个钱,不过也没添置一件家什。李金福都听她的,无债一身轻嘛,把家里用顺了的旧物搬过来也是一样的。
李金富凝视片刻,转眼就见老头在挖地,挨着屋子空了好一大块地,是留着以后添盖新屋的。
“爹,别挖了。”
“这地空着也是空着,松松土,种点菜。”李光祖道,他最见不得地闲着了,哪怕是这样半石子半土的地。
老头起身扶锄,看着不远处的四合院。
“原先还觉得那院子太大了,就她们娘几个住,现在看来都嫌小了,光是袁家来的人就有七个。”李金福瞧着老头平静的眼神,接着道,“这要是近便,那袁家指不定会送些什么过来呢。”
见老头静静听着,李金福一股脑儿把从王氏那听来的跟老头说道说道。
“听说那袁家可是江南的大户,家里有当官的,茶山好几座,还有数不清的铺子。”李金福想想也觉得不可思议,这样的人家如今跟他还算是亲戚。
若不是他媳妇,他也占不到这个光。
有次在路上,那袁师傅还喊他二叔,对他也客气。另外那几个袁家的人,对他恭敬得很。
他可从来没被人这样待见过。
兴许旁人没察觉,但是李金富自个把腰板子挺得更直了,头也昂得更高,见人就笑着招呼,说话声也提高了不少。
整个人都精神了许多。
人呐就是这样,突然间觉得前面的道儿很顺当,几乎伸手就能拿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这种感觉非常令人振奋。
351 饭来张口衣来伸手都嫌累
再瞧瞧他的两个弟弟。
李金贵媳妇成了哑巴,那毛衣生意也没见做多大,反倒是往里搭了不少钱。
幺弟虽说是个秀才,眼瞅着就没书读了,就别说中举了。
他媳妇说得对,这两人定是在府城出了什么幺蛾子,才被撵回家。
如今他的日子最有盼头,地里的粮食够吃,孩子们各有各的事,不用操什么心,他们两口子也能有稳定的进项。
父子两难得不被人打搅,聊了许久。
四合院里可热闹,跟过年似的。
一大家子都到齐了,还多了袁家来的几位,如今正经吃饭还得摆两桌才行。
平时倒不用那么麻烦,早起的早吃,晚起的晚吃。且志明凳子几个有时候揣着馒头饼子就出门了,根本没时间坐在桌边好好吃顿饭。
董梅原本以为罗氏要来家里闹,等了大半日竟然没来。
如今袁家来了这么多人,他们怎敢像以前一样说闹就闹。但凡李金铭有点读书人的自尊心,就会拦着罗氏的。
午后一过,灶屋里就起了炊烟。
刘妈使出了全身的劲儿,在灶屋里忙活。
原本董梅是放她假,叫她回家过节的。但是刘妈没同意,以往年年在家,不差这个节。
每每回家,董梅都给她稍了不少好东西回去。她感叹董梅的大方,从来不计较那些吃的用的,惹得村里人都羡慕她找了个好东家。
如今家里日子好了,她在这边也好,孩子们也没什么好惦记的。
再者,这么一大家子的饭食,她走了梅娘和柳嫂子得多累啊。
刘妈一大早就预备着今晚的饭食,所以当莲儿姐妹进来帮忙时,硬是把人推了出去。
“好不容易回家歇息,怎能干这些。”
董梅瞧着也忙得过来,就着姐妹俩给村里几家送点东西去,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就是她自个捣鼓了一天的蛋黄和肉馅儿月饼。难看是难看了点,胜在味道还行。
昨个她去糕点铺子瞧了眼,那月饼真就是个月亮形的,圆圆大大的,外皮沾了点芝麻,里面就是面粉和着糖、花生仁、瓜子仁什么的。
照现在的程度,这月饼还没聚齐五仁呢。
“娘,这法子卖给糕饼铺子,定能卖个好价钱。”青柳说着话,喷出了不少饼皮渣渣。
“依我说,不能卖。”青莲道。
董梅包月饼的手顿了顿,问道:“莲儿,你说说看。”
“娘,咱这月饼成本太高,还是府城、京都那些大城市既能走量,也能卖得起价。”青莲接过董梅包裹好的月饼,依次码放在篮子里。
“然后呢?”青柳好奇问道。
“这样稳赚不赔的生意,为何不自己开铺子?”青莲看着董梅道,“就像娘以前说过的加盟,到时候叫人来加盟咱的铺子,咱们还能年年分红,岂不是长长久久的生意?”
“娘,姐姐说的这法子太好了,是不是?”青柳急着要董梅表态。
“想法是对的,但是真要做糕饼卖可不是那么容易的。”董梅笑道,“你娘我也就是瞎捉摸,就这卖相可没人愿意掏钱。”
再说月饼也就中秋节这阵儿能卖,平常少有人吃。
“我还是姐姐的法子好。”青柳嘟囔着嘴道。
“都成了小财迷了。”董梅道,“你韩大娘手巧,到时候给她得了。”
董梅叮嘱姐妹俩一番,她们才提着篮子出门去。除了平常几乎亲近的人家,这过节的还得给孩子们的爷爷送点过去。
尽管他少有照拂到梅娘和孩子们,但是这孝心还是要表表的。
再说,都那岁数的老人家了,还能计较些什么呢?
所以,董梅给李光宗也备了一份,请他帮着带一份给他弟弟。她可不想叫孩子们去李家院里讨骂。
青莲点点头,提着篮子正要出门,回头瞅了眼董梅,张张嘴没说话,带着妹妹出去了。
董梅摇头叹息道:“这孩子心里定是又有什么想法。”
“小姐,二位小小姐真是聪慧,要是夫人瞧见了,定会放在心尖儿上。”柳嫂子一旁道,“家里头那些小辈的,饭来张口衣来伸手都嫌累,哪里有她们这般能干。”
“穷人孩子早当家嘛。”董梅道,“她们小时候吃了不少苦,能活到今天也是命大。”
虽然当初梅娘很少跟她诉说以往的苦头,但是,能在罗氏眼皮底下挺过来,若不是老天爷怜悯,夭折个孩子那太容易了。
抬眼见柳嫂子抹泪,董梅赶忙道:“苦日子最是能历练人的了,过过苦日子未必就是坏处,反倒能成为她们的一笔财富呢,以后再遇着什么难事,也能挺过去的。”
“小姐说得对。”柳嫂子破涕为笑,欣慰小姐能有这样的胸襟。
灶台上忙活的刘妈心里暗自点头,耳濡目染了这许久,她都觉得自己的心敞亮了许多。
去村里的路上,青柳一直问姐姐,她娘心里到底是咋想的。以她对她娘的了解,觉得若是她娘愿意捣鼓,定能捣鼓出不少做点心的法子。
青莲笑而不语,这老二真是个急性子。
“姐?”
“我记得娘说过,聚敛财富不是我们最终的目的,如果能让大多数人改善生活,那才是正道。”青莲道,“且眼下咱们有这么多事情要做,实在没有人手去弄什么糕饼铺子了。”
“但是我觉得这两样并不冲突啊。”
青柳不解,再说也不用自己动手,她不信她娘没有更好的法子,比如跟花大掌柜他们合伙,他们定会乐意的。
“不过,我觉得娘心里应该是另有打算?”青莲犹疑片刻道。
“另有打算?”
