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地是根本
于氏没急着收拾碗筷，而是到里屋整理了两包袱，一个按照惯例给小姑子带的，什么油盐酱醋衣物等生活用品，她一人做饭大概就是煮熟了能吃就行，做大嫂的总是替她操心着，叮嘱别亏待自个。
又塞给青莲一个包袱，里面是她特意备好的东西。
现在两家是邻居，相互有个照应，虽说小姑子都三十好几，好歹那地儿多了些人气儿。
这次见她就有了变化，脸上不似以前寡淡，多了点生气。
女人的直觉总是很灵的，她觉得梅娘不是普通女子，值得交往。难免日后有更多的交集。
倒不是说于氏眼皮子浅，人的感情有时候就是没有道理可言，总之她就是想送点东西给孩子们。
“莲儿，柳儿，回去跟你娘问好，谢谢她照顾我们小姑。我过阵子去看望她。”
青莲忙拒绝，“大娘，要不得，今儿已经打扰了。再者都是姜姨照顾我们，我们已是心里过意不去。”
见二人推搡，姜秋菊接过东西，一起背着。
“我走了。”
“姑，下次我去看你和大宝。”姜敬文跑过来，又在她耳边嘀咕几句，惹得姜秋菊忍不住笑出声，他还不忘白了一眼青柳。
青柳本想瞪回去，接触到姐姐凌厉目光，就低头嘟着嘴巴。
小儿子平时不太讲话的，还真随了他姑，刚才两人就在屋里说着悄悄话，临了还不忘念叨几句。
一路上上少了话唠的声音，回程的步伐更快了。
院门紧闭，大宝也不在，姜秋菊见姐妹两神色慌张，“放心，不会出事的。”
她也不着急回家，随着姐妹两进了院子。
“娘。”
“三儿，大宝。”
屋里没人。
***
姐妹两去镇子之后，铁匠铺子就来了人取卤菜。
这回可是吴氏带着她女婿一起来的，正好本家来人，董梅就把促销那套方法讲给她女婿听。
这边按优惠价提供三日促销卤菜，那马庄也必须以更便宜的价格让利给顾客，否则销量上不去，影响不够大。
马庄那小子马汉生有点转不过弯儿来，每日都能卖掉七八斤，有时候还不够卖，为啥还要降价贱卖呢？
吴氏也一旁着急，虽然她也不太明白，但是她听说昨个梅娘这里的卤菜都不够卖，尽管价格低，但是销量上去了，反而赚得更多。“你就按照婶子的意思办，准没错。”
“姐姐，你瞧这小女婿脸都红了。”梅娘今儿心情极好，没怎么担心两女儿的安危。
最后，董梅让他按照促销方案试卖一天，看看效果再说。
在丈母娘和媳妇婶子的双方劝告下，他才点头背着篓子卤菜快马加鞭地赶回去。
这小子平时挺机灵，怎个梅娘嘴巴说干了他都没闹明白呢，唉！
董梅笑笑道：“放心，今儿试了他明个就知道了。”
事后，吴氏又责怪她不该叫两孩子去镇子，周树根本就是顺带的事情，骂里带笑道她见外，信不过她。
“嫂子，我这老也出不了门，让孩子出去见识见识，也是好的。”她忙解释道，实则也是如此，别看她两年纪不大，都是顶聪明的，出去走走会有好处的。
再者她莫名信任姜秋菊。
至于人情，她总会有机会还回去的。
“行吧。我说不过你。”吴氏才稍稍消气，一番叮嘱之后，快速赶回家。
周树根没空管地里，吴氏带着周燕儿忙活春耕，种点包谷，豆子高粱等。周家旱地不多，娘俩倒也忙得过来，再者她女婿最近会抽个半日帮着春种。
“姐姐，大家都有地种，我这心里发慌啊。”
是啊，地是根本。
梅娘跟她讲了很多种地的事情，听来听去发现这儿的作物品种单一，不像前世，光是玉米就有多种。
还是豆子多，红豆，赤豆，黑豆都有，已黄豆产量最高，种的农户也多。
“没有土豆和红薯吗？”
“那是什么，没听过。”不知是叫法不同，还是这里确实没有此物。
若是有了这两者，那就不担心饿肚子的问题，种植简单，对土壤要求不高，最重要的是产量高，且好吃。
“真有这样的物种？”
定是有的，不知道在哪个地域而已，虽说是不知名朝代，但是实实在在的历史空间，只能等待着被传进来了。
她牵着青禾，也背个篓子，出了院门，茅屋后边是一大片荒地，地上爬满了藤草，还冒出了绿尖尖。
若是把这里圈起来，养殖鸡鸭鹅还是可行的。
“姐姐，养那些卖不出去啊，穷人家谁舍得买鸡吃啊，连自己家养的鸡都不舍得吃。”
梅娘见到的村人确实吃不起这些，往往就是过年才舍得宰只鸡。
但是镇子以及郡县等富贵人家呢，赚他们的钱才是正道，一百户农户人家都抵不上一个富户的消费能力。
不知不觉竟往村里走了。
“梅娘，你这是去哪？”路上遇着的妇人都热络地打招呼。
“呃……我去看看哪家有鸡仔卖？”
“鸡仔？那你去春花婶子家看看，她家养了很多鸡。”几人扛着锄头往庄稼地里去，免不了叨叨几句，日子难过啊，空着手离开李家，连只孵蛋的鸡也没有。
梅娘带着她来到春花婶子家门口，就听见里面“咯咯咯”叫个不停，一股子鸡屎味扑鼻而来。
养鸡嘛，这是难免的事情。
她带着青禾进了院子，把大宝系在门外的木桩子上。
“梅娘，你咋个来了？”春花婶子正端着一盆调和好了的鸡食，放在院子一角，有些半大的鸡飞一下跳进盆里抢着吃食。
“婶子，你这鸡养得真好。”
“我啊，做不得地里的活，多样点鸡，也能卖俩钱不是？”她忙拉过青禾的小手，这丫头越来越好看了。
“奶奶。”青禾甜甜地喊了声。
“诶！真乖嘞！”春花婶子忙从里头抓了把花生塞小青禾的兜兜了。
“婶子，您这小鸡仔卖不？”她瞧着那些鸡大大小小都有，“我这也没什么地，大家都忙春耕，我心里头发慌。”
“梅娘，这个主意好，甭看我老婆子没用，但是我一年养的鸡也能顶她一亩地的收成呢。”
她不但答应卖给董梅鸡仔，还教了许多养鸡的诀窍。
鸡仔要细心照料，否则成活率不高，早晚也是要保暖，鸡窝放些干草，特别是现在早晚温差大，小鸡仔一不小心就冻死了。
小鸡仔最好关着养一个月，大点了才能放到外面散养，所以前头一个月很关键，大点了就放外面，自个找虫子野菜吃，天黑前再喂饱了就可以。
董梅连连点头，以前看到过一个视频，一人在山头养了一万多只鸡，那个规模相当大，她寻思着能养个百来只就很不错了。
春花婶子见董梅问了好些问题，瞧着是没经验的，就好心地挑选了稍稍大点的鸡仔，按五个钱一只卖给董梅，最后她付了五十钱，得了十一只鸡。
青禾见娘亲背篓里“叽叽”叫的鸡仔，可好听了，高兴地跳起来。
“得了，我得再孵一窝小鸡了。”春花婶子，拍拍手自言自语，听梅娘语气，似乎要把她家后山变成她家鸡窝似的，养那么多往哪儿卖。
就她养的二三十只鸡，也是趁着赶场子才能卖点。
第四十六章 给鸡吃真是可惜
好巧不巧，董梅在路上遇着几天不见的王氏。
她倒是没心没肺地跟董梅打招呼，“梅娘，这从哪里弄来的鸡仔？”
“春花婶子让我几只。”她见王氏扛着锄头，似是要去庄稼地里，以前李家的娘们，除了梅娘，另两位可是没怎么下过地的。
懒得掺和事多的人，董梅牵着青禾朝家去。
王氏见大宝跟着，赶紧凑近她，又一边防着大宝。
她闲话了不少，没见董梅搭腔。
“昨个晚上我按你说的法子，做了个溜肥肠，一大钵，等我上桌吃饭时竟一块也没留下，亏得我煮的时候尝了下。你说我亏不亏，还是我托人到你那买的。”王氏不好意思捂着嘴巴。
其实这也没什么，乡下人经常干这种事，两家不和，找个中间人传递个物什什么的。
何况是托个人买东西。
“以后弟妹来就可以，说不定我还会多给你点，别个来就不一定了。”她瞧着王氏傻乎乎的样子，嘴巴真是不把门的。
若不是李金铭踩着她们赚得好名声，送点给老头子也是不为过的。
“真的？”她一下子提高音量，忽地放低声音嘀咕一声：“娘说要自己卤来卖的。”
见董梅没听见的样子，王氏快步离了去。
“姐姐，这可咋办，这才卖了几天货，婆婆她就要横插一杠子。”梅娘焦急道。
罗氏不足为惧，倒是她那幺儿在后头使诈得防着，若是拿着卤菜找了镇子的大厨，琢磨几天也许做出差不多的卤菜。
不过她若舍不得下本钱，是卤不出好味道。
她若是舍得下本钱，要一下子弄明白这些卤料也没那么快，况且有一味估计镇子里已经脱销了。
先赚个把月再说。去看看曹氏的豆腐皮有没有眉目。
“你咋个出门了，还背了这些鸡仔？”曹氏赶紧帮着把背篓取下，不停责怪，咋个就坐不住呢，别看人家种地她就心慌，说好趟半月的，她这一天都没得好好休息。
“姐姐，都是我不好，你确实应该好好休息。”
自从董梅穿越来，梅娘就没有一天不担心，且把这些担心都强压在董梅身上，她知道这位姐姐以前生得金贵，只因不能生养莫名来到这。
不是曹氏提点，她从来没有替她好好想过，总是催促她干活干活，生怕她的孩儿吃不饱穿不暖。
行了啊，她可没这么矫情。
“婶子，我身体好着呢，养了几天，药也吃了几天，我会注意的。这好不容易出来一趟，我就想着来你这看看，我可知道，磨豆腐可累了。”她早就问道股豆香味。
“嗐，这算什么，以前我背着孩子，一天要磨好几缸。最近都是小两口磨，我呀就关键时候点点卤水，这个他们弄不来。”曹氏对着青禾“嘘”了一声，“弟弟在睡觉。”
青禾乖乖的到一旁玩耍，“嘘，小弟弟睡着了，大宝不能大叫。”
长庚夫妇俩白天忙活地里的活，晚上磨豆腐，隔天上午曹氏在家做豆腐，并照看小孙子。
院墙一角的晾衣叉上挂着黄黄的豆皮。
“二婶，你这也太厉害了吧。”她看着半干的豆皮，稍厚了点，不过已经很好了。
“唉，梅娘，我正要跟你说呢，这个做起来费时，且要浪费不少。”曹氏谈了一口气，“是不是方法不对？到后面豆浆越来越少，都烧锅了。”
“烧锅？定是方法不对。”
曹氏迎着董梅来到灶屋，还真是大，两口大锅一口小锅，这大锅就是做豆腐常用的。曹氏指着一口大锅，就是在这里扯起豆皮，越到后面圈越小，不加热成不了皮，加热了就糊了。
要是有平底锅就好了。
“二婶，这个得隔水加热，就不会糊锅。”
症结在这里，打口平底锅简单，但是要开作坊起码得好几口锅，那就麻烦了，且隔水加热的设备也得好好想想，暂且放一放。
她心里头计划着待周树根闲下来找他商量商量，毕竟他亲家是铁匠，沟通起来也方便。
此时锅里的嫩豆腐已经好了，热气腾腾的，她忍不住道：“婶子，我能吃一碗吗？”太馋人了。
“瞧我这脑子。”曹氏连忙拿出碗给她盛了一碗，董梅往里加了点酱油和醋，又切了点葱花，搅拌搅拌。
一口下肚，太好吃了，比着现代豆腐脑还差点味，但是已经很美味了。
吃豆腐的果然比做豆腐的花样多，曹氏不禁感慨。
一般人哪会这样吃，为了省钱，都是买一大碗，用水一煮，撒点盐巴酱油，全家泡着饭吃。
见曹氏笑呵呵，董梅有点不好意思。
剩下一半端去外边，给了青禾，又进屋瞧着曹氏把豆腐脑倒入铺好纱布的屉中。
“你要是喜欢吃豆腐脑啊，我天天给你留一大碗。”曹氏边用大葫芦瓢舀嫩豆腐，另拿一大碗留着给她带走。
她见曹氏天天都是按照她给的定量做豆腐，便开口道：“婶子，有人要买白豆腐，你就多磨点，千万别计较我那边，这个一点关系都没有。”
“你呀，总是替人着想。有人要我就留着，没人说我就不留，大家也都知道我开磨了。”她说着掀开另一锅，“这锅是做什么百叶的。”
又把屋角一大屉子拿来，上面有一块长长的稀疏麻布，舀一瓢豆腐折一层布，就这样百叶也就做好了。
在两大木屉上压了厚厚的木板。
曹氏忙完，随手从木桶里抓了一把黄黄的豆渣，随手往外一扔，几只鸡飞也似的跑来，“咕咕咕”吃起来。