青柳不解地皱起眉头,瞧着姐姐指了指茶山那边,她霍然道:“哦!你是说……”
青莲点点头,“行了,别瞎想了。”
“莲儿,柳儿。”吴氏老远就瞧着姐妹两个一路说说笑笑的过来。
“大娘,娘叫我们送月饼来了。”青莲道。
“不用,我这边买了,本想给你们送去呢。”吴氏老早准备了好了东西,见姐妹俩篮子装得满满的,想着还是一会子自己送去。
“大娘,这个月饼是我娘做的,可好吃了,里面搁着蛋黄和肉呢。”青柳解释道。
“听着就好吃,可惜你周平哥哥吃不到了。”这团圆节少了儿子,吴氏心里多少有些落寂的。
352 他管那造假卖假是家事
“大娘,周平哥哥说月底就能回来,您再多等几日。”莲儿宽慰道。
“再说了,周平哥哥在京都那繁华地,什么好吃的没吃过。您就等着他给您带好吃的来吧。”青柳安慰人的路子就是不一样。
吴氏一听,心里踏实了不少,笑道:“对,我等着他带好吃的来。”
说着,吴氏转身从屋里拿出两包点心,类似麻团那样的,倒是香甜可口。
“你周大伯从县城带来的,这些你们路上吃,剩下的我一会子送去家里。”
“谢大伯大娘了。”
告别了周家,姐妹俩顺道又给几家困难点的送了卤菜,接着去了李勇家。见着两孩子,汪氏稀罕得很,手忙脚乱又给添了不少东西。
“奶,您也不心疼我们这小身板。”青柳说着把东西又拿了出来,“太重了。”
“说的是,都怪奶没想周全。”汪氏也心疼起来,“一会子叫你叔送去。”
“奶,千万别送,留着家里人吃。”青莲道。
“您要是真疼我们,就赏我口水喝呗。”青柳嬉笑着指了指自己的嗓子眼,刚才她贪嘴多吃了几块麻团,这会子口渴得厉害。
“哎哟,瞧我这老糊涂了。”汪氏转身急匆匆端茶去了。
青莲戳了下妹妹,“瞧你把奶急得。”
“我真是渴得厉害。”青柳委屈道。
这俩孩子不进屋坐,汪氏只得提着茶壶出来。青莲赶忙上前接过茶碗,“奶,我们喝了茶还要去别家,您忙去吧。”
“忙什么,灶屋里有你婶子她们。”汪氏倒了茶递给青柳,眼巴巴地瞧着她一碗茶水下肚,接着又给倒了一碗。
“倒是你娘,有点什么都惦记着我们。”
“这不是应该的么。”青莲道,“奶这么疼我们,如今我和妹妹少在家,娘也想叫我们过来走动走动。”
“好孩子,在外头可要顾着自个儿,别像你娘似的,干什么都不要命。”汪氏叮嘱道。
“奶,您家的茶比我家的好喝多了。”青柳打了个茶隔儿,抹了一把嘴,把茶碗放回了屋里。
“这丫头竟说瞎话,我这粗茶哪有你袁爷爷带来的茶好喝。”瞧着青柳机灵模样,心里说不出的欢喜。
“我可喝不惯那些什么茶。”青柳拍拍肚子,“反正今个喝的茶是我喝过最好喝的茶。”
青莲抿嘴笑,都是贪吃惹的祸,这会子就是给她一碗田里的泥水,她也觉得好喝。
而汪氏听着心里甭提多高兴了,这丫头说话就是好听。
“奶不耽搁你们了,赶紧送去,早些回家。”
离开老祖家,他们最后去了李光宗那。
可巧的是,在门口遇见了李金铭,几人都没打招呼。李金铭毕竟是长辈,侄女不喊他,他也张不开嘴主动跟俩小孩示好。
不过,姐妹俩对视一眼,这位小叔的眼神倒是没有以前那般不屑。
而李光宗见着俩孩子,开口道:“刚才你们小叔来过了,你们该是碰面了吧?”
瞧着两孩子的表情,李光宗心知,这疙瘩一时半会是化解不了。
青莲拿出月饼递给李光宗,并请他帮忙转交一份给她爷爷。
李光宗点头同意,顿了片刻道:“刚才你们小叔来我这里,说了一些话。”。
姐妹俩乖乖站着,心想李金铭莫不是想请他当说客,他以为只要她们原谅了他,他就能重回学院?
“大爷爷,不管他跟你说什么,我们都无能为力。”青莲道。
“那……不是,你们若是去学院跟夫子解释,夫子定能原谅他。”李光宗道,“虽说是他犯了混,但也不至于毁掉他的前程啊,况且……这是咱老李家的前程。”
这大爷爷还惦记着老李家的大好前程呢。
“大爷爷,我们可没那个本事。”青柳嘟囔一句,本想绕过李家院,还是扯到了这档子事上。
青莲瞪了眼妹妹,随后道:“大爷爷,我们连学院的门朝那头开的都不知道,就算见着人夫子了,我们又怎么说这事儿呢?”
“直说的话是多此一举,因为夫子都知情了,这事儿是她赵家人闹到学院里去的。”青莲定定看向李光宗。
“什么?是赵家人……?”
李光宗难以置信,刚才小侄子可是半句话都没提赵家人这码子事儿。只说因为毛衣的事儿得了个失信的名儿,害他被夫子叫回家反省。
“不然呢?”青柳站得有些累了,挪了挪脚步,“他不会又冤枉我娘吧?”
“唉!愚蠢啊!因为这点子家事毁掉了大好前程。”李光宗气得拍桌子,全然听不见青柳的话。
家事?
他管那造假卖假是家事?
青莲冷眼带笑,道:“就算我们撇开花大掌柜和言大掌柜,去跟人夫子解释,说什么这是家事,您老觉得那些学富五车的夫子们,能听我们的一面之词?
夫子们没有自己的判断?谁犯事了找个人去说说情,解释一番就能一笔带过?
就连我们的小学堂,规矩那都是非常严格的,任何人不得随意更改,何况是学院……”
李光宗听着听着,插不上一句话。
罢了,罢了,该着他们李家无福。
望着姐妹俩离开的背影,他惋惜道:“这两孩子,但凡有一个是男娃就好了。唉!”
李光宗晃神会子,才想起来吃那月饼,随手拿了个咬一口,咸蛋黄和肉的滋味一下子刺激了他的味蕾,李金铭的前途也被抛掷脑后。
“这太好吃了。”
感觉有人进来,他抬眼一瞧,可不就是他那可怜的老弟么。
“来来来,这是金水家的特意给咱送来的月饼,有你一份,好吃着呢。”他招呼弟弟道。
李光祖也不说话,瞧着桌上的月饼失神。
自从俩孙女满村子送东西,他就偷偷地跟着。就刚才这院里的一番谈话,他也听了个全。
“愣着干啥?”
李光宗拉过弟弟,把他按在竹椅子上坐,打开他的那份月饼,道:“你就搁这儿吃,吃完了再回家。”
若这好东西进了那婆娘的手,他这老实巴交的弟弟怕是一口都别想吃了。
“吃啊!”
这二愣子真是没得救了,李光宗接着道,“咱哥俩也没多少日子了,有吃就吃,有喝就喝,别生那些个闲气,否则闭眼了才觉得白来了这世上。”
李光祖吃着月饼,脸色缓和多了。
“好吃吧?”李光宗也坐了下来,“你也想开点,让他们自个过自个的日子。”
353 如今小祖宗把他放到末尾了
其实这老弟根本不是管事的料,他的儿子们没一个听话的,那听话的又不在了。
好在金富转变了过来,踏踏实实过日子。
院子里,袁伯弓着腰教小四走路。
这小不点最近开始学走路了,谁不让她下地她跟谁急。董梅看着的时候是不会惯着她的,也只有袁伯事事依着她。
可苦了袁伯的老腰了。
“爷爷,您这样惯着她可不成。”见袁伯一手敲着腰背,青莲把空篓子递给青柳,忙跑了过去。
“四儿学走路又不是一日两日的事,您老这样佝偻着腰哪里受得了。”
“不碍的。”
袁伯嘴上说着,心里却不得不承认自己老了,带小姐小时候那会儿可没现在这般吃力。幸好柳嫂子来了,否则他这老腰算是交代了。
“您去歇着,我来吧。”
青莲双手拉着小四的双手,嬉笑道:“四儿,姐姐陪你玩好不好?”
小四连连点头,可高兴了。马上周岁的孩子,跟个小哑巴差不多,都听得懂,就是不会说。
不一会儿,青柳拿出一席子铺在地上,又从家里翻出许多玩具,一股脑儿堆在席子上,再把小四搁席子上,她自己也脱了鞋坐了上去。
“四儿,还是玩这个有意思。”青柳把刷着颜色的积木码得老高,“走路着什么急,以后要走一辈子的,趁着现在有人抱,还不如玩点别的,对不?”
小四被高高的积木吸引了注意力,像小鸡啄米般点头同意。
一旁的袁伯笑得合不拢嘴,这二小小姐说话真能把人乐死。真不知道她那脑瓜子是怎么长的,这要是老爷夫人见着了,不定高兴成什么样呢。
这些都要写信告诉他们,让他们高兴高兴。
完了青柳跟小四各完各的,这些玩具都是周树根做的样品,拿来给董梅过目的,对于青柳来说,也是很新鲜的。
不过她独爱那个数字排列的华容道玩具。
可是,小四偏不如她的意,二姐玩什么,她也跟着要什么的。
年龄悬殊的姐妹俩竟然要吵起架来。
“二妹,你摆好了摊子,却不教她玩儿,这算怎么回事?”青莲就离开一会,这边就吵起来了。
“大姐,这玩儿也得她自个儿琢磨,哪有一来就抢东西的。”青柳朝着小四瞪眼睛,“连玩都不会,你还想干什么?”