“二婶儿，这个给鸡吃？”豆渣也是好东西啊，前世吃过豆渣饼豆渣丸子等。
特别是肉丸子里掺点豆渣一起，炸起来那个香啊。
曹氏忍不住笑起来，这偶尔磨个豆腐，豆渣放米饭一起蒸了也就吃了，架不住天天磨豆腐，前个长庚都道要吃吐了，且蒸着吃有股子豆腥味。
那是她不会做啊。
“婶子，来，我教你几道好吃的做法，保准长庚喜欢。”
她说着就来劲了，撸起袖子，支使着曹氏取来两鸡蛋，白面，胡萝卜，香葱。备好料，鸡蛋磕豆渣里，胡萝卜丁，香葱末，加点白面，盐巴，搅拌，能搓成团就行。
热锅倒油，豆渣丸子放油锅里滚几下，稍稍变黄捞起，待凉一会再下锅复炸，颜色加深点捞起。
“姐姐，这样太费油了，二婶几天的油被你一下子用掉了，她定是不好说你。”梅娘担心的不无道理。
为了省油，她炸得比较嫩。
金黄的丸子可以加点菠菜做汤，也可以回锅下点作料淋点酱油。
大家光吃丸子是不够，也不舍得的。
她又教曹氏做豆渣饼，那个不怎么费油，长庚夫妇带到地里还方便。
“真是好吃！”曹氏忍不住手捏一个塞嘴里，她拿出碗，分一半刚炸好的丸子，给董梅带着回去，又道：“以后豆渣我也给你留一份，给鸡吃真是可惜。”
曹氏想想都亏。
“二婶，再好吃也架不住天天吃的，吃不完给鸡吃给猪吃也是一样的。鸡吃了下蛋，猪吃了长膘，也不亏。”她忙着把锅里的丸子都捞起。
“娘亲，这个粑粑好好吃！”青禾刚喝完豆腐脑，二奶奶就又端来丸子给她，这个丸子更香，更得孩子们喜欢。
“嗯，不过可不能多吃，否则会拉肚子。”一下子吃太多豆制品孩子肠胃受不了。
听说不能多吃，小鬼头嘟着嘴巴跑开了。
第四十七章 这礼有点重
出来有点久了，小青禾肚子饱饱的，带着大宝在前头跑。
董梅背着鸡仔，抱着一钵豆渣和刚炸的丸子。
“姐姐，莲儿柳儿已经回来了，见家里没人，正担心你呢，你慢点，小心点。”
可惜她不能跟孩子们沟通，只能两边着急。她们看起来好吧？
“就是担心你的样子，估计是遇着什么事情了，不过那姜秋菊一直跟着的，也跟着孩子在附近找你的。”
亲娘就是个单线电话，只能连接她这头，却达不到孩子那头。
“娘。”
“姐姐。”
两孩子老远见她背着筐，赶忙跑过去，青柳接过她手里捧着的大钵，青莲则是去取下她背着的篓子。
“这个轻，到家再取下，回吧。”
青莲只好扶着她胳膊，“娘，你咋在家里坐不住呢？还跑去村里。要是万一……”
大宝围着几位瑶瑶尾巴，青禾见门口的姜秋菊，一下子愣住了。
“姜姨，我娘回来了。”青柳回头见三妹愣愣的样子，“三儿，喊姜姨啊。”她急得拉过青禾，“姜姨的大宝天天陪你玩，多好啊。”
“……姜姨。”她支支吾吾出了声，眼睛躲闪着不敢看姜秋菊的黑脸。
“姜姐姐，今天太麻烦你了，晚饭别做了，来家吃。”董梅见姐妹两跟她的关系亲近了不少，笑意更浓。
“不用了，我们都吃过了。”说完转身回了自个院子。
“娘，我们吃了晚食回的。”董梅放下篓子，把鸡仔放进鸡棚里，又招呼姐妹两弄了些干草铺上，给鸡窝整得蓬蓬松松。
青柳找来个破碗，倒了些水搁在一旁。
院里顿时觉得多了些生气，小鸡“叽叽叽”叫个不停。
“三妹，以后鸡仔你可得好好看着，否则就没有鸡蛋吃了。”青柳关好小栅栏，见青禾盯着鸡仔。
“嗯，我会照顾好他们，我抓虫子给她们吃。”青禾接到任务，认真点头道。
想着有鸡蛋吃，立马跑到院墙边，扒开石子，找来找去也没找到虫子，她明明记得上次在这见到过的。
她又蹬蹬地跑到院子外头的树底下，“大宝，抓抓这，看有没有虫子，咱家鸡要吃，到时候分你鸡蛋。”
大宝听话地用他的狗腿子，卖力地刨土，那地儿干干的，也没有虫子。
就这样，青禾指哪，大宝为了鸡蛋白条就刨哪儿。
董梅坐在躺椅上，听着姐妹两讲述今天的事情，“娘，您说奶她会不会卤得跟我们一样好？我见四婶拿给她一包东西，应该是卤料。”青莲把调料一包包拿出。
“暂时不会有事，这也不奇怪，没有她也会有别人插手，只要是生意，那就会有竞争，我们做好自己的就行。”
从王氏说漏嘴那刻起，她心里就转了好几圈。
得给卤菜取个名字，否则在镇子遇见，都说是李家的卤菜，那不让她们沾了光么？
“娘，您是没瞧见，她为了买大肠，都跟人吵起来。可是她见到那四婶，那个巴结的做派太好笑了。”青柳想起来跟踪罗氏的事情，还觉得挺刺激的。
“娘，这是姜大娘送的。”青莲打开包袱，里面有一包糖，一包糕点，一块棉布，看起来是仨女儿的衣料。
还有两双旧鞋，像是她儿子们小时候穿过的，虽然是男式的黑色款，但比两丫头脚上的厚实多了。
这礼有点重，姜家是何意啊？
虽然早上的卤菜没有收钱，但那些值不了几个钱啊。
“那姜家嫂子，我是见过的，是个贤惠、聪明的女子，家里打理得井井有条，好像生了三个儿子，算起来大儿子都十八了。”梅娘回忆起以前相公带她去过姜家铺子，还说那姜春生是位好大哥。
没个精打细算的女人，仅靠个杂货铺子是难以养活一大家子的。
“娘，姜大娘叫我们三天后去赶场子。”青柳想起这事心里还痒痒的，可惜了，娘是不会让她们姐俩去的。
“那咱就去，晚点跟周大娘说一下，加几幅大肠，卤了拿去赶场子。”其实她心里早就想着赶场的事情。
“姐姐，上次我就跟您说过，赶场子不急，每隔十日就有，等肚里胎儿稳了咱再去也不迟啊。”早知道就不跟她聊这个了，不过今儿闺女也会说出来。
放心，她觉得好多了，今天挖了野菜，还走了不少路，也没觉得累，再吃三日汤药也就差不多。
这个场子不能缺，如今罗氏也在弄卤菜，虽说比不得她这口味好，但是不少人会贪便宜的。
“娘，可您不能去，我带着二妹去就行。”青莲见董梅思索的神情，看得出她想自己去。
她肯定会要去的，估计罗氏也会去的，搞不好会坏了她卤菜的名声。
娘仨收拾着调料，姐妹两也帮着缝小荷包，董梅凭着手感每样抓一点进去封口。
三斤多的八角倒出来，摊开一簸箕，搁在外头吹吹风，晒几日再存放起来。
这东西暂时还不能让有心人见了，否则卤料配方就难保了。
聊着聊着，青莲把算数比试的事情特意拿出来说，青柳立马低头：“娘，我错了。”
“你说说错哪儿了？”毕竟是孩子，冲动斗气也是难免的，不过还是得让她自己反思下。
“我不该斗气……”
“柳儿性子急些，姐姐你可得好好管管，女孩子家家太出挑了不好。”梅娘担心道，这样以后到婆家如何了得。
她咋什么事都能想到嫁人上去呢？
不过，还是她自己粗心，没有教好，好在姜家人不是多事之人。
“娘教你们的这些都是为己所用，当然也可以传授给他人，只要能用在正途上，都是可以的。但是绝不能以此斗气，甚至显摆，那样的话就辜负我了。”
姐妹两听得及其认真。“娘，知道了。”
“姜家那小公子正上学堂，他可是正经读书人，以后有机会，多向人讨教。过些日子，等咱们条件好起来，娘也请先生教你们读书。”这是她一直想的事情，这儿的文字她起码有一半是认不得的。
还是得有个本土先生给孩子和她开蒙才行。
“姐姐，这是真的吗？你让孩子们认字，那可不是一般人家能承受得起的。”梅娘既高兴又担心。
所以啊，赶场子她必须去，还是得先赚到钱才行。
“娘，这是真的吗？”姐妹两互相看了看，一脸的惊喜。
女儿家也是需要读书认字，明事理，也得有自己的理想，生活的态度。
最重要的是，女人必须独立，不管是银钱还是其他方面，否则依附着别人就会失去自我。
尽管她们还不太明白，但总有一日她们会为此而自豪的。
“姐姐，真能如您所说的那样吗？那是她们想也不敢想的事情。”
董梅说了许多，她不敢保证孩子们能朝着她的规划走，这些还没开始呢，只是个引子，先种在她们心里，慢慢发芽生长吧。
隔壁院里整理包袱的人，听了个全。
第四十八章 姑，你卖货咋样？
每天日落之后，是她们最忙碌的时候。
曹氏一般夕时末就背着豆腐过来，这个时候儿子儿媳也归了家，她才得空送来。
待豆腐差不多卤好的功夫，吴氏也送来了大肠。
董梅很是过意不去，曹氏好歹算是合作伙伴，而周家完全是帮忙，这三五日还没什么，毕竟有金水的情谊在，那以后呢？
尽管周家心里拿她当亲家看待，那也会让她心不安。
“梅娘，好消息啊！”吴氏带来了铁匠家的新情况。
“今早俺女婿带去的十二斤大肠，十斤豆腐，还有那个什么素鸡，全都卖完了。特别是大肠，最后不够卖，把明天的都卖了好几斤。”吴氏说着都激动起来，“还是你想得周到，今儿又加了两幅大肠，否则明儿又不够，那就可惜了。”
说话间，吴氏不惜力气地把大肠放盆里，母女仨和她一起揉搓，翻面清洗。
“嫂子，您回去忙吧，如今地里忙，我这行的。”见吴氏每次都忙着做，跟自家活一样，都觉得自己脸皮厚了。
“这什么话？顺便搭把手的事情，你再说我可生气了。”吴氏嗔视着她，“今儿让两孩子去镇子，你这又赶我，不把我当大姐了？”
“大娘，我娘不是那意思，最近地里忙，里里外外都要您照顾，我娘是心疼您。我们都心疼您。”青莲忙安抚吴氏，笑着道。
吴氏一听，马上高兴起来，“大娘不累，如今你们有这营生我也高兴。”
她捞起搓洗过的大肠，端着大盆，把水倒在菜地里。
这要是她们娘几个，得用瓢慢慢舀水过去，待大木盆水不多时，娘仨再抬到菜地倒了。
“大娘，今儿我们见到奶也买了大肠，她也要卤来卖。”青柳想想都气，忍不住到吴氏这说说。
“什么？这不是断咱的路吗？”吴氏一听，气得差点把手里的木盆摔了。
青莲瞪了一下妹妹，真是多嘴，不知道周大娘是个暴脾气吗。
灶屋里，董梅忙着把卤豆腐捞出，洗锅生火，如今大肠多起来，分开两锅卤，味道更好。
见吴氏骂骂咧咧进来，她忙笑着开解，跟风做买卖本就是再正常不过，过不久镇子上就会有同类卤菜上市，最初她就想到了如今的局面。
她估计最多一个月后，就会有差不多味道的卤菜。
“那，那你这咋办？”走一步看一步，总会越来越好的。
“嫂子，周大哥他要是忙完了镇子上的事，请他来我这一趟，我想跟她商量个事情。”还是得琢磨豆腐皮的那些工具。
吴氏听了个大概，还是云里雾里。
不过觉得董梅脑子活络，定能想出别的出路，就又欣慰起来。“还有半月，那主家的活差不多能了了。”
接着两人商量猪大肠的事情，这两日七副大肠差不多都提供给马庄，本村这几日是没什么人上门的。后日得定八付大肠，给马庄两幅应个景，卖不完存放水井隔天卖，她可是听说铁匠家有水井的。
剩下的六付拿去赶场子，她定要卖个好价钱，加上二十斤香干。
“赶场子？定会有人要。可是你这身子行么？”虽说吃了十来天汤药，也是令人担忧的事情。
“我会小心的，嫂子，如今买卖正好的时候，也就这阵子能赚点快钱。”
锅里“刺啦刺啦”响，红红的糖色冒着泡泡，吴氏帮着她把大肠倒进去翻炒，不一会就散发一股浓浓的香气。
说起来这事也是简单，秘诀就在她这个卤料包包里了。
一大早，门外就候着一人。
李金娇背着大筐子，笑呵呵进门来，直接就闯进了灶屋，从框里拿出一大捆蔬菜，还有一袋子菌子，“别的没有，地里菜还是有的，这菌子是你姑父进山打猎顺带的。”
她一样一样拿出来，交代青莲。
“听说上次你还自个进山采菌子？以后可别去了。”
又从最下面拿出两布袋子，“这有点高粱、黄豆种子，得空把附近的山地种了，也能收一点。”