原本窝在大姐怀里撒娇,还咿咿呀呀告状,似乎能听懂二姐的话。她撅着嘴巴甩开大姐的手,又坐了回去,接着搭积木,时不时还偷看二姐手里奇奇怪怪的东西。
瞧两人都安分了,青莲也摆弄起玩具来。
“哇,这样好玩。”青禾刚告别了苦菜苦叶,也跟着脱鞋坐在席子上。
“汪汪。”跟了小祖宗一天了,大宝难得喘口气,在席子边上趴了下来。
廊下的袁伯喝着家乡的茶,看着孩子们盘腿而坐,嬉笑声清脆悦耳。而灶屋不时传来小姐的笑声和阵阵美食的香气,志明哥几个回家后,就把院子里里外外给打扫一番。
整个一和和美美的生活景象。
比起袁家宅门里规矩森严、死气沉沉的气氛强了不止百倍。
“志明啊,晚上我们坐在院里吃饭吧?”袁伯朝正进来的志明问道。
“阿伯说得对,我姐也是这个意思。”志明指着天上道,“今夜的月亮最大了,一会子照得院里亮堂堂的。”
不一会,志宏志远就抬着桌子出来,摆放在院子中间。
“二舅三舅,要开饭了吗?”青禾撇下姐姐妹妹,从席子上起身跑了过来,鞋子都没穿利索。
“快了。”志远道,“你要是饿了的话,去灶屋拿饼子吃。”
“不行。”青禾嘟囔道,“娘亲说那饼子不能吃太多了,否则会得什么积食的病。”
志明弯下腰来,柔声道:“娘亲说得对。不过,我刚才瞧见那有雪梨,可甜了。”
“真的?”小家伙情绪一下子上来了。
“你等着,三舅去帮你拿。”
志远三步并作两步,转个身就拿来了一份雪梨,木碗装的,都切成小块,上面还扎了竹签子,吃起来方便极了。
“谢三舅。”小家伙满足地端着木碗朝凉亭走去。
她扎了一块递给袁伯,袁伯乐呵呵地接过雪梨。随后她又拿去给姐姐和妹妹吃,遇着几个舅舅和袁七他们也递了过去,不过他们都没空吃,否则她的木碗早空了。
而跟了她一路大宝急得叫个不停,自从家里多了这些人,他的地位是一日不如一日了。
“大宝,别喊了。”
青禾有些不悦,为了点吃的,这狗子能跟人翻脸。她举着一块雪梨,道:“我吃东西哪一次少了你的?你这么不懂事,一点儿都不体谅别人。”
“汪汪。”
天地良心,最近好几次吃东西都没他大宝的份。以前他都是第一个吃,如今小祖宗把他放到末尾了,想起来了她才赏一口。
若是他能开口讲话,一定要跟她好好说道说道。
“爷爷是长辈,当然要先给爷爷了。姐姐们好不容易回家休沐,我也得分给她们,再说舅舅和叔叔他们那么忙,那么累,咱不能体谅体谅他们吗?”
青禾忍不住把原本要给大宝的那块雪梨给吃了,她咽下甜甜的汁水,不顾大宝越来越生气的眼神,道:“你要是承认错误,我就奖励你。”
“汪汪。”他哪里错了?这分明就是威逼利诱嘛。
“娘亲说过,要奖罚分明。”青禾又吃了一块,“你不体谅家人就是不对,如果能承认这个错误,说明你是个好孩子,我可以奖励你……”
眼瞅着碗里的雪梨没几块了,再不承认真就一块都吃不到了,大宝乖乖低头,打断那小话唠,“汪汪”两声,已示他错了。
没办法,他不跟小孩子一般见识,先吃到雪梨才是上策。
“这就对了嘛。”青禾摸了摸打毛的金毛,“以后要关心家人哦。”
“汪汪。”
知道了,赶紧的,把雪梨拿来啊,真是急死个人。
袁伯瞧着大宝吃了雪梨那满足的神情,差异得很,这狗子真的通人性。就刚才三小小姐的那番话,他似乎听得明明白白。
真是神奇。
来这几月,袁伯发现狗子跟三小小姐最亲,也最听她的话,是一条忠心的犬。往后有他在三小小姐跟前,倒叫人放心得很。
“汪汪。”大宝突然朝袁伯吼了一声。
354 二叔,你带的东西呢?
刚才还奖励大宝懂事,这会子又小心眼了?青禾朝大宝生气地吼了一声。
“汪汪。”大宝有些不服气,那老头刚才看着他,定是在揣摩他。
“三小小姐,没事的,大宝是个好的。”袁伯安慰这主仆俩,“大宝,以后三小小姐的安危就交给你了。”
袁伯弯腰揉了揉大宝的脑袋,又道:“咱们江南的家里也有条跟你一样的犬,不过没你这么壮实,若是有缘的话,说不定你们能成为好朋友哟。”
既然这狗子通人性,索性把他当做人来交流好了,袁伯这般想。
他们可从来没有像三小小姐这般跟狗子讲话,或许老家那狗子也是通人性的。
“汪汪。”他才不要什么朋友,不过老头子的手法不错,按得他挺舒服的。
“爷爷,那叫人把那狗子送来,这样大宝就有伴了,省得他整日闲得慌。”青禾道。
袁伯干笑两声,不知道如何应话,路途遥远,要送条狗子过来还真不好办。
“等等看,如果方便的话就带来。”
“好呀。”青禾高兴地对着大宝道,“你别说不需要朋友,娘亲说过没有朋友的人是孤寂的,会很可怜的。你现在还体会不到,等以后我出门行医了,有朋友在你身边我也放心。”
“汪汪。”等她出门行医,那得是猴年马月的事情啊。
袁伯欣慰点头,别看三小小姐人小,可事儿懂得不少啊。说起话来一套一套的,哪里像个五岁的孩子。
这都是小姐教导得好啊。
袁伯靠着廊柱子,心里感慨颇多。除了前段时间种茶辛苦点,在小姐这里简直太安逸了,没有那些糟心事儿。
这要是在袁府,别说过节,就是平常日子也够他操心的。光是那些个下人就有他管的了,再有府里的那些主子们,都快成残废了,屁大点事也得使唤人。
使唤人是主子们的权利,这没的说。
问题是主子们眼睛长头顶上,但凡下人有丁点儿不如意,都是他这管家的不是。每天处理那些鸡毛蒜皮的事儿,都够他烦的了。
若不是老爷要他留在府里照看,他才懒得伺候那些人呢。
时间过得真快,天渐渐暗了下来,院里掌灯了。
桌子上也摆满了好吃的,这些吃食看着可没袁府的精致,但光是那飘出香味,就知不差的。
董梅杀了一只大鹅,足足八斤多。刘妈又往鹅肉里面掺了些白萝卜,味美量还多,够那些小子们吃的了。
凳子和志明还特意偷空去逮了两只兔子,红烧兔肉,没有不爱的。
叫人欣慰的是,万氏破天荒叮嘱凳子今个回家过节。所以董梅叫凳子拿只兔子回家,甭管万氏出于什么心思,毕竟还有他哥在,一家人团团圆圆才好。
凳子硬是不肯,因为这边人多,一只兔子哪够吃。
“那就拿半只,给孩子们尝尝。”董梅急得叫住了执拗的凳子,“去吧,好好跟家人过节。”
迟疑片刻,凳子才接过东西。
其实半只兔子也不少了,他家里就哥嫂和两个小孩子,能吃得了多少?被叫回家过节,他很是意外。
现在想想,她可不就是惦记着这篮子里的东西么?
走着走着,凳子觉得有点不对劲,他掀开盖着的荷叶一看,除了那半只兔子,还有好些卤菜和糕点。
唉!
此时路上没什么人,都在家里过节呢。家家户户冒出了炊烟,而凳子家的屋顶上则冷清得很,半点烟都没有。
凳子攥了攥篮子提手,看了眼路边的大树。
到家时,他甩了甩空手,抱起了正在院门口玩耍的小侄子。
“叔,你带的东西呢?”小侄儿的小手在他的腰间一阵乱摸,“我娘说你一定会给我们带好吃的呢。”
而稍大点的侄女也踮起脚扯他的衣袖,以为里面藏着好东西。
“他叔,他叔来……了。”听到动静的万氏在院里喊道,当她瞧见两手空空的凳子时,那表情都不带隐藏的,一下子拉下脸来。
凳子心里冷笑,放下小侄儿,摸摸侄女的头,这俩孩子都随了他们的娘,唉!