“姑，太谢谢你了。”青莲接过种子，心里涌上一股暖流，眼眶不禁红起来。
这是她第一次听到亲人的关心，说出去她爹也是有兄妹，她姐妹几个也是有爷奶的人，但他们都想着利用她们，压榨她们。
“姑，你这样，奶会不会骂你？”青莲吸吸鼻子，担心问道。
这么懂事的侄女，跟大哥一个样，当初要不是大哥，说不定就没有现在的她。
“放心，我都是出嫁之女，骂几句就骂几句吧。不过，她要是来你们这闹，就跟我说。”她拍拍青柳的小肩膀，叮嘱道。
门口的虚影长叹一声，怪不得以前相公很关照这妹子，也许她两骨子里的血脉是最近的，不像其他三兄弟。
“姑，你卖货咋样？”青柳在屋里就听见她两唠嗑，急急忙忙穿好衣服出来。
昨天没见李金娇来，想着定是卖不出去，那村穷，且李金娇那脾气，想来不好卖。
“听了你的话，我到塘边送出好几两，就是没人买。”
“那，那不亏大了，唉，这法子不是哪儿都顶用啊。”青柳有点失望起来。
“但是呢，我去了别的地方，你猜怎么着？”
她一脸神秘的样子看着两侄女。陈大牛所在村更靠近大山里，水田少，山地种的杂粮也仅能管个半饱。
所以她带去的卤菜本村是无人舍得买，她在陈家苦了这么多年，如今有个能赚钱的法子，怎能轻易放弃。
心下还跟董梅较着劲，以前唯唯诺诺的梅娘，如今迈出了一大步，她为什么不行？
昨天，她拿着本就不多的几斤卤菜，出了村子，往大路上去，走着走着竟到了两郡县的临界地，那处还有个茶棚，来往的人大都会在那歇脚。
她就蹲在茶棚边上，拿出拌好的卤菜，吸引着往来的路人，不多时就卖完了，尽管送出不少，幸得董梅送了一斤。
这样算下来，她也就收回个成本。
但是销路打开了，她自己也稍有点经验，所以今个一早就兴冲冲赶来这。
真不错，小瞧了她。
董梅在门外听了个大概，据她所述的位置，应是个人流量不少的地段。
“大嫂，今天我想多拿点，钱我都带来了。”她把筐拿出来，抖抖尘土，自己送兜里拿出块干净的布头，垫在筐底。
“姐姐，我真的挺佩服她的，要知道她说的那地儿挺远的，从这过去得要两时辰，快的话也要一个半时辰。”怪不得她一副急切的样子，走这么远赚三十钱，看样子她很满意。
董梅建议她拿各拿五斤，那个地界估计能守着一天卖，实在卖不完，晚上隔着凉水放，隔天也是能卖的。
“对，我也是这么想的。我觉得十来斤能卖完，有的人喜欢香干，特别是坐下喝茶的那些人，直接就着茶水就吃了。”
“那你跟茶老板合作啊。”
“合作？”
第四十九章 大宝叛变了
董梅赶紧叫两闺女忙活起来。
切了一斤半肥肠丝儿，一斤半香干丝儿，外加一条素鸡切成薄片。
再调个酱汁，酱油，醋，糖，盐，姜蒜葱末，红辣子末，没有香油，就把豆油烧熟了交在拌好的调料上。
就这样拌好了两大碗凉菜，李金娇瞧母女仨一通忙活，就整出了如此鲜香的卤菜，真是佩服得眼珠子都要掉地上了。
她从拌好卤菜拨出一小部分，给李金娇当试吃的，剩下的各一斤用瓷碗装好。
“这两份你卖给茶棚老板，大肠卖四十钱，香干卖二十钱。”
董梅帮着给她盖好，又用包布扎紧，免得汤汁漏出来可惜了。
“什么？那会不会太贵了？”李金娇傻眼了，她怎知茶棚老板需要呢。
“你刚没瞧见我下了多少料，这都是成本，我跟你说哈，这个我也是要收钱的，今儿就算了。若那老板明天还要，一斤加五个钱的。”她说着吩咐姐妹帮李金娇称好卤菜，用大叶子包好，半斤一包，这样李金娇就更省事了。
“还有，今天大肠你得卖二十五钱，香干卖十二钱。”走那么远的路，利润不加点怎么行。
“那……那行吗？”卖得贵就赚得多，问题是有人要吗？她既激动又担心。
“那条路上大都是来往的客商，都是有点钱的买卖人，不在乎你这几个铜板的，人家吃得就是个新鲜，或许太便宜了人家还看不上呢。”
接着董梅就教她怎么夸这卤菜，最重要的是帮她把名声打出去，多多介绍“茅台卤菜”，就说一奇特女子在一深山茅屋里琢磨了许久，采集了山间不少草药，才研制成的配方，反正越说越神秘就是了。
李金娇听得一愣一愣的，这是卖货还是编故事啊。
“我跟你说啊，这点很重要，事关你以后能不能长久卖货的事情哦。”
“啊！有这么严重？”
“嗯！”
这边姐妹两熟练地分装卤菜，又不禁感叹，这两侄女真是能干嘞，比她家那两傻小子利索多了。
想着在家里闹着要跟来的大儿子，真该带他来见识见识，也学学表妹怎么做事的。
李金娇打了招呼就离开了，这会子太阳初升，到那该辰时末了，她加紧脚程，心里满是董梅交代的话。
娘仨接着在灶屋忙活，马庄快要来人取货了。
如今豆腐已有三个品种，昨天带来的百叶留了一部分直接卤，素鸡费工费时，价格高相对难买，不过这个以后放酒楼卖，应该有销路。
马汉生来的时候一脸崇拜的神态，不停夸婶子厉害，还道不忙时候，他娘要来探望她。
青柳一口一个姐夫，喊得他脸都红了。
董梅告诉他，不久就会有类似卤菜出来，叫他们心里有个底。
且给卤菜取了个名字，就叫“茅台”卤菜。否则被罗氏打了擦边球了，不明白的人还以为是一家呢。
给卤菜取名字，少见！马汉生觉得新鲜，不过他现在对董梅那是相当的信任。
忙了一早上，锅里的稀粥也闷得差不多了，董梅又做了点豆渣饼子，喊来青禾，“三儿，你去叫姜姨来这吃饭，我刚瞧见她从外头进屋了。”
“娘，我……”小青禾瞧着院墙，那头的黑脸姜姨还是有点怕怕。
“你看，今天大宝还没过来，肯定在等你去找他啊。姜姨很喜欢你的，要不大宝怎么也喜欢你啊。姜姨才是大宝的主人，姜姨喜欢的人，大宝才喜欢嘛。”
小姑娘还没走出那一步，不逼着点，她永远跨不过那个坎儿。
“嗯。”她点点头，一步三回头朝前走去。
“去吧，一定要把姜姨请来哦。”
姐姐咋叫三儿去请姜秋菊呢？
老三还是怕她啊，就得让她单独面对她，才能消除她最初见到姜秋菊的恐惧感，如今两家慢慢熟悉起来，以后免不了要麻烦人家。
再者，姜家也是户这的交往的人家，在这个世上，多些能互助的人总是好的。
还是姐姐想得远，不像她，以前只会埋头做活，守在那小屋子里的一点点温暖，到底没撑多久。
小青禾来到姜家门口，虽说姐姐们跟姜姨已经有点熟了，但是她还没有单独跟她待过呢。
院门并没有关，她伸进脑袋，大宝一见到她就跑了过来，对着她摇尾巴，“大宝，你要是能帮我把姜姨请到我家，我就奖励你一个大骨头。”
这可是她娘交代的任务，大宝保护她，她也得感谢姜姨啊，她一个人做饭吃怪麻烦的，也怪孤单的。
大宝似乎挺明白了，跑到灶屋，咬着姜秋菊的裤腿把她拽了出来，由于狗嘴不能张开，就对着青禾发出粗粗的鼻音。
“姜姨……去……我家吃饭。”她低头不敢看姜秋菊的脸，声音低得刚刚能听见，幸好大宝也配合，没有“汪汪”叫。
姜秋菊大概明白了，她家大宝胳膊肘往外拐了。
隔壁的女人是见着她进屋的，赶忙差小青禾来叫她，免得她这边起火。
青禾见她没有表态，就着急了起来，“姜姨，我娘说一定要把您请过去。”
她又瞧了瞧大宝，大宝非常配合地拽着姜秋菊往外走。
青禾道：“大宝，快点，我去给你拿大骨头。”
“喂，大宝，停下，我还系着围裙呢。”姜秋菊被这两宝弄得哭笑不得，一边解开围裙。
“姜姨系着围裙也好看。”正在门口迎接的青柳忙上前拉着她的手，又对青禾竖起大拇指，“三妹今天做得太好了。”
青禾来不及感受二姐的夸赞，赶紧拿来大骨头，递给大宝，“大宝，我没骗你吧，吃完了我们去找虫子给鸡吃，你想吃鸡蛋吗？”
“汪汪——”姜秋菊嘴角忍不住抽了抽，这还是她家威风凛凛的大宝吗？
为了点吃的，竟然认了个小主人。
“姜姐姐，快来坐。”董梅从灶屋端出一大盘豆渣饼，里面掺了鸡蛋，胡萝卜丁，葱花，简单煎一下，看着挺馋人的。
桌上早已摆放了一碟凉拌香干丝儿。
两女儿又端来几碗稀粥，飘着一股子肉香味。
“姜姨，吃啊，这是我娘刚做的贴饼子，可香了。”青柳坐下来，期待地看着姜秋菊。
“看着就不错。”她端起碗来，喝了粥，吃了饼子。
“姜姨，以后就来我家吃，您一个人烧饭多麻烦，烧多了吃不完，少了不够吃。”青莲道。
“姜姐姐，我这几个女儿跟你有缘啊。也就是添双筷子的事情，完了该忙活你还去忙活。”她是欢迎她过来的，这也是她跟姜秋菊的缘分。
“姜姨，好吃吗？”青禾直接抓着饼子，看着姜秋菊，发现她没有那么黑啊，看着挺温和的。
“好吃。”声音温柔许多，她看了看这家子，一片欢声笑语。
院子里洒满了阳光，多年以前，这边的人都是坐到她家枣树下的石桌上吃饭。慢慢地，姜秋菊也跟大家聊起来，责怪大宝判了变。
“汪汪——”大宝反对了，只是跟着小主人有好吃的，以前可没有现在过得滋润，时常不按点吃饭，搞不好就得饿肚子。
大家哈哈笑起来。
这大宝最初是大哥买给她小侄儿的，后来家里人觉得她一个人太孤单了，才把他留在这里，这么多年，也算是个伴儿。
第五十章 我听说大哥是作了保的
最近村里来卖卤菜的少，留下青禾和大宝看家。母女三人决定给前个种的包谷浇浇水，只能用最原始的方法，到溪边挑水，再一瓢一瓢浇地里。
梅娘担心道：“姐姐还是在家休息吧，让两孩子慢慢抬水，能浇多少是多少。”
她摸摸肚子，快到四个月了吧，最近感觉挺好，她每次挑半桶水，也不怎么费力气。完全让孩子们小胳膊小腿抬水浇，她于心不忍。
就这样，她们带着三个水桶，来到溪边，好在水源不远。青莲青柳抬着水在前面走，董梅挑着半担水在后面跟，到地里舀几下子桶子就空了，就这样来回跑。
虽说费时费力，董梅却感到很踏实，想起来曾经印象深刻的一台词：“世界上唯有土地与明天同在。”
“姐姐，这话谁说的？说得太好了。”
一个女人，一个非常优秀的女人说的，她守着自己的那片土地，想创造美好的未来。
“那她实现了吗？”
不知道，故事到那里就结束了。
“这不还没开始怎就结束了呢？”
留下希望才是最好的，人只要充满希望，就不会觉得事情糟糕。就像她们现在的境况，孩子们对生活充满希望，她自己在这未知的世道，努力适应，慢慢前行，日子才过得踏实。
“娘，我们快浇一半了，您歇会吧。”
姐妹两抬着水桶，干劲十足，在她们眼里，这地就是希望。
“梅娘，梅娘。”曹氏背着孙子小石头找来，“你怎么在这里哎？呀，这点地浇什么水啊！也不怕闪着肚子，不让人省心的。”
董梅忙过去，安抚一番。
曹氏放下小石头，他就在地里高一脚底一脚地玩耍。
她火急火燎赶过来，是要告诉董梅，罗氏一早去塘边卖卤菜，抢了她不少生意了。
“那大家伙反应怎样？”
这个她也不清楚，不知道卖得怎样。是春花婶子特意跑去告诉她，叫她赶紧给董梅送信，好有个准备。
“二婶，这个事情我昨个就知道了，别担心。”
“这不故意添堵么？把人往绝路上逼。”曹氏气得甩着水桶，帮着挑水去，董梅也得闲休息片刻，一屁股坐草地上跟小石头玩。
不一会，曹氏挑了满满一担水，她放下水桶，讲起了那日糕点事情的后续。
那日她气冲冲离开茅屋，想着要给董梅个说法。
直接来了李光宗家，老头子正乐呵呵跟小孙儿玩，见到堂弟妹，一脸诧异，自从老婆子走了后，曹氏就很少登他家门。
“大哥，咱可是一个爷爷传下来的血脉，我还算是家里的长辈吧？”她憋了一肚子气。
她几乎不插手这边的事情，一方面自己守寡，很多事她个妇人不宜插手。再者她也是个要强的人，人微言轻，说话也不管用，不如过好自己的日子，比什么都强。
多年前，即使碰着再大的难处，她宁愿找要好的村里人帮，也不愿开口请房下亲戚帮忙。
真心在意的亲戚，无需开口，会主动搭把手，就像李金水，不惜力气帮她挑水十多年，别个亲戚却觉得她不开口那就说明无需帮忙。
但按照辈分，她还是他们这房的长辈。
有些事是能拿到桌面上讲的。
“长庚娘，你有什么事直说吧。”老头支开小孙儿，坐在椅子上，扶着拐杖。
曹氏也懒得坐下，炮仗似的把糕点事情讲出来，明里是他领着李金铭去的董梅那，那发生这样的事情，他这个和事老难辞其咎。
李光宗沉默不语，紧紧握住拐杖柄。
“我听说大哥是作了保的，如今梅娘的情况跟我当年一样，我们妇人只想清清静静过日子。愿意搭把手的我们会感恩在心，不愿意的我们也不会怨恨，这都是各自的命。但是不能瞧我们孤儿寡母弱小，谁都能踩一脚。”想起当初的境遇，她才体会到梅娘的无助。
“梅娘是不愿我来打搅您的，她已经默默承受太多。想起金水，我才忍不住来找您评评理。这事就算过去了，若还有后招那就是闹到老祖那也是要掰扯清楚的。”
曹氏噼里啪啦讲了一堆，老头子这次却出奇的冷静。既没解释什么，也没发脾气。
“你放心吧，金水孩子的事情我会管到底的。”
末了，老头说了句。
“所以，你大可放心，他是大伯，家里的这些个烂事他必须管。”曹氏浇完水，接着又担水去。
“梅娘，这都是你们结下的好人缘啊！”她不禁感叹，曹氏记着金水的好，如今她心疼梅娘和孩子们那是到了骨子里。
“二婶是个好人，也是个刚烈的性子……”
她守寡快二十年了，村里哪个能挑得出她的不是来。女儿嫁的夫婿也挺好的，听说她亲家当时就是看上二婶的为人做派，这样的母亲养出来的女儿定是聪慧。
儿媳也是她亲自挑选的，作为女人，她太知道一个女人在家里起到的作用了。
贤妻夫祸少，庄户人家，有个心善勤快的儿媳方能安家宅，兴家业。最底下的贫苦人家，也没什么大的抱负，无非就是希望有饭吃有衣穿，平平安安。
儿媳田秀云确实善良贤惠，农忙时候跟着长庚下地干活，农闲时候在家做点针线活，也能卖点钱贴补家用。
婆媳两处得跟母女两一样，村里年长些的妇人羡慕得紧，毕竟她们都是过来人，家里儿媳什么品性自个知晓。
包谷地还剩个边角，曹氏才抱着孙儿回去。
下半晌，总算浇完了地。娘仨到溪边洗刷下桶子，顺便带点水回家，这溪水洗大肠还是可以的。
“梅娘，挑水呢？”溪边多了两妇人，归家经过这，洗洗带泥土铁锹筢子等。
这两妇人她是认识的，去她家买过卤菜。
那两人闲聊着庄稼地里事情，都种了什么，哪样多种，哪样少种。董梅洗好，带着女儿正准备离开，却被一妇人叫住了。
“梅娘啊，你婆婆今儿个也卖卤菜，你知道不？”
“嫂子，这不刚听你说呢。”她惊讶地看着面前的两妇人。
见她还蒙在鼓里，那两人就打开了话匣子，把一早塘边的那热闹劲描绘得跟她看了场电影似的。
一大早，罗氏提了好几斤卤大肠去了塘边，她照样弄了些免费品尝的，确实收获了点人气，也卖出了些。
第五十一章 不能抢了婆婆的买卖
罗氏的卤菜定是比不过董梅的，据说一股子橘子皮的味道，外加辣味足，才掩盖了大肠的腥臊味。
但是她卖得便宜啊，十三钱一斤，也是有人买的。
“梅娘，你那要是不降价怕是不好卖啊。”
两妇人言里言外希望她降价卖，两边价格相差七钱，若是董梅还按照促销价格卖，那大家还是愿意买她的。
其实董梅能否卖得出，旁人是不会操那个闲心。看得出大家想买到既便宜又好吃的卤菜，心里还暗暗高兴，婆媳相争，闲人得利。
尽管能看穿她们的小心思，但是话还不能直接说，这些个妇人可是一言不合就能吵起来的。
得跟她们好好唠唠。
“嫂子，真不瞒您说，我这卤菜的配料可都是上好药材，您去过我那茅屋，在那个风口上，都能闻到浓浓的香味。真是降价会赔本的。”
开张三日便宜卖纯粹是为了让大家都尝尝，她们娘几个也就是忙个热闹，赚个人气。为此还得罪了马庄铁匠家，把人家订购的卤菜都卖给了本村人。
那倒是，听说那天马庄的价格可是二十钱的。
罗氏毕竟是她婆婆，她若是降价了，那不是抢了婆婆的买卖么？这样的事情她不会做的。尽管罗氏不喜她，甚至虐待过她的孩子，好歹如今不住一个屋檐下。
相安无事大家都清净。
顺便的，她把“茅台卤菜”的名字介绍了下，虽说孩子们也姓李，但这卤菜是她搬进茅屋后才琢磨出来的，跟李家那头没有关系。
以后不管是买李家的卤菜还是她的茅台卤菜，这都是大家自个的事情。手头紧的那就买罗氏的，那也是人之常情。她非常理解。
如今她的卤菜大都卖到外地，也就是赚个嚼头。她们母女几个也没多少地，孩子们都一天天大起来，不能在家等死啊。
“是这个理儿。”
“梅娘还是太善了，你婆婆一点情面都不给你，你不知道今儿她是怎么损你的。唉！”这妇人都不好把那些难听的话说出来。
“多谢嫂子挂心。我梅娘在下沟村十多年，是什么样儿的人大家都明白，随她去吧。”她催促听信儿的姐妹两赶紧回家，看看老三去。
自己挑了半担水，小心地朝家走。
回头又朝那两人喊道：“嫂子，等过节的时候，或者家里来客人、办酒的时候，我会便宜卖给大家的。”
两人连连点头，挥挥手叫她小心点。
原本大家伙还想着，这下梅娘肯定会降价卖，那大家不都能得些实惠。特别是条件一般的人家，又馋这口，花上五个钱能买差不多四两肥肠，地里掐一把菜，一起炒了，一家子都吃得香。
这儿的穷人的吃食，是一个现代人无法想象的寡淡。
董梅做的卤肥肠，里面本就带着油，还有那些调料味道，许多人买回去炒菜炖菜都不用加油，稍加点盐，对于他们来说，已是难得的滋味了。
“娘？”
姐妹两都愁眉不展，看着董梅，觉得娘亲肯定有办法。
“我也没有办法。”她耸耸肩，想让孩子们放松点。
她们没有办法阻止罗氏卖卤菜，即使没有罗氏，也会有别的人出来卖，这就是法则，只要是生意就会有竞争。
当下她们只要做好自己的事情，不出错才能走得更远。
三月十五这日，天边刚翻出鱼肚白，周树根就驾着牛车来到她家门口。
今日是个大场子，每月的初五、十五、二十五都是赶场的日子，数中间这个日子人最多。
“周大伯，您带我们去，那我就放心了。”青莲见到周树根就放心不少。
他温和地笑了笑，这孩子也算是在他肩膀上长大，所以比起其他孩子，青莲跟他要亲密些。
两大桶卤菜被放上牛车，董梅又请周树根搬了小桌子小凳子上去，他一脸狐疑，没见过赶场子这么大阵仗。
接着姐妹俩把家里的小炉子也端了出来。
“怪不得你叫我带点木炭过来，原来是这样！”吴氏道。
关好院门，董梅母女坐上了牛逼，见姜秋菊牵着大宝出来。
“姜姨，您是不是跟我们一起去？”青柳兴奋地问道。
她点点头，看了眼董梅，坐在青柳边上，大宝也跳了上去，“我侄儿想看看大宝。”
周树根见大家坐好了，甩了牛鞭，大声喊道：“走嘞！”
“当心些！”吴氏朝着牛车大喊，牵着小青禾的手，小家伙扁扁嘴，还在为没能跟去生气呢。
吴氏蹲下身来，小家伙刚从被窝里拽起来，这会子睡意全无。
“你娘今天有很多事情要做，街上人又多。”她拉着小手，“今天跟着大娘，我们吃鸡蛋去了。”
此时鸡蛋没有吸引力了，小鬼头嘴巴翘得老高，连大宝都去了，就她没去，哼！
牛车比脚力还是快多了，路上挑着担子，背着箩筐的被远远地甩在后面。
不过这车甚是颠簸，姐妹两紧紧抓着扶手，非常兴奋，嘴角的笑意就没有变过。
青柳一手搭在胸前的挎包上，这是昨日董梅指导青莲缝制出来的。
也许是遗传了梅娘的手艺，小姑娘缝得有模有样，“娘，这不都是跟你学的吗，以前咱家没有布，您教燕儿姐时，我都看着呢。”
董梅心虚，前世仅能缝个扣子，否则那见不得人的针脚解释不清楚，只道好久没做，手生忘记了，以后有女儿做就好了。
不过看着样式倒蛮配小姑娘的，这块布料用的就是姜家大嫂给的花布，剪了一小块下来做面子。做了个花型的搭盖，打磨了个圆形木扣子，用火戳了两扣眼，当时两姑娘就觉得妙极了。
“娘，这扣子方便又好看。”
姜秋菊也盯着青柳的挎包看。
“姜姨，好看吧？我娘想的式样，我姐缝的。今儿我要装满银钱。”青柳摸着布包，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缝，好似里面已经装满了银钱。
青莲拍了她一下，“记住娘的话了？”
“记得记得！”
不就是别斗气别冲动么，再说今儿那小子要去学堂，见不着面儿的。
一路上，姐妹两叽叽喳喳，董梅也欣赏路边的景色，早上的凉风有点刮脸，不过清新的泥土味甚是好闻。这是她第二次去梧田镇，上次去得匆忙，没怎么细看。
赶车的周树根也不时扬起嘴角，近日听孩儿娘总在他面前夸奖这弟妹，脑子活络，处理事情周到。
唉，若是金水兄弟还在，外头赚着钱，家里有个好女人打理，男人还有什么不知足的呢？
姜秋菊偶尔插上一嘴，每到赶集的日子，铺子里最忙，她也常去搭把手。
牛车被赶到了姜家，这离场子也近，周树根大喊一声：“嘚！”那大黄牛就乖乖停了下来。
姜春生忙迎了出来，老哥两相互问候。大家都是忙人，在门口聊了几句后，周树根赶着上工去了。
尽管她们来得早，但是还有比她们更早的，站在姜家铺子门前，能看见场子里人多起来。
其实也不是很正式的市场，这片街道相比较宽些，此处又离中心繁华地段比较近，慢慢地就成了农人聚集卖货或是换货的地方。
第五十二章 可以退货的
董梅找了个离姜家不太远的地方，请姜秋菊帮忙把卤菜提过去，牛车就安放在姜家附近。
一切准备妥当，母女几个搓搓手，撸起袖子忙活起来。
董梅架起炉子，放进几块木炭，生起火来。再放上瓦罐，里面是在家里就烧好了肥肠，现场再加工，差不多就是干锅肥肠吧。
姐妹两有序地摆放好凉拌香干、豆腐皮、素鸡。
瓦罐里的香味慢慢飘出来，这时就有人道：“真香！一大早哪家酒楼生意这么好？”
“姐姐，你这法子真好，瞧好多人往这边看过来。”梅娘在耳边夸赞道。
“姑娘，你这卖得什么？怪香的。”
一老婆子蹲在她们旁边，面前摆着一篮子鸡蛋。她看了母女几个许久，见她们在地上垫了块大木板，把两桶子搁上面，看起来像什么金贵之物。之后她们又架起炉子煮着什么。
甚是奇怪。
“婆婆，是我家的茅台卤菜，您尝尝。”青莲赶忙拿出竹签子，扎了一竹签子肥肠，递到那婆子跟前。
那婆子有些吃惊，怎么问句话就得了人家吃的，怪不好，“不用不用，我就是随便问问。”
对于突如其来的热情，一般人都是立马防备起来。
“婶子，这是我做的卤菜，给您尝尝，不要钱的，您吃着好给个夸，我这心里也高兴。要是不好帮着指点，我好改进。”董梅一脸诚意，语气也温柔。
“你这姑娘，会说话，那老婆子就尝尝。”她接过竹签子，塞进嘴里。
她表情变了变，惊讶、疑惑，好吃，但是她吃不出是什么，像肉又不知是什么肉。
“您再尝尝这个。”
青柳又递过去一竹签子香干。
“这个是豆腐？”她惊讶地问道。见母女几人点点头，忙道：“姑娘手艺不错，今天一定能卖个好价钱。”
“托您吉言。”