“今个叫你来也着实委屈了你,你本可以在梅娘家吃上大鱼大肉的。”万氏话里泛着酸,“这都是嫂子没想全呐。”
“嫂子,不碍的。”凳子道,“以往能吃上野菜粥都是好的了。”
“是啊,如今你日日鱼肉拌着白米饭,倒稀罕起野菜来。”万氏阴阳怪气起来,“也不想想你可怜的侄子侄女,他们可是好久没闻着肉腥味儿了。”
“二叔,我要吃肉。”
两孩子听到肉都眼巴巴看着凳子,好似凳子是什么有钱人。
“大过节的,就不能消停会儿!”正忙于编筐的愣子顿住了手里活,低声吼了句。
他就知道这婆娘叫凳子回家过节是有目的的,这么多年,别说过节,就是过年,也没见她关心二弟的。她以为凳子能提着鱼肉回来,所以早早的闷了锅糙米饭。
如今小叔空手,怎叫她不失望。
“过什么节!”万氏叉着腰朝愣子道,“就凭你手里的几个筐子,是能买鱼还是能买肉?”
愣子摇摇头接着编筐,这婆娘手里不是没钱,至少买点卤菜的钱是有的,她这是算计落空了,拿他撒气。
“我真是倒了八辈子霉了,跟了你这窝囊废!”万氏呸了一嘴,“大过节的,没个像样的菜,还多了个吃闲饭的,我……我这是过的什么日子啊!”
愣子放下编筐,瞧了眼凳子,嘴角抽搐着不知道说什么好,半天憋出一句话:“丢人啊!”
“丢人也是丢你老李家的人!”万氏朝院子外头喊道,“哪有空着手来吃饭,我就没见过这么小气的人。”
前几日去董梅家说大丫的事,她把凳子的工钱说没了,今儿个以为他至少能带点卤菜回来,谁承想空欢喜一场。
万氏越想越气,破口大骂起来。
这场面真的出乎凳子的意料,他原本以为顶多脸色难看点,只要不过分,回头他就把藏树上的篮子取了过来。
可眼下这情况,他都不知道怎么收场了。
凳子朝大哥看了眼,转身回自个屋了。
院墙上趴着一妇人,正是邻家的铁蛋儿娘,铁蛋娘手里拿着把韭菜,一边择一边问:“谁空着手来吃饭啊?”
355 至少有口热乎的吃
这铁蛋儿娘也是个爱拉呱的。
“还有谁?”万氏瞥了眼凳子的房间,“他小叔呗。”
“凳子啊。”铁蛋娘诧异道,“他不在梅娘那吃饭的么?”靠墙住着,她记得很清楚,连年三十都不回家的人,这过个节回来作啥子。
“婶子,你说这团圆节,我好心叫他回来吃饭,他……他两手空空,孩子们都眼巴巴等了他叔一天了。”万氏走到院门口,唉声叹气的,像是受了极大的委屈。
铁蛋娘转了转眼珠子,哈哈笑了起来,“要说凳子这点做的就是不对。”
万氏像是找到了同道中人,吐了一口唾沫,道:“是吧!可不叫人寒心咋地?”
“要我是凳子,我就不回来吃。”铁蛋娘话锋一转,“梅娘家的晚食那叫一个丰盛,听说杀了一只十多斤的呆头鹅,志明还逮了兔子。别的吃食就更不用说了,叫人眼馋的是,梅娘做的那个月饼是真好吃……”
“你吃了?”一妇人忍不住咽了咽口水,打断话问道。
“……我倒是想吃啊。”铁蛋娘接着道,“一个巴掌大的饼子,里面裹了一咸蛋黄,还有肉,你们说能不好吃么?”
就这样新鲜的做法,她们还真是头一回听说。
“一个饼子一个蛋黄……”旁的妇人掰着手指头数了起来,今个董梅送出去有三十来个吧,那得费掉三十多个咸鸭蛋。
“啧啧啧……”妇人们羡慕得不行,“这还不包括她家自个儿吃的,就算她家每人两个,那也得小四十个了。我的老天爷啊,梅娘她可真有钱啊。”
“这不单是有钱的事儿。”铁蛋娘道,“还得是梅娘舍得。”
这话在理。
有钱人她们虽然没见过,但是却听过不少。那些财主大老爷哪个不是仗势欺人,何时把他们穷人放在眼里?穷人在他们跟前就跟那牲口差不多。
像董梅这样大方又不嫌弃她们的财主,却未曾听说过。
铁蛋娘抬抬眼,对万氏道:“你说凳子傻不傻,放着那么好吃的席面不吃,却回来吃你的冷锅冷灶,还平白无故地挨了一顿骂。”
万氏感觉自己被人耍了,瞥了瞥旁的邻居。
“婶子,你这话怎么说的。这是他的家,就算吃糠咽菜不也得回来?”
“你还知道这是凳子的家?”又一妇人讥讽道,“哪个男人回家吃饭不是空着手?你见有大老爷们提着东西回自个家吃饭的?”
“真把凳子当家里人,就应该早早地做好饭,甭管有没有好菜,至少有口热乎的吃。”铁蛋娘瞧着那灶屋冷清清的,没一点烟味儿。
“他……他不是外头做工,能有工钱么,买点东西哄哄孩子,怎么不成?”
万氏脸憋得通红,这些人都变了,以往她一碎道凳子,可都帮着腔呢。
“万家的,光是我瞧见凳子带点心给孩子的,这月就不下五次。”铁蛋娘道,“你也不想想,今个过节,梅娘家有多忙。”
“可不?今个我去买卤菜,那院子塞满了人,生意好得不得了。”
“越是逢年过节的,他们越是忙。凳子送货去外头,哪里顾得全上别的哟。”
“不说这个,就是他家里吃饭的人加起来有小二十个吧?”一妇人啧啧道,“特别是那些个种茶的汉子,胃口都大着呢,光是煮饭都得两大锅吧。”
“听说梅娘娘家可是大户人家,就那下人吃的也是白米饭。”
“我也听说了。”一妇人凑近了道,“江南可是叫什么鱼米之乡,那儿的稻米比咱这儿的多多了,人家不缺粮食。”
“怪不得,那几个大小伙子个个白白净净,比咱的大姑娘还好看。”一妇人捂嘴道。
“你莫不是相女婿?”一妇人问道。
“莫乱说,莫乱说。”那妇人四下里张望,生怕被人听到了。
这聊着聊着跑没影了,万氏完全被屏蔽了。
她一甩手转身回了院子,朝灶屋去。
一想到凳子空手回来,她就气不打一处来,于情于理都不合。就算凳子想不到这事,那梅娘定能想到的。就连村里那些跟她没什么交情的困难户,她都送人一斤卤菜,何况是凳子。
万氏不解,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她从水缸里拿出一包卤菜,她可不想错过今个的特惠价。她费尽心思托人带的,原本想留着明个吃,这下不得不拿出来了。
灶屋里一阵叮叮当当声后,万氏朝外头喊了一句:“栓子,小红过来吃饭了。”
两孩子一听,立马朝灶屋跑去。
愣子顿了顿手,这婆娘是不打算叫二弟吃饭了。
他放下筐子,拍拍手起身,朝凳子的房间走去,“二弟,出来吃饭了。”
凳子闻声起床,面色平淡地走了出来,“哥,我不吃也行。”他不想叫他哥为难。
“说什么话。”愣子道。
灶屋的小木桌旁,娘仨端着碗已经开吃,桌上只有两样菜,一海碗萝卜炖卤味,另一盘子咸菜。
见哥俩进门,娘仨不停往碗里夹菜,待哥俩端着碗坐到桌边时,那碗卤味萝卜就剩下一丁点儿汤汁了。
愣子怒火中烧,两眉眼都凑一块了。这婆娘是有意的,就算不舍得他二弟吃卤菜,那地里的菜也不少,随便烧两样也好过吃咸菜啊。
凳子倒跟没事人一样,就着咸菜,几口就把碗里的饭扒拉光了。
他搁下碗筷,朝大哥打了声招呼就出了灶屋。背后还传来万氏的冷嘲热讽:“瞧瞧哟,咱家里养不起这样的人,咸菜糙米饭到底是不如梅娘家的大鱼大肉和白米饭好吃。”
“娘,娘,我要吃肉。”一听到肉,栓子又叫嚷起来,她娘可是说过今晚有肉吃的。
“要吃肉找你爹呀,看看他的那些编筐能不能买来一两肉。”万氏道。
愣子懒得跟万氏理论,随后也跟着出了灶屋,见二弟晃晃悠悠出了院子。
出去走走也好,这会子天还没黑透。
凳子来到那颗树旁,瞧了眼树上,便在树下坐了下来,他得等天黑才能出村子。
董梅家的家宴也就刚开始。
袁伯和顾老坐在上位,董梅和孩子们挨着二老坐,再就是志明哥仨。袁家那几个男丁坐下桌,柳嫂子和刘妈靠着中间坐,由于是两桌并一起的,所以看起来就是一长桌,大家围坐一起很是热闹。
356 那就把那二位接过来
董梅原想请二老简单讲几句,可是顾老早已经开吃了,他也不是愿意说话的性子,而袁伯坐上位,他本就觉得于理不合,更别说讲话了。
所以董梅端起酒杯,道:“来,咱们一起举杯庆祝,愿咱们的日子像今晚的月亮一样,团团圆圆、和和美美。”
众人也跟着站起身来,相互碰着酒盅,个个儿脸上洋溢着喜乐。
袁七倒是习惯了,而另外几位袁家人,对于这样的场面表示很喜欢,也放开来吃。
坐上位的二老喝着小酒,吃着美食,老脸都乐开了花。
特别是顾老,脾气比以前好多了。有意思的是,他现在教人种药很有耐心,还收了几个不错的种药徒弟,当然不是正式意义上的徒弟。
现在的顾老,往药山上一站,跟庄稼老头没什么两样了,接地气。
“老袁,来,咱碰一个。”顾老端起酒盅,对着袁伯道。
袁伯赶忙回敬道:“顾神医,使不得,我敬您。”
“这酒能喝不?”顾老放下酒盅,拉下脸子。
“能……能啊?”袁伯赔笑道。
“那就少废话,喝!”顾老又端起酒盅。
两老头碰了下,“跐溜”一声,仰头一口干,甚是满足。
“老袁,以前没吃过这样的吧?”顾老头夹了一大块鹅肉,问道。
袁伯摇摇头,这儿的吃食跟他老家江南的很不一样,光是分量就天差地别。今个小姐准备的这两桌菜,要是在江南用小碟子小碗盛,能摆上四五桌了。
“老袁,还是这儿好吧?”顾老又问。
袁伯看了看袁家那几个小子,个个红光满面的,他侧身低声道:“我都快忘了以前的生活了。”
小姐这儿多自在啊。
顾老头也转头附耳道:“那就把那二位接过来,皆大欢喜。”
“这……不是我能做主的事啊……”袁伯低叹一声。
“榆木疙瘩。”顾老抿了一口酒,夹了一筷子酸辣大白菜,这是董梅特意为他做的,老头对于酸辣大白菜的喜爱远超过鱼肉,也真是奇了怪了。
而袁伯心里却不平静了。
他可从来没想过把老爷夫人接过来这边生活。
但是顾老的话让他心神荡漾,他太喜欢这里的生活了,相信老爷夫人也喜欢。
董梅暗暗观察二老的小眼神,听着听着就没声了,他们竟然耳语起来,这是防着她呢。
得了,让他们自个聊去。
“志远,你多吃点。”董梅瞧着志远安安静静的,也没喝酒。这弟弟自从去了学堂,越发消瘦了。
正在给青禾挑鱼刺的志远头也不抬,道:“姐,我吃撑了都。”
他小心地把挑完鱼刺的鱼肉夹到青禾碗里,又道:“虽然三舅帮你挑刺了,但是还要多咀嚼,保不齐有没挑干净的,用舌头配合着把刺挤到嘴边吐出来。”
“记住没?”志远又不放心地叮嘱青禾一句。
青禾满意地吃着鱼肉,连连点头,“记住了。”
志远也忙了一天了,都没空跟姐姐说上几句话,他抬头看向董梅,道:“姐姐,我们夫子说你要是去镇上了,就去他那一趟。”
董梅点点头。
“姐,我想跟你商量个事情。”志远道,“年下我想试试。”
“行,试试也没坏处。”董梅想也没想就赞同,“别有包袱就行。”
“姐,放心吧。”志远道。
他知道姐姐担心他,生怕他压力大,过得不快活。
其实他很明白自己想要什么。
科考不过是自己人生的开始,一个起点而已。后面的路还长着呢,先迈出一步再说,往后还有很多关要闯,他都等不及了。
他觉得自己行。
如今小四戒了奶,董梅也能喝点小酒,还别说,这古代的高粱酒味道挺好,没现代白酒那般辛辣。
家人们都接着向她敬酒,生怕他们喝多了,她一个劲儿叮嘱,量力而行。
袁家那几位都是成年人了,倒没什么好叮嘱的,他们也守规矩,做事有分寸。
柳嫂子和刘妈也喝了点酒,两人也聊得来。
饭毕,众人帮着收拾残局,又在廊下石桌上摆上了茶水和糕点,二老也没急着离去,坐在竹椅上喝喝茶,看看月色。
孩子们也在月光下玩耍,一派其乐融融的景象。
袁伯喝了口浓茶,对着董梅道:“小姐,当着顾老的面,我想跟你商量件事情。”
董梅瞧了瞧二老,笑着点头。
“早前我就想着把卤菜方子带到京都,又或者江南,叫老爷帮着做大。但是……”那会儿关系没公开,他怕董梅误会,现在不同了,都是一家人,相信小姐也不会多心。
“小姐,你有没有什么打算?”袁伯问道,老爷那茶楼的点心没什么新意,若是有这卤味乃至小姐琢磨出来的新式糕点,不但能使茶楼火爆,卤味的生意也能红火。
早前董梅也想过这事儿,但是她一直都忙,也就搁下慢慢淡忘了。
再说,现在她的心性变了,没那么强烈的敛财欲望了。她的心思都在这片贫瘠的土地上,希望尽她的微薄力量,能有所改善。
既然袁家有意做这事就让他们做去。
赚不赚钱的倒是其次,或许能养活一批人,也是不错的事儿。
顾老头一副优哉游哉的模样,懒得掺和。
“袁伯,就按你的意思办吧。”董梅道,“卤菜方子我写好了,你一并寄过去吧。”
“真的?”想不到小姐这么爽快就应了,害他琢磨了好些说辞,生怕小姐误会了。
“只要不太麻烦的话,我自然没意见。”董梅补充道。
“不麻烦,不麻烦。”袁伯道,“小姐总是忙,我也没得空跟你聊聊袁家的事儿。”
袁家大家族看起来没分家,但是各房都有自己产业,这些不归公中管的。后来老太爷和老太太相继离世,袁家三个房头又把产业细分了一次,除了几座茶山是公中的,其他铺子田产基本分清楚了。
袁昌霖名下也有五间铺子,不过大都分布在江南,京都那茶楼也是他个人的私产。
说来也巧,如不是这么多年经验不善,那茶楼兴许就是袁家的公产了。
袁老太爷也体恤他痛失爱女,就把那茶楼分给他了,当然,不是白白给的,其他地方的铺子他自然少分了几间。
357 给你娘画饼呢……
这些年,袁昌霖也无心打理生意,他的那些铺子几乎入不敷出了,袁伯沉默片刻道:“不过,现在不同了,老爷信上说,自己好像又变年轻了,又有干劲了。”
“再有干劲也得顾惜身体,毕竟年岁在那儿。”董梅道。
“小姐说的是。”袁伯道,“其实老爷很会做生意的。”
袁家的家产有一半是老二袁昌霖打下的,若不是出了梅娘那档子事儿,袁家的当家人就是袁昌霖了。
袁老太爷要是知道他孙女能找到,说不定他会是另一番打算了。
卤菜生意没多大风险,利不高但却较稳定。不过,在这交通落后的世道,只能是就地产就地销。这样一来,制作方法以及配料等容易泄密。
仿冒跟泄密是两码事,仿冒的再好,在精细的配料比例上都会有出入。
但是泄密就不一样啊,且性质叫人不耻。
想着想着董梅起身踱起步子来。
袁伯见状,试探道:“小姐,袁家有不少家生子,他们不会也不敢泄密的。”
若是以一个现代人的思想看待那些世代为奴的家生子,会觉得不公。但是融入这千年前的世道后,董梅觉得家生子也没那么可怜了。
主子为他们提供了稳定的工作,至少他们衣食无忧。一般来说,生活得还挺不错,当然是相对于贫苦的农人或者流民来说。
也许有很多制度限制了家生子,比如科考,人身自由等。
但是即便是农户,真正能科考出去的又有几人呢,可谓是万里挑一。
任何公平都是相对的,它绝不能在真空里存在,有话说存在即是合理。农人有农人的苦,家奴有家奴的甜。当然也有些家奴不被当人看,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儿。
反过来说,也有很多的农人活不下去,沦为流民,以至于家破人亡。
“还是阿伯想得周到。”董梅道。
袁伯笑笑摇头,小姐毕竟离开袁家这么多年,对于家里的情况不了解也属正常。
月光洒下阵阵凉意,二老就回了自己的院子。
董梅安顿孩子们安睡,自个裹着披风,在院里待着。
“小姐,要不你去睡会,时辰到了我叫你。”柳嫂子在她身后道。
“不了。”她真是差点睡过去了,看时辰也不早了,“东西都收拾好了吗?”