人慢慢多起来，董梅叫孩子们开卖了，昨天在家练习好多次，瞧青柳那架势要大干一场。
“看一看嘞，免费试吃正宗茅台卤菜，千万不要错过，保准好吃。”
瓦罐里“咕咚咕咚”响，董梅掀开盖子，冒出一股白雾，随着白雾散去，香味充斥着整个市场，又撒了把切好的青蒜进去，用木铲子搅动着，香味越来越浓了。
此时摊位前围着不少人，大都是挎着篮子采买的妇人。
“大妹子，这是什么？”
“嫂子，您尝尝。”董梅用筷子夹出一块，递到那妇人跟前。
那妇人左右瞧瞧，白吃人家东西总有点不好意思，“那我就替大伙尝尝。”
这边董梅不紧不慢地倒出了一碗，大块的肥肠油光发亮，绿色的青蒜夹杂期间，色香味俱全。
“好吃！”
那妇人赞不绝口，既软糯，又有嚼劲。
“我尝尝。”
“我尝尝。”
顿时看热闹的人忍不住要尝尝这瓦罐里的肥肠。
姐妹两连忙用竹签子扎好递过去，董梅则是一旁介绍茅台卤菜。
“什么，猪大肠？那玩意能吃吗？”但嘴里嚼着的大肠却不舍得吐掉。
“怎么不能吃？”董梅笑道。
她又把大肠的营养价值介绍一番，什么止血、润肠通便等功效，又用了多味中药煨过，滋补又味美。
当她说到要三十钱一斤时，吓退了大部分人。
“太贵了，猪大肠怎么能跟肉一个价呢？”
“对对对，一副大肠也就十五钱呢，你这贵得离谱。”
前世的肥肠可比肉价高得多，亏得这儿的人不知其价值，才让她钻了空子。
青莲忙介绍起来：“这卤菜名叫茅台卤菜，是我娘用了多味中药煨过的，这肥肠煨了一个晚上呢，还有这香干，可是用压干水分的豆腐卤了好久，才得这滋味。”
“今天只带了二十斤，先到先得。”
“有道理，给爷各来一斤，正好今天老丈人来家，要喝上一口的。”一壮汉站在人群后面观看许久，开口道。
“谢大哥信任。”
“谢叔照顾。”
姐妹两一个发货，一个收钱，态度相当好。
“卤香肥肠，卤香肥肠，十个钱半斤。”
罗氏来了，边上还站着钱氏，看来王氏是彻底失宠了。董梅刚还四处寻找她的身影，她还不怕死的摆在对面，想以价格打压她。
“瞧，人家那价格比你这实在些。”那妇人连忙跑过去，罗氏高兴地问，“大妹子，你来多少。”
拿着卤菜的汉子一下子僵持在那儿，董梅瞧了瞧罗氏那边，笑道：“大哥，可以退货的。”
“对啊，退了来这边，哪有舍便宜买贵的。”那妇人是个热心肠，生怕别个吃亏。
他顿了片刻，“东西我都拿了，不退。”其实他也是强撑着面子，心里还是不舒服的，搁谁遇着这样的情况都不爽。
董梅笑意更浓，“谢大哥信任，你不会吃亏的。等等看就知道了。”
他不明白董梅的意思，顿时好奇了起来。
那妇人瞧着一样的卤菜，“今天怎么两家卖一样的，还是个新鲜吃食？”
“那贱蹄子竟然跑大街上勾搭人来了，气死我了！”罗氏嗔怒道。一早就瞧见董梅坐着牛车在她们前面，想着自己价格便宜，今天要让她一两也卖不出去。
“娘，小点声，大嫂也是有难处的，唉！我大哥一死，她就急匆匆跟我们分家了。”钱氏笑着给人称卤菜，“都是一家子。”
这话外人听来，像是寡妇急着要再嫁似的。
众人皆看向董梅，又看向那买了她家卤菜的汉子，还真是！
“那给我半斤。”
“我来一斤，刚尝过挺好吃的。”
董梅对这青柳使了个眼色，青柳走到人群中，“茅台卤菜，仅此一家。”
“小丫头，别喊了，肯定没人买你那的。”刚才那妇人挎着篮子，正准备离开。
“婶子，您尝过您手里的卤菜吗？”青柳问道。
“我尝过你手里的，你们不是一家吗？”那妇人语音透着些不耐烦，着急赶路的样子。
“婶子，是不是一家咱先不说，我只能告诉你，你手里的卤菜跟我手里的卤菜不是一家，味道也不同。”青柳定定地看着她。
那妇人有些不相信，但见青柳神态冷漠，还有些生气，她伸手用指甲掐了一点放嘴里，大叫一声：“不对！”
她折回罗氏摊位前，见罗氏笑着给人称卤菜。生气道：“这根本不一样，你这个太难吃了，我要退货。”
刚买了的人赶紧尝一下，都“呸”了出去，“退货！原来这个是骗子，还说是一家子。”
“退货！”
第五十三章 她是我相公的后娘
买了罗氏卤菜的几个妇人，顿时围住她的摊子，嚷嚷着要退货。
原先也想买便宜货的才明白过来，又跑回董梅的摊位，见摆着的碗里还有试吃的肥肠，不禁又扎了几下竹签子。
“好吃！”
“那是肯定的，没见对面的人吵着要退货吗？”
摊位前的人聊着事，姐妹两手脚麻利地分卤菜，收银钱，脸上挂着笑，却不道对面的闲话。
“丫头，对面跟你们是一家子么？”有人忍不住好奇起来，菜色看起来一样，定是熟人。
姐妹两笑笑不语。
“嫂子，对面那是我相公的后娘。”董梅只简单说一句。
这句话可够她们发挥想象的了，不是说世上没有好后娘，但是大部分人见到的都是恶毒的后娘。
啧啧啧，怪不得说话那么难听，倒是这妇人看起来斯斯文文，孩子也甚是乖巧，这会子大家都冷静下来，明眼人也能瞧个大概。
刚才她们想着买点便宜货，被罗氏蒙骗了。
此时罗氏婆媳还被围着，死活不退货，到了她兜里的银钱哪有还回去的道理。
看热闹的人也多，别管是卖货还是采买的，都听着各方说辞。
“吵吵干什？”一粗狂的声音想起，人群后面来了两位巡街的衙役，手里还拿着棍子。
每当赶场的日子，衙门会派遣两三位衙役看一下场子，此处也是为了方便各处村民卖点货物，贴补家用，倒不用交税。所以有的山里头的农人，走上两个多时辰就为了能换几个现钱。
见到衙役的罗氏立刻闭嘴，心虚脸发白，钱氏还能冷静地把事情说了个大概。
问题的症结就在，试吃的妇人误以为两边的卤菜是一家的，而罗氏这边只也说是一家子。
这下扯出了董梅母女，两衙役就来到董梅摊位前，尽管他们闻着香味也想试吃，但还是先处理眼下的纠纷。
“姐姐，怎么办，衙役朝咱们来了，会不会有事啊？”梅娘发出颤抖的声音，看看自己的女儿，担心得很。
“差爷，对面的人确是我相公的后娘，我们是分了家的，我的茅台卤菜是我们搬进破茅屋后琢磨出来的，所以才得此名。”董梅一边搅动瓦罐里的肥肠，说了许久，免得粘锅了。
两衙役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叔，你们也尝尝。”姐妹两眼疾手快，递过竹签子。
这事赖不着这边，贪便宜的妇人误以为是一样的吃食，罗氏那方只道是一家子，也没明言卤菜是一样的。
“味道不错！”
两衙役吃着肥肠，返回罗氏摊位。
虽然罗氏明知别人是吃了对面的卤菜才有此误会，但她始终没有说跟对面的卤菜一样，够不上骗买。只是提醒那买卤菜的三家以后问明白了再卖，这次当是给大家提个醒。
那贪便宜的三人气嘟嘟地回去了，一边指着罗氏骂骂咧咧，转过头来怒视董梅母女。
虽然罗氏没有退钱，也没被罚。
但是，她的摊位前空荡荡，无人问津，她恨不得生吞活剥了董梅。在这儿，她是不敢闹得太过分。
见衙役又来到摊位前，董梅朝两女儿使了个眼色，青莲青柳麻溜地迎上前，递过包好的卤菜，“叔，这是茅台卤菜，拿回家给婶子尝尝。”
那两人相互看了看，这妇人会来事，毫不客气地接过卤菜，甩着木棒巡街去了。
待衙役离开后，买卤菜的人就又围了过来。
“还是这个好吃！”
“一分钱一分货吧！”卖鸡蛋的婆子帮着说了几句。
姐妹两接着忙活起来，董梅一边教大家如何烧肥肠，什么酱爆肥肠，溜肥肠，干锅肥肠，凉拌肥肠，炖肥肠等，还有芹菜香干，韭菜香干，凉拌香干等。
买了肥肠的妇人们都听得直点头，光听那些做法就知道好吃。
董梅顺带又把肥肠的营养价值吹嘘一番，总之就是老少皆宜的好吃食。
“姑娘，我说什么来着！”卖鸡蛋的婆子乐呵呵，她今天也沾光了，董梅这卤菜卖得好，人一多起来，连带她的鸡蛋也比平常卖得快。
今天场子里，数她们的卤菜摊子红火，快到中午，所剩不多了。下半晌还有个小高潮，所以没卖完的人都还等待着，可是董梅瞧见罗氏刚离开了好一会，又急匆匆赶回来，脸上还带着笑意。
这是找到下家了？
她背来的一筐子肥肠瞧着也有十几斤的样子，除非是酒楼，一般人家要不了那么多。
前个听曹氏讲，罗氏的卤菜味道也可以，若不是有茅台卤菜在那儿比着，也是能卖得出去。
“你瞧对家卖不掉嘞，赶着去别处卖。”卖鸡蛋的婆子瞧董梅看着罗氏离去，失了神的样子。
“婶子，你这鸡蛋挺好，我能拿卤菜跟您换点么？”她见鸡蛋篮子剩的不多，换点回去给孩子们吃。
卖鸡蛋的婆子乐意的很。
董梅用半斤肥肠半斤香干，换了她篮子里最后的十五个鸡蛋，那婆子高兴极了，原就想卖完鸡蛋也买点肥肠，给家人尝个鲜，要知道她的鸡蛋可是一个钱一个，这样算来那半斤香干相当于白送的。
董梅也是有意交好，这婆子定是常来摆摊，经验见识自是比她们丰富的。
“姑娘，你这卤菜卖得好，明儿还来吗？”
明天不是赶场的日子，这还会有这么热闹？
“我瞧你今儿就是头一回，明儿这也有摆摊的，不过就是人少些而已。”说着老婆子就聊开了。
她道，有时候她守一天也没卖出去过，但是经常来，就认识些主顾，会专门买她的鸡蛋，或者别的东西。
没鸡蛋的时候，寻着地里的菜，山里菌子，反正能卖的都拿来。
天天来固然好，比守在下沟村肯定强，但是她们母女天天来太不方便，若是在镇子也找家分销的话，应该可行。
想到这，董梅看向了姜家铺子。
正巧姜秋菊也朝这边走来。姜家今天生意也不错，卖出了不少货物。其实，姜秋菊不时朝这里看，一直关注着她们，毕竟场子里人多混杂，生怕她们受欺。
姜秋菊拿来些点心，又提着一大茶壶，给娘仨倒了茶水，“卖得不错啊！”
“好吃！这米糕太好吃了。”青柳含混不清道。
忙活一上午，早上在家吃的那点东西，早就消耗殆尽，青莲也点点头，喝着茶，吃着点心，卤菜又卖得好。
姐妹两的好心情都表露在脸上。
董梅托姜秋菊问问她哥，看看镇子有没有合适的人，做茅台卤菜的分销。姜秋菊明白，她这是试探姜家有没有这个心思，不过还是得回去问问哥嫂。
第五十四章 你那卤菜卖得甚好
姜家铺子
姜春生思考着妹妹带来的话，大儿子姜敬庭开口道：“爹，我觉得可行，刚瞧了几眼，数那卤菜摊子红火。”
“相公，这梅娘也就是自个没气力来这摆摊，才想到此法。到时候不但那卤菜好卖，连着咱家的铺子生意也会好些。”于氏一般不来前头铺子里，毕竟在镇上还是得顾着些，不像在下沟村，妇人扛着锄头漫山遍野地劳作。
但是，今日她也关注着董梅，本想到她摊位前看看，又不好打搅。
从董梅架起炉子那刻起，她就被她吸引住了。
她跟姜秋菊低语了几句，回了后院。
既然姜家有意合作，那趁早把细节谈妥，董梅交代女儿们看好摊子，她去一趟姜家铺子。
“姐姐尽管去，我看着孩子，有事喊你。”梅娘对于她的分销理念，现在已了然于心。
姜敬庭恭恭敬敬地出来迎她，毕竟他是晚辈，再者自上次两丫头离开后，他就对董梅充满好奇。
董梅打量着姜家铺子，面积不小，货品摆放齐整，看来非常用心。
只是她好奇，今天这么热闹，为什么不在门外支个摊，把货物搬出去，距离顾客越近越能刺激人的购买欲。
到了后院，于氏已经备好茶点，脸带笑，眼带光地看着董梅。
“姜嫂子。”董梅福了福身。
“梅娘，快别，我可知道你是有孕在身的。”于氏连忙扶着她坐下，眼睛就没离开过她的脸。
她也凝视着于氏，眉高神清秀，旺夫益子多福气。