“收拾好了,都是按照你的意思置办的。”柳嫂子道。
“柳姨,自从你来,我都变懒了。”董梅打趣道,现在她只要动动嘴皮子,柳嫂子和袁家那几位都抢着去做。
“这是哪里话。”柳嫂子帮着她紧了紧披风,“这世还能见着小姐,还能照顾小姐,这是我们的福分啊。”
董梅紧握刘嫂子的手,“柳姨,谢谢你。”
虽然她沾了梅娘的光,但是她无法拒绝他们真诚的关心。想来也是,能被送来梅娘身边的人,必定是袁昌霖信得过的。
子时过半,董梅和志明带着柳嫂子以及刘妈去了王氏那新房子。
李家院。
王氏一家子各自扛着东西,蹑手蹑脚正要出门,生怕把一院子的人吵醒了。
刚才晚饭时,王氏着李金富跟他们打过招呼,那哥俩说得倒好听,说什么走的时候敲门叫醒他们。
这话一听就是搪塞人的。
毕竟是乔迁,出面的话不能空着手,多少要有所表示。再说,他们也没大办,帮不帮忙也没人晓得。
王氏想的明明白白,他们来不来不打紧,只要不添堵就行。
“爷,你咋个起来了?”听到孩子们喊话,正要迈出院门的两口子回头一看,李光祖从黑暗中走出来,皎洁的月光照得院子一半黑一半白。
老头接过孙子手里的东西,“走吧,别耽搁吉时了。”
“老大,你过来一下。”罗氏的声音从正屋门口传来,在王氏听来,简直就是梦魇一般。
李金富放下东西,朝他娘走去,消失在黑暗里。
王氏的心突然怦怦地悬了起来。
“娘,您歇着去。”
“老大,你这是连娘都不管不顾了?”
李金富沉默了一会子,道:“娘,您这是说哪里话?我不过是……”
“你这个不孝子!你这是嫌弃我了,想撇下我过小日子去。”罗氏突然哭了起来,“我怀胎十月生下你,你就这么对我,你这黑心的东西。”
“娘,您别这样……”罗氏一哭,李金富就慌了,这么闹下去,不但耽搁吉时,还得吵醒一村子的人。
“早知今日,当初我还不如把你扔粪坑,省得受气。”只听一声擤鼻涕声后,罗氏一屁股坐在门墩上,“我怎么这么命苦哟……”
李金富心里不是滋味,儿子乔迁这样的重要日子,他娘没一句好听的话相送。
但是,孝大于天,他能说什么呢?
罗氏一个劲儿哭泣,就像被人抛弃的怨妇一般。
“娘,儿子随时都可以来看你的。”李金富道,“您先去歇着,若是愿意的话,改天去我那里看看。”
“就那两间屋子,有什么好看的?”罗氏心里有气,“不够丢人的。”
她老早去看过那院子,仅有两间屋,明摆着就是大人一间,小孩一间,另外一矮棚子当灶屋,根本就没多余的房间。
王氏凝神听着,她知道罗氏有些失落,不舍得他们走,往后可没人使唤了。
她真怕罗氏厚着脸皮跟他们一起住。
乡下有个不成文的规矩,就是分家后,爹娘一般都是跟着大儿子住。虽然分家时罗氏是跟着另外两个儿子,但若王盖了个正经院子,罗氏真有可能找到借口跟着住过去。
老子娘要住,谁也不能说个不字。
当然这都是王氏暗地里的想法,她可没傻到这事也跟李金富讲。只说不愿意跟董梅借钱,就着手里的钱盖两间先住着。
王氏对村里人说,实在没办法才搭了两间房子,待大儿子元海娶亲盖房子时再大办。
这么说,大家都理解。大半年了,也没个烧饭的地儿,王氏时不时还得受婆婆的气。
“老大,赶紧走了。”李光祖低沉喊了声,老婆子真会添堵,乔迁这么大的事,竟然哭哭啼啼,这不是给儿子招晦气么?
“娘,有事你招呼就是。”李金富道。
“你今个走了,我就当没你这儿子。”罗氏捶打着李金富。
罗氏是真的伤心了。
“娘,待儿子有钱了,盖了大院子再接您过去。”瞧着亲娘一把鼻涕一把泪,李金富还是狠不下心来。
“你这黑心肝的,给你娘画饼呢……”
358 把梅娘当镜子
瞧着大儿子离开,她的心一下子跌落谷底。她的三个儿子她清楚,要说养老,还是大儿子靠得住,当时被钱氏算计,一下子把老大家分了出去。
虽然她疼爱幺儿,她也指着幺儿挣名声。
可是真到了要人端茶倒水的日子,身边的这两儿子一个也靠不住。
黑暗中的罗氏,看不出脸色,只听到长长的一声哀叹消失在院子里,门“咯吱”一声被闩上了。
当王氏到新房子处时,院子外已经站了不少人。
“你们……”董梅来她是料到了,但是芸娘和叶氏两口子也来了。
“大娘。”
“胡叔,婶子。”
“芸婶子。”
元海哥仨一下子兴奋起来,刚才路上还有些失落,搬家这么大的事,他的两个叔叔竟没一个上前帮忙的。
眼前来了这么多人,热闹多了。
李金富支支吾吾跟大家打招呼,心里酸酸的,自个的同胞弟弟们装糊涂,他娘闹那么大动静都叫不醒他们,而这些旁人却早早在这等候。
“吉时快到了,赶紧开始吧。”董梅对着李金富道,余光瞥了眼老头,没说什么。
叫她喊爹她真是喊不出口。
李金富放下东西,拿出火盆,放好竹梯子,另外还有些什么东西,董梅也没瞧明白。
不过有李光祖帮着操持,这俗礼不会弄错的。
一阵“噼噼啪啪”的爆竹声后,王氏新家门口亮起了星星点点的光。乔迁仪式开始了。李金富带着仨儿子走前面,手里提着柴米油盐什么的,踩着竹梯子,跨过火盆,走进了新家。
接着董梅和志明等各自提着东西,进入这小院。志明提了一壶油和一袋子大米,而董梅和柳嫂子刘妈则是提着棉被,布匹等。
“良辰安宅,业乐居安。”董梅恭贺道。
芸娘道了贺,并送了一摞碗盘子,叶氏则是送了个大瓦罐,里面搁了一包糖一包盐。
这两人考虑得很周到。
王氏眼圈红红的,沙哑着声儿道:“谢谢大家。”
由于外间打了个隔断,前后隔出一间,搭了个大通铺给哥仨住。所以前厅就就小了,这几个人站里面显得拥挤。
“瞧给你们挤的。”王氏笑着打趣道,“你们先坐着,我去烧点茶水。”
“她二婶,千万别忙活。”芸娘拉住王氏,“咱又不是外人,不必那么麻烦。”
苦杏姐妹见着王氏都是跟莲儿她们喊二婶,所以芸娘也随孩子们的称呼。
叶氏把胡山根推到一旁,“嫂子,这都半夜了,咱们先收拾收拾。”
“往后咱这儿可热闹了,你可别嫌我们烦。”芸娘抱着董梅送来的被子,进了大厅后面的里间,这新被子一定是给孩子们用。
“我……我高兴还来不及呢。”王氏道。
他们说话工夫,刘妈就帮着整理了桌子,摆上她们带来的糕点,刘妈道:“都不是外人,吃点东西,咱们乐呵乐呵,也算是暖房了,这往后的日子呀,会越来越红火的。”
“多谢刘妈。”
在这个裉节上,王氏也不矫情了,瞥了眼董梅,算是感激。
她端过那笸箩糕点,拿来招待大家伙儿。
随后,妇人们帮着整理卧房,铺床叠被,笑声不断。
董梅拉过王氏,塞给她一红包,道:“那日金娇来我家,把那被子搁我那,叫我帮着送来。”
王氏颤抖着手,紧紧握住红包,一行热泪滚落下来。
“今个只能笑,不能哭。”董梅笑道。
王氏抹完泪,吸了吸鼻子,“我这是感动的……真是难为她还惦记着。”这一切都是因梅娘而改变的,不光是李金娇,就连她自己,把梅娘当镜子,才看清了很多事情。
才有了这新家,有了安静祥和的天地,以后她再也不用听那些戳心窝子的话,再也不用担心那些阴沟沟里的算计了。
李金富听着妇人们絮叨的话,心里升起一股暖意,好似前几十年都是白过的。
他和志明搬动着大家什,老头子一旁打打下手。两个大木箱子,一桌一柜,都是王氏的嫁妆,老旧了。
元海哥仨在自个房间拾掇,好不兴奋。哥仨的房间里,窗前特意摆了张大桌子。
“老三,以后你就在这读书写字,我跟大哥保证不闹你。”元喜摇了摇那桌子,觉得有些摇晃,他弯下腰来,往桌脚下垫了一碎砖头,桌子这才不晃动了。
“谢二哥。”元林道,“我一定会好好念书的。”
热闹一阵子,王氏开始赶人了,虽说新房需要人多暖房,按照习俗最好闹腾到天亮。但是今个是团圆节,大家伙也各自忙了一天了,都不是闲人,明个还有事情呢。
她才不信那些。
只要自个勤快,一家人抱团儿,有劲儿一起使,好日子总会有的。
众人散去时,李光祖欲言又止,盯着董梅张张嘴“诶”了一声,却又不知道说什么。
董梅转过身看了眼老头,也没说话。
李金富和王氏明白,老头子这是有些不舍,难得这么近距离的呆了一阵子。
一旁的志明赶紧解围道:“莲儿爷爷,莲儿送去的月饼您吃了吗?”