“刚才我都瞧见了，你那卤菜卖得甚好！”于氏坐下道。
于是双方就卤菜分销的事情谈论一番。
她要找的不仅仅是简单卖货的，她把现代专卖理念大致讲解一番。姜家必须弄出个专卖窗口，或者打造一部专卖推车，就摆在店门口，并打上茅台卤菜的名号，那姜家就是镇子唯一代理商。
她本人也不会来镇子卖。
姜春生夫妇俩听后非常惊讶，特别是董梅输出的那些现代营销理念，让她们甚是惊叹。姜家经营杂货铺子多年，也积攒了些生意经验。
董梅采用的是专营性质，卖价定死，童叟无欺，这样才能长久。
她提供姜家肥肠十八钱一斤，卖价三十钱一斤，节日或是赶场日优惠价可视情况而定。
卤香干进价八钱，卖价十三钱，节日等可适当少点。
镇子的消费能力可比庄稼户高多了，她也言明给铁匠铺的价格低，但那是乡野，利润可没镇子高。
这点姜家也是理解的，同一货物不同地方，那价格肯定不同，况且他两也听明白了，董梅的目标客户可是镇上有钱的富户。
铺子里的姜敬庭竖起耳朵，听着后院的动静，董梅的那些话让他开了眼界，生意还能那样做，虽说没有见过，但听着觉得十分有道理，不免对董梅又生起钦佩之意。
这完全超出了姜家人的预期，前一刻钟只是想着简单卖货，像他们铺子其他货物那样，卖完了再进。
没想到被董梅说出了那许多道理，还有新奇的合作方式。
说到契约，姜家人都大吃一惊，他们铺子里的货物也不少，从来没跟人签什么契约。
董梅原本也没想签订契约之事，但作为现代人的灵魂，没有契约总觉得没有保障。她笑着解释，这契约是为了双方都有保障，不久类似卤菜只会多起来，一年后若是姜家想改换门庭，她也是没有意见的。
“梅娘，你可真个灵透人儿呐！”于氏笑道。
接着姜春生拿来笔墨，按照董梅的意思，写下了双方的权益和责任，并正式地签名按手印。
当董梅抄写下自己的名字，握笔的那刻起，尽管她特意一板一眼地抄描，但是手上的笔力是藏不住的。
姜家人也是灵透的，并未多问，只在心里惊叹。
各自揣好契约，董梅顺着话道，以后也想给女儿们请先生，认得几个字也是好的。
“梅娘，要说先生，你身边倒是有一位，教不得什么大道理，但是教几个字还是可以的。”于氏忙道。
董梅朝前头铺子看去，这倒是极好的事情。
于氏笑意更浓，这位真是及其聪慧的。
“姐姐，不好了，摊子来了三个混混，说要找咱算账。”耳边传来梅娘慌张的颤音。
她一下子起身，面色凝重，离开了姜家。
姜家铺子门前，姜敬庭担忧道：“爹，我去看看吧。”
“有你姑在，不会有事的。”姜春生拍拍大儿子的肩膀，在铺子门前来回踱步。
按照董梅的意思，他家铺子门前这片地方没有好好利用，天气好的日子应该摆放些便宜或者积压许久的货品，减价处理，这样资金回笼快，又能带动其他畅销货品。
再制作一部简单的摊车，摆在门前，干净又新奇。
他从怀里拿出董梅画的图纸，简单的方形大木箱子，齐腰高，约莫四尺长两尺宽，底下装四个轮子，便于推动，前面还立起一高高的横幅木板，写上“茅台卤菜”几个大字。
看起来甚是讲究。
当董梅出了姜家铺子，见自家摊位前围着不少人，一片叫好声。推开人群一看，见仨混混模样男孩捂着肚子，跪地求饶。
青莲青柳拍手叫好，“姜姨，您太厉害了，回去可得教我们。”
这是怎么回事，梅娘傻眼了，那仨刚才还气势汹汹，一会功夫怎么成那熊样了。
“娘，他们是坏人，说吃我们的卤菜中毒，要掀了我们摊子。”
姐妹两从姜秋菊身后过来。
姜秋菊一副无事人的样子，双手抱胸看着那仨混混，淡淡道：“你来审吧。”
她点点头，看向仨混混，“报官吧。”
哥仨年纪不大，约莫十六七的样子，一身旧衣看着比乞丐好点，此时三双眼珠子轱辘转，盯着董梅看。
“别呀，您都没问，怎就报官呢？”其中一脸盘大的委屈道，眼下这情形跟人交代的不一样啊，说一寡妇带着两女儿，吓唬一下，省得日后再来镇子卖卤菜。
“报官好！”
“这哥仨经常到场子，趁着巡街衙役不在，敲诈勒索咱庄户人。”
旁边大都是赶场子的农人，很多都是常年在这摆摊的，对于场子的事情知悉不少。
众人窃窃私语，巴不得混混们被官府抓去，不过这样的惯犯也就是挨几下板子，吃几天牢饭，就又被放出来。
到时候还是咱穷人受欺。
唉！
“是有人买我们来这儿威胁你们的……结果反被威胁了，衰不衰啊！”另一个头小点的抱怨道。
董梅一个凌厉的眼神抛过去，仨混混急忙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个透。
第五十五章 说个理由让我放了你们
仨混混原就是乞丐出身，常年在镇子干些偷鸡摸狗的事情，专挑老实可欺的山里人敲竹杠，特别是老人家，无力反抗，只好委曲求全。
三混混抢着道，今儿有人给了他们三百钱，叫他们来砸场子，吓唬一卖卤菜的寡妇，以后不许来镇子卖。
“是何人指使你们？”
“一男的。”
“若是你见着可还认得？”
“不认得，他戴个大帷帽，扔下钱就走了。不过看身形听声音，应该年纪不大。”
“那钱呢？”
“钱……钱被我们花了。”
“我不是要你们的钱，我得看看你们讲得是不是实情？”董梅见他们一说到钱的时候，就卡壳躲闪。
“实情……全是实情，不敢蒙骗您的。”哥仨看向她身后的姜秋菊，赶紧低下头来。
如果她所料不错的话，应是李金铭的下作手段。他也就那点胸襟，屡次针对她们孤儿寡母。
如今看来，报官意义不大，再说她对这衙门里的事也不了解，不想事情变得复杂，本就是她跟罗氏的矛盾，还是得回村里解决。
“你们要是不想进牢房的话，说个理由让我放了你们。”她看着这几个半大孩子，还是高中生呢。
众人急忙道：“小娘子，不能心软啊，否则他们会变本加厉的。”
“会吗？”董梅看向哥仨，眼神稍有柔光。
那哥仨愣了会神，忙道：“不会，不会。”
“那赶紧说服我，否则我凭什么放了你们。”她又凌厉地盯着他们。
“我……我们以后再也不干坏事，对，我们以后不干坏事。”脸盘大的混混瞪了眼另外两个，“赶紧说啊！”
“我们以后不干坏事。”
“声音不大，意志不坚定，好像是我逼迫似的！”董梅看向众人，她是要这哥仨对着众人表决心。
“我们一定改邪归正！”声音洪亮多了，特别是那大脸盘，扯着嗓子喊，脸都红了。
“大伙都听到了，下次他们要是还干坏事，人人得而诛之！”董梅对着看热闹的人群喊道，众人一片“嘘”叹声。
“这不是睁眼说瞎话嘛！”
唉！
“你们瞧瞧，没人信！”董梅也叹气，一脸无奈，见三人沉默地低下头，她又道：“但是——我选择相信！”
哥仨抬头看向董梅，眼神里带着复杂的情绪。他们并没有指望得到信任，不信任才让他们心安，而眼前这位大姐不知道出于什么目的，竟然愿意相信他们。
“机会只有一次，你们也可以选择自己认为对的事情。只是以后别抱怨别人对你不公，我看你们也是有把子力气的好孩子，只要肯费力气，总不至于饿死。”
董梅看来，这么小的混混，还是有救的，况且从三人的眼神里，她看到了些不甘。
众人散去，那仨混混也离去了。
“姐姐，你真的相信他们？”梅娘问道。
她也不知道，人心太复杂，但是她想给那几个孩子一次机会，一次证明自己的机会。
“姐姐真是个好人。”
她是吗？反正不是坏人吧，只是不愿意把人想得那么坏，那几个孩子还有很长的路要走，他们的未来也是有无限可能的。
唉，不想了，这都是前世的观念，谁知道在这里能不能应验呢。
下午的小高潮来了，但是董梅不打算在这里耗着，把剩下的卤肥肠全部倒瓦罐里炖着。
姐妹两一边收拾东西，搬到牛车上。
“怎么？要走了吗？”姜秋菊见状，接过姐妹两手里的空木桶。
“我娘说，要换个地方。”
没炖多久，董梅就熄了火，她闻着香味，少了点佐料。不过她打算把这罐子菜卖个好价钱。
姜春生可真是个勤快人，他铺子门口已经摆放了一门板货物，且有几人在围着货物观看，不管买不买，起码人气多了不少。
她叫来姐妹两，附耳说了些什么，她两点点头，一齐走过去。
“婶子，您瞧着什么，我跟您拿，免得您不方便。”
“看看也没关系的，只有看了才知道是不是需要的，不需要咱就不买，也不用费那个钱。”
“……”
姜春生本就坐在门口，他一个大男人，一般都不主动凑上去搭话。眼见两丫头伶俐地招呼，那甜甜的笑容叫人舒服。
“那……你把那铲子给我看看，我家里那个有点不好使。”一妇人瞧孩子说得那样诚恳，才打算看看。
“好嘞，您好好看，等家里那个不听使唤了，再来不就省事了么？”青柳说着递给她铲子。
“你这丫头都说到我心坎里了。”那妇人拿过铲子摸摸手感，又掂掂分量，“看着不错，看你丫头会说话，今儿我就先买了，放家里备着。”
“诶！您放心，有什么不得手您再来，保管满意。”
反而是姜家人都静静地观看着，姜敬庭倚在门口，待秋菊帮着把牛车上的物什归置好，瞧见大侄子傻眼了，推推他，赶紧上前去啊，那些东西她两又不知道价格。
姜敬庭这才跑过去，接着青柳的话头，报了价格，又给人便宜了点，还给人提了下售后服务等，这些都是刚从董梅那里学来的。
另一门板前，青莲也在招呼客人。
董梅背着筐，里面都是剩下的卤菜，她要去试一试。交代两女儿好好帮着招呼客人，她得请姜秋菊当向导。
“姐姐，那你去吧，我在这看着孩子们。”梅娘盯着两女儿，瞧着两闺女那个机灵劲儿，一会子就卖出了货物，心情好极了。
据姜秋菊了解，镇子高档酒楼两家，中低档酒楼四五家，还有好几家在路边的酒馆，暂时先不考虑。她两直接来了福临酒楼，怪不得姜春生道这家生意最淡。
门前挂着两大灯笼，门头上大大的金色店招，已不那么耀眼，有些没精神的样子。
酒楼一般辰时后陆续有生意，不像自家一天两顿或是三顿，但是高潮正是夕时前后，而此时里面客人寥寥无几。
两人大方地走进去，董梅在离柜台最近的一桌坐了下来，姜秋菊像个保镖一样站在她身后。那柜台里面的胖掌柜无精打采地托腮发呆，也不招呼人来待客。
她将罐子搁桌上，打开盖子，飘出一股香气。
倒出一碗肥肠，自个从筷子筒里取出筷子，夹一块入口，“差点味，需再加工一下才好。”她自言自语，又招呼秋菊坐下歇息，别那么严肃。
说话间，瓦罐里的香味慢慢飘到旁边的饭桌上。
“老黄，什么好东西还不给爷来一份？”
“对啊，还藏着掖着！”
发呆的胖掌柜听到客人招呼他，忙跑过来，小心翼翼道：“各位，有什么需要尽管说。”
“不是说了吗，把那桌的菜也给爷来一份。”
第五十六章 您能让我一盘么
这时，黄掌柜才瞧见另桌的董梅，见她正在吃着什么东西，他才后知后觉发现这味挺香的。
他对着客人道：“您稍等，我去去就来。”
“老板，能不能帮我再加工一下，我这菜缺点调料，差点味。”董梅见胖老板眼睛痴痴地盯着瓦罐，似要抢夺一般。
“加……加工，可以可以。”他喊来伙计，自己却拿起筷子先尝了一块。
“请问这是猪大……肠？”胖掌柜一脸不敢相信的样子，看着她。
她点点头，随后跟伙计交代下，入锅爆炒后，再下点葱姜蒜，最好再放点青蒜苗。她又拿出一包香干，叮嘱用芹菜和韭菜各炒一份。
那伙计头一回见，下馆子自带菜来的，他瞥了一眼掌柜，自家掌柜还在品，也就端着菜去了。
姜秋菊帮着从篓子里拿出两碟凉拌卤菜，摆在董梅跟前，董梅对她竖起一个大拇指，真是好搭档。
胖掌柜瞧眼前两人这一连串操作，正欲开口，却被董梅止住：“老板，来两碗米饭啊，这可是下酒下饭的好菜，我们姐妹不喝酒，就喜欢吃饭。”
胖老板又招呼人添来两碗白米饭。
她盯着白米饭，闻着那久违的米香味，穿来这些日子还没吃过正儿八经的白米饭呢。
胖老板：“小……”
董梅：“您等一下。”
她拿起筷子，连吃两口百米饭，香！
这时伙计端来了加工好的卤菜，那肥肠装了三盘，香干也有两碟子。全部放董梅桌上。她正要伸手夹菜时，却被老板护住了盘子。
“小娘子，您能让我一盘么？我那客人正等着呢。”他巴结似的祈求道。
“老黄，再不上菜，我砸了你这烂摊子！”
“小……小娘子，您看这……”胖老板一脸哭相，似乎那银豆子都要滚落下来。
“那行吧，反正我姐俩也吃不完，那就送你一盘？”她嘴角微微上扬。
不等她说完，胖老板就端了一盘肥肠和香干去隔壁桌，“久等了久等了。”他恭敬地站在一旁，“您慢用。”
那两客人，迫不及待地夹起大块的大肠和青蒜，那酱色肥肠发着油光，溜光溜光的，还有些滑筷子。
“不错，软糯，又有嚼头。”
“这东西像豆腐，却比豆腐鲜香，还实在。”
“老黄，你这好菜还藏着掖着，是不是嫌你这酒楼倒闭得不够快。”
“对不住各位，这不是新菜么，没来得及。”他赶忙赔笑，脸上的褶子都跟着跳动起来。
董梅和姜秋菊对了个眼，见胖老板又回来她们桌，屁股还没坐下，靠窗的客人喊道：“老板，把那桌的菜给咱来一份，麻溜点。”
他伸手就又端走两盘，都没跟她们打招呼。送完菜，他对着伙计嘀咕几句，见伙计去了后厨，这才迈着欢快的步子，来到董梅这桌。
“小娘子，今儿对不住了，马上给你来两份我店里的招牌菜，保准让您吃好。”他拿起自己的茶壶，对着壶嘴啜饮一口。
“黄老板，您这是强买强卖啊。”董梅淡淡道。
“姐，咱们先吃，再晚的话这盘菜也吃不上了。”她转头对着一直站的秋菊道，秋菊对她挤了挤眼。
胖老板已把那盘菜端走了，“客观，您可算来了，今儿重头菜，最后一份，不好吃不要钱。”
那客人迷糊地被他拽一桌前坐下，“头一回见，还没点菜就有得吃。”他接过筷子，吃了一口道：“还等什么啊，赶紧给爷上一壶好酒啊。”
“好嘞！”他欢快地大喊一声，手指一勾，一伙计就端着一壶酒过来。
“老板，再来人我可没法子了，瞧！”董梅看看眼前的桌上，就两盘凉菜。
胖老板笑眯眯，慢慢伸过手，把那碟子吃过了的香干送去刚来的那桌。
“嘿，没见过脸皮这么厚的。”她捂嘴对着秋菊道：“看我怎么敲他一笔。”
这时，一伙计给她们端来了一盘红烧鲤鱼、一罐子炖鸡块，外加一盘小青菜，搭配得倒是挺好。
她赶紧拉秋菊坐下，得趁热吃，才有味儿。
鸡汤鲜美，这可是正宗的土鸡啊，原汁原味，没有什么调料。鱼也烧得不错。
“不过我还是喜欢西湖醋鱼，那叫一个绝！”她忍不住怀念起来。
“西湖是哪？那鱼比我这还好吃？”胖老板急忙坐下，刚还想着这两菜可是店里的招牌菜，总能应付一下这两妇人。
“江南一绝妙之地。”
“小娘子，鄙人姓黄，名来福，咱能请教一下那菜品么？”黄来福面带微笑，语气可以说是及其恭敬，这就是商人的嘴脸，不过这位看着竟有一丝可爱。
他脸盘圆乎乎的，小眼睛是真的小，四十多岁的样子，还留着浓密的八字胡须。
此时他正等着董梅开腔。
此时她也快饱了，笑道：“黄老板，我叫董梅，夫家姓李，下沟村人。您也看出来了，我这就是给您送菜来的。
“李娘子是个爽快人！”他怔一下道，“我就喜欢跟爽快人打交道。你这菜品明儿就给我送些来。”
他瞧瞧自己冷清的店，长舒一口气。
“你想怎么推销这菜？”董梅喝完碗里的鸡汤，瞧着罐子里还有好些，想到孩子们，脸色一下子温柔起来。
“就……就这么卖呗。”黄来福一时语塞。
董梅告知，这样卖太慢，不能起到轰动的效果。就把整顿酒楼、宣传菜品等事情细细聊来。
黄来福大惊失色，酒楼整顿易理解，画菜谱立于门外，让人一目了然。特价促销三日，以新菜带动整个酒楼的生意。
这主意绝妙！
接着董梅把茅台卤菜介绍一番，并言后续菜品会丰富起来。黄来福不仅对卤菜感兴趣，他此时对面前的女子更感兴趣，她言谈之中就不似一乡野村妇。
最后商定好，签订一年契约，董梅供给福临酒楼肥肠二十钱一斤，外加卤香干等菜品，备注，肥肠价格随行就市，毕竟暂时猪大肠价低，毫无疑问，它的价格肯定会上涨。
此次契约董梅特意请秋菊执笔，她想看看秋菊的风采，秋菊也不扭捏，大方地写下契约。
人都说字如其人，果然，这字谈不上龙飞凤舞，但笔画间似藏着奔腾的骏马，正脱缰而去。
她是个有故事的人。
事情谈好，她两也吃饱了，董梅请伙计把剩余的鸡汤倒进她的瓦罐，带回家给女儿们吃。
“李娘子，你看不起黄某人？”黄来福赶紧叫伙计去装一大罐，他这鸡汤是大锅炖的，需要时再热热。
“那就多谢。”董梅又提及鸡汤的口味也可以稍稍变化，什么红枣鸡汤，菌子鸡汤，春笋鸡汤，再有就是加点黄芪和当归就是大补鸡汤等。
黄来福赶紧记下这些配方，忽地想起她说的什么醋鱼，“李娘子，那个醋鱼能否赐教。”
第五十七章 家庭教师？
黄来福毕竟开酒楼十几年了，嗅觉还是很灵敏的。
“黄老板，这个方子可以告诉你，但不免费哦，刚才那些九转大肠，溜肥肠等可都是赠送的。”董梅原本也不想靠菜方子赚钱，但是无奈手头太紧，家里得存点米粮啊。
“这是当然，黄某怎是那等贪得无厌之人，这不酒楼生意惨淡，遇见高人，还请不吝赐教，定当重谢！”他语音确实诚恳，如今就是转变之机，怎能放弃。
“好吧，我写下两道烧鱼的做法，你看着给。既然给钱了，我就不会告诉别的同行。”她请秋菊执笔，写下西湖醋鱼和剁椒鱼头的做法。
这两口味完全不同，可供不同喜好客人选择。
黄来福看着两道菜的做法，直呼“妙，妙！”他去到柜台，拿来一荷包，递给董梅，“今日李娘子选择了我黄某，黄某定不负信任。”
在董梅掀开瓦罐盖子那刻起，他就明白了。董梅带着菜来谈合作，且诚意十足，契约条款也非常细致合理，可见不能用一般眼光看待她。
董梅接过荷包，掂量着有五两银子多吧，这货爽快！
她和秋菊吃饱喝足，还带走一罐子鸡汤，心情大好，“姜姐姐，谢谢你！”姜秋菊笑而不语。
“姜姐姐，我想请您当我家的家庭教师？”
“家庭教师？”
在前世，能请一个家庭教师的人家，那得是豪门富户，如今她只不过是仗着跟人有缘，机会难得。
“姜姐姐，请您教我和孩子们读书写字，习武练功，现在我没有足够的财力，等我以后赚了钱，一定加倍补偿您。”她及其认真地看着姜秋菊的眼睛。
姜秋菊见她态度如此诚恳，方道：“什么教不教的，我带她们就是。”
“太好了！”
今儿还有一件事，办妥就打道回府了，此时身板还真有点酸。
“张老板。”
她两来到肉铺张家，见他正在收拾摊子，这个点卖肉的差不多可以收摊了。
董梅说明来意，肉铺张一脸惊讶，原来这就是金水的遗孀，当初听老周言明之后，甚为惋惜，好歹他跟金水也是相熟的。
又听说采购大肠之人乃金水遗孀，所以他才尽心张罗着大肠之事。
董梅从他这了解到，镇子一天宰猪约二十来头，若是还需采购大肠，那得去临镇，不过他知道某些村落也是有肉铺，就是取货不便，真的想大量采购还是雇人去临镇。
他一亲戚就在临镇开肉铺，到时候可以帮忙介绍一下。
暂时还不用到外地采购，再说她的盘子还没那么大。
不过肉铺张又道，最近好几位屠夫把大肠送来他这里，今儿都有十副了，万一董梅不要，他就自个吃了。
“张老板，不用你吃这个，下次我托周大哥带些卤好的。今儿十副我全要了，这几天有人送你就收，多多益善。”
肉铺张一瞬间觉得董梅面善，好似在哪见过。
“张老板，这两大骨头多少钱，回头给大宝吃。”
“大骨头？我想起来了！原来是你！”他顿时不好意思起来，一边帮着包裹大骨头，“这骨头不值钱，拿去就是。”
“那就谢过张老板。”董梅笑道，一边不客气把骨头放秋菊的背篓里面。
肉铺这的事情办妥后，两人又奔向米粮店，买了些糙米、杂面、白面等请伙计送往姜家铺子。
姜家众人正等着她两吃饭，得知她两在福临吃过大餐，姜敬庭一脸羡慕，“婶子，下次带我去呗，听说那儿的红烧鱼可好吃。”
“三天后带你去，如何？”董梅见他口水都快流出来，挑眉道。
“当真？”他期待地看着她两，见她两神秘点点头，不禁好奇心又上来了。把姜秋菊拉一边打听去。
这时于氏端了菜出来，摆放在院里的桌上，“梅娘，累了吧？”她见梅娘找寻的眼神，朝她挤挤眼，“在那屋呢。”
她缓缓走过去，见两女儿在一小老师的指点下，有模有样地写大字，及其认真，连外面的谈笑声都没听见。
大宝趴在房间，安静地看着孩子们，姜家怕大宝吓着客人，今儿一天都把他关在后院。
“姐姐，您回了？累吧，您去休息，我看着呢。”梅娘高兴道，又把下午的趣事唠唠叨叨地说给她听。
姜敬文回来后，见到姐妹两明显很高兴，但是却摆着张臭脸，在她们跟前晃悠，还是青莲主动打了招呼。
她上次就告诫过她们，见到姜敬文要虚心向人讨教。
所以青莲请他当老师，教她们认字写字。
小先生这才拉下脸来，高兴地带她两去了自己房间，拿出书本，又摆好笔墨，耐心地教她们。
“娘，您回来了？”青柳兴奋地拉过她，指着刚认识的字，“娘我认得这个字，人。”
“娘。”青莲抬眼喊了声，但是还在执笔写。
姜敬文见到她，愣愣地站在那里，有点不知所措，他可是听家人念叨过这位婶子，不是一般人。刚才青柳把九九乘法表教给他，他直觉认为，青柳娘的算数高于他先生。
“婶子。”他轻轻喊了声。
董梅点点头，见桌上摆放着《千字文》和《百家姓》，那字很繁琐，但还是能认出来。
“你们先去吃饭吧，我在这看看。”她拿起一本，细细读起来。
孩子们出去后，梅娘道：“姐姐，你认字？”
她何止认字啊，前世读书十几年，穿越到这异世，都没什么用了，就连这儿的文字也要重新学。
“姐姐，你们那儿真好！”
确实如此，不过，在这得从头学，好在姜秋菊已经答应她们，回去后生活该忙碌起来。
“莲儿，柳儿，多吃点，跟自家一样。”于氏热情地给她两布菜。
今天烧了萝卜炖大肠，韭菜炒鸡蛋，还有一大碗红烧肉，以及几碟子小菜，总之是相当丰盛。
今儿青柳吃得可带劲，这么大块肉以前她见都没见过，此时她碗里堆了好几块，“大娘，别再夹了，待会大家都不够吃的。”
她见自己碗里最多，姜敬文特斯文，怪不好意思的。
“这孩子，真是直爽性子，大娘喜欢。今儿你跟姐姐帮了我们大忙。”于氏都合不拢嘴了。
姜春生也点点头，他可算是见识到董梅的厉害了，这么简单的法子，他以前怎么没想到，就下半场那会功夫，他削价把以前积压的货清了一大半，还带动了新货的销量。
“你两以后得多来，下次哥付你们工钱。”姜敬庭看着两妹妹，欢喜得很。
“大哥，比起姜姨对我们的好，还远远不够。”青莲停下筷子，把她们跟姜秋菊的缘分慢慢道来。
姜家人可是初次听到这些。
“这太好了，以后咱就是一家人，都别客气。”于氏和姜春生不约而同地瞥了眼小儿的屋里，两女子正在读书呢，真是好啊。
第五十八章 你能收些花生来吗？
姜家晚食后，董梅又紧了紧牛车的一干物品，今天卖得好，但也花出去不少，正叹气时，周树根赶了过来。