“吃了,吃了。”老头看着董梅道。
“那就好,您顾着自个。”见姐姐面色平静,志明又道:“您也早些歇息吧。”
“爹,我送您回去吧。”李金富赶忙搀扶着老头。
路上,老头一言不语,李金富倒是安抚了他不少,无非就是叫他别操心,以后想看孙女了就来他家,随时都可以见的。
他相信董梅是没有意见的。
毕竟是血脉相连。
“小姐,你还恨姑爷他爹吗?”柳嫂子试探问道。
董梅摇摇头。
梅娘本就不恨老头,她就更谈不上了,只不过跟老头没什么感情罢了。老头也是个可怜人,软弱一辈子,虽子女不少,到头来还是孤苦伶仃的。
隔日一早,董梅前脚送女儿们上马车,后脚大丫就上门道谢来了。
董梅一脸懵。
原来昨个叫凳子带去的那篮子东西,他抹黑送去给大丫家了,还借用了董梅的名头。
这事儿若是传了出去,大丫和凳子免不了被人数落了。
就算是要送给大丫,那多少得给兄嫂留点。
情面上是这样理论的。所以,董梅也没把事儿点破,只能是向大丫默认了此事。
大丫离开后,汪氏又着急忙活地过来,一脸惊诧的样子叫董梅猜不出什么缘由。
359 犯不着为几个村妇多费心神
董梅关切问道:“干娘,您这是怎么了?”
“梅娘,你说怪不怪?”汪氏道,“今个一早你那后婆婆就成了哑巴。”
“有这事?”董梅也万分诧异。
“更奇怪的是,元珍娘竟然奇迹般的好了,能开口说话了。”汪氏补充道,“你知道现在村里都怎么传的吗?”
董梅摇摇头,到底是什么手段,能叫人不察之下就成了哑巴,又能瞬间叫那哑巴康复,她得抽空问问家里人了。
这么匪夷所思的事儿,不光是妇人们,就连男人们也忍不住费心思索。
多半认为是金水的鬼魂作祟。
昨个罗氏在院里破口大骂董梅,好些人都听到了。原本附在钱氏嗓子眼上的鬼魂一下子转移到了罗氏身上,这就是嘴巴不干净的下场。
这次罗氏哑了不像钱氏那样到处找郎中。因为郎中也瞧不出原因,钱氏喝了好些汤药也不见效。一夜之间这哑病突然就从钱氏转移到罗氏了,不得不叫罗氏惶恐。
“她那秀才儿子来找你叔,说请你跟金水说说,他娘已经知错了,叫金水别吓唬老人家。”汪氏道,“你放心,你叔一口给回绝了。”
李勇当时是这么回的,既然他们认为是金水的鬼魂所为,那就该好好反思自己,为什么金水不找别人。若真是心有愧,那就自个去金水坟前好好忏悔,这跟董梅没半点关系。
就这样,李勇把李金铭打发走了。
“他应该找大夫去啊,找叔有什么用?”
董梅被汪氏探究的眼神盯得不自在,反问道:“干娘,难道你也觉得这事是莲儿她爹所为?”
汪氏笑了笑,回道:“依我说就是金水为你出气的,我看这以后村里还有谁敢乱嚼舌,非都成了哑巴不可。”
董梅笑着摇摇头,她知道,这不是汪氏内心的想法。
汪氏往她跟前凑近了些,又道:“不过你叔说那是没有的事儿。”
“干娘,如果我说这事我也不知情,你信不?”董梅也小声问道。
汪氏点点头道:“你肯定知不道啊,这事犯不着叫你晓得,免得你心软。”
“干娘……”这么体贴的长辈,叫人不得不感动啊。
“之前我也跟她们一样,以为是金水在阴间帮你。”汪氏道,“还得是你叔会琢磨,他跟我把事儿一扒拉,我才反应过来。如今有人护着你,我们也放心。”
估计老祖也看明白了,那老头是多精明的人呐。
只要不过分,他应该不会插手的,何况有人帮他惩治这些嚼舌的,他乐得清静呢。
当日,李金铭和李金富哥俩就提着竹篮子,带上祭品等去了金水坟前。回头遇着些村里人,都说做得好,早就该去看看金水。有位年长的老头特意吩咐他们说,这祭拜不是一两日的事儿,得心诚,起码要半月时间。
否则金水的怨气不消,后果可想而知。
一时之间,有些人心惶惶。虽然知道金水不会乱来,但这幽魂之事还是叫人寒毛直竖。
这几日茶苗移栽,大家都在茶山忙。
董梅得了空,就和柳嫂子赶着马车去了趟茶山,自从袁家加派了人手,她也好久没来茶山了。
这移栽茶苗是个赶趟的活儿,所以茶山上多请了些人手,尤其是妇人多了不少。远远看去,一山的人,这茶苗可是他们的希望啊,眼见这希望就要变成真的,怎按耐得住欣喜的情绪。
见董梅到来,有人碎碎念叨:“大东家来了。”
董梅和柳嫂子疾步上山,朝着干活的人频频问好。
“小姐,这里尘土扬灰的,怎不在家歇着?”袁伯跟人叮嘱几句,朝着董梅走来。
“阿伯,这里真好。”远处群山环绕,正值入秋,那颜色甭提多好看了。袁伯不解,就这些山有什么好看的,哪有在家歇着强。
瞧着柳嫂子就是种茶的熟手,董梅也学着样做起来。
袁伯只得一旁教着。
“阿伯,我那后婆婆今个一早突然就哑了。”董梅冷不丁说道,“我知道您是为我出气,我这心里感激得很。”
“小姐……这事不是……”
董梅头也不抬,专注于种茶,嘴里也不闲着,“要说我以前受的那些委屈,怎么惩治他们都不过分。”
那些都是梅娘受的罪,她自然也是愤愤不平的。
但是,一味的使暗招,惹得人心惶惶的,总归不是善法。再者,经过这样一吓,估计她们也会收敛不少。
“阿伯,老祖和里长他们不过是睁只眼闭只眼,要是过分了的话,他们面子上也挂不住。”董梅道,“老祖他们还是比较公正的,若真有事,他们也会处理的。”
对于公正,袁伯是不认同的。
否则小姐以前受的那些苦怎么说,还有姑爷他也不会年纪轻轻就丧了命。
“以前我甘于认命,以为只要熬一熬,这日子就过去了……”董梅瞥了眼袁伯,解释道,“直到莲儿爹去了,我才醒悟过来,离开李家,日子照样过,还过得挺好不是?”