道过别，大家上了牛车，赶回下沟村。
周敬文抱着大宝不撒手，可大宝见众人都上了牛车，转过头着急地“汪汪汪——”
“你天天要上学堂，也没空陪大宝，等休息日你来村里看他吧。”青柳对着大宝招手，他这才松了手。
一路上，牛车追着斜阳跑。
姐妹坐车上一同翻看从姜家借来的书，遇到不认识的就问姜秋菊。董梅则是闭眼休息，身子都要散架了，想着到家事儿多，路上功夫稍作调整。
她摸摸肚子，没有什么异样。
“姐姐，您没事吧？”梅娘紧张道。
一进村子，大宝就自个跳下牛车，他坐着也不舒服，撒欢似的朝家跑去，不一会就听到他的狂叫声。
待牛车快驶到茅屋时，二人一狗正对峙着，互不相让。
“大宝，那是我姑。”青柳大喊一声，大宝才放松下来。
“哎呀妈呀，这狗真可以的，把我累得够呛。”李金娇就地坐在门口。她身边的大儿子陈山娃抛着手里的石子，“大宝，要不看你帮着俺舅母家，你早被我打趴下了，信不？”
李金娇拍了一下小子的头，“别说浑话。待会见到舅母要有理，知道不？”
“嘚！”周树根把牛车停在门口，紧接着帮忙把东西卸下来。
李金娇赶忙上前，见秋菊扶着董梅下车，她招呼山娃帮表妹提东西。董梅叉着腰，全身都酸得要命，她顾不了别的，自己坐在躺椅上，只能让他们费些力气了。
周树根赶着牛车归家了，秋菊也拿着自己的包袱去了隔壁院子。
“大嫂，有什么事招呼我做吧。”李金娇瞧着她的倦容道。
“那你自个去煮点吃的吧，我实在直不起身。”她又对莲儿说，“把那罐子鸡汤给你姑弄个疙瘩面。”
“不用不用，我们吃过了。”李金娇急忙道。她儿子朝她看了一眼，随即捂住自己的肚子。
“我们都在镇子吃过了，你不吃我外甥还要吃呢。”她看着陈山娃，明显肚子饿得很，比青莲小一岁，却比她高出半个头来。
“舅……妈。”陈山娃见娘瞪了他好几眼，才小声喊道。
“哎，真乖，跟姐姐进屋吧。”
李金娇只好去了灶屋，帮着生火烧水，青莲舀了一大碗杂面，敲了个鸡蛋进去搅拌。
“诶，打什么鸡蛋啊，留着你娘补身子啊。”她来不及阻止，只能抱怨一声。
“姑，放心吃，您不知道，今儿我们在镇子卖得可好了。”青柳吃力地端着大木盆，山娃赶紧接过去，道：“放哪里？”
“山娃哥，你力气真大，放院子里。”青柳支使他。
她自个拿了桶子舀了半桶水，准备提去洗大肠，又被山娃接了过去。
就这样，青柳和山娃坐在外头搓洗大肠，青柳怎么说，山娃就怎么做，不过看样子搓洗大肠他不太行，那肠子滑不溜秋的，不好翻。还不如抬抬打打的活好做。
青柳见他犯难的样子，忍不住“噗嗤”笑出声来。
灶屋里，李金娇追着青莲把赶场的事情听了个全，不停“啧啧啧！”也跟着高兴起来。
正当青莲朝锅里倒鸡汤时，一把被李金娇夺了去，“这东西留着给你们吃，我家也养着鸡，你院里那鸡仔还没巴掌大。”
“姑，我娘叫下的，否则她要骂人的。”青莲见李金娇护着瓦罐，朝门外喊：“娘——”
“嘘！别喊了，叫你娘多歇会。”她用铲子舀出点几块，再倒出点鸡汤，留了一大半，“差不多了，剩下这些你们明儿吃，再说就我们俩吃不了那么多。”
青莲摇摇头，用勺子往里舀杂面疙瘩。
不一会她端出一大碗，“山娃，饿了吧，赶紧趁热吃。”
李金娇也端出一大碗，坐在小凳上，大口吃起来。董梅眯着眼睛道：“你说吧。”
这两日，李金娇跟茶棚老板合作得非常好，自从茶棚接了凉拌卤菜去卖，茶棚生意日渐好起来，往日客人随便喝口茶水就离开，现在都叫上一两碟凉菜，坐下慢慢吃，歇够了才离开。
老板也是个精明人，他又进了点糕点搭配着卖。这都是李金娇给他带去生意，所以也非常给力地帮着推销卤菜。
有些客商尝过之后，都想着带些回去，给家人尝尝。
所以昨日她背着十斤卤菜今天很早就收了工，所以特来跟董梅商量。
“你能收些花生来吗？”
卤花生即可当茶楼的点心，又可做酒店的凉菜。
“这个事情好办，叫大牛去村子里收。”
“那明儿先带十斤来，试试看。”董梅瞧她吃完，又道：“今儿你娘她们也去卖卤菜，要是知道你在这进货，不得打死你？”
李金娇心里明白，就她那个娘弄不出什么好东西，走不长远的。
“你放心，我不会连累你的。大不了以后不回娘家，以后你这就是我娘家。”她起身去了灶屋。
“你们赶紧回吧，再晚就看不见路了。”董梅朝着她喊到。
只见她挑着水桶出来，“你别想多了，我就帮我侄女做点事，免得她们小胳膊小腿的，难得很。”
有了李金娇母子的帮忙，事情很快就理顺了。现在大肠已经下了锅，只要添柴火就行。
她把水缸挑满了水，才带着山娃回去。
青莲又偷偷往她的筐子里塞了一包糖和糕点，这都是今儿姜家给的。
路上，陈山娃摸着舒坦的肚子，他可从来没吃过这么鲜美的饭食，“娘，大舅母家的东西太好吃了。明儿还带我来吧？”他娘道家里是养了鸡的，但是从来没舍得宰了吃。
“你个贪吃鬼，来舅母家就为了吃？”她摸摸儿子的头，走路都带着风。得赶紧回去，叫大牛去收花生，她感觉这又是一门好生意。
这几日的赚头能顶上以往俩仨月攒下的银钱，连大牛都惊讶，他冒着生命危险进山，常常在山里蹲守好几天，有时能逮几只野鸡野兔什么的，也卖不了几个钱。
“怎么会，我是想帮她们干活，表姐还没我高，那些个力气活我都行的。”山娃喜欢大舅母家的氛围，又怜惜表姐表妹都是女娃，没啥子力气。
舅母看着面善，表姐表妹喜乐又勤快，不像另外两舅母家那样，总是鸡飞狗跳的样子，他都不喜欢去。
第五十九章 她姑卖谁的不是卖
昨夜大家都睡得沉，不是大宝在外狂叫，母女几个还不知什么时候醒来，就连梅娘也没来叫醒她们。
“不好了，姐姐，婆婆在门外跟她姑吵起来了。”梅娘这才来叫她。
只要不进院子，都随她们去，“莲儿呢？”她见莲儿眨眼功夫就不见了，忙叮嘱梅娘，看着她点。
“娘，您别起，无论如何，您得卧床休息这三日，到时候去福临酒楼才有精神嘛。”青柳边穿鞋下地，“三妹，你看着娘啊。”
“嗯！我跟娘一块睡。”青禾抱着她的胳膊，昨个一天没见到娘亲，今儿得补回来，不过听着大宝的喊声，她半起身看着外面。
董梅见小鬼头的心早溜到外头去了，拿过衣服，“去吧，穿了衣服找大宝玩。”
“不行，我得看着娘睡觉。”嘴里说着，眼珠子却看向门外。
“你起床了再看着娘也行啊。”
“嗯，那我先起床。”
她觉得娘亲说得有道理，娘亲说过，什么事都得讲道理，她是个乖孩子，所以自己穿好衣服，滑下土炕。
拖着鞋子到门口，又不忘回头叮嘱一句：“娘亲要讲道理，好好休息哦。”没等董梅回答，就听见她大喊：“大宝！”
“汪汪——”
大宝还在外面，因为院门还没有打开。
一大早罗氏就守在董梅家附近，她昨天才听到的信儿，自己闺女帮着董梅卖货，气得她牙齿都要崩掉。
“娘，她姑卖谁的不是卖，若是从咱这拿货去卖，不是咱两家都得利的事情么？何必帮那离了心的人呢？”钱氏拿着扫把，假模假式地在院里扫着。
王氏在灶屋里上蹿下跳，忙活一大家子的早食，现如今她就洗衣服那点功夫可以偷个懒，其余时间都被罗氏安排得满满的。毕竟元林也跟着去马庄读书了。
只待钱氏生了孩子后再跟她平摊这些事儿。
还是陈招娣透的信儿，她们才得知李金娇帮着董梅卖卤菜。最近李家的卤菜也都是王氏生火下料卤的，她深知两下味道差的不是一星半点儿，可昨日听婆婆讲，她们的卤菜可是卖了个好价钱。
真是奇了怪了。
“你这死丫头，胳膊肘往哪儿拐了！赶紧回家去，我那的卤菜便宜给你，保你赚得多。”罗氏上前就要去拉李金娇。
山娃躲在李金娇后面，他姥姥太凶了。
“娘，别在这闹，行么？如今我过我的日子不好吗？”李金娇眼泪止不住地滚落下来，她知道自己娘的秉性，心疼她是真的，但此时却有点利用她的嫌疑。
此时吴氏带着女婿也过来了，见到罗氏母女在外头吵，不悦道：“金娇，你去边上把事情处理好，堵在这门口算怎么回事？”
青莲听声才开了门，她一直关注外面，尽管罗氏不会对唯一的女儿怎么样，但她担心李金娇会因此卖不了卤菜，或者上了罗氏的当，卖罗氏的卤菜。
“大娘。”
“门开着，别怕！”吴氏安抚青莲道。
三人来到灶屋，吴氏忙从筐里拿出一包东西，“这是你姐夫的娘亲做的米糕，特意带给你们的。还热乎着，拿去给你娘吃点。”
青莲接过米糕，高兴道：“谢谢姐夫，请替我谢谢大娘。”
马汉生笑着点头，尽管来了多次，见到这两机灵丫头喊他姐夫，还是有些不好意思。
“姐夫，早给您备好了的。”青柳把给他的卤菜分好，又道：“我娘说，这几日我奶那边也卖卤菜，且比我们便宜，可能会有点影响，不过她们的味道差远了。”
马汉生点点头，又听青莲在门口道：“我娘刚说了，要是听到有人打着茅台卤菜的名头，那就是假货，一定要制止。她们卖不了多久的。”
这是董梅刚特意叮嘱的，罗氏最近肯定会加大卤菜的量，说不定她已经打着她的名头卖不少了，昨日婆媳两是见过众人面对二者的反应的。
吴氏瞧女婿掐着眉毛，方道：“听你婶子的，她是个心中有数的。”
“嗯，我知晓，我倒不是担心别的，就怕婶子会因此受到影响。”马汉生道。
“放心吧！你赶紧回吧，路上当心。”吴氏欣慰点头，能替别人着想，可见是个可以托付的人。
马汉生背着篓子出了门，瞥了一眼罗氏母女，朝大路上走去。
这下李金娇更急了，她还要走快两时辰才能到，晚了会耽搁茶棚老板的生意。
“娘，有什么事我回头去家说，今儿我要赶时间。您回吧。”她拉下脸，冷漠道。
“你……你要是今儿进了那门，我就不认你了！”罗氏气得两腮帮子快要掉地上了。
李金娇头也不回进了院子，山娃看看两边也跟着进门来。
只听罗氏在外头嚎叫：“死丫头，连娘都不认了！呜呜呜——”
“姑，您没事吧？”青柳见她眼睛红红的，声音都沙哑了。
“没事，习惯了。”李金娇放下篓子，拿出十斤花生，快速把姐妹两给她备好的卤菜放进篓子。
放下钱袋子，她没多说一句话背着篓子就出了门，山娃默默跟在她后面。
“姑，您小心点！”青柳跑到院门外对着他们大喊道。正当她折回自家院子时，见姜敬庭在姜家院门口，对着他笑。
其实，姜敬庭早已到了姜家，只是见董梅这边没开门，也就没有过来，都知道昨个她们母女几个都累坏了，一个体弱的孕妇，几个瘦弱的孩子，一天忙下来，谁受得了。
“姜大哥，您早来了怎不叫门？”她有点不好意思，今儿全家都起得晚。
“大宝，来，给你一块米糕，吃完了咱两去抓虫子给鸡仔吃。”青禾向上用力一抛，米糕在空中翻了几个跟斗。大宝等不及，往上一跃，把米糕收入口中。
姜敬庭见到这一幕，嘴角抽了抽，这还是曾经威震街坊的大宝吗？当时大宝在镇子，街坊都避着他绕道走，特别是邻居家小孩，见到他就瑟瑟发抖。
这才让姜秋菊带回了乡下，再者也可以给她做个伴，那时这就她一人住着，没一点人气儿。
不是她有点拳脚功夫，姜家人无论如何也不会让她在此独居的。
大宝瞥了眼他，就摇着尾巴跟着青禾出了院门。
“这……这，哈哈哈！”姜敬庭忍不住大笑起来。青禾才回头看一眼，青柳忙道：“这是姜大哥，大宝原是他家的呢。”
“姜大哥，谢谢你，我要带大宝去抓虫子了，再晚了的话，虫子都跑出去玩了。”她说着就出了院门。
后面的大宝像个跟屁虫一样“汪汪汪——”。