袁伯没再说什么,他们暗自惩治村里的人,多少有点没把老祖和里长放在眼里。
“阿伯,咱正经事都干不完,犯不着为几个村妇多费心神。”董梅反过来宽慰袁伯。
她不想跟那些嚼舌的妇人较劲,否则这格局也太小了点。
袁伯顿了顿手里的茶苗,抬眼凝视董梅,真不愧是夫人生的女儿,尽管流落乡野二十多年,这眼界、心胸都随了夫人。
“小姐,我知道了。”袁伯道。
其实袁伯来这些日子,内心也有过些考量。
起初,是老爷派他来认亲的,种茶不过是顺带的事儿。他还等待着时机,好把董梅带去京都跟老爷夫人团聚。至于这茶山以后会是什么样,他是不大上心的。
但是,耳濡目染了许多,这儿的庄户人太过贫苦,加上董梅为了改善这方百姓的生活,一心扑在种茶种药等事情上,他的内心有了很大的变化。
特别是那些茶农看他的眼神,带着些尊重和更多的期许,仿佛他们后半辈子的生活都寄托在他身上。
这让袁伯有些不适。
远道而来,这茶能不能成他也没十分的把握。
“阿伯,这茶苗看着很精神。”董梅道,“跟江南那边的比起来怎么样?”
“还是有差别的。”袁伯道,“咱江南土质肥沃,茶苗叶大根粗的,这边的还是要差点。”
360 四姑娘金口玉言
董梅点点头,这些她也预料到了。
“不过,好好照料,三年后还是有茶收的。”见董梅沉默,袁伯宽慰道,“茶的需求量很大的,特别是海外。到时候制成茶砖,也能卖个好价钱。”
“至少能有口饱饭吃吧。”他看看一山的人,似乎在跟他们做保证。
“那您可真是积了大德了。”董梅道。
“不不不,这都是小姐的善举。”袁伯笑道。
在茶山上忙活了大半日,董梅和柳嫂子准备先行离开。刚到山脚下就遇见了花言二人。
董梅听说近来他们天天在这盯着,真是难为他们了。
“你们莫不是怕袁师傅偏心,日日搁这儿盯着?”董梅笑讽道。
“就算我俩盯着,也架不住他偏心眼呐。”言豫指着茶山道,“反正好的师傅、大棵的苗子都在你这里了。”
董梅摊摊手,无奈道:“这我就没法子说了。”
“别听他瞎说。”花辞道,“我们也是好奇,反正有空就来看看。”
“也不知怎的,每日来看一眼,我心里就踏实多了,连睡觉都比往常香。”
说话间,后面又来了一马车。
“瞧,挖墙脚的来了。”言豫指了指曾泰的马车。
董梅迎过去行了礼,没想到在这里遇见了曾大人。
“李娘子,这茶苗真喜人呐。”一身素旧青衫的曾泰,看起来倒像个教书先生。
“曾大人,是否真的喜人还得等三年后才知晓。”董梅道。
“不必。”曾泰道,“刚才我请教了几位师傅,就是江南来的那几位,他们都跟我打包票了,三年后一定能产出好茶。”
“那敢情好。”董梅道。
“况且,这事我已禀报了恩师,此时恐怕天庭也知晓了。”曾泰越说越激动,“到时候,这里的茶就不愁销路了……”
“曾大人,您不会想在这儿把事儿说清楚吧。”言豫打断了他的话,指了指天,“太阳上墙,孩子哭娘,保不住四姑娘在家哭呢。咱回家慢慢说,如何?”
他瞧了瞧董梅眉头微促的神色,又道:“我可是好久没正经吃顿饭了啊。”
“方便吗?”曾泰还有好些话要说,只得征求董梅的意见。
“当然。”董梅道,“粗茶淡饭的,您不嫌弃就行。”
就这样,蹭饭三人组马不停蹄地朝下沟村去了。
到家后,董梅先去灶屋安排一下,就花言二人,她才懒得上心,不过曾大人来了,多少得像样点。
吩咐了刘妈一番,又道:“刘妈,真是难为你了。”
“千万别这么说。”刘妈道,“人多热闹,我做饭都有劲儿。”自从家里多了些人,董梅都给她加了工钱,如今可是八百钱一个月了。且每次回家探亲,她都没空过手,董梅总是大包小包的叫她带回家。
院里,凉亭下。
那三位惬意地喝着柳嫂子泡的茶,唇齿留香,即便像不差钱的花言二人,也是难得喝到这样的好茶。
柳嫂子这趟来,自然又带了不少好茶过来。
原本董梅是不谙茶道的,但这异世中,除了茶也没什么别的好喝的了,渐渐的,她也习惯并喜欢上茶了。
小四原本坐在凉亭一角的席子上,自顾自玩着那堆木质玩具。见三人聊得热闹,她爬起来扶着凉亭的基座朝他们走了过去。
“舅……舅……”
她还不敢撒手行走,只得求援,向离她最近的言豫伸出小手。那求助的眼神扑闪扑闪,急得她只能喊“舅”了。
言豫放下茶碗,顿了顿,转身就抱起了小四,爽朗地“诶”了一声,“以后你就是我的外甥女,你娘就是我妹子。”
他从腰间取下一玉佩,系在小四的斜襟扣子上。
小丫头扯了从玉佩,见扯不下来,就懒得管那玉佩,朝着另两位又喊了起来。
“舅……舅……”
刚出生时,志明几个老教她喊舅,而且三姐青禾有事没事也喜欢找舅舅们。所以,只要是年轻的男子,小四都喊舅舅,搞得袁七他们几个左右为难。
应了,他们就跟董梅是一个辈分了,不应的话四小小姐又那么失望。
董梅多次表示,尽管应了就是,她本也是把他们当弟弟看待的。但是,没有袁伯的点头,他们还是不敢应。
为了这点小事,她还特意找袁伯理论,说了一箩筐的话,袁伯才同意。
也是怪了,自袁七他们应了小四喊的舅舅后,对小四那是宠得没边了,她都成了猴儿了。不是骑在他们的背上,就是坐在他们的肩上,更有甚者,被袁七一个手掌撑了起来,简直就跟那耍杂技的一样。
那丫头站立在袁七的手掌上高兴得拍着手,可她娘吓得心都要跳出来了,又不敢叫停,生怕她受惊掉了下来。
董梅只得按住快要蹦出的心脏。
事后她叮嘱袁七可别再做那么危险的举动了。
在小四的认知里,舅舅是最会玩的了。可是眼前这几位好像不大有趣,她又朝着花辞喊“舅”。
“诶!”
花辞高兴地应了一声,抱过小四,道:“四姑娘金口玉言,这就是缘分。”他也取下了玉佩,系在小四的衣扣上。
小四又嫌弃地去扯那玉佩,这玩意还不如她的积木好玩。
“哪有你们这么认亲的?”曾泰摇摇头,人家李娘子还没同意呢。
“就这么认了。”
言豫说着看向小四,柔声道:“这可是四姑娘定的,谁敢不从,对不对,小四儿?”
可小四并不领情,把目光投向曾泰,“舅……”还有一个没应她呢,也许这个好玩点。
“……诶。”曾泰有些猝不及防,他自认为自己不招小娃儿待见,被小四点了名,也只好硬着头皮抱住了这个肉乎乎的小人儿。
三人中,就他还没孩子。
所以在逗娃儿这方面,他更是没经验。
可是,小四却不想放过他,她指了指天,咿咿呀呀道:“飞……飞……高。”
这下三人都明白了,小家伙是想找人跟她玩呢。
“我来。”言豫想抱过小四逗她玩,可就在一瞬间,曾泰不舍怀里的肉团子,侧身躲开了言豫的魔抓,道:“舅抱你飞高高了,好不好?”
“高,高。”小四会心一笑,可把曾泰的心融化了。
就这样,曾大人把小四放在肩膀上,大手牵着小手,满院子跑了起来。待董梅过来时,就看见了这样一幕。
“曾大人,使不得